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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好看2017年04刊】《山海经·鉴真》 文/古火拉兹hj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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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打&校对:@xmhuangjinch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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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7-07-10 19:31回复
    忘忧兽:一只迷失在遥远时空中的猫·下
    @今天的中国人全都把它的名字写错了


    2楼2017-07-10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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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字考古跨越数千年历史,有些文字记录甚至是上万年“史前时期”口传言教的反映,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越是常见之物,越应小心谨慎,当以更慎重态度考察。对“朏朏”的考证,便因“其状如狸”而从狸字一路探寻下去,终于探得狸、豸(mái)原义。然而,收获虽丰,却不是我们最初想一窥真身的神秘异兽“朏朏”。
      《山海经·中山经》:又北四十里,曰霍山,其木多谷。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朏朏,养之可以已忧。
      在《山海经》描写的诸多动物中,朏朏的描写无疑是详细而且可信的:其状如狸而白尾有鬣[liè],并非超出常识和自然规律的多或少什么身体部位。因此,从外形特征的描写入手考察真身,才是最具可行性的方案。然而遗憾的是,不管斑猫还是豹猫,并没有哪种猫类动物符合朏朏的特征。事实上,野生猫类动物的尾巴几乎都是有黑白环或者斑点的,除了狮子,一眼看去也极少有醒目的长髦(鬣),而狮子显然不是白色尾巴,更显然不适合“已忧”。而且古人造字细分,鬣为颈背粗毛,狮子鬃毛古代并不称鬣毛,而是耏[ér]。《太平御览》记“狮子形似虎,正黄,有须耏,尾端茸毛大如斗”,耏即髵,音而,指颊旁毛,东北虎、猞猁等的头侧长毛便是髵而非鬣。
      这正是《山海经》奇怪的地方:天下的猫科动物那么多,长相各异,偏偏它写的两个特征在现实中难以对应。《山海经》被认为是荒诞奇幻之书,倒也适得其所。
      但在我看来,这看似不合理的描写,不但不是《山海经》荒诞的证据,恰恰是它真实可信的反映——试想,如果很多动物都能符合描写,又怎么能借此区分它们呢?须知古人文字有限,所写载体有限,对一种动物的描写往往不过十数字,要以此区别于万千生物,非得极其精练不可。
      当然,如果这些特征完全没有生物对应,也不能说它真实。但问题是我们今天认为没有生物对应,除了传抄之误和理解错了文字意思之外,更多的是因为我们对动物了解不深,而非真的没有那种特征的动物。这并不奇怪,即便我们今天有了各种文字和音视频传播方式,但这些“科普”作品往往求奇而不求知,求趣而不求用,重点而不重面,重博而不重专,甚至目的就是传道而非解惑——即传播保护自然的意识,而不是真的让你了解自然。朏朏正是这样“了而不解”的典型代表。
      如猫、有鬣、白尾的朏朏其实是一种妇孺皆知的动物,但除了少数专业人士之外,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些特征。但这些特征又是如此独特,以至于在今天它仍以此为名。
      它就是猎豹。
      猎豹像猫自不必说,即便在猫科动物中,猎豹也是最像猫的动物——和豹、虎、狮、美洲豹等属于豹亚科不同,猎豹虽是大猫,却属于猫亚科,不会撕吼,只会像猫类那样喵喵叫。而且也只有猎豹的斑点和猫接近,为黑色实心圆斑,相比而言,花豹的斑点是花朵状的空心圆(所以中国古人形象地比喻为金钱),雪豹也多是空心花瓣,美洲豹则是空心花瓣内有个小圆点,在自然界中都没有这样的小猫。猞猁虽然也是实心斑点,外形却与猫差距较大。正因如此,主要欧洲语言中的猎豹一词,如法语的guépard、意大利语的ghepardo、西班牙语的guepardo、德语的Gepard等,都源自拉丁语gattuspardus,意思正是“像猫的豹”,和《山海经》里的“如狸”异曲同工。而猎豹如狸,也反过来证明狸特指豹猫是可信的。
      但所有的豹都捕猎,何以独独猎豹以猎为名?
