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Chan·Baek┃171025『原创』蚀心者【强强 中长篇】

C 15
声名在外的边家接二连三地出事实在算不上光彩，好在媒体舆论向来是可以为权力与金钱左右，所以边家长子遇刺的事暂时并未曝光。
边慎安一向自诩为人清正磊落，即便如今内忧外患接踵而至，他仍能面不改色地在采访里高谈阔论，用华而不实的税改政策安抚百姓。
政客一向如此，何况是见证过三届总统改朝换代的边慎安。
他慢条斯理地讲述着这个国家接下来可以预见的大好形势，运筹帷幄般吹鼓着从实体经济到房产交易证券股市的稳定。
即便外面的几个秘书已经忙到焦头烂额。
等到报社记者都散尽了，他才握了握手中的金色权杖，清了清嗓子让秘书们依次汇报工作。
他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在闭目养神，但这并不能让手下的秘书助手们松一口气，他们仍是口干舌燥并且事无巨细地报备着一天下来外面的形势。
办公桌旁墨绿色丝绒窗帘的光泛出不易察觉的寒意，夕阳的余光照在老爷子布满皱纹的脸上，似乎他过往的一切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在这张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沧桑印记。他时不时轻描淡写地嗯一句，让人摸不透他的喜怒。
“好像最近整个半岛都不太安全了啊，”老爷子眯着眼悠游道，“该找个聪明点儿的人帮帮忙，就从那些个视钱如命又有点头脑的美国佬里选吧。”
如今时局风起云涌，虽然老爷子年事已高，但只要他一天不死不放权，他说的话就还是响亮的。
秘书们纷纷点头。
老爷子不发话，几个人当然既不敢说话也不敢走，过了会儿才有个秘书试探着问：“外面有人问大少爷的事……”
边慎安并没有回答，他依然眯着眼睛似乎没听到这样的问题，但这已经让秘书们个个如芒在背了，面面相觑。
“尸体运回来了就找法医去验，是边家的人，死也要进边家的祠堂，要是有不长眼冒充的岂不是坏了边家祖上的清白。”
老爷子顿了顿，苍老而严厉的声音掷地有声：“镇荣呢？自己儿子出事了也不管不问吗？”
事到如今当家的还是边慎安，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于是有个秘书只能嗫嚅着：“先生他上周就去东京了，还没回——”
边慎安冷笑：“难怪前阵子听说他迷恋了一个艺伎。”
没有人过问家里的小少爷，虽然在场的都知道有这么个人，并且已经下落不明很久。
长幼有序，嫡子就是嫡子，次子就是次子，何况是区区的一个身份卑贱的私生子。
“还有，”老爷子摆摆手，“尸体确认好了身份就把丧事办了，别让人以为老头子我戎马一生到头来还畏畏缩缩，死了长孙还秘不发丧。”

最有威胁的嫡子客死他乡，不足为患的私生子下落不明，边伯贤思忖着边家的这对母子实在是太会算计。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但这样的局边伯贤能看出来，老谋深算了一辈子的边慎安又怎么会丝毫没有察觉呢。
江山易主可不是先杀人再取而代之那么简单的事。
边伯贤选择继续蛰伏，现在家里看起来越是平静，背后就越风起云涌。如果边逸楠母子真有什么计划动作的话，下一步很有可能就是积极笼络家族中从政的人脉。
税务和海关部门里尸位素餐的职位大多都安置了边家的近亲远亲，加上林瑶作为边家的女主人，这些年她的母家也靠着这层裙带关系坐上了不少油水丰厚的官位，从政治渗透到商业会简单得多。
黑金政治一向如此。
边伯贤虽然能猜到计划步骤，但总隐隐觉得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对，但具体是什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他正想地出神，李明佑就敲了门：“朴先生在找您，连我的手机和邮箱都被轰炸了。”
俨然一副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样子。
的确，从日本走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人，连接电话也在五分钟之内，上一个电话还说要来波兰找自己，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挂断。
“不用管他。”
