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儿吧 关注:659贴子:4,653
  • 10回复贴,共1

【橙衣如故】『搬文』闻月满庭(主橙鹰|古风|回忆向)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短篇/ooc热烈庆祝橙儿吧获得解救!


IP属地:浙江1楼2017-07-21 20:29回复
    人物介绍
    荆楚——橙儿。 会武的神秘女子,似乎与沈默有一段不解之缘。其性果断刚毅,却似乎痴情尤甚........【嘘才不告诉你们是偷了阿珣的名字
    沈默——黑鹰。苍云门弟子, 出场即身死,曾传是奸佞附势的小人,而今却......
    叶蓁蓁——沈默小师妹,苍云门弟子。【其实这个名字也是偷的
    何菁——丞相女儿,娇生惯养,嚣张跋扈。


    IP属地:浙江2楼2017-07-21 20:29
    回复
      【2】
      江南丘陵山谷众多,河流蛛网般密布,养的一方水土茂林叠翠,绿意丛丛。中有一座幽深空谷,云深雾绕,人迹罕至,鲜有人知。
      谷中水流淙淙,有亭翼然临于泉上。橙衣墨发的女子挽了双袖,露出一截莹莹藕臂,素手微动打开一个檀木盒子,通体血红的小虫哧哧爬个不停。橙衣女子双手微颤,呼吸蓦地急促起来,她将眼一闭,“啪”地一声阖上盖子。
      亭外风摇树动,传来沙沙声响。橙衣女子警觉地侧耳聆听半晌,淡淡道了一句:“出来。”但听树丛窸窸窣窣,一白衣女子分花拂柳,缓步走来,望向橙衣女子的神色复杂难明。
      橙衣女子瞧她一眼,也不理会,自顾自低头摆弄檀木盒子中的小虫。
      白衣女子踌躇半晌,怯生生开口道:“荆楚师嫂……”
      橙衣女子闻言娇躯一震,眉眼皆红,手中檀木盒子拿捏不稳,差点跌落在地,她深吸一口气,颤声道:“你是……沈默的师妹?”
      白衣女子点头,涩声道:“正是,小妹叶蓁蓁,见过师嫂。”
      荆楚却不问叶蓁蓁来意,低头默然。一时间秋风萧瑟而起,卷起满地落叶,漫天飞舞。
      叶蓁蓁闭了闭双眸,虽知沈默必然无幸,但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试探问道:“师嫂,我师哥他……”
      “你随我来。”荆楚放下手中檀木小盒,言毕拾阶而下,顺着青石小径徐徐而行。叶蓁蓁微微愕然,还醒过来旋即举步跟上。
      二人左拐右绕,走了约莫一盏茶时间,远远见到一个小小的坟包,前立一块石碑,上书“爱侣沈默之墓”,左下角刻有一行蝇头小字“妻荆楚立”。
      荆楚走上前去,纤长手指轻抚石碑,露出追忆神色,蓦地双目微阖,泪水滚滚而下,势如走珠,滴落在石碑之上。
      叶蓁蓁亦是心中悲痛,师哥沈默长她四岁,虽性格淡漠,寡言少语,但一向对她很是照顾,如今当真见他躺在这冰冷的地底,内心说不出的难受与愧疚。
      “师嫂,我们得知那奸相的死讯之后,便大概猜到师哥的所作所为,哎,终究是我们不对,师哥是甚么样的人,从小到大,我们岂会不知,他又怎会作出叛师投敌的事来。”
      荆楚淡淡一笑,道:“原也不能怪你们,他这人,甚么事都不说,连我也几乎误会了他。”
      叶蓁蓁羞赧地低下头去,道:“师嫂,师哥这些年来……究竟做了甚么,他杀死了那奸相,为我苍云门报了血海深仇,我们总不能忘了他,他一定都跟你说了罢。”
      荆楚朱唇轻抿,缓缓开口道:“两年前,他突然得知师门有难,匆匆与我辞别,说师门养他育他,当此危难关头,他不能不管不顾。我本想与他同去,奈何他怕连累到我,一定不许,只说让我在这里等他消息,可是他一走,就走了一年多,我一点他的消息都没有,怕他出了甚么事情,便出谷寻他。谁知……谁知……”
      她说到这里,喉头一哽,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谁知我来到京城,就听说他考取了武状元,那奸相对他十分赏识,要把女儿嫁给他,我气疯了,一面又不信他会背叛我,一面事实又摆在我面前。我心忖他定有甚么隐衷,决定夜闯丞相府,去找他问个明白。那晚刚巧是他与那奸相的女儿的大婚之夜,我心中又妒又恨,几乎失去理智,直接闯进他们的婚房……”


      IP属地:浙江4楼2017-07-21 20:31
      回复
        【3】
        月明星稀,皎皎清辉洒满庭院。
        已是深夜,丞相府内张灯结彩仍是热闹依旧。今日是当朝何丞相的独生爱女何菁与这届武状元沈默的大婚之日,前来祝贺的宾客自是不在少数。
        房前屋后贴满了大红“囍”字,薄薄纸窗透出朦胧红光,有几分醉人暖意。
        新娘子低着螓首坐在床沿,双手交叠,一颗心子扑通扑通狂跳不止,端的是又羞又喜,只盼着沈默快些过来揭开盖头两人好共度良宵。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沈默有所动作,她悄悄抬起头来,揭开红盖头的一角,眯着眼瞄他,但见沈默背对着她坐在桌边,一只手紧紧捏着酒杯,一动不动。
        何菁放下盖头,轻轻咳了一声,催促道:“沈默,时候不早了,还不掀盖头么?”