      其实,猎豹中的“猎”字是个错别字,和鬣狗一样,它的正确写法应该是鬣豹。除了中文名与鬣有关,拉丁名同样如此。猎豹拉丁学名为Acinonyx jubatus,其中jubatus正衍生自拉丁语iuba(鬃毛、鬣毛)。
      从没发现猎豹背上有长毛?那是因为很少有人关注小猎豹的照片。猎豹出生数周后,会沿着背脊长出白色鬣毛,随着小猎豹逐渐长大,这些鬣毛会逐渐消退,但消退时间持续很长,有些猎豹在两岁后仍保留着长长的鬣毛。猫科动物中这个特点只有猎豹才有。
      猎豹的这个特点与它的脆弱有直接关系。幼豹出生后完全无助,尤其是出生后的前六周,幼豹无法跟随母豹接受保护,只能藏在巢中。在母豹离开幼豹猎食时,幼豹将完全暴露于各种天敌的威胁之下。虽然母豹每隔几天就会带着幼豹更换藏身地点,但这期间遭袭击而夭折的比例甚至高达90%。事实上,即便母豹不离开幼豹,它们也难以保护幼豹。对人类来说,虎豹豺狼都是害人的猛兽,猎豹以豹为名,自然凶残恐怖,加之“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动物”的美誉广为传播,很多人都以为猎豹很可怕。但换个角度看,“跑得最快”其实反映出猎豹并不擅长打斗。事实上,猎豹虽然属于大猫,但头部较小,牙齿也短,厮杀力本来就弱,更多是以扼杀的方式杀死猎物;而且为了高速奔跑,猎豹几乎没有脂肪储备,这也是它体形较其他猫类纤瘦的原因,而高速追猎又需要高能量损耗,这就导致猎豹连续追猎五次不成功或猎物被抢走,就可能因为无力继续捕猎而活活饿死。因此,对猎豹来说缠斗纯属浪费体力,它们既不敢把能量浪费在争斗上,也没有能力去争斗,侵略性和攻击性都不强。在非洲的一些野生动物园游览时,参观其他猛兽都需要坐在车里以保障安全,唯独可以步行到猎豹十几米的地方近距离观察,这正与它的这个特性有关。
      此外,猎豹还是猫科动物中唯一无法伸缩爪子的物种,学名中的属名Acinonyx即源自希腊语,指“不能动的爪”。短钝且不能收缩的爪子仿佛钉鞋,可以帮助猎豹在奔跑时抓住地面,但也让它们丧失了绝大部分猫科动物都会的技能——爬树。既不能爬树避险又没有巢穴可藏,连母豹也无法提供足够保护,似乎幼豹只能听天由命、坐以待毙。幸而大自然是搞平衡术的高手,赋予了小猎豹猫类动物中独一无二的鬣毛,当它们躲在隐秘多草的矮树下或岩石堆时,这层浅色鬣毛能让它们看来像是干枯的野草,从而骗过天敌冷酷的目光。
      除了这种起保护作用的鬃毛,还有一些猎豹背上长着更加明显的深色鬣毛,身上的斑点也比较大,连成一片如不规则的短条纹,这种猎豹被称为王猎豹。王猎豹曾一度被认为是猎豹亚种,但后来的研究发现,这种独特的美丽花纹只是基因突变的产物。
      猎豹的鬣毛如此独特,以至曾经被认为是狮子(有鬃毛)和豹子(有斑点)杂交的后代。英语中的leopard就是拉丁语狮子leo和豹子pard的结合,但除了人类生于荒野长于荒野的远古时代和信息传播高度发达的今天,历史上其实很少有人能真正分清两者的区别,因此今天的leopard已经成了花豹的专称,而猎豹另从印地语中衍生出cheetah表示。但在还保留着原义的中世纪作品中,leopard通常指的仍是猎豹。
      猎豹并非只存在于非洲,而是曾经遍布非洲、亚洲、欧洲和北美洲,最古老的猎豹化石就发现在美国中西部地区。但今天猎豹只有非洲亚种和少量濒临灭绝的亚洲亚种。亚洲猎豹又称伊朗猎豹、印度猎豹,是最小的猎豹亚种,体型也比非洲猎豹更加纤细。亚洲猎豹现在仅发现于伊朗,是亚洲唯一幸存的猎豹。一个有趣的事实是:相对于非洲猎豹,亚洲猎豹颈和背上的鬣毛更多更明显,尤其亚洲猎豹还是唯一有冬毛的猎豹,而这时的鬣毛也尤为突出。这正是《山海经》中将鬣毛作为猎豹最重要特征的原因之一。
      但不管是普通猎豹还是王猎豹,不管是非洲猎豹还是亚洲猎豹,尾巴都是有斑点和圆环的,与《山海经》朏朏的“白尾”根本不合,这又是什么原因呢?是记录有误还是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动物?说猎豹只是牵强附会?