李明佑不可思议于他的轻描淡写，只能噤声。
“还有别的事吗？”
“最近店里的妈妈桑原口小姐说好像有人在里面谈生意，”李明佑压低了声音，“关于白粉的，您要不亲自去看看？”
干他们这行的的规矩，就是没有交情，不在在别人的地盘上贩毒，因为一旦出了事，牵扯太大。
边伯贤皱了皱眉：“什么人？”

边伯贤到日本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夜总会里还有未消散的靡靡之音，他直接乘了电梯去了办公室。
当年边伯贤直接花重金买下了东京银座的这家夜总会，又请来最年轻有手腕的妈妈桑经营。
而他本人平时确很少来，账目更是基本不过目。当时想开这个夜总会也是李明佑出谋划策的，赚钱是其次，主要是洗钱——不光洗他边伯贤的钱，还要替日本各路官员洗钱。这样一来二去不光和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打好了关系，也让他背地里收集了不少证据把柄。
“把人带上来。”
边伯贤神色恹恹地看着被押上来的两个日本人，李明佑从后面一脚踢在他们后腰，两人受不住，直接噗通一声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东西呢？”
穿着华丽和服盼着精美发髻的原口让人把东西毕恭毕敬地放在桌上。
边伯贤转向趴在地上的两人，淡淡地问：“就为这么点东西，连命都不要了？”
被抓来的人咬牙切齿，一声不吭。
边伯贤轻笑：“难道你们觉得这不是药品，是婴儿奶粉？”
其中一个日本人嘟囔着骂了一句，随即上一秒还笑眯眯的边伯贤就一把掐住他的脖颈，力道大得吓人：“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说了可真让人烦啊。”
边伯贤即使在生气的时候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但这种不露声色却更透着一股寒意，被捏住脖颈的男人已经因为缺氧而涨的满脸通红。
边伯贤没有要松开他的意思，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被擒住的男人眼珠瞪得极大十分可怖，边伯贤把他的脸拧向旁边的同伙。
“干咱们这行的不是你杀我就是我灭你，尔虞我诈见多了，自古以来一向如此，只不过今天二位运气不好，让人发现了又跑得慢了点。”
边伯贤的语气依然没什么变化，蓦地松开手，毫不费力地将那人甩开，后者因为缺氧太久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继而居高临下地转向他旁边的同伙，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那人的脸：“不怕死也没关系，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我们也多的是。”
李明佑在旁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在边伯贤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边伯贤的眼神在不经意间闪烁了一下，然后冷笑：“这一步走得确实高明。”
他不像家里的两个哥哥，从读书认字到骑马射击，都是请的最好的老师来教的。他进边家晚又不得势，从勉强生存一步步走到现在，只能靠自己，可有些手段到底是差了些。
“有人买你们的命来换我的消息，对吗？除了家中兄长，我实在想不到有谁会这么大方地重金挂念我。”
这个局布得太高明了，在日本正常夜总会被发现有客人私卖毒品，按正常情况是要交送警察的，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只要人活着就有可能把边伯贤隐忍蛰伏的风声送出去；如果现在贸然把人杀了又相当于变相暗示了对方，这家坐落在银座最高层的夜总会其实背后并不简单，深究下去最终还是会查到边伯贤头上。

C 16
边伯贤仍是不动声色，脸上的表情永远是平静甚至薄凉的。
“那就先把人带下去吧，”他顿了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灭口，如果动静太大，就让他们自己试试带来的玩意儿。”
等人都带走了边伯贤才难得露出了困倦的神色来，李明佑知道他是这段时间舟车劳顿太辛苦，正想劝他早些休息就听到有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三少不是吩咐要休息了吗！怎么又有事了？”