        又是一阵沉默,屋内烛火摇曳不定,忽的一跳,房间便暗了下来。何菁的心也跟着颤了一颤。沈默取了另一只蜡烛点燃,站起身来,走到何菁身前。
        何菁抿唇一笑,只道他是害羞了才半天不揭盖头,却听到沈默一如往常的淡漠声音,竟凉薄如斯:“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何菁只觉脑子轰地一声炸裂,眼前金星乱冒,晕晕乎乎,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胸腔中一股热气上涌,冲得她眼睛一热,泪水霎时盈满眼眶。她腾地站起身来,一把扯下盖头,劈手甩在沈默脸上,杏眸之中满是恨意,尖声怒骂道:“沈默,你甚么意思!你有喜欢的人,还来惹我作甚!”言罢双手死死揪住沈默的前襟。
        沈默任由她撕抓捶打,只是低声道:“抱歉。”他终究是有愧于她。
        何菁打得累了,嘤嘤哭将起来。她是何丞相的独女,从小娇生惯养,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自己喜欢的男子心尖上的人儿居然另有他人,思及至此,叫她怎能不怨,不恨!
        她猛喘几口气,三两步抢到门边,刚要推门而出,房门却突然哗啦一声大开,寒风卷着冷气一灌而入,逼得她蹬蹬蹬倒退数步,呛着咳出了眼泪。
        何菁扶着桌子站稳,抬眼看去,橙衣女子裙带飞扬,面如寒霜,手持一柄利剑,俏生生立在门口。
        她目寒如冰,冷冷瞧着沈默、何菁二人,蓦地甩袖一挥,将房门“嘭”地关在身后。
        何菁吓了一跳,回头责问沈默:“喂,她……她是谁!”沈默并不理会她,静静看着荆楚,原本波澜不惊的瞳眸泛起阵阵涟漪,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似欢喜,似忧愁。
        “你……怎么会来?”
        何菁霎时明白了来人是谁,目中透出浓浓恨意,怒道:“你这个小狐狸精,胆敢乱闯丞相府,小心本小姐唤人来抓你!”她说得气势汹汹,却被荆楚周身凛冽寒气所慑,不敢当真大喊大叫,引来侍卫家丁。
        荆楚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身着喜服,便是今日与沈默拜堂成亲之人,心中气得发狂,杏眼几欲喷出火来。
        手中长剑一抖,直指沈默胸膛,荆楚厉声喝问:“沈默,你当真娶了她!”沈默心中喟叹一声,轻轻点头:“不错。”
        荆楚握剑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眸中泪花乱滚,却不曾当真落下,她强行压下心中怒火,只盼着沈默有甚么隐衷,向她解释。
        “那姓何的老贼,与我们有血海深仇!你今日却娶了他的女儿,我认识的沈默,不是叛师投敌、趋炎附势的小人!”
        何菁听到荆楚这般辱骂自己的父亲,当真忍无可忍,猛地扑上前来,尖叫道:“小狐狸精,你说甚么!你敢骂我爹,我叫你好看……”她话未说完,被荆楚反手一掌打飞,立时晕了过去。
        “你……”
        “她不过暂时昏厥,你我说话,不要别人在一旁聒噪了罢。”
        沈默低声苦笑,道:“楚楚,你我苦心报仇,最后又能得到甚么?逝者已矣,往事亦不可追。”
        荆楚一颗芳心下沉,仍是不死心:“但求心安。”
        沈默叹一口气,瞳子中的万般情绪尽皆敛去,柔情尽被漠然代替,道:“那么,你就当你认识的那个沈默死了罢。现在的沈默,不过是想有个大好的前程,而不是一辈子做个默默无名的蝼蚁。”
        荆楚心子一阵抽痛,胸中血气翻滚,腥甜之意上冲,几乎一口鲜血喷出,却被她生生压了下去。
        “沈默,你想好了,一旦如此从今往后,你我便是仇敌。”
        她长剑往前一送,挑破沈默的衣衫,却像是有着千般阻力,再也刺不进去半分。沈默闭目待死,等了半天不觉痛楚,睁开眼来,荆楚凄然望着他,贝齿紧咬朱唇,生生咬出血来。她终究是不忍心杀他。
        “咣当”一声,荆楚手中长剑脱手,掉落在地,她深深看一眼沈默,涩声道:“今日我不杀你,再见之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言罢水袖一挥,施展轻功,化作一道淡淡橙烟,须臾湮没在夜色之中。
        沈默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左边胸腔蓦地传来锥心刺痛,痛得他喘不过气来,今日总算是见识到,心痛竟是这般滋味。
        他蜷起身子,因想着,他们,约莫再也回不去了罢。


        IP属地:浙江5楼2017-07-21 20:31
        回复
          【4】
          叶蓁蓁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听到最后感同身受,仿佛那夜身临丞相府,沈默、荆楚二人的一举一动尽皆看在眼里。
          “后来怎样了?”她急急问道。
          “后来……”荆楚眸光微闪,漫不经意地拨弄着地上的花草,“后来我赌气回了这空谷,初时又是恼怒又是伤心,后来静下心来想了想,只觉此事处处蹊跷,我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信他的,但是又碍着面子,不愿再去找他,只盼望着他哪天能自己回来,向我低头认错。过了不久便听说那姓何的奸贼死得蹊跷,我心中很是疑虑,想着说不准是他的手笔。但是当天便有杀手闯入空谷,意图要我性命,那些杀手……都是丞相府的死士。”
          叶蓁蓁听着一惊,以手掩口,心忖荆楚这么一个柔弱的姑娘,武功再高又怎么敌得过众多杀手,她这么轻描淡写带过,个中凶险又岂是旁人所能得知。
          “师嫂,那些人没把你怎样罢?”叶蓁蓁关切问道。
