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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剑追梦】玉剑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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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娜桑,大家好~
我践行前诺来了,续秦时明月汉时关,成三部曲←_←依旧更新不定期,但绝不弃坑。
故事发生在大唐开元年间,所以秦汉人物直接出场是不可能的(啥,毛裘?我们略过这位大神好吗),但会以传说的方式交代一下秦汉时未完故事。
所以,如果没有看过《汉时关》,请先戳这:https://tieba.baidu.com/p/4921197308
本篇故事长度大概中篇,跟《汉时关》不同,会极大弱化国恨家仇甚至历史,更重于江湖,讨论“剑道”。大唐开放,故事也相对浪漫自由些。为了自由风,大纲都列得很粗,大概为了人物性格,随时会变更结局吧。毕竟,人生嘛,就是有很多的可能性。让人物按照个人性格,自己来主宰命运吧。
也请各位多提建议(参与人生剧本创作??),更好地完成这个故事,鞠躬。
没啦,跟着温老,继续提剑追梦,江湖一直在。


IP属地:浙江1楼2017-10-12 21:14回复
    第一回 怒涛吹雨惊世剑
    抬眼是一座奇峰!
    如一根石柱直插云霄,壁立千仞,卓然独立。
    自山顶蜿蜒而下的一条羊肠小道,山路崎岖,平素鲜人问津,此时竟人旅多杂,如同赶集一般。山脚下支着一间茶铺,也是人头攒动,座无虚席。茶博士打叠着笑脸奔来跑去,不敢怠慢一个。凡是有点眼色的,见这些客人佩剑携刀,便知并非寻常旅客。
    “劳驾,要壶武夷大红袍。另要芙蓉糕、荷花酥、百果松糕三细点,就这么着罢。”有人高声道。
    有好事者循声望去,不禁眼前一亮,却见一个少年公子踏入茶铺,端得雍容闲雅,明逸隽美。众人见他手脚轻浮、未携兵刃,料想是个驾言出游的纨绔子弟,大伙儿各怀心事,便又将头转了回去。
    茶博士很是为难,赔笑道:“公子爷,您看咱是小本生意,这些精贵的却是没有。要不就着龙眼、杏仁来壶解渴茶吧?”
    那少年四下一瞧,见无他家,只得道:“也好。”四顾无座,正自踌躇,一个乱须汉子探头笑道:“小哥儿,来这边坐。”说着与同伴腾出空位来。
    那少年称谢入座,那汉子自道洛北常逸之,又逐一给少年引荐同伴:神色惫懒的灰衣人是“河州剑王”裴泰来,与“洛北刀王”常逸之并称“河洛双杰”,享誉中原;那形容高古的中年男子是江城剑柳山庄的主人司徒竞,以“太玄参剑”闻名天下;那面容英爽的红衣女子林凛则是“越女剑法”的今之传人。
    这些都是地方武林响当当的大人物,那少年生于豪富之家,不涉江湖,自是一个不识,可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豪杰齐聚一个小小茶铺,无论如何都不同寻常,再看邻座无一不是江湖人士,更是暗暗称奇。
    这少年半无拳脚,心思却是灵巧,当即拱手笑道:“小可孔方,字仲圆,岭南人氏。平素在家便爱读些‘荆轲’、‘盖聂’,今日游学至此,得见各位豪杰,方知今人未必不如古。”荆轲、盖聂均是秦时的大剑客,其人轶事广为流传,为后世津津乐道。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给一个不在道上的雏儿一捧,众人纵心怀芥蒂,也不禁面露微笑。
    说话间,茶水干果送了上来。那茶叶显然是陈旧货,闻起来半无香气,干果瞧着也不甚饱满。孔方皱了皱眉,只呷了一口茶便不饮,至于干果更是碰也不碰。
    常逸之瞧得有趣,笑道:“孔老弟,像你这般挑嘴,若在刀口上混,岂不得饿死了?”孔方却道:“小弟胃里还没造反,自然要照顾这张嘴。可若真的饿极了,自是要从权的。”常逸之微微一愣,随即拍腿笑道:“有理有理!唉,可惜你是个公子哥儿,要不然学我这路遇合即安的和合刀,倒是美质。”他样貌粗豪,武功路子却甚是冲和,与人过招,虽无求胜之想,却也从无败绩。因此被人尊为一方刀王,倒也有些另类道理。
    若是寻常的少年子弟,得“洛北刀王”这么一赞,纵无求师之想,也必心喜。可孔方只是一笑,还未说什么场面话,“河州剑王”裴泰来便冷恻恻道:“凭你这点伎俩,也敢在罗浮山下弄斧?”
    孔方只道常逸之要生气,却不知“河洛双杰”互嘲已惯,常逸之又是顶直肠热络之人,是以他甚为坦然:“风影女侠武学之道冠绝天下,我自是万万不如的。咱们习武之人,武功高到她那份上已是不易,若要高过她的襟怀气度便更难了。”众人一时默然。
    孔方心生好奇,正待发问,却见裴泰来嘿嘿一笑,道:“何须风影女侠?山海派的一个无名小辈便可迫得天下英雄无还手之力。”他这话却是有意抬高声音缓缓道来,经“河州剑王”那双似笑非笑的眼一望,众人面上情绪起伏,或忿怒、或阴沉、或羞恼……俱都如坐针毡。一时之间,茶铺如风卷席走了个大片。


    IP属地:浙江2楼2017-10-12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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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洛双杰”本笑着受礼,见他面露惊疑,不禁顺眼一张。却见对首高崖之上,飞松槎牙纵横而生,势凌烟霞,傲岸不群。一人则盘坐于飞松之上,清风拂来,吹荡着白衣飘鼓而动。
      裴泰来哼一声:“东施效颦。”
      孔方奇道:“西子是谁?”