门外的人依然只是敲门，不作回答。
如果是手下的人必然不敢不应答，但如果是外人闯进来也不该这样没半点动静，实在蹊跷。
李明佑警觉起来，从腰间掏出枪迅速掩身到门后。
边伯贤的声音仍是懒懒的：“谁啊？”
“你男人。”
不用听声音，光是这句话就让边伯贤原本白皙的脸涨红起来。
李明佑识趣地收起枪，打开门——果不其然是朴灿烈。
“谁让你开门的！”
即便这个少主有再大的不满，李明佑也不敢再留在这里，只敷衍着解释：“朴先生已经找您很久了，就算不开门他也有办法进来的。我先去看看那两个日本人的情况。”
边伯贤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人居然敢堂而皇之地闯到这个地方来，还大言不惭光明正大地调戏自己了！
恼羞成怒地就把办公桌上的文件，连带着咖啡杯也往门外扔。
朴灿烈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见那些厚厚的文件夹朝自己砸过来也不闪躲，以至右侧耳朵都被砸出了血。
见这人不偏不躲由着自己来，边伯贤不知怎么地气也消了大半，但仍是板着脸：“你来这里做什么？”
朴灿烈这才敢迈进房间，把门关上了：“乖，别让手下的人看好戏了。”
边伯贤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问你话呢！”
朴灿烈也不着急解释，慢悠悠地把门关上，转过来却像变了脸——一副极不悦的样子。
“你还好意思问我？我把西欧翻了一遍都没找到你，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倒好，到日本的销金窟来了！”
边伯贤自知理亏，不和他争辩。
“你是看上哪个小姐了？还是那个传说中全东京最年轻漂亮又身段柔软的妈妈桑？”
“我没有。”
朴灿烈听了更是提高了音量：“你没有？那你来做什么，还不让我知道！难不成这是你海外的洗钱产业链之一，你是来查账的！”
边伯贤百口莫辩——居然让他猜中了。
朴灿烈不自觉怒火中烧，索性把人拦腰抱起扔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
“***要造反了！”
朴灿烈轻笑：“是你欠收拾了吧！”
“住手！给老子住手！听见没有！”
让边伯贤失态的情况屈指可数，现在他几乎要崩溃：“你再敢动一下，***剁了你喂野狗信不信！”
朴灿烈的动作却没停下，事实上他就喜欢这人这副小野猫的样子，不由分说地就解开边伯贤的皮带，一把将他的西裤连带内裤扒到了膝盖。
从皮肤上传来的突如其来的寒意让让边伯贤打了个冷噤：“你、你别乱来啊……外面有人！”

“我知道，”朴灿烈又笑，“我从外面进来的怎么会不知道外面有人呢。”
边伯贤不敢挣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闭上眼希望这人动作别太放肆。却没想到身后的男人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动手，反倒是臀上却传来了一下下的剧痛。
朴灿烈一开始是真下了力气打的，以至于一巴掌下去边伯贤白皙的肌肤上都涨起来红印子。他打了几下见边伯贤既不叫嚣也不喊疼，才放轻了力道。
捧着边伯贤的脸一看——一张原本白净清冷的脸上已经涨得通红，透亮的眼睛里不知道是羞怒还是委屈。
朴灿烈放软了语气：“你知不知我多担心你，你大哥刚出了事还没查出是谁下的手，正是敌暗我明的局势，你又肆无忌惮地黑吃黑吞掉人家军火，小心不止一方势力要取你头上暗花。”
“不出手狠点怎么拼得过，干我们这行的向来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贪生怕死怎么做事。”
朴灿烈见他依旧嘴硬，也不逼他求饶了，只是耐着性子又把他裤子穿好，连白衬衫都一并塞到裤子里。
“听说老爷子找美国佬把家里的安保系统升级了，传闻称连个身份不明的苍蝇都飞不进去。”
边伯贤回到位子上装作漫不经心：“老爷子向来谨慎，是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所以这几年家族里才有传言说他老来畏手畏脚。”
“那你更应该谨慎了，那些暗处的人要对付的可不光边慎安一个人。”