          荆楚摇了摇头,道:“幸得我从小好武,即便等他的那一年多武功也一直不曾搁下,那些杀手虽然厉害,但还是被我打退,我也受了些小伤,不过无甚大碍。我那时犯了糊涂,只当他怕我坏了他的好事,派人来杀我,心中恨极了他……唉,我竟会这样想他……”她说到这里,一手紧握成拳,神情悔恨。
          “师嫂,这须不能怪你,你爱师哥这样深,才会胡思乱想,更不能容忍他背叛于你。”
          荆楚深吸几口气,平定了心绪,才又缓缓道出之后的情形。
          那年冬天,来得比往年要早一些。
          谷中本是四季如春,冬暖夏凉,这个冬天,凛冽寒风呼啸,冷到了骨子里。
          离山谷入口不远的地方,荆楚单膝跪地,口角噙着鲜血,以剑支撑着身体,在看着几个杀手慌慌张张逃离山谷之后,她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周围尸体横陈,血腥气息浓烈,闻之令人几欲作呕。
          荆楚盘膝而坐,潜运内功调息,她怕不久之后还会有更厉害的杀手前来。
          不一会儿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响,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荆楚倏地睁开双眸,入眼一道黑色的人影正摇摇晃晃朝她走来,似是受了极重的伤。
          是他!
          虽然看不清来人,但是她对那个身影实在是太过熟悉,那个早已铭刻在骨血里的人。
          荆楚霍地站起身来,不顾伤重,利刃出手,直指沈默咽喉。即便是受了伤,她的剑法仍是这般又快又准。
          “沈默,拔剑!”
          她冷冷地注视着他。下一刻,沈默却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上。
          荆楚吃了一惊,心先软了一半,“喂,起来!你装甚么死啊!”
          沈默挣扎地想要爬起,但最后一丝气力已经在支撑着他来见她的时候被全部抽干。他认命般地叹息一声,用近乎绝望的声音轻声道:“楚楚,我快死了。”
          荆楚慌了神,握剑的手几不可抑地颤抖起来,嘴上却丝毫不松口,仍是咬牙切齿恨恨道:“你活该!”
          沈默苦笑一声,道:“楚楚,你别忙怪我。若我说,我从未背板过师门投靠那奸相,也从未真心实意要娶何小姐,你信我么?”
          “此言……当真?”连日来荆楚想了无数次,连做梦都梦到沈默回来找她,对她说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所看到的,只要他这么说,她就信。此刻听到沈默亲口说出,荆楚欢喜得几乎哭出来。
          她将长剑扔在一旁,俯身去抱沈默。触及他的身子她才发觉,仅仅几日不见,沈默竟然已经瘦成了这样!荆楚心中不安起来,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沈默轻咳两声,欣慰地淡淡一笑:“楚楚,我没骗你,那日……我是故意气你走的。两年前我离开了你,回到苍云山的时候才发现还是晚了一步,屋里屋外到处……血流成河,我的师父,我的师兄弟师姐妹全都惨死于那老贼的手下。”
          他说到此处,激动不已,猛咳起来,荆楚连忙轻抚他的后背替他顺气,柔声问道:“后来怎样了?”
          “我悲痛不已,在山上呆了整整三天,不吃不喝,后来便遇到了当时因出门办事才没有惨遭毒手的两位师叔。我们几人商量了一下,由我先去京城打探打探那老贼的消息,再行复仇的计划。
          我去了京城,才知道那老贼势力之大根本超乎我们的想象,凭我们的力量,只怕等上十年二十年,都未必能够复仇,更何况如今师门人丁凋零,年轻一辈的只剩我和另外两个师弟师妹。当真是……无计可施。楚楚你知道么,我后来又回来过这里,我拿了你的‘控心蛊’。”
          荆楚一颗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她瞪着杏眸望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用了‘控心蛊’?”
          “正是。”沈默靠在她怀里,静静地点了点头,又道,“老贼想扶持当时的二皇子登基,可是谁人不知,那二皇子是个懦弱无能,胸无大志之人,何贼不过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真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心想,既然杀不了他,倒不如用‘控心蛊’慢慢牵制住那老贼的心绪,帮三皇子夺权。”
          荆楚闭了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沈默只觉得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他脸上,他下意识想到抬起手替她拭去眼泪,可是那只手却软绵绵的毫无力气,抬到一半便垂了下去,丝毫不听使唤。
          “楚楚,别哭,别哭。”
          荆楚的声音略带哭腔:“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控心蛊没有解救的办法!”
          沈默连声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本想找个无人的地方,一个人安静地死去便也罢了,却听说何菁找人追杀你,我实在放心不下……唉,楚楚,我现在甚么也不想了,也不知还有几天好活,我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刻也就够了。”
          荆楚抬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强笑出声:“你说的对,现在能看到你,听到你说话,我就很欢喜。”
          她轻轻搂了搂沈默,又道:“那老贼怎么又突然死了?”