      常逸之叹道:“除却风影女侠,还能有谁?据传风影女侠曾在这聚霞峰飞松之上,静坐三日,创出了‘洗尘剑’和‘云游十方’两大绝技。后人仰其声名,难免亦步亦趋。”
      裴泰来冷笑道:“老常你说得太客气了,这些人可悲在不自量力又南辕北辙。风影女侠创出这两项绝技,已近天命年,早没了少年时逞强斗恶之心,故而‘洗尘剑’冲和明彻,全无她早年无敌于天下的‘山掌海剑’之浑厚凌厉。可后人学步,存的都是争名之心,又如何能悟得到她的真意?为此身死,也是活该。”
      常逸之摸摸鼻子,道:“偏你想得刁钻。但我瞧这人,倒当真有些道行。”
      孔方笑道:“不错,至少胆气过人。若真跟裴大哥说的一样,为此身死,也算求仁得仁。”
      裴泰来不禁失笑道:“你小子更是刁钻。”
      常逸之却摇头道:“若教风影女侠听见你们这等怪论,只怕她就不会行此惊世之举,引后人盲目效法了。”
      孔方不由奇道:“这位风影女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常逸之笑道:“她是风采绝世的前辈英侠,是瑰意琦行的仁人志士,也是继不归先生之后,又一个不世出的武学大家。可若要细说她的故事,只怕用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孔方怪道:“不归先生又是谁?”
      裴泰来促狭笑道:“既是‘江湖司马’,还是自个儿来日打听吧。若在江湖上飘荡,耳边最不缺的就是这二人的故事。”
      说话间,已至罗浮二山的分水坳,一条石梁苍黑廋劲,笔直而接身置云海的飞云顶,两端各峙砥柱,上横绝壁,下跨悬崖,雄奇孤绝,险峻异常。
      裴泰来指点笑道:“再上去便是罗浮山第一高峰——飞云顶了,这条‘好汉桥’敢不敢爬上一爬?”
      孔方笑道:“自然要舍命陪君子了……咦,‘求仁得仁’的倒是不少。”却见云雾倏然被风吹散,石桥尽头,绝壁之上,一青衣人背囊临崖而立,正以指代笔,摹写什么。
      常逸之观止道:“这人描摹之处是‘可居岩’,因风影女侠手书了‘此山可居’而得名。但这等足立绝壁的定力,却不是一般的‘求仁者’能为的。”他话音一落,却见青衣人回过头来,似乎冲三人笑了一笑,跟着身形一晃,便已落地石桥。这等举重若轻的身手一露,便连裴泰来之狷介,也不禁叹服。
      三人走上桥去,青衣人却若有所思地凭栏远眺,待得近来,才拱手道:“‘河洛双杰’名震中原,闻名见面,幸何如之。”祂不过说着江湖上通俗的客套话,但叫“河洛双杰”听来却是惊疑不已,要知他二人并未露过功夫,仅凭石桥这么一走,便知根底,可见这人目光之利。
      “河洛双杰”相顾骇然,孔方也怔怔地打望来人。远见这人武艺绝伦,只道是有了些年纪的前辈高人,哪知近看来,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清朗少女。寻常女子多以柔媚为美,这少女却是神姿高彻,如饮流霞,秀劲绝伦,如猗轩竹。孔方出身富贾之家,见过的红妆丽人何止千百,但如这般毫无脂粉态的,竟是生平未见,不觉心旷神怡、尘俗大扫。
      裴泰来对孔方促狭笑道:“孔老弟,怎样?”
      这位老哥儿惫懒已惯,孔方便也觍着脸道:“果然脂粉污颜色,似此佳人独步,众女必爱彼之峨眉,何况老奴乎?”


      IP属地:浙江4楼2017-10-12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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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泰来哈哈大笑:“好个孔仲圆!”常逸之却怕二人行迹放纵、唐突佳人,忙打岔道:“姑娘见微知著、身手卓绝,弄斧班门,岂不愧煞?”却是回那句“名震中原”云云,斜眼见少女容色大方、不以为意,不禁暗暗称奇。
        却见那少女道:“常老师过谦,我认出二位,并非赖于眼利,而是先前有一面之缘,事有缓急,无暇拜谒。”“河洛双杰”不禁又对视一眼,知了个中渊源,自愧之心大减。但这少女足立绝壁的功底却是十足十的,见她不以为傲,二人不免又添了份好感。
        常逸之道:“以姑娘壁立千仞之能,不日便能在武林大放异彩……”说到此处,顿了一顿,欲言又止。
        那少女微笑道:“常老师不必客气。我冒险攀崖,确然是为探明一事。”常逸之一咋舌,暗道:“这女娃儿当真厉害,我还未开口便已意会。”
        却见那少女一指“可居岩”,说道:“‘河洛双杰’见广识博,可知其间有什么古怪?”她这么一说,不但“河洛双杰”上了心,孔方也依言望去,不由赞道:“‘怒涛吹雨惊世剑’,好字!”
        那少女微叹道:“这位公子也看出了么?这七字峻利凝重,点画如高峰坠石,起转畅达天成,可说含有极高明的剑法。”
        孔方笑道:“好字是好字,至于剑法,小可却是看不出的。”
        裴泰来也笑道:“这小子是雕花的扁担,叫他舞弄文墨尚可,舞刀弄枪却是不成。”
        那少女一愣之下,自嘲一笑,却见常逸之面色转凝重,问道:“那风影女侠的手书……”
        那少女点头道:“不错,‘此山可居’给人抹去了,随之替上的便是这七字。”
        裴泰来似笑非笑道:“据言风影女侠的‘山掌海剑’是在遭逢海难时,死里逃生之时所创,故掌剑无双,气势滔天,天下莫能当。这人抹去风影女侠手书,大有藐视前辈之意,可又题上这么七字,却又似存仰慕之心。嘿,有意思。”
        那少女微一默然,道:“裴老师所言甚是。风影女侠手书‘可居岩’时,却是乘兴醉后涂鸦,以剑代笔,草书了那四字。那四字一气呵成,剑意纵横,潇洒奔放之姿,无人不望其项背。其徒‘少微笔’魏荫族文武全才,面壁三月,依此创出了风流压全唐的‘可居剑’。有此先例,天下有心人因此动念,慕名面壁,盼能从这四字上头悟出什么精妙武功……”
        此事在江湖上广为流传,“河洛双杰”便只微微点头,孔方却听得入迷了,不觉问道:“后来呢?后来如何?他们可有创出什么功夫?”