边伯贤抬起头：“你大老远跑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朴灿烈一改先前的怒气冲天，蓦地俯下身将人圈进自己怀里，声音在那一刻变得温柔起来：“说什么你都不会听，就只能抱抱你了。”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边伯贤脸颊一下子发烫起来，尽管他与这个男人已经有过更亲密的行为。
“我知道在你看来那些海枯石烂的誓言都很荒谬，但是我求求你，孤身涉险的时候，想想我，有些事真的太冒险了。”
“我想过，但我没得选，”边伯贤没有挣脱，“我不要他们的命，他们就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他们背后有祖祖辈辈的靠山人脉，我没有，什么都要自己来。”
“这样争下去胜算不大，”朴灿烈直言，“边俊赫已经死了，你不觉得可怕吗？”
“那些人不可怕，是推动人不择手段泯灭人性的欲望可怕。我不争，也没有活路，一直以来摆在我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两边都是万丈悬崖。”
边伯贤闭上眼，沉默许久。
“我没有退路的，灿烈。”
朴灿烈静静地看着这个人的侧颜，他的头发是柔软的，肌肤是柔软的，连嘴唇都是柔软的，但在这样的一个看似柔软的躯体里却有一颗坚如磐石的心。
“人脉靠山也可以后天笼络，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资助一些在外韩裔留学生，现在他们大部分已经作为精英回国了，在这个国家的各个机关系统里。”

边伯贤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远见。
“这些出身贫苦又想出人头地的学生，可比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官宦子弟可靠多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原本开始缓和的气氛被朴灿烈这么一问又冷下来，他有些懊恼于自己这样口不择言，但又无能为力。
面对边伯贤，自己始终无法冷静地看待他所做的一切。
“你和南韩金家什么时候有往来的？”
边伯贤在离开日本后的确和金钟仁有过联系，但也仅限于电话邮件往来，并没有见面。而且是对方主动抛出橄榄枝，说边家的女主人林瑶在外面开画展卖画，来往于各种官太太聚会间捞金。
这是个扳倒她的好机会,但眼前时机还不够成熟，而且据说她还买人头在中国炒地皮楼市，一本万利的买卖赚的盆满钵满，但问题是查不到她的账目往来。
“人脉也可以拉拢，这是你自己说的！”边伯贤腾地起身，“你现在又质问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每天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都要和你汇报不成？”
“金钟仁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如果肯帮你一定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只是想提醒你。”
“他的底细我摸得很清楚了，你知道他答应帮我的时候说了什么吗？”边伯贤悠游自信满满地笑起来，淡红色的嘴唇上扬，“他说，他认为寻常人少走的路，才会有好风景。”
朴灿烈有些不可思议：“那后来呢？”
“他说边家老爷子干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可能要有麻烦了，想找替死鬼，也许边家任何一个人都会成为牺牲品。如果他活着就让他去顶罪，让老爷子赢个大义灭亲的美名，如果他不听话就会被灭口，到时候也死无对证。”
朴灿烈叹了口气：“弃车保帅而已。”
“其实我来不是和你吵架的，”朴灿烈放软了语气，“我、我就是——怕金钟仁对你有什么企图，你周围到处是龙潭虎穴，我、我实在是……哎……”
见边伯贤不说话，他的语气更急了：“我、我其实就是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不要总喝咖啡，也不要总搭夜间飞机影响睡觉……”
边伯贤仍是沉默。
“你要是不高兴我、我还是走吧——要是遇到什么麻烦记得找我。”
说罢就往门口走去，朴灿烈正打算开门，边伯贤的声音才不紧不慢地响起：
“我能有什么麻烦。”边伯贤的语气仍是不冷不热，听不出什么情绪，继而话锋一转，“我最大的麻烦就是遇见你了。”
朴灿烈愣了愣。