      其实,白尾的记录恰恰证明了中国古人观察的仔细和准确,也证明了《山海经》记录的可信。
      对于一种动物的类别确认,除了一些大的明显特征之外,更多时候是一些细微的差别,有时即使同一个部位都有斑点,也会因为斑点的大小、形状不同而划分为不同的种类。特征之所以叫特征,便是因为足够独特,而不是以大小计。猎豹的尾巴虽然和大部分猫科动物一样,都有斑点或者圆环,但其他猫科动物——包括狮子在内——尾端都是黑色的,只有猎豹的尾巴末端为全白色!作为常识,野外捕捉宠物时自然选择幼兽,看尾尖和鬣毛就能确定是不是可以“已忧”的朏朏,这还不足以作为特征记录吗?
        


      3楼2017-07-10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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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我们今天很少以尾巴尖为特征确定猎豹,是因为它有一个更明显的特征,那就是猎豹的口鼻两侧各有一条明显的独一无二的黑色泪线。据说黑色泪线有利于吸收阳光,减弱炫光感,使视野更加开阔。《山海经》中之所以不记载这个特点,可能的原因有三:一是亚洲猎豹的泪线很细,并不像非洲猎豹那么明显;第二个原因有点无厘头,《山海经》时期的古人或许可以用手在脸上比画这个特点,却因为文字有限而无法描写;第三个原因则需要设身处地地代入场景,我们今天以泪线为特征,是因为我们更多的是在远远地观察成年猎豹,古人记载白色尾尖则是为了抱养小猎豹来做宠物,自然可以扯出尾巴确认。而且客观地说,辨别脸上的一条黑线和辨别尾巴上的一个白斑,都是以局部特征作为判断标准,根本没有质的区别。可以两个并用或各选其一,但非要说谁对谁错却有失偏颇了。
        朏朏就是猎豹,可以从外形描写上得到确认,而对人类文化史的考证则证明,猎豹曾经是远古人类共同的宠物。
        @从古埃及到古中国的王之龙物
        猎豹被当作宠物饲养并不是特别新鲜的事情,很多影视作品中都有中东富豪饲养猎豹的场景。我先入为主地排除掉猎豹的原因,除了历史上没有东亚原产猎豹的记录外,最主要是觉得在远古时期,饲养者没有足够富余的食物喂养大型猫科动物。但我忘了,在遥远的古埃及以及古印度,猎豹就常常被王族当作宠物饲养,既然是王族,又怎么会养不起猎豹呢?
        猎豹曾经广布于西亚和中亚。公元前3000年,苏美尔人的官方封印上就有系着项圈的猎豹图案。古埃及的猫女神Mafdet是皇权的象征,原型正是猎豹。在同样远古的亚欧大陆另一端,古代中国的《山海经》里的猎豹记载,不但证明这种美丽的生灵在东亚生存过,以猎豹为宠物来“已忧”的记载,更证明了我之前对《山海经》定位的猜测——这是“天子之书”!唯有天子,可以供养,埃及西亚,莫不如是!