        那少女望了一眼孔方,说道:“来此面壁的大多取巧辈,本就不是什么武学大家。便真领悟了什么,他们也不会广而告之,平白堕了自己的威名。”
        孔方“噢”了一声,微觉失望。却听那少女续道:“风影女侠是以剑代笔,可‘怒涛吹雨惊世剑’这七字是有人生生用指力写上去的……”见三人相顾骇然,微微一叹,“确然无疑。我正是疑心,才不惜攀崖确认的。那题字入目三分不用多说,另我细瞧那岩上痕迹,只怕风影女侠的手书,也是被祂生生用手抹去的……这份功底也算深得‘山掌海剑’的精髓了。”
        常逸之不禁叹道:“如姑娘之言,只怕武林又兴浩劫。”
        那少女秀眉微蹙,并不搭腔,裴泰来鉴色问道:“姑娘可有什么高见?”
        那少女摇了摇头,道:“事未定论,不敢妄言。双杰想是来观礼祝寿的,时候不早,晚辈就不叨扰了。”她话说到这份上,“河洛双杰”自不好再说,纷纷开口道别,携孔方往上而去。孔方却忍不住回头,见那少女仍凭栏远眺,清风拂面,潇散高逸,不禁冲口而出道:“姑娘,山风寒彻,当心受凉。”话音甫落,便觉尴尬。想人家习武之身,又哪是薄柳之质?
        “河洛双杰”果然相对大笑。那少女却回过头来,点头笑了一笑:“有劳挂念,共勉祝安。”形容落落,言辞得体,“河洛双杰”固无话说,也大解孔方之窘迫。
        三人走出老远,裴泰来才对孔方道:“那姑娘慧达不似少年人,你小子若害了相思,反倒不美。”


        IP属地:浙江5楼2017-10-12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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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方却道:“正非凡俗辈,才值此青眼。”裴泰来一愣笑道:“我倒也忘了你小子也非常人。”
          常逸之也劝道:“那姑娘纵非名门子弟,也是高人隐士之徒,可她不愿自报家门,咱们也不便多问。那女娃儿谦冲沉静,常某都自愧不如。孔老弟你则纵情高旷,并非卿卿良配,还是再想想罢。”
          孔方只笑道:“多谢两位老哥儿良言。”常逸之无奈摇头,裴泰来忽道:“你们猜,那姑娘背囊里装的是什么?”
          常逸之不以为意道:“管它是什么,何必考究人家私物?”裴泰来诡秘一笑:“是么?”孔方心生好奇,正待发问,却见一个清瘦青年上前致礼道:“‘双杰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原来说话间,已登飞云顶。此峰去路陡峭,峰顶竟是盘圆平坦,于上摆了长桌,一众英豪错落而坐,互相攀谈。
          常逸之还礼道:“贤侄客气了。想七年之前,洛水之滨,尊师携子出游,还是个待琢少年。如今栋梁长成,‘智不失’侠名远播,真是可喜可贺。”说毕递上拜帖和贺仪。
          那青年却殊无可喜之容,寒暄了几句,便请“河洛双杰”入座,自告罪去了。常逸之望着那青年的背影,心中颇觉古怪。却听得裴泰来闲闲道:“人家烦着‘亥选’,哪有功夫闲招呼?”
          常逸之道:“那更怪了,以‘智不失’宇文息的大名,还怕当不上山海派的掌门?再说他也不是热衷名利之徒。”
          裴泰来微微冷笑道:“他却是怕当上这掌门呢。还不是你那老朋友养的好儿子。”
          常逸之恍然大悟:“哦,他是怕成了掌门,更招展恕嫉恨,惹师门不睦。”跟着颇不是滋味道,“‘九变神龙’难道不是你朋友?神龙生出爬虫,纵招人诟病,却也无可奈何。”
          裴泰来冷冷道:“子不教,父之过。若是我生出这样的好儿子,早就狠狠打上几板子逐出家门去了。”常逸之哭笑不得道:“唉,这哪是教子?谁似你一样冷肠。”
          裴泰来却嘿然一笑,自对孔方说道:“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宇文息为人审慎,得了一个‘智不失’的外号。其实人非圣贤,哪有不失策的?他给人这么一捧,反而深处樊笼、不得畅意。”
          孔方咀嚼其间意味,笑道:“正所谓求全则毁,凡事过于苛求完美,反而不美。幸好区区虽知慕少艾,却不是穷途而哭之人。”裴泰来正有此规劝,闻言欣然颔首。
          常逸之却是忧心忡忡,自喃喃道:“又是‘亥选’,又摊上那等事,展大哥这寿辰可是难过了……”孔方对这方江湖无所不奇,正待发问,却见裴泰来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又射向前方,偌大的方坪随之一静。
          孔方顺眼望去,却见西面走来一个中年人,两眉如峰,神目如电,一望之下,凛然生威。他左首边是一个白衣少年,面容俊秀,神色倨傲,只眉目中隐有忧色。右首则伴着一个蓝衫少女,黛眉烟横远岫,秋眸清澈照人。
          那招待客人的“智不失”宇文息随即上前,冲那中年人一揖礼,低声说了几句。那汉子略一点头,宇文息便垂首退至一旁。纵隔着老远,孔方也瞧见那白衣少年掩不住的不悦之色,不禁暗暗好笑:“听两位大哥口风,这中年人定然是那什么‘九变神龙’,那白衣少年多半是其子展恕,这小子与‘智不失’不对付,真怕别人不知道呢。”回头望向裴泰来目露询问,见他点了点头,便知自己猜对了。
          却见“九变神龙”展于天拱手道:“多谢群豪为展某祝寿,观礼本派‘亥选’新掌门。有劳秋水道家的忘忧道长,少林寺的因生大师,中原豪客河洛双杰,祁连派的丁大侠……远道而来。”自风影女侠以降,山海派名震武林,慕名来讨教武艺的江湖人虽不在少数,但他见今日来客尤其之多,交情殊浅和素未谋面的竟是占了大半,心中虽古怪,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竟将到场群豪按着武林辈分慢悠悠地依次道谢。


          IP属地:浙江6楼2017-10-12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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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展于天和群雄还在寒暄个没完没了,便有人按捺不住鼓噪起来:“展掌门,难不成您老到了天命年,便这般婆妈?若再谢下去,天都要黑了!”说话的是江湖上有名的“大嘴巴”甄樊,这人最喜传播是非,故为大多人所不喜,但他这话却是难得在理,众人口中不便附和,心中都在暗暗称是。
            展于天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甄兄所言极是,那展某就失礼了。还请大家入座,吃寿筵罢。只准备仓促,来客尤多,若有不周到之处,万请包涵。”说着命山海派的弟子流水般送上菜肴瓜果来,又携着弟子一桌桌客客气气地敬起酒来。
            群豪相顾愕然,可又挑不出错来,只盼着有人能再当出头鸟,可对着“笑脸人”总是难打下去。山海派的饮食虽精,醴酒虽美,大伙儿各怀心事,却是食不甘味、酒不觉香。
            孔方看着群雄百态,心中不禁大乐,这美酒佳肴吃到嘴里,更是回味无穷。裴泰来也低声对常逸之笑道:“什么‘九变神龙’,分明是‘九尾狐狸’。这老家伙算盘精得很,就你那几根直肠子,瞎担什么心?”常逸之见此情景,也不禁摇头好笑。
            却见展于天端酒敬至“断棘剑”冯河跟前,微笑道:“冯大侠伟姿……”还未说完,冯河就义形于色道:“展掌门,天下皆知你是大英雄大豪杰,老冯今儿见了却也服你。可你那些后生晚辈,实在不成话,就好比这小畜……”说着一指伴在展于天一旁的白衣少年展恕,又似觉在父亲跟前骂儿子不甚妥帖,便将后半句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可如此一来,更见辛辣。群豪强忍笑意,展恕却面露怒色,若不是给父亲目光一射,几要对这莽汉拔剑相向。
            展于天睥了儿子一眼,微叹道:“孽子之事,自会给天下英雄一个交代。”展恕闻言身子一颤。
            冯河脸色略平:“俺也原不为这事。展掌门,俺只问你:若有人一剑削了你的兵刃,扬言道,如要雪耻便来山海派,你去是不去?”