这时候边伯贤才走到他身后：“喂，刚刚在门口扔东西砸到你疼不疼？”
朴灿烈几乎是大喜过望：“没有！不疼！”
男人转过身再一次把他抱住。
“有时候我也担心在地狱里游走多了，就会忘了怎么做个人，”边伯贤苦笑，“还好有你在。”
还好有你在。
边伯贤最不擅长的就是吐露感情，如今这五个字说出口却比什么都让朴灿烈欣慰愉悦。
也许这个人骄傲倔强得一辈子都不会说爱你，但事到如今有这些就够了。

原口到底是擅长察言观色的，她算准了边伯贤起床的时间，让人提前买好粥和小菜，该保温的保温，该冷藏的冷藏。直到边伯贤开了门，她才落落大方地走进去。
她看到朴灿烈的时候并不惊讶，事实上做她们这行最擅长的就是言辞了。
“伯贤君很少过来，连您喜欢吃什么都不清楚，实在抱歉。只能让人买了鱼片粥和一些清淡小菜，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边伯贤对吃倒是不讲究，但从昨天夜里一直到中午都没吃东西，还是饿的。
朴灿烈面无表情：“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边伯贤一时语塞。
原口温婉地欠了欠身，脸上仍是带着笑：“那原口就先去整理账目了。”
边伯贤摆摆手：“等一下，昨天晚上那两个人还在么？”
“是的，正想问您怎么处理呢。”
边伯贤却转开话题：“最近店里还有什么麻烦吗？”
原口压低了声音：“松本家的太子爷最近缠着店里一个晚上兼职的小姐，对方已有家室妻子又凶悍，实在有些难处理。”
“造船的松本家？”
原口点点头。
“我记得爷爷寿宴的时候，给松本家发过请帖。” 边伯贤若有所思，“对了原口，你的男朋友是不是在东京法院工作？”
原口一愣，笑得依然优雅：“劳您挂念呢。”
“有时间就多陪陪他，多给他鼓励吧，君主立宪制的国家如果要做一番大事，竞选没那么难的。”

C 17
边家对外宣称是长孙在墨西哥度假的时候出了车祸，不幸身亡。边俊赫的葬礼安排在一周后。
生在这样的家族里，是非黑白本就是颠倒的，死不瞑目又算得了什么呢。
边伯贤下了决心要回去，朴灿烈也拦不住。
“你就这样毫发无伤地回去，别人会以为你和绑匪是一丘之貉。”
边伯贤平静如水：“当然不能就这么回去，最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被绑架，因为一直收到没有赎金所以被狠狠折磨虐待，但在得知家中长兄遇害还是拼命逃走，经历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后赶到了葬礼上，这才是最感人的兄友弟恭的故事。”
朴灿烈于心不忍：“非这样不可吗？”
“对自己都狠不下心，还怎么去狠心做大事。”说话的时候边伯贤正倚在沙发上喝茶，“以前在家的时候我从来喝不到这种茶叶，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日子过够了，我想以后，作为边伯贤，堂堂正正地活着。”

边俊赫葬礼的那天下起了毛毛雨，天阴沉沉的，空气里是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压抑气氛。
边俊赫的黑白照被摆在灵堂中央，不论善恶，他的这一生都被定格在了这一刻。
边俊赫的母族韩家是首尔名门，至今仍是屈指可数的房地产大亨。他的外公韩忠已经年逾七旬，老人家对这个亲外孙的死多少是知道点内情的，但论背景毕竟比不上边家，外加如今边俊赫的母亲早已撒手人寰，不顾情面地追究下去也是徒劳，只会鱼死网破。
活到这个岁数的人都已经成了老狐狸，怎么会不懂审时度势的道理。
边镇荣这个平时流连声色的父亲总算在长子的葬礼上露面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丧服，一双眼睛因为长期纵欲的缘故已经深陷，整个人形容枯槁，看起来竟不比老爷子边慎安年轻多少。
但凡是和边家有点交情的大大小小的政商界人士都来送了花圈，回想起来，边家上一次有这种大场面还是老爷子的寿宴。
世事难料。
家仆们都恭恭敬敬地撑着黑伞，边逸楠跟在老爷子身边，迎接来往的客人，俨然有了下一任继承人的模样。林瑶作为他母亲，即使故意把眼睛熬得通红，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悲痛欲绝的外表下，心里却是比谁都高兴。
“爷爷，外面的车在等了，是时候送大哥走了。”