          沈默闷闷地笑出了声:“老贼本就年事已高,身体不好,再加上那晚你来找过我后,我心绪激荡,大约是一不小心牵动了体内的母蛊,子蛊受到感应,生生把那老贼折腾死了。”
          “老贼死了,那师哥呢!师哥怎样了!”叶蓁蓁闻言惊呼出声。荆楚吓了一跳,回头看了她一眼,叶蓁蓁正睁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紧紧盯着她,神情紧张。
          荆楚抬头望了望天际流云,说话的声音也一派云淡风轻:“他,他自然也活不久了。控心蛊这种蛊虫十分恶毒,施蛊者须在自己体内钟下母蛊,将子蛊种在他人体内,两只蛊虫会生出感应,所以施蛊者才能控制对方的心绪,行动,不过一旦对方死了,子蛊没有宿体会很快死掉,母蛊也会开始蚕食寄主的精血。但奇怪的是,它不会令人感到多么痛苦,只会让人一天比一天虚弱。”
          “沈默走的时候,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IP属地:浙江6楼2017-07-21 20:32
          回复
            【6】
            彼时冬去春来,冰雪消融,草木吐出嫩绿新芽。
            正逢荆楚的师父有事离开云南前往中原,荆楚央求了她好久,师父才无奈带她一同前往中原。二人在山谷中住下,那里原是荆楚的师父待在中原时的住处。
            那日闲暇之余,荆楚禀明了师父出谷打听近年来朝中形状,她久居南疆,对中土之事一概不知,正想趁此机会了解一下仇家的近况。
            客店之中人来人往,吵闹不休,荆楚缩在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面前的一碗茶水,实则凝神细听各个聚在客店中人的谈话。她早就听说这家客店消息最是灵通。
            客店之中食客虽多,聊的却大多数是家长里短,荆楚得不到甚么有用的消息,烦闷得低头敲了敲桌子。
            她眼前蓦地一暗,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居高临下瞪着她,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碗筷撒了一桌,他一张口,声音洪亮,如鸣钟鼓:“小姑娘,起开!”
            荆楚愣了一愣,眼风扫到一旁店小二畏畏缩缩地扯了扯那大汉的衣角,怯声道:“客官,都说了没有位子了……”
            那大汉大手一挥,将店小二甩地跌将出去,他虎目圆睁,怒道:“她一个小姑娘,为何能占一个桌子!嘿,哥几个刚好四人,小姑娘另寻他处罢。”
            荆楚眉头一皱,说道:“这位大哥,你好生不讲道理,凡是总要分个先来后到。”
            那大汉哈哈大笑道:“呸,老子就是道理!叫你起开你就起开,恁多废话!”说罢凑过来一手抓起荆楚衣襟,想要将她拎走。
            荆楚怒从心起,反手扣在大汉腕上脉门之处,运劲一捏,只听咔嚓一声轻微细响,那大汉手骨已尽被捏碎。
            荆楚容情不下手,下手不容情,不待那大汉嚎叫出声,一掌拍在他胸口。那大汉体格虽然庞大,也被荆楚这一掌拍得轰然从窗口摔落下去。
            荆楚扶起摔倒在地的店小二,冷笑一声:“仗势欺人。”
            只听到那汉子嗷嗷大呼救命的声音,却没听到皮肉落地的声音,荆楚皱了皱眉,正欲抢到窗口一看,便听到有清冽的男声在耳边徐徐响起:“光天化日,谁人在此行凶伤人?”
            荆楚转头看去,但见来人是一名年不过二十的青年,一身靛蓝长衫,身形颀长,面容清俊,一双眼眸冷冽如清潭。他腰间挎着长剑,一手提了那大汉后领,几步走上前来。
            荆楚瞧得心中一动,柳眉微扬,朗声道:“便是我,你待如何?”
            青年将那大汉放在一边,眯眼哂道:“卿本佳人,奈何行凶?”
            荆楚冷哼一声道:“与你何干!这汉子仗势欺人,我不过看不过眼罢了。”
            青年剑眉微蹙,看向一旁大汉,那大汉却连连摇头,大约是见有人为他出头,忙涨红了脸争辩道:“小姑娘独霸一桌,我只想与她同坐,谁知她二话不说便来打人!”
            荆楚听得柳眉倒竖,正欲发作,那青年却冷了脸,一本正经地道:“这位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一张桌子可坐四人,你怎可独占?更有甚者,你仗着身怀武功,胡乱打人,难道你一身武艺,便是作此用途?”
            荆楚冷笑连连,也懒得辩解,轻哼一声道:“你是何来历,好生啰嗦,本姑娘打都打了,又待怎地?”
            那蓝衫青年剑眉一扬,正色道:“在下沈默,请姑娘向这位大哥道歉罢。”
            荆楚狠瞪他一眼,怒道:“休想!”言罢丢了一点碎银在桌上,将身一纵,便想从窗口处跃下。
            眼前蓝影晃动,那青年身法快捷,已拦在她身前,他脸色一沉,肃声道:“还请姑娘向那位大哥道歉。”
            荆楚见他武功不弱,顿时起了争强好胜之心,她玉腕一提,一掌斜拍出去,怒道:“滚开!”