            展于天沉吟不答,甄樊便插嘴道:“像咱们这些小人物,缩缩头不打紧,但‘神龙’岂能当爬虫?”
            有人阴测测接口道:“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条神龙既生出了爬虫,口味殊绝也不定。”众人见是“炎凉秀士”文胜之开的口,相顾之间,目光中的意味就更深了。这位祖上在六朝时也算世家大族,以“文氏五常剑”享誉武林,可盛极而衰,到得唐初便已败落。文胜之可谓是亲历家族大厦之倾,个中惨淡,以“炎凉秀士”自号,其愤世嫉俗之心可想而知。众人见这位刺头跟“九变神龙”杠上了,不禁觉得这出戏越发好看了。
            山海派第一个动怒的自然是展恕,他一再受江湖豪杰轻辱,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梗着脖子便道:“哪来的破落户也配教训小爷?”
            这句正是戳中了文胜之的隐疾,却见他眼底一寒,手上还未见动作,就已被展于天轻轻按住,挣脱不得。
            却见展于天淡淡道:“文公子海涵。孽子无知,‘亥选’之后,自会给个交代。在此之前,还请分说其他罢。”
            文胜之本是极偏狭的,可这时为展于天气势所慑,竟是怔了一怔,冷冷道:“可怜风影女侠一世英名,尽败在了后人不肖。”此话一出,山海派门人已怒了大半,尽皆望着“九变神龙”,听他示下。
            可“九变神龙”容色淡淡,拱手道:“展某愚钝,还请冯大侠和文公子分说个明白。”
            文胜之嘿然冷笑,冯河却是直肠子,嚷道:“既如此,老冯也顾不得面子了。”说着拔剑出鞘,愤然道,“诸位请看。”
            众人一瞧之下,都不禁低呼出声。原来这冯河用的一把矛狭重剑,混以文铁重逾百斤,刃上长有倒刺,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兵重器,这时竟被齐整切断,断口竟成锯齿状,好似断人宝剑犹嫌不足,还要故意作弄。众人代其设想,只觉此辱过甚,尽皆不平。
            纵郁沉如展于天,也不禁微微变色:“冯大侠名号以‘断棘十八式’闻名宇内,这一式莫不是‘斩棘手’?”


            IP属地:浙江7楼2017-10-12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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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知那姑娘竹笛一横,轻轻巧巧破了来势,又依样回了一招‘花落九泉’,跟了丁某二十余年的配剑便也不成样子了……”说到此处,丁成归黯然续道,“丁某学艺不精,遭此惨败,本怪不得别人。可那姑娘却叹道:‘没想到丁大侠也不过……’,她再没说下去,可丁某听了这半句话却是比死了还要难受。双杨更在激愤之下,拔出修罗刀,冲她杀去。唉,那女子当真恶毒,竟尔挑断了双杨的手筋,令他终身不能动武,而那修罗刀……自也被折断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丁成归见了众人脸色,叹道:“不错,便是那把‘刀豪’李刈的佩刀。李刈大侠虽未立派,但其徒无计祖师开宗之时,却是以修罗刀为指令,号令西北群雄的,因此上这刀便作为掌门信物传了下来。双杨少年英发,是未来的祁连派掌门,掌门师兄闭关已久,令其代行门派之事,为他威重,给了他修罗刀,谁想……”
              众人又是一阵叹息。说到此处,丁成归目视展于天,沉声道:“展掌门,那姑娘毁我少掌门在前,坏我掌门信物在后,试问这算不算得上师门之辱?”