边慎安叹了口气，苍老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边逸楠毕恭毕敬地点点头，示意家仆们开始准备抬棺材起身，自己捧着黑白照走在最前面。
这时候老管家终于穿过黑压压的人群，找到了已经满头白发的边慎安，凑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老爷子先是一愣，随即朝边逸楠摆摆手，让他暂且等一会儿。
“死里逃生当然不容易，快让那孩子进来吧。”

边伯贤踏进灵堂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这个上不了台面私生子，将要被人扒开外皮赤裸裸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下。
在场的人多是没见过他的，更是不明白这个满身血迹的少年在这个时候闯进灵堂是怎么回事，顿时开始窃窃私语。
边伯贤对自己太狠了，他浑身都是伤痕，一件白衬衫几乎沾满了斑驳的暗红色血迹，瘦削的脸上也几乎布满干涸的血，赤着一双脚，踉跄着走进来的时候几乎是一步一个血印。
他一看到灵堂上的照片，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顿时蕴满了泪水，悲恸而惊愕地嗫嚅许久，却说不出一个字，过了很久才低低喊了一声：“哥、哥哥……”
紧接着几乎是连走带爬到边慎安面前：“爷爷——这、这怎么回事？”
就这刚刚喊出的一声饱含悲怆的哥哥，足以让在场的人明白了这个少年的身份。
边慎安看着这个几乎已经带了哭腔的小孙子，从管家手里拿了块干净雪白的手帕，轻轻地替他擦干净了脸上的血。
语气平淡波澜不惊：“你大哥他出了车祸，大家都很难过。”
晶莹的泪珠从边伯贤的眼里落下，他情难自禁地恸哭起来：“怎么……怎么是这样……”
金钟仁在人群中看着边伯贤，没想到时隔多日再见他竟是这样的场面，心里不知怎么地有些悲从中来。
即使他看穿这一场猫哭耗子的把戏，却不想拆穿——这样故作羸弱甚至弱不禁风的边伯贤居然让他联想到楚楚可怜一词。
他想去把这个人的眼泪擦干，捧着他的脸不断亲吻着安慰他。
真是疯了。
这个人软弱可欺的外表下是怎样狼子野心，他很清楚。但即便这样，金钟仁仍忘不了那晚在玉兰树下看到的那一幕。
即使你是恶魔，也该为我所有。
“我以为咱们一家人能永远和和美美地在一起的……现在这样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爷爷那么疼我们……你还说明年开春要和我一起去奈良……”
边伯贤伏在棺材上哭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少年独有的嗓音和真情的倾诉，听起来竟格外真切。
边逸楠从背后拍了拍他肩膀，将他从棺材上拉起来：“大哥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别太难过了，你本就身子弱，这次又九死一生地回来，别哭坏身体。”
“我念着大哥的好，心里难受……”边伯贤呜咽着，“我上次见他还是好好的……”
“大哥在天之灵会知道你挂念他的。”
边伯贤终于渐渐地止住了哭，他在边逸楠的搀扶下慢慢地站起来。
边逸楠松了口气，他让边伯贤温顺地靠在自己肩上，招手让家仆来代替自己照顾这个泪痕未干的少年。
边伯贤太瘦了，瘦到让边逸楠觉得自己搭在对方肩膀的手只要稍稍向前，然后慢慢捏住他细弱的脖子就会马上断气，然后和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躺在一起。
小**，等你死的时候，可没人会为你掉一滴眼泪。你可能连葬礼都不会有，就像当年你养的那只猫一样，就算死无全尸也不会有人在意。
“大哥是被人害死的，凶手就在这里，对吗？”
边逸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不是边伯贤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他绝不相信这个一向被人踩在脚底的少年会说出这样狠厉的话！
边伯贤的声音轻轻的，像一只柔软的猫一样看起来毫无攻击性。但说的话却让边逸楠整个人如芒在背。
他正要低声质问，连眼神都变得凌厉起来。
边伯贤看在眼里连忙后退一步，畏怯地看着他，最后甚至哇地一声呕出一口鲜血来。

边伯贤一觉睡了大半天，他身上的伤很重，即便回来后找家庭医生来看过处理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还是还是疼。