        不论中外,古代王族驯养猎豹的记录之多都超乎想象,张广达《唐代的豹猎——文化传播的一个实例》、党宝海《蒙古帝国的猎豹与豹猎》等都对此进行了详细梳理。天禧四年(公元1020年),北宋大臣宋绶作为契丹国主生辰使前往契丹,就看到过驯养猎豹捕猎:“国主帐在毡屋西北,望之不见。尝出三豹,甚驯,马上附人而坐,猎则以捕兽。”马可·波罗也记述过同样的豹猎场景:出猎时让猎豹蹲在马鞍后,一旦发现猎物,坐于鞍上的驯豹师发出号令,猎豹便从马背跃下扑向猎物。
        猎豹能够胜过狗成为捕猎伙伴,与其性情密不可分。如前所述,猎豹没有足够能量储备供其挥霍,因此除非很有把握,不会突然暴起式袭击猎物,因此在人类看来性情温和可控。由于猎豹依赖速度而非力量捕猎,这就需要良好的视线条件,因此和其他很多猫科动物不同,猎豹是日行性的动物。而与人类作息时间同步,无疑也大大降低了它们的危险性,提高了它的可御性。除了这些客观原因,猎豹作为大猫的华丽身姿和威武气势也与猎狗有云泥之别,更符合王族身份气派,而这同样具有决定作用。
        然而和狗相比,猎豹作为宠物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几乎无法在人工环境下繁育。虽然历史上许多帝王都豢养过数以千百计的猎豹,如16世纪印度莫卧儿王朝的阿克巴大帝(Akbar)拥有超过9000头猎豹,但这些猎豹无一例外是从野外捕获的。历史上有记载的豢养猎豹繁殖的记录,只有他儿子贾汉吉尔皇帝在位时有一头猎豹成功繁殖。现代技术手段下的人工繁殖,也只于1956年在费城动物园发生过一次,但幼崽只存活了3个月。由此,本就已经在冰期时代大伤元气的猎豹不但要面临气候剧烈变化带来的环境灾难,更要面对人类的无休止捕猎,终于奄奄一息了。
        从作为宠物的功能上看,如果猎豹的“猎”字和猎狗、猎鹰一样指为人类捕猎,倒也名副其实,但相比于表征其形象的“鬣”字,“猎豹”未免太以人类为中心而无视其野性尊严。考虑到人类的猎豹都是从野外捕获,而这正是今天猎豹几乎在亚洲彻底灭绝、在非洲也极其濒危的主要原因,因此,我还是更愿意用“鬣豹”这个来自远古蒙昧时代、但在猎豹看来却更文明的时代的名称,来称呼这种美丽的精灵。
        不管是古埃及、古印度还是古中国,数千年前的几大文明古国竟然不约而同地将猎豹作为帝王的宠物,这无疑是一个有趣的人类学课题。这或许意味着,在从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直到奴隶社会时代演化的漫长历史中,东西方之间的文明交流可能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
        相对于用猎豹捕猎的西方,东方人更喜欢将猎豹当作真正的宠物用于“已忧”。我们无法确定为了解忧需要多少猎豹,但《山海经》中的猎豹位于“中山经”,考虑到这一地区后来的巨大气候变化,猎豹从中国的消失或许更可能是因为气候而非捕猎。
        值得庆幸的是,猎豹在中国的物理灭绝,并没有让它从中国人的精神世界消失,相反,它从异兽朏朏变成了神——一种我们都知道的神话生物。
        @猎豹是一种长着角的龙?
        相对于外形描述,《山海经》中记载猎豹的真正怪异之处是它的名字。
        对这个已经出现过好几次的汉字,我知道你一直在把这个字读作“出”…秀才认字读半边,尤其是看《山海经》这样充满怪字的书时,更会如此。但这次,这个用法不灵了。
        《说文解字》:朏,月未盛之明。从月、出。
        根据韵书,朏读匪,意思正是“月出”。
        但这和猎豹有什么关系?