            沈默微微皱眉,伸手上格,一推一送,顿将荆楚迫地倒退半步。荆楚原先虽看不惯这青年,但想到他原本是一番好意,不过误会了自己,是以出手之时留有几分余地,却因此反被迫回店内,立时怒从心起,再不手下留情,运起十成功力,刷刷两掌向沈默打去。
            一时间客店之内橙衣蓝影纠缠在一起,如电光火石般看得人眼花缭乱。不多时,两人你来我往已拆了不下百余招。
            客店内桌椅东倒西歪,木屑漫天乱飞,看得一旁店小二一阵心惊肉跳,觑了一眼楼梯口,那大汉早没了踪影,因想着二人全因那汉子胡言乱语才生的嫌隙,忙不迭叫喊道:“二位,二位,别打啦!那人跑啦!”
            听得店小二叫喊,荆楚和沈默双双住了手,一齐回头看去,那汉子果真一声不响溜了个没影。
            店小二见两人罢手,嘘了一口气,两股战战,弱弱道了句:“这位少侠,您误会这位姑娘啦!原是那汉子不讲道理,姑娘坐得好好的,他偏要赶人家走,还动手动脚,这才惹恼了这位姑娘。”
            沈默闻言露出惊疑神色,目光扫过,看看荆楚,又看看店小二,皱眉道:“你为何不早说?”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店小二,话意却逼着荆楚而来。
            荆楚瞧着大翻白眼,冷笑不止,却懒得解释半句。沈默尴尬不已,他纵是行走江湖不少时日,心思比先前深沉稳重许多,被一个小姑娘如此看轻,心中没来由腾起一阵怒火,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原本就木然的脸色绷得更加紧了。
            店小二见情形不对,忙赔笑道:“您两位话不投机便动起手来,小的吓也吓死了,哪儿有插嘴的余地。”
            沈默面色时青时白,竟不知该如何说出道歉的话。荆楚白他一眼,只是怒哼一声,再不多言,拂袖朝楼下走去。
            才走没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呼喊之声:“且慢!”
            荆楚身形一顿,心中忿忿,心忖这小子好不晓事,还来纠缠不休,她强压心中怒火,回头讥笑道:“怎么,公子还有指教?本姑娘奉陪便是。”说罢拉开架势,便要动起手来。
            那沈默嘴角抽搐,神色不定,半天无所动作,荆楚不耐跺了跺足正要催促,却见沈默撇过头去,低声道:“适才是在下鲁莽,冲撞了姑娘,在此赔罪,还请姑娘见谅。”
            荆楚见他神情颇为不自在,心中好笑,忍不住出言打趣道:“死要面子。”
            “你……”沈默涨红了脸,竟无言以对,半晌吐出一口气来,闷声道:“姑娘武功不弱,敢问芳名?”
            荆楚微微侧脸,露出淡淡笑意:“我叫荆楚。”
            初春阳光从窗**入,映在荆楚的侧颜上,她整个人像是笼着一层淡淡的光华,说不出的柔美动人。
            沈默此时才注意到这姑娘长得甚是好看,一不留意竟看得失了神。


            IP属地:浙江8楼2017-07-21 20:32
            回复
              【7】
              没过多少时日,荆楚的师父携她上苍云山拜会苍云掌门,师父在厅堂中与苍云掌门谈话,荆楚闲来无事便去苍云后山闲逛。
              苍云山地势高险,远看径直耸入云端。后山空旷,草木稀疏,云霭低垂,天幕看似触手可及。
              不远处传来刀剑破空之声,荆楚心知有人在此练剑,觅了一棵大树纵身跃上,栖身于枝桠之间。透过枝叶看去,有蓝衫青年手持利剑一招一式舞得极快,剑光闪动,剑尖一点银霜寒意逼人。
              荆楚微微一笑,是他,沈默。
              “剑势如风,裂云穿石。好剑法!”
              沈默堪堪收剑回鞘,冷声道:“姑娘不知,偷看别人练武乃是大忌?”言罢转过身来,看清荆楚样貌后露出微微讶异神色:“荆姑娘?在下失礼。”
              荆楚轻哼一声,跳下树来,在沈默面前站定,道:“后山这么大,又没写着‘禁止进入’,我随便逛逛便到此处,难道你来得,我便来不得?”
              “你……”沈默吃了哑巴亏,又无从辩解,皱眉道,“上次是沈某的不是,还请姑娘宽宥则个,莫再计较。”
              荆楚噗嗤一笑,眉间露出得色。她这一笑宛如云破月来,沈默双颊发烫,没来由一阵脸红,顿觉尴尬,说话也支吾起来:“你……你笑甚么。”
              “沈默,我无聊的紧,你陪我过招玩儿。”话音未落,荆楚便提剑刺去。
              沈默斜退一步,格开这招,唇边露出淡淡笑意:“姑娘的武功沈某仰慕已久,正想领教!”
              他长剑立时出鞘,倒转手中,剑气吐出如长虹贯日。
              苍云后山一蓝一橙两道身影分分合合,时而交织融合时而遥相对峙,两剑相交作金石声。霎时间飞沙走石,狂风平地而起,天地也为之色变。
              暮色如大网般悄悄撒下,笼罩了整个苍云山。
              荆楚将剑一丢,抹了把额上汗水,气喘吁吁地道:“不打了不打了,累死我了。”
              两人并肩子坐在地上,遥遥望着夕阳还探着半个脑袋露在地平线上。荆楚一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沈默俊逸的侧颜,揶揄道:“突然发觉,你生的这么好看!”