他想起朴灿烈送他走的时候苦笑着说：“要是别人敢把你弄成这样，我一定要他碎尸万段。”
边伯贤握紧了他的手：“我做的一切都会有回报的。”
再后来朴灿烈没有说话，看着他下了车，走了很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细茹听到房间里有了声音，就敲着门：“少爷，有个自称金钟仁的人找你。”
边伯贤嗯了一声。
这时候的边伯贤已经比在上午葬礼上干净清爽了许多，换了一套青灰色的棉麻睡衣，身上的血腥味变成了消毒水味，只是脸上依然苍白。
“好久不见了。”
边伯贤温柔地笑着：“是很久没见面了，说来还是要谢谢你。”
金钟仁坐在椅子上，有些手足无措：“谢什么，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没想到今天你也会来，真是见笑了。”
金钟仁看着这个人琥珀色的眼睛：“我看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只觉得难受得很，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把人折磨成这样。”
边伯贤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着。
这模样甚至给金钟仁一种错觉——这个人本就是宛如柔弱的小动物，怎么会有那些狼子野心呢。
过了许久，边伯贤才慢慢抬起眼睛：“当然是我自己啊，能杀死我的也只有我自己。”
这样平淡无奇的语调就像聊天气一样轻松。
金钟仁惊愕了片刻：“你——这是何苦……”
“以金先生的出生可能永远理解不了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没关系，我所做的一切也从来不是为了被理解的，只是想要有尊严地活下去，仅此而已。”
金钟仁想辩解却不知怎么开口。
“如果每个人的出生可以选择的话，我也想生在一个普通人家，贫苦而平凡地过完一生。可命没得选，我又不想听天由命。”
边伯贤指着房间的窗台：“我曾经养过一只猫，它最喜欢睡的地方就是那里。后来有一天我不在家，它就被家里养的雪獒咬死了。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今天死的是猫，明天是什么呢，会是我吗。”
金钟仁知道再多的安慰都是徒劳，只能撇开话题：“上次你和我提到的事，我查出了些眉目，但盘根错节的关系很复杂。有些具体的人员名单和往来资金的整理还需要一些时间——”
“你这样会得罪很多人的。”边伯贤打断他，“到这一步就可以了，接下去的事我会再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像这样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办法吗？”
边伯贤一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自出生就没见过我母亲，我父亲那颓废不堪的样子你也见到了。我这副皮囊皮囊本就没什么珍贵的，倒是你，能这么帮我已经很感谢了。”
“看来你还是没把我当朋友，”金钟仁冷冷地说，“那今天真是打扰了。”
说完就要起身。
边伯贤完全没想到他会为这件小事生气，只好喊住他：“金先生就这么走了不是太可惜吗？我从国外走了一趟还想送你个礼物呢。”
金钟仁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边伯贤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木匣：“一枚缅甸产的翡翠扳指而已。”
光是这木匣就是用上等金丝楠木做的，就可想而知这枚清澈碧绿的扳指是何等金贵了。
“希望有朝一日坐上金家第一把交椅的时候，金先生不要忘了戴上。”

边俊赫葬礼的第二天，边家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奢靡生活。
但即便是住在别院的边伯贤，也听到了关于女主人在正宅里大吵的消息。
“听说是老爷把一个日本艺伎带进了家门，现在夫人把家里砸得乱七八糟，但凡有看不顺眼的家仆都被她扇了耳光，说是要大家认清谁才是家里的女主人。”
边伯贤合上书，嘲讽说：“要是昨天葬礼上死的是她儿子，就不会这么飞扬跋扈了。”
细茹把他的轮椅推到和煦的阳光下，料峭的深秋里总是透着丝丝的寒气。