              展于天却道:“那姑娘之恶行,众人皆义愤,只这同山海派……”
              丁成归斟酌道:“那姑娘扬言若要复仇,大可来山海派。山海派名重武林,我起初想是仇家构陷,可细品那姑娘的剑意,竟真有七分海剑的凌厉风骨。再即那姑娘也不佩剑,用的便是风影女侠不离身的竹笛。如此想来,她同贵派祖师,或许当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他这一话却是实实在在地激怒了山海派一众,便是展于天也不禁沉下脸来:“丁大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师门之辱,重于泰山。”
              丁成归拱手歉然道:“风影女侠是世之英杰,江湖上谁个不知、谁个不认?只骏马未必会养出良驹……”说到此处,竟也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展恕。
              无论贤的愚的、穷的达的,都一般的眼色看待展恕,一而再再而三,他展少爷如何能忍?展恕本是娇纵惯了的,当即气得哇哇大叫道:“你姓丁的又是个什么东西?风影那贱娘们又算什么骏马了?哗众取宠闹什么‘亥选’,来去虚伪要命!”展于天不及动怒惩戒,展恕已然“啊”地怪叫,捂住头脸,竟是给什么隔空击了一记。
              却听得有人轻叹道:“不错,风影女侠再智慧,也难免后人不肖。”众人循声望去,见一少年女郎青衫磊落,漫步走来。在场不乏江湖好手,可她何时近身,竟是一个也没察觉。众人才听了一个少女恶行,见来人恰好就是个少年女子,行踪又是这样莫测,不免相顾惊疑。只孔方心头突地一喜,原来来人竟是在好汉桥上遇见的那个青衫少女。
              【第一回 完】


              IP属地:浙江9楼2017-10-12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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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要开始补叙汉时故事了,所以……
                各位,关于卫端的外号,是延用《汉时关》的“八音剑侠”,还是“乐剑”?燕琳的外号,有“画策佳侠”、“江海萧
                何”、“女留侯”……哪个更好?


                IP属地:浙江16楼2017-11-06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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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月心远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21楼2017-11-14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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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戊戌年应该更新啊
                    但懒,忙,没写完一回
                    所以只有一个新联,希望有人陪我慢慢写这个悠长的故事
                    玉剑新曲,犹记秦时故事
                    流水今日,不忘明月前身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30楼2018-02-16 0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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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翠袖红妆冠群英
                      展恕本已气得发疯了,这时当众受了那等折辱,却捂着脸瞪视少女,半晌说不出话来。何止是他,慑此神功的众人,见这青衫少女走近,也不自觉让开一条道来。
                      全场一时静极,却见那少女缓步走至展于天跟前,揖礼道:“掌门见谅,展世兄辱及家师,小妹动了嗔念代行惩戒。”此话一出,举座无不惊疑,听她此言实比见她神功还要惊惧十倍。要知风影女侠生于隋末,名动唐初,门下却只三弟子,大弟子守柔师太,二弟子“少微笔”魏荫族,三弟子“鬼盗”梅三影,除却行踪不定的“鬼盗”,余二人皆已谢世。如今的山海派,除了展于天和施衎然是守柔师太弟子、风影女侠的徒孙,其余一众已是曾孙辈。这少女自承是风影女侠的弟子,辈分不止压过山海派门人,怕还要盖过在场群豪。
                      众人面色古怪,展于天却不动声色道:“若是师姑光临,训诫侄孙理当然耳。便是侪辈,孽子无行,合该受此教训。”
                      那少女道:“小妹季宁,忝为风影女侠第四弟子。小妹自知年轻识浅,无能为役,与同门相见颇有不便,本想抽身而去。只群豪与山海派的误会颇深,又事涉恩师,不得已而现身,万请掌门海涵。”
                      展于天还礼道:“师姑严重。想师姑芳年华月,得祖师青眼,定有过人之处。”
                      季宁不待答话,“大嘴巴”甄樊便插嘴道:“展掌门,您老怎地轻信如此?贵派祖师纵在人世也是百岁开外,这小姑娘最多不过廿十岁,这样的师徒,说开去谁信?嗳,小姑娘,你自承是武林第一人的高徒,可有凭证没有?”
                      展于天斜眼见季宁偏头不语,说道:“风影祖师不拘俗流,收了少年弟子并非奇事。只她老人家鸥游江海,众子难望其风采,个中真伪确难佐证。”
                      孔方心下嘿然:“这‘九变神龙’果然是条老狐狸,分明也不信季姑娘,却说得这样客气。”
                      却见季宁转头对丁成归说道:“丁大侠,你见那青面人的剑意有七分海剑的影子,又身携竹笛,便疑心是家师不为世知的弟子。这猜想虽合情理,却未免低看家师了。”
                      众人见她不忙着辩白自身,却同丁成归说起别事,心中均是称奇。丁成归也是奇怪,但他是成名仁侠,闻言拱手道:“风影女侠天下景慕,小可岂敢不敬?还请姑娘示下。”
                      季宁道:“家师创出‘山掌海剑’之时,年方廿二,因是绝处逢生所作,故掌剑气势滔天,是为天下之至坚,无人撄其锋。待得她年近不惑,‘海剑’已从凌厉走向包容,海纳百川、无所不容,故为天下之至柔。至天命年,她在聚霞峰上静思三日,见自然大观,创出‘洗尘剑’,去尘心得道意,故剑意冲虚明彻,而独立于世。后她周游海外,忘其形骸而芒忽恣纵,那时所创的‘参合剑’仙俗浑然,不敖倪于万物,而与天地精神往来。到得她老人家收我为徒时,剑意尽忘,再无剑法,但其剑道又何止一日千里?”
                      说到此处,她凝目望向丁成归:“丁大侠,你以家师少时成就来度今事,岂非刻舟求剑?”
                      丁成归微一默然,拱手叹道:“在下受教。风影女侠若有少年高足,只能如姑娘般风流蕴藉,绝不会似那青面人锋芒毕露。今日之事,纯是丁某管窥之见,万请展掌门海涵。”
                      季宁、展于天皆是谦逊,孔方心头一乐:“季姑娘这招‘围魏救赵’,也算深得孙膑精髓。”
                      众人见季宁这样化解困局,均感佩服,只文胜之阴测测道:“只怕风影女侠座下,不是娇纵任性之辈,便是欺世盗名之徒。”
                      季宁却道:“凤凰养出雏鸦,魔鬼教出圣徒,自古皆有之。文公子就事论事即可。”
                      文胜之微微一窒,冷冷道:“那好,你如何证定那青面人和山海派全无关系,又如何证实你却为山海派一脉?”
                      季宁微一默然,道:“前者未见其人,小妹不敢担保,后者确非言语所能至。”
                      文胜之“哈”地一声冷笑:“如此说来,你是一个也答不上来了?”
                      季宁道:“恩师未授我剑术,但‘云游十方’的轻功绝技幸得一见。”说至此处,却见她身形微晃,瞬息已过中坪,却见她或凝或急,直如闲庭信步,挺秀超然。众人目之所及,清晰可见其形容,却半难捕捉其行迹,“视觉”和“感觉”头一次出现了极大偏差,敬服之余,心中更生起一丝寒意。试想她若是有心偷袭,在场却有几人能逃得开毒手?