              沈默脸上染上两抹可疑的晕红,干咳一声,皱眉道:“胡闹,哪有用好看来形容男子的。”
              “害羞了害羞了!”荆楚咯咯笑了起来,却教沈默煞是尴尬,一时间手足无措,更不知该如何答话,连忙将话题转移开去:“不知荆姑娘师承何派,适才与你比剑,那些招式和在下所知的江湖上的门派一概不合。”
              荆楚嘻嘻一笑,道:“叫我楚楚罢,我爹娘我师父都这么叫我。怎么,打听起我的门派来啦?”
              沈默瞄了她一眼又迅速转过头去,嗯了一声道:“楚楚……楚楚姑娘,还请告知。”
              荆楚撅了撅粉唇,露出不悦神色,“楚楚就是楚楚,加甚么‘姑娘’二字,啰哩啰嗦,烦也烦死了!也罢,便告诉你就是,我无门无派,师父是一名苗女。正是因为今天她上山拜会苍云掌门,我才会出现在此地。”
              她说罢又抿唇一笑,一双晶亮的眼儿将沈默从头到脚打量个遍,说道:“你见了我,却不问我如何会出现在此地,也不怕我是歹人?”
              沈默心中蓦地一惊,这女子的出现确实扰乱了他的心绪,竟浑没半点在意她如何而来,想着背脊发凉,一滴冷汗顺着他上额滴下,心中暗叫大意。
              荆楚看他神情,猜中他心中所想,忍不住又出言顽笑了几句。
              二人正说话间,远处传来一阵清啸,正是从大殿的方向而来。荆楚回头一瞧,慌忙跳起来道:“啊呀不好,师父唤我回去呢,一不留神呆了这么久!”
              “沈默,后会有期!”说话间人已至三丈开外。
              沈默站起身来,看着荆楚逐渐化为一个黑点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之下。他紧了紧握拳的手,到底是没忍住,长啸出声:“你甚么时候再来?”
              便听到银铃似的女声在耳边悠悠而鸣:“有缘再会!”
              沈默紧握的手一点点松开,心下没来由一阵轻快,薄唇微微扬起,眉梢眼角都是不尽笑意,不似初见时的漠然。


              IP属地:浙江9楼2017-07-21 20:33
              回复
                【8】
                “师父,荆姑娘约我出去练剑。”沈默一手拿了剑照例向苍云掌门禀告道。自那日之后,荆楚隔三差五便会来找沈默练剑,有时就在苍云后山,有时是约他出去。
                掌教微微一笑,抚了抚下颌上的山羊须,笑呵呵道:“荆楚那小丫头性子傲得紧,倒是和你走的挺近。”
                沈默脸一红,心中却莫名有些欢喜,道:”师父说笑了,荆姑娘的剑法和弟子伯仲之间,弟子若不加紧练习,怕是就此输给了她。”
                掌教点了点头道:“不错,那丫头年纪轻轻,却是不可多的剑术奇才。你们二人这几次比剑结果如何?”
                沈默一皱眉,低声道:“弟子不才,上次竟输给了荆姑娘半招。”他想起上次荆楚找他出去练剑,一个大意被她侥幸赢了半招,待他想再来比过的时候,荆楚却嘻嘻一笑见好就收,叫他下次再来比过。
                掌教瞧他脸色,眼中笑意更甚,心知他这弟子从来孤傲要强,此番却败在了一个姑娘手里,事后还不知怎生懊悔呢,定然更加紧地练习。
                “去罢。”得了师尊首肯,沈默行了礼便即离开。
                到了二人约定的地点,远远看到荆楚已在那里等候,沈默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走近了才发觉不对,平素荆楚若看到他来,早就叫唤着迎了上来,今次却背对着他,一直不曾出声。
                沈默一手搭到她的肩头,疑道:“楚楚,你今天怎么了?”
                荆楚缓缓转过身来,沈默才看到她双拳紧握,脸上似蒙了一层寒霜,目中透出的熊熊怒火中隐含无尽恨意,双肩微微颤抖,胸口剧烈起伏。
                沈默神色一凛,握住她薄如刀削的两肩,轻轻晃了晃,沉声问道:“楚楚,到底出甚么事了?”
                荆楚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说话的声音仍是颤抖不止:“我……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了我的仇人!”
                沈默心头一紧,忙问:“是谁?”他竟不知,眼前的这个女孩儿还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悲惨过往。
                荆楚咬牙切齿恨声道:“是姓何的那个狗丞相!沈默,你陪我去杀了他!”她猛地抬起眼来注视着沈默,眸光中透出的希冀看得沈默一阵心软,然而他不能随随便便答应了,何贼在朝中的势力如何根深蒂固他们一概不知,对方底细不明,更别提报仇。他微一沉吟,道:“楚楚,我们先去看看。”
                荆楚目中透出狂喜之色,一把抓过沈默的手就朝着来路跑去。她和沈默皆不是泛泛之辈,那老贼虽护卫虽多,但两人联手,或许能杀得了他也不一定!