        是的,这的确没有什么关系,除了《山海经》这处突兀的用法,朏全和月光有关。
        《山海经》称猎豹为朏朏的原因,可能有二:古人的确就是这么叫的,只是找了个同音字来代替而已;或者今天的版本记录有误,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对前面这种可能,我们无从判断,但后面这种原因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鉴真《山海经》的过程中可以明确地感受到,古人为动物命名遵循着朴素的分类法,而对古代动物字的考察则证明了这一点,如鱼、鸟(隹)、虫、豸等部首字。如本文之前考证的豸为猫,以豸为部首的动物字就多是类猫动物。
        但在豸旁字中,有一个非常古怪的字,它自古至今都是非常明确的、广为人知的犬类动物,却固执地保留着豸旁,即便连猫、狸都以豸为部首了也绝不动摇。
        这个字就是豺。
        《尔雅·释兽》:豺,狗足。
        看这个解释,似乎没有任何问题,但仔细分析,却大大不妥。自古豺狼并称,是一种凶猛的犬科动物,怎么一个是豸旁一个是犭旁?且豺属犬类,必是狗足不错,但作为字典,这么解释却大为不妥,因为狼亦可释为狗足,狐亦可释为狗足,如何区别?
        如果你还记得前文中提到的猎豹的特点,就会恍然这个字本指猎豹了:猎豹是猫科动物中唯一无法伸缩爪子的,这是为了高速奔跑不得不付出的代价,而猫足和狗足的最大区别,恰恰就是爪子是否能伸缩!“豺,狗足”短短三字,以豸别类,以才为声,以狗足为特征定种,何其简练又何其精确!
        相对而言,许慎的《说文解字》就不怎么高明了:
        豺,狼属,狗声。
          


        4楼2017-07-10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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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解释看起来更像废话,但段玉裁却在《说文解字注》里说:“《释兽》曰:‘豺,狗足。’许云‘狗声’,似许长。其声如犬。”段玉裁觉得许慎的说法好,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听过豺的叫声——虽然豺看起来很像狼、狗,但叫声却截然不同,既不是狼的嚎叫,也不是汪汪的犬吠,而是一种如同快速发出的“嗒嗒嗒嗒”的声音,非常独特。真正叫声像狗的其实是——没错,猎豹!如前所述,猎豹并不会发出狮虎豹的撕吼,只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虽然不是成年犬那样的吠叫,却极似小狗。
          除了以上这些古代记录,豺本指猎豹还有一个证据:作为犬科的豺是一种非常残暴贪婪的动物,传说中喜欢用“掏肠子”的方式捕猎的动物就是它,但奇怪的是,在先秦两汉时期,却非常流行一个传说,即豺会在霜降那天杀死野兽陈列祭祀:
          《逸周书·时训解》:霜降之日,豺乃祭兽。
          《逸周书·时训解》:霜降之日,豺乃祭兽。
          《礼记·王制》:豺祭兽,然后田猎。
          只有霜降“豺祭”之后帝王才能田猎的说法,被今人粉饰成中国古人朴素的自然保护意识,但豺喜欢群体捕猎,一拥而上尸骨无存,根本不会留下猎物祭祀,所以《吴越春秋》才说“豺不可谓廉,狼不可亲”。但是,正如前面所说:猎豹既不能也不敢缠斗,因此捕获猎物后,往往会有循味而来的狮子、鬣狗甚至兀鹫“捡现食”,而猎豹并不与之争抢。加上不能爬树,也就无法像花豹那样藏食,猎豹一旦捕猎成功就会立刻吞食生肉,而把皮毛内脏留给其他动物。这个现象在残酷荒野中是如此独特,以至在古人看来便成了“祭兽”之举、王道典范。若是猎豹有知,不知是气愤还是羞愧。
          虽然种种证据都指向豺是猎豹,但很可能这个字仍不是猎豹的初文。原因很简单:这是一个典型的形声字,而猎豹的初文,应该与虎、豸、豹、貙、狸等一样,是象形字或会意字。豺只是初文失去其义后以形声造字,义为豸(猫)属才声的动物。