                      IP属地:浙江35楼2018-03-22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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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倏忽季宁归位,展于天稽首拜道:“季师姑此番演示,只怕魏师叔当年也不过如此。若非风影祖师亲授,焉得‘云游’真意?”众人本已叹服,再佐以展于天之言,对其身份更无怀疑。
                        季宁谦逊了几句,又对文胜之道:“至于文公子前一问,小妹在此应承,必代家师给各位英雄一个交代。”
                        文胜之冷冷道:“姑娘纵有前辈余荫,也未必当得了山海派的家。那***辱人太甚,又神出鬼没,你如何能给大家伙儿一个交代?”
                        季宁斟酌说道:“丁大侠说那青面人剑意中有海剑影子,以‘一剑擎天’之眼力,想是不会有差的。可祂既非家师弟子,那么或同家师有另外的渊源。小妹应承此事,非关门派,而是为查明真相,还家师清白。再即我听各位陈述,那人也并非跋扈,而是专注剑道,疏于人事。其剑又未入臻境,攻而不能守,坚而不能柔,这才折损兵刃,招惹了许多是非。”
                        文胜之“哈”地一声冷笑,乾指道:“按你之言,那***辱我文家无人,削了冯大侠的‘断棘剑’,挑了祁连派少掌门手筋,断了它镇派宝刀,还有迫得忘忧道长爱徒‘雪中孤客’萧清河绝迹江湖,杀得那剑柳山庄的主人司徒竞在自家的‘剑友会’上丢尽颜面……如此林林总总,都是活该倒霉了?”“炎凉秀士”性情偏狭,但这番愤慨痛言,却实实在在激起了众人同仇敌忾之心,便仁厚如丁成归,也面露沉痛之色。
                        却见丁成归拱手道:“季姑娘,你是前辈高足,犯不着趟这趟浑水。那人便当真同尊师有什么渊源,江湖豪杰也是恩怨分明,绝不会牵连无辜。一人无行,也不至堕了山海派威名。大伙儿来此,不过是应她之邀,求个了局。可她既始终不现身,大伙儿又岂有逼迫之理?只是大伙儿的师门恩怨,总是要结算的。”
                        按说丁成归之言已是合情合理,为山海派考量的也颇为周致,很有些山海派门人已是暗暗点头。可季宁只是低眉不语,看着好事者、利益关己者好生着急。
                        僵持间,“智不失”宇文息上前抱拳道:“诸位英雄,师姑祖,师父师叔,各位同门,不知可否听在下一言?”
                        “大嘴巴”甄樊忙抬哄道:“‘智不失’的话哪有不好的?快说快说!”
                        见众人无异议,宇文息这才缓缓道:“季师姑祖仁心厚德,欲揽下此事,诸位却心存顾虑。其实这些担心,要消却倒也容易。”说到此处,对展于天一揖到底,“徒儿冒昧建议师尊先行‘亥选’。”
                        这话一出,满座哗然,交头接耳起来。众人中机敏的、好事的,不住把季宁、宇文息甚至展恕来回瞧着。孔方也忍不住顾问“双杰”:“什么是‘亥选’?”
                        常逸之低声道:“这是风影女侠定下的规矩:山海派历任掌门任期最多不可超过十二年。任职第一年为‘子年’,第二年为‘丑年’,以此类推,到得‘亥年’,便要由山海派门人公推出德才兼备的新掌门。若是掌门无行,经一半门人同意,便可提前‘亥选’。”
                        孔方笑道:“妙极,无能者原该被赶下台去。” 裴泰来却冷笑道:“这位前辈出身前朝王族,身处乱世沉浮,深知‘权’之一物害人,才定下这样前无古人的规矩,量才德而取能者,更不许后世专权跋扈。但她老人家用心虽好,世之愚人也未必领会。就好比这位展大少爷,若身在别的武林门派,岂非是铁板钉钉的少掌门?可在这山海派,却要跟所有弟子争锋,岂能不骂开山祖师哗众取宠?”
                        众人议论中,师徒俩只沉默相对,目中含义不明。
                        少顷,展于天温言笑道:“徒儿言之有理,那么老夫便僭越推选季师姑了。以师姑之能,旁人岂非弄斧班门?”宇文息随即道:“徒儿附议。”
                        孔方“嗤”地一笑,裴泰来却暗骂道:“狐狸一窝,倒是冤上人家小姑娘了。”
                        展于天转而问施衎然:“施师妹,你可有另外人选?”“凌霜花”清眸如水目凝季宁,犹豫了片刻,终是轻轻摇头。展于天又问:“其他人可有举荐?”三问之下,见无人应答,于是对季宁拱手道:“经山海派公推,奉季师姑为山海派第七代掌门人,请新掌门发号施令。”似这般三言两语就定了掌门,只怕千古未有。


                        IP属地:浙江37楼2018-03-22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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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宁缓缓道:“我原为查明真相,非为统率之才,然如今之计,若言推托,未免不诚。故暂摄掌门之位,待得此间事了,便另选贤能。”
                          展于天领众人齐声道:“但如掌门吩咐。”顿了顿,又道,“公事已了,展某尚有一件私事要了账,还请众英雄稍等片刻,作个公证。”说着乾指而向展恕,冷声道,“孽子交结匪类,陷害忠良,夺人之妻,已为武林同道所不齿。现如今,当众辱及开山祖师,更为山海派所不容。此等无义之徒,断难……”
                          话未说完,展恕便怒气上涌道:“娘亲早逝,你这老匹夫又几曾管过我?你爱侠名远胜爱我,这时候充什么好父亲?”
                          众人或惊诧或尴尬或鄙夷,展于天却连眉毛都没皱过一下,缓缓续道:“受累的袁相公一家已妥善安置,虽未伤及人命,但大错已铸,孽子断难立足于江湖,故……”但听得展恕一声惨哼,已被展于天废去了半生功夫。
                          “自今日始,展恕不再是山海派弟子,也与展氏一门再无瓜葛。”众人见展恕已经痛晕过去,而他的生身父亲竟还是这样不动声色,有好事者开始猜测,这位闻名当世的大侠是否当真为了自己侠名而“不近人情”?