再往后就是冬天了吧，熬过这个严峻冷酷的时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不在的时候，他们有为难你吗？”
细茹怯生生地摇头。
“等以后安定下来了，我就去给你找个好人嫁了，别在这吃人的深宅大院里待着了。”
小丫头脸上顿时升起红晕，连连摇头。
“少爷是有喜欢的人了吗，怎么会突然想到结婚？”
被这么一问，边伯贤自己也是一惊：“也许是，可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更害怕我的所谓喜欢会害了他。”
细茹大概是这世界上陪伴他最久的人了，边伯贤很少有这种轻松的时刻，他盯着窗外发呆：
“马上就会有一场血雨腥风了。”

==============tbc======================================国庆节前就先更这么多吧，剩下的国庆都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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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主宅来了人说要小少爷一起去吃晚饭，细茹想以边伯贤大伤未愈推脱，没想到他自己却一口就答应了。
小丫头还是担心：“刚刚那是夫人那儿的家仆，我怕您过去要吃亏啊。”
“我已经伤成了这样，她还能把我怎么样？在家还能要了我的命？”
但边伯贤没想到这顿饭却是个家庭聚餐，边慎安坐在主位，看起来和和睦睦，就连刚吵完架的林瑶和边镇荣也客客气气地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原本边俊赫的位子连椅子都被撤下，仿佛这个人从未在这里出现过。
边伯贤是最后到的，又是晚辈，就算是有伤在身也不是借口——他勉强着站起身，朝大家鞠了一躬才坐上位子。
边慎安清清嗓子：“都是一家人，客气倒疏远了。”
长长的乳白色欧式餐桌上摆着娇艳的百合和铃兰花，还带着露珠，桌布是褐色底绣着吴琼花的昂贵绸缎，看起来光洁柔亮。老管家指挥着一众家仆来来往往地往餐桌上摆着佳肴餐具。
在边伯贤的记忆里，只有刚进边家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坐在这里，那时候他才十岁。
时光荏苒，转眼间都十年了。
当年那个任人欺凌又无依无靠的私生子居然独自熬过了寒冬般的十年，坚韧隐忍地活了下来。
“今天难得聚在一起吃个饭，别的都不谈。”
老爷子发了话，自然没人扫兴去提政界和黑道上的那些事。连林瑶也只是拨弄了下手指上光彩夺目的钻戒，低下头安静吃饭。
“那个艺伎的事都处理妥当了吗，镇荣？”
边镇荣本在埋头吃饭，突然被这么不经意提到吓了一跳：“过几天就让她回日本。”
老爷子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角：“上次我特意吩咐林秘书给她买了机票，怎么？我糟老头子说话不响亮了？”
这话明显是有弦外之音，在座的人都齐齐地放下了碗筷，不敢轻举妄动，气氛一度冷到极点。
“一个女人而已，父亲您动那么大气干什么？”
老爷子脸色阴沉，冷哼一声：“你也知道只是个女人而已，边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边镇荣却是个不怕惹事的主，继续不以为意地顶撞：“边家干的丢人的事情多了去，还差这点？”
这话说得实在放肆了，连边伯贤也没想到自己这个混账父亲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忤逆。
边慎安被气得不轻，目光瞬间肃杀冷酷起来，让人不寒而栗，他冷冷地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独子，厉声呵斥：“我边慎安戎马一生，没想到却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你母亲死得早，你缺管教变成这样我不怪你。但是你得明白，儿子没有了，我还有两个已经成年的孙子。”
这话一出，边伯贤心里也是一惊。
没了儿子还有孙子是什么意思，就是既然你这块朽木难成大器那就别怪我把你当弃子了，以后要是犯了什么事儿边家不仅不会保你，还有可能拿你的人头去顶罪卖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