          对甲骨文的考证可以得知,这个字我们今天其实还在用,只是和其他字混为一谈了,它就是今天已经完全看不出来的“离”。
          今天的离字繁体字为“離”,与鸟有关。但其实自古便有独体字“离”:
          《说文解字》:山神,兽也。从禽头,从厹[róu]从屮[chè]。欧阳乔说:离,猛兽也。呂支切。
          在这里,许慎一如既往地犯了错误,但他记下欧阳乔之说却是大功一件,让我们知道“离”本义是猛兽。其实“离”只是楷化的写法,本字为“”,在演化过程中与“离”混淆。宋徐铉认为离“从屮,义无所取,疑象形”,但并不知道像什么猛兽。《史记·周本纪》记载了牧野之战前,周武王与诸侯会盟的誓言:“如虎如罴,如豺如离”,同样没人知道“离”是什么猛兽。其实分析“离”字形,正合猎豹的形象。
          前面提到黑色泪线是猎豹的独特面部特征,《山海经》不提可能是因为当时的书面语无法表达,而不是古代中国人不知道这个特征,事实上,独特的象形文字能清楚地描摹这个特征,“离”字中间的“凶”正像其面,尤其是“x”,岂不正是两条泪线的形象摹画?再没有哪个动物符合这个形象。上部的“屮”并非古人认为的兽角,更非段玉裁以为的因为是山神就从“山”,而是像猎豹的鬣毛;下部的“内”更好解释,历来认为这个字形像兽腿及尾巴,也就是段玉裁所说的“兽形则头足皆兽矣”。
          猎豹在中国消失后,“离”字作为猎豹初文早早就丢失了原义,“离”被神化讹传为山神,但文明的记忆是坚韧的,“离”字仍在后世投下了它的影子。
          《左传》杜预注:螭,山神也,兽形。
          螭便是离的新形象。段玉裁在《说文解字注》中分析:“山神之字本不从虫。从虫者,乃许所谓‘若龙而黄’者也。今《左传》作‘螭魅’,乃俗写之讹;《东京赋》作‘魑’,亦是俗字。”也就是说,螭、魑其实都是猛兽“离”的俗写、讹写,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以离为声旁的汉字中,螭和魑却独独音痴——这是因为“离”本来就读chi,读lí的其实是“離”。
          因为将螭误为龙类,后世往往以螭为龙。但先秦时的螭却多作兽形,名为螭虎,是玉器中常见的异兽,汉时尤为盛行。螭虎弯颈曲腰,身形矫健,蓄势待发;头形似猫,张口露齿,脑后有双耳和一条长且上扬的扭丝形独角,似龙又似虎。自古以来,螭虎都被认为是想象中的生物,但现在我们可以非常确定地说:螭虎正是猎豹!
          螭被认为龙属,除了许慎的误解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虽为兽形却身形蜿蜒,毫无虎豹强壮之感,且头生独角,这自然非现实可见,然而一旦将其对应为猎豹,这些奇异之处竟豁然开朗起来:猎豹体型细长正如螭虎,而所谓独角,正是猎豹背脊鬣毛的艺术化而非无端臆想。
          而且,从古埃及、古印度到古中国,猎豹一直是帝王宠物,而螭虎同样是王权象征:
          东汉·蔡邕的《独断》:天子玺以玉螭虎纽。
          如果足够敏感,你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螭、豺同声音近。这很有趣,但历史的真相可能比这更有趣:今天猎豹的英文写作cheetah,源自印地语chita或梵文chitraka,意指“有斑点的”,而它们的读音竟然同样与螭、豺同声。
          历史的奇妙,正是在这些细微之处闪现出迷人的光辉。
          而且,从古埃及、古印度到古中国,猎豹一直是帝王宠物,而螭虎同样是王权象征:
          历史的奇妙,正是在这些细微之处闪现出迷人的光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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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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