                官道夹在两边的密林之中,远远行来一队军马,中间一顶小轿子被骑马走路的士兵簇拥着,层层包裹地密不透风。
                荆楚蹲在树林子里不住冷笑,感情这老贼也知道自己罪大恶极仇人众多,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身首异处了么。荆楚抓紧了身旁沈默的手,递给他一个眼神,便要起身冲出去。
                冷不妨身旁大力涌来,沈默一把将她扯了回来,伸手箍住她腰身,叫她动弹不得。
                “怎么了?”荆楚看看他,无声地询问。
                “你确定那轿子里是姓何的老贼?”
                荆楚猛一点头,道:“没看错,我亲眼见他上轿,这老贼,便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沈默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一双苍鹰般犀利的眼紧紧盯着何丞相的那队军马,他粗略地估计了一下,有不下千人。此时出手,必然有死无生,若是杀不了那老贼,又何苦搭上两人的性命呢。
                荆楚眼睁睁望着那队军马渐渐走远,而沈默始终没有放手的意思。她终是按捺不住,挣脱了沈默的钳制,低声质问道:“为甚么不动手?”
                沈默见她神情,心知不妙,连忙解释道:“楚楚,他们有不下千人,你我只得二人,根本毫无胜算,报仇事宜须得从长计议啊!”
                荆楚只觉胸腔腾起一股怒火,灼的她心口生疼,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几欲昏厥。她猛掐了掐自己的胳膊保持清醒,遂看着沈默冷冷道:“沈默,你怕死是不是?”
                沈默站起身来,皱眉道:“楚楚,你说甚么呢,我不怕死,但我不愿做无谓的牺牲。”
                荆楚仍是冷冷地看着他,道:“说到底就是怕死,好,你不去,我自己去。”说到最后,口齿咬得清晰,已是隐含怒意。
                沈默心痛不已,荆楚一向冷静沉稳,将事情看得通透,今次遇到自家仇人却近乎理智全失,也不知她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思及至此,沈默一手抓住荆楚的胳膊,制止道:“楚楚,你别这么冲动!好好想清楚,我们现在根本杀不了他!”
                “你放开!”荆楚狠狠甩开沈默的手,双目发红,倒退几步转身发疯一般向何丞相的轿子跑去,“我要杀了他——!”
                沈默见状一把将她拦腰抱住,沉声道:“楚楚,你冷静一点!”他是男子,气力自然比荆楚大上许多,加之荆楚此时方寸大乱,只顾拼命扭动身子不住挣扎,企图摆脱束缚。
                无奈沈默抱得甚紧,她不一会儿便已没了力气,软绵绵瘫靠在沈默怀里,心中绝望已极,只能歇斯底里地尖叫:“你放开我!你叫我怎么冷静!他是杀我全家的凶手!”声音略带哭腔。
                沈默强行扳过她的身体,一手抚上她脸颊,为她拭去未干泪痕,一手仍牢牢揽住她纤细腰身,道:“楚楚,你现在去杀他只能是送死。你听我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是我忍不了了我忍不了了,我等了快十年了!我等不下去了!”荆楚双手抱头,跌坐在地上,双目赤红,嗓音嘶哑,宛如一头受伤的小兽一般作出最后的挣扎。
                沈默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得似乎要将她融入进自己的骨血。荆楚发泄似的一口咬在他肩头,尖利的贝齿撕裂了衣裳直直嵌入皮肉之中。血腥气息冲得她一个激灵清醒了大半,可是心房传来的绞痛之感还是让她哆嗦着蜷紧了身子,迷迷糊糊靠在沈默怀里,喉间发出低低的呜咽。
                沈默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更加抱紧了荆楚,他不顾伤口渗出的血珠,缓缓拍着荆楚的背脊,柔声安慰:“没事,没事的,有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IP属地:浙江10楼2017-07-21 20:33
                回复
                  【9】
                  伤心绝望之际,荆楚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被沈默送回山谷的,等她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已不知睡了多久。沈默坐在床沿,望向她的双眸宁静得如一泓波澜不惊的湖水,让她忍不住就此沉溺进去。
                  “你醒了。”沈默探了探她的额头,“想喝水么?”
                  荆楚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看着沈默起身给她倒水,思绪蓦地飘到之前自己失控发狂时的情景。他说甚么来着,他说……会一直陪着自己?想到这里,荆楚心中小鹿乱撞,双颊微微发烫,如染丹蔻。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不会是发烧了罢?”正胡思乱想着,惊觉沈默已端着茶盏走了过来,见她状态不对劲,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言语间竟有一丝慌乱。
                  荆楚极为别扭地拨开沈默的手,讪讪道:“我没事,就是有点热了。”只怕沈默再追问不止,忙将话题转移开去,“我师父呢?”
                  沈默坐在床沿,扶了她坐起身来,待她喝罢了水,接过茶盏才道:“来时便没见到尊师,不过桌上有一封信,想必是尊师留给你的,我不便拆看。”
                  荆楚挣扎着爬起身来,果见桌上有一封牛皮纸包好的信,上书“吾徒亲启”四字,字迹娟秀端丽,果然是出自师父的手笔。荆楚双手一颤,随即飞快地打开信封,纸条上只写了短短几行字,荆楚却反反复复看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沈默见她神情落寞,忍不住问道:“尊师说了些甚么?”