                          却见展于天淡淡道:“虽惟如此,他终究是我的骨血。他之不成器,必有我之过错……”说到此处,他忽地抽出佩剑,猛可向心口刺去。
                          众人惊呼中,但听得“叮”地一声,剑心被季宁所打偏,后者还未开口,展于天就势将自己的臂膀斩落,登时血如井喷,倒将在地。
                          众徒忙抢上相救,展于天面如金纸,却淡然一笑:“季掌门武艺非凡也罢了,难得谦逊有礼,确为山海之幸。”季宁不禁轻叹一声。原来展于天早知季宁要阻拦,但她考量过多,不愿拂其面子,以免到时救了人,还遭小人口舌,说一代大侠外强中干,意欲轻生却被一个小姑娘打落佩剑。展于天正知她谦和,才“欺之以方”,反而借势断臂以血偿。
                          季宁朗声问道:“展大侠这样处置,不知此事是否可揭过?”
                          众人见此情景,均觉惨然,纷纷点头。“断棘剑”冯河更是慨然道:“展大侠,你是敢作敢当的汉子,老冯第一个服你!谁再提这事,俺先跟他过不去!”裴泰来也摇头低叹道:“唉,这老狐狸。”
                          季宁微一颔首:“既如此,展恕一事就此了结。日后若有人在这上边做文章,山海派大可据理以告。”她话语神色虽温和,但眉宇间自有不可违抗的威严,“至于那白衣少女……”说到此处,目光微微一瞬,看向某处。
                          众人顺她目光一张,待瞧得不耐烦了,才见一个青年公子踏步而来。这公子脚程倒也真快,身形微晃,瞬息便至跟前,若是以往,众人定然为这公子绝妙轻功所喝彩,可这时,只对季宁生出是鬼是神的怪诞敬畏来。
                          那公子也心觉古怪,笑道:“各位莫不是专候我来?”众人却不由自主地去望季宁。那公子挠了挠头,笑道:“这位姑娘却是面生得紧,不过似这般格调风流、意致清越,为之颠倒的岂止众须眉?”他言行放纵,不少中正之辈已是眉头暗皱,但这番论述倒同孔方不谋而合,不由“嗤”地一笑,顾问“双杰”来者何人。
                          裴泰来便对孔方揶揄道:“小子,你可被人家比下去啦。”孔方见这公子嵚崎历落、风神疏朗,一笑之下,如琳琅触玉,光映照人。心知裴泰来是笑他过于秀美,不似这位公子岩岩卓卓、风采逼人,暗想这容貌本是天生,谁又决定得来,便也不回嘴。
                          常逸之则对老搭档横了一眼,自对孔方解释道:“这是江南乐庄的三公子卫行云,素有‘江湖第一美男子’之称,因他精通音乐,尤善箫,便得了个‘顾曲箫郎’的雅号。”
                          孔方笑道:“便冲在场红妆交耳相望,这‘江湖第一美男子’的名号也该坐实。”
                          这位“顾曲箫郎”却也当真活络,不待众人回神,便已寒暄开来:“因生大师,您老真是精神矍铄,改日再找您下棋……啊,丁大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展大侠,恭贺您福寿齐天……咦,您这是……”少林寺的因生大师是名重武林的耋宿、卫行云的忘年之交,而江南乐庄和西北祁连派祖辈渊源甚深,是故他先同宾客因生大师、丁成归招呼,再向主人展于天问候。卫三公子固是风姿卓绝、热情似火,可点到名的一干大侠唯有苦笑。


                          IP属地:浙江38楼2018-03-22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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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众人多是愁苦、愤恨模样,卫行云心知此间大有变故,可他优游惯了,见不得沉闷场面,转而对宇文息抱拳道:“宇文兄,今日执掌门户,观微天下,真是可喜可贺。”按他所想,山海派“亥选”掌门,自是非这位仁兄莫属。
                            宇文息回礼道:“卫兄谬赞,山海派第七代掌门人却是我这位技惊四座的季师姑祖。”
                            文胜之对这位世家子弟的插科打诨早已不耐,趁机抢道:“季掌门,那小……青面白衣女之事如何决断,快请说罢!”
                            季宁不待说话,卫行云便怪道:“咦,文兄却也见过这姑娘?”
                            文胜之对这等有着世家荫庇的公子王孙最为不喜,昂着头不理,丁成归便接口道:“卫兄家传的‘造化乾坤剑’穷极奥妙,乃是天下剑道之樊笼,卫兄作为个中佼佼者,自也跟那姑**过剑了?”
                            卫行云霎然而喜:“那还用说?这姑娘,唉,剑术之高,容貌之美,都叫卫某寤寐思服。”众人相顾异色,文胜之更是面露鄙夷,便是仁义如丁成归也不禁轻咳了一声,肃容劝道:“卫世兄,乐庄建于汉初,历两晋、南北朝、隋、唐数代不衰,朝野英豪都敬上三分,难道是靠‘乾坤剑’使得妙吗?咱们为人晚辈的,万不可堕了祖辈仁侠之名呀。”
                            丁成归固是劝得语重心长,卫行云也听得莫名其妙:“那是自然。”
                            文胜之冷笑道:“自古道,‘英雄难过美人关’,‘顾曲箫郎’在武林中出了名的倜傥风流,可惜呀可惜,丁大侠你的一番好意怕是对牛弹琴。”
                            丁成归尴尬难对,转眼见这位“江湖第一美男子”毫不在意的模样,心中也忍不住想,这位世兄素来爱美成痴,莫是当真为美色所惑,到了不辨是非的地步?
                            季宁问道:“卫三公子,你同那位姑娘如何比剑,可否说个明白?”
                            “大嘴巴”甄樊插嘴笑道:“季掌门,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听那等事岂不,嘿嘿,有碍礼义廉耻?”他话未说完,便有不少人意会附和而笑。
                            季宁淡然回道:“卫三公子也是此案中人,为求得更多线索,听听他的陈述本是应该的。至于甄先生话底的意思么,《礼记》有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先贤明示在前,难道到了我泱泱大唐,反视之如洪水猛兽了?”