                  荆楚将纸条丢给沈默,在桌边坐下,叹一口气,闷闷地道:“师父说,她回南疆啦。她说我自己的事情终究要有个了解,还说……还说……”她瞟了一眼沈默,撇了撇嘴,极不情愿地道,“师父倒是很赞许你呢,说有你在,她就放心了,切,也不知师父瞧上你哪点好了。”
                  她兀自愤愤不平,沈默却暗暗好笑,抬手揉了揉她发顶,闷笑出声:“傻丫头,我之前说的话,全都算数。”
                  荆楚瞪他一眼,佯装恼怒地啐他一口道:“谁稀罕你了!”言毕起身跑进另一个房间,也不知翻箱倒柜地在找些甚么。过了一会儿,便见她手捧了一卷旧书出来,纸页已微微泛黄。那书也不甚厚,期间笔迹略有不同,似是由不同的人书写而成,细看最后几页的字迹正是出自荆楚师父之手,靠近末尾处的墨迹甚新,像是刚书写不久的。
                  沈默一眼瞧出那是武功秘籍一类的书籍,立刻转过头去不看。荆楚却笑嘻嘻地凑到他眼皮子底下,拿了书给他瞧。
                  “这是历代祖师留下的武学心得,也有我师父毕生武功在其中,若是潜心修行,必有极大精进。沈默,你说得对,报仇事宜须得从长计议,至少……至少不能辜负师父的一番苦心。”
                  她抬起了头,极其认真地盯着沈默,一字一句地道:“沈默,你愿意陪我一起么?”
                  沈默望着她秋水也似的双瞳,蓦地觉得此生认识了这眼前之人,能够与她相知相守,当真是夫复何求。他抿唇微微一笑,一手覆上荆楚柔荑,轻轻吐出两个字:“当然。”
                  两人相视而笑,千言万语终究在交汇的目光中化为无声。


                  IP属地:浙江11楼2017-07-21 20:34
                  回复
                    【10】
                    又是一年春季,谷中繁花尽开,绿树成荫。有心爱之人相伴在侧,竟不知谷中光阴如流水淙淙。
                    直到有一天,沈默从外面匆匆回来,神情肃然,告诉荆楚苍云门有难。老皇帝离奇驾崩,奸贼何相竟把屎盆子扣在了苍云门头上。
                    沈默拍案而起,在屋内来回踱步,最终一拳砸在桌子上,沉声道,“楚楚,我要回苍云门一趟。”荆楚毫不犹豫站起身来,说道:“好,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行。”沈默下意识地便冒出了这句话,在他内心深处,无论如何也不愿荆楚同他冒险,然而他又是素来知道荆楚的性子的,“你留在这里,师父留下的武功心得还差一点点就能钻研透彻了,我们不能放弃。”
                    “沈默,你明知道我不想躲在你的身后让你来保护我,我想要的,是和你并肩作战!”荆楚眯了双眼,神情倔强坚定,她如何能不知道沈默心里想的甚么。
                    沈默蹙了眉,如往常一般伸手揉了揉荆楚发顶,仍是试图说服她:“我明白,楚楚。你听我说,你留在这里继续钻研师父留下的武功心得,我只是去苍云山走一趟,探查探查情况,一旦确认师门安危,我立即回来,你放心,我答应你了,陪你一起报仇,就绝不食言。”
                    “那……好罢,你一定快去快回,我在家里等着你。”荆楚犹疑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师父留下的武功心得就差一点点了,只要堪破其中关键,那两人的武功无异于突飞猛进,届时再共同去杀那何贼,又有何难?
                    只是荆楚不知道,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我会回来的,等我,楚楚。”沈默郑重地握了握荆楚的手,因发觉她在不自觉地颤抖。他又上前用力抱了抱她,俯身在她额前印下一吻。
                    沈默走的时候,荆楚一直将他送到了山谷的出口,仍不断地重复着:“我等你回来,我等你。”沈默亦是一步三回头,直到远得看不清荆楚的身影,才狠了狠心大步而去。
                    然而沈默这一走,就再也不曾回来。
                    倘若荆楚知道,他这一去几乎便是永诀,那她当初无论如何也是要与他一同面对的。
                    “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荆楚目光悠远,似乎早已看破万丈红尘。
                    叶蓁蓁听罢,唏嘘不已,久久不能释怀。待她还醒过来抬眼看去的时候,荆楚早已踏着满地的落叶败花渐行渐远,只余一个淡淡的橙影。
                    “师嫂,你今后作何打算?”叶蓁蓁蓦地生出萧瑟寂寥之感,心中一恸,忍不住出言高声问道。
                    谷中雾气氤氲,荆楚的身影渐渐湮没其中,叶蓁蓁眼前空茫一片,她以为再也等不到回答,颓然转身准备离开,似水如歌的声音空谷幽兰般迤逦划破白雾,袅袅余音回荡在空谷之中,竟让人生出隔世之感。
                    “我啊,就在这里陪他一辈子。”
                    — 全文终 —


                    IP属地:浙江12楼2017-07-21 20:34
                    回复
                      终于完结了闻月满庭,比预计的还是要拖沓一些我也是有第二篇完结文的人啦
                      从一个小脑洞延伸出来的小短篇,感觉比上一篇的故梦在行文节奏上有一些进步了,虽然越写到后来还是越无力,结尾虽然是按着预想的写的但是还是看上去有点不太自然笔力不够太捉急,有不少地方也是写不出心中所想之万一,总是苍白无力的赶脚
                      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去学习学习别人的写法,不过像我这种只看得进去武侠的人要如何接触别的类型的小说
                      不管怎样我会继续努力的么么哒,感谢一直看我的渣作支持我的你们


                      IP属地:浙江13楼2017-07-21 20:3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