                            甄樊呆怔难答,卫行云则一揖到底,正色道:“季掌门超然通达,果非凡俗辈。”跟着笑道,“说来在下的经历倒也简单,无非是在下练‘乾坤剑’时,给那姑娘撞见要求比试,几招之下便落下风。”
                            他说得干脆坦荡,众人却不甚满意,文胜之更阴阳怪气道:“怕是个中关要,不足为外人道。”丁成归怕世交难堪,咳了一声,转而道:“‘造化乾坤剑’为天下剑道之樊笼,又经历代大家改良,更是包罗万象,道合乾坤。尊兄怕是自谦太过,平白堕了自家威风。”
                            卫行云却坦然笑道:“功夫是死的,人是活的。在下志不在剑道,输给天纵之才,也是理当然耳。”众人见他如此厚颜,倒也无话,只文胜之“哈”地一声冷笑:“好一个‘天纵之才’!”
                            一直闭目养神的秋水派忘忧道长冷不丁插口道:“她不是,你是?”这位形容肃古的道人,年在耄耋,出道一甲子有余,莫说在这小小的会场,便放之整个江湖,也是数一数二的武林耋宿。“炎凉秀士”便再偏狭,对这位确确然然的大人物,也不能直言顶撞。
                            忘忧道长慢慢道:“以小徒的断剑观之,卫公子那句‘天纵之才’,当得起。”说完这句话,他又将双目阖上,似陷入了沉思。武林耋宿的断语,分量之重非同小可,众人倒吸一口气之余,丁成归也叹气道:“只可惜美玉掉泥淖,唉……”
                            卫行云不由怪道:“丁大哥何出此言?那姑娘风稜孤峭,泥尘何曾染身?”文胜之嗤笑道:“卫公子百番回护的痴心,怪道惹了一屁股相思债了。”甄樊还要皮赖,笑道:“这却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IP属地:浙江39楼2018-03-22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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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仁兄缠夹不清,丁成归也不由暗暗地皱了皱眉,长叹一声,将自己一番遭遇又复述了一遍。哪知这位卫三公子不怒不愧,反而高高兴兴地揖礼道:“如此了局,可喜可贺。”
                              这一下丁成归便再宽厚,也动了真怒:“我祁连掌门信物和少掌门俱不得全,却是喜在何处,还望世兄不吝指教。”
                              卫行云微微一怔,恍然笑道:“原是吾兄不知底细,错怪了那姑娘。”顿了顿,不慌不忙道,“韦双杨何许人,问问燕歌儿便知。我那大侄女不惯语人短,但吾兄有问,必如实相告。那姑娘这般整治,也算替祁连清理门户。”
                              “小刀豪”燕歌儿是江南乐庄的二小姐,叙起辈分来是卫行云的长侄女。她出身音乐世家,于乐道上却半无天分,甚至可说得上五音不全,乐庄武学一切从音乐上来,见她总不开窍,长辈只得送去了世交的祁连派另行学艺。这位燕二小姐品竹弹丝一窍不通,于刀术上竟颇有见地,兼她生性极豪,习武行事,很有几分当年“刀豪”李刈的风骨,不出三五载,“小刀豪”燕歌儿的名号便在西北大地响了起来,渐渐响彻了整个武林。或许是“刀豪”李刈威名犹在,又或是燕歌儿为人飒爽热肠、重诺轻生,总之,在大多数江湖人心中,这位还是双十年华的燕二小姐,远比年近而立的卫三公子要来得可靠得多。
                              丁成归也不例外。卫行云是否明辨是非,丁大侠尚且存疑。韦双杨是无垢君子,他也未必深信。但燕歌儿却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一剑擎天”远比单凭道听途说的江湖人更了解这位小英豪的品性。
                              念及于此,丁成归沉声道:“双杨之事暂且不提,可李刈大侠的遗物……”
                              卫行云笑道:“丁大哥未免拘泥了。试问以‘刀豪’的为人,会因一场公平比试,可惜一把兵刃么?何况,这修罗刀本是他穷其一生想要毁去又不忍的,如此了局,也算了了他的心结,我正是替李大侠道喜呀。”
                              见众人半信半疑,卫行云道:“李大侠与在下先祖‘乐剑’卫端是金兰之交,他二人少时曾结伴江湖、数历生死,后来一个豹隐漠北,一个游剑江南,见面不便,往来书信却未断绝……”众人大多知道这段往事,纷纷微微颔首,却听得卫行云续道,“在李大侠写给先祖的家书中曾提过修罗刀,他说:‘愚兄于羌独获此刀,名之‘修罗’,实心魔未除,欲坐忘求道,然终不忍毁之,实负吾弟妹之美意,更不敢其扰悬壶志。他日得去执念,即兄之幸也……’”
                              以豪侠著称于世的李刈心中竟有遗恨,众人囿于常理,俱多不信。唯孔方在想:“念难去,实有负,不敢扰,这位豪侠心中别有柔肠。倒不知那位有着悬壶志的医者,又是何等奇人?”
                              他旖旎的念头在心中转了转,“大嘴巴”甄樊则大喇喇嚷了起来:“卫三公子,你话说一半可不痛快!李大侠心魔是什么?辜负的美意又是什么?这些怎么不说明白?”
                              卫行云笑道:“事涉前辈私隐,又与此间无关,晚辈不便多言。”又对丁成归揖礼道,“丁大哥,你是成名仁侠,乐庄上下信得过你的为人。欲知内容真伪,可去乐庄验明原件,但书信中一些私隐事,还望大哥为先辈们守密。”
                              丁成归略一静默,苦笑道:“信也不必看了,待问过燕师侄,再行处置罢。”又对季宁、展于天一抱拳,“季掌门、展大侠,叨扰了。”说毕头也不回而去。众人见他步履略显沉重,想他满腔郁气而来,讨了这样一个结果,难免有些难受。
                              季宁缓缓开口道:“以丁大侠之事观之,想诸位对那青面人或有误会……”
                              话未说完,文胜之便冷冷道:“别人如何我不管,但那厮于我文家是大辱,不血洗不终!”季宁微一颔首:“如文公子这般的,我在此应承,以一年为限,山海派必给诸位一个交代。”
                              甄樊插嘴道:“一年也未免太久了罢?”
                              季宁不急答话,眉峰一扬,卷袖接住一物,微叹道:“好本事。”


                              IP属地:浙江40楼2018-03-22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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