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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故事:半壁风云八千里/文 才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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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7-11-18 16:57回复





    2楼2017-11-18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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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楼2017-11-18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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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豪夺
        不久,汴梁城里传来了金军退兵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但墨染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已经被金人点名要偕同他们北返,照顾和亲给金国二皇子的福金帝姬。眼见小丫鬟们给她打点行囊,墨染的头脑木然一片。
        鸨母塞给墨染一些银两,嘱咐她一路小心。鸨母抱怨着说道:“你这丫头,就是不听话,当初不让你抛头露面,怕招惹麻烦。怎样,前几天来的几个鞑子就不是善茬,你言语怠慢,他们自然不肯放过你。这次跟过去,想必就是你我母女永别了。你走了,妈妈我是谁也指望不上了。”
        临行之前,鸨母又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卷送给墨染,叫她千万收好。
        墨染奇怪地问道:“妈妈,这是什么?”
        鸨母打开了包袱卷给墨染看里边的一条襁褓。说道:“孩子,你今天就要走了。兵荒马乱的,我只怕我们娘儿们没有再见之日,这是你的东西,你千万收好。你来我这里时,还是个小婴儿。你的这块襁褓上有些琴谱。我不是经常督促你学这上边的曲子吗。我虽然不明白,这琴谱到底有啥玄机。但是,这东西一定是你娘留给你的。”
        “啊?我娘?我不是没有娘?”
        “你傻呀!哪有没娘的人!你娘是谁,我不知道。可是,她还是爱你的。你看,这琴谱是血写的。到底是啥样的人,要用血写个琴谱在襁褓上呢。”
        “这么说,我娘是希望我学会这曲子,将来相认?”
        “一定是了。”
        “妈妈,可我怎么觉得这个琴谱里的曲子差了一点什么。虽然很好听,但是,就是差了一点什么。”
        “哎呦,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对琴可不如你懂得多。总之,你带好这个襁褓就对了。千万别弄丢啊。”鸨母扭过脸去,抽泣着不再看墨染。
        “难为妈妈用心良苦,多谢妈妈的养育之恩。大恩不言谢,墨染从来不知父母是何人,只有妈妈待我如同己出。这辈子墨染命薄不能报答妈妈恩德,来生结草衔环,变牛变马。”墨染直直地跪在地上,说着就用力地磕响头。随后,她掸掸尘土,悄然离开。
        宋使“护送”着以福金帝姬为首的众多女子和大量的金银、牲畜去往金营。一路上女子们的哭啼声不绝于耳。宋使对金人谄媚的态度,更是让墨染不愿直视。
        到金营时已是日暮黄昏。这些女子们被金人安排住进了营帐,只有福金帝姬被单独带走了。不同于其他女子,墨染不哭也不闹,她很清楚:覆巢无完卵。不能主宰命运的人就算是哭死也没人心疼。自己和这些女子们已经被朝廷当作慰问品送给金人了。如果慰问品能给更多的人换来和平的生活,换来国泰民安,那么牺牲小我又何乐而不为呢。她感到腹中饥饿就从包袱里取出平素爱吃的小点心和酱菜。在她看来,逃避式的寻死觅活是不值得称颂的。死改变不了什么,只有坚强地活下去才有重新开始的可能。不管将来好坏,只有挨过眼前的困难,才有活下去的希望。想活着就得好好吃饭!
        吃饱喝足后,墨染在角落里哼着琴曲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朦胧之际,她又回到了绾心院,梦到了三年前大雪纷飞的一天。
        猛地,墨染被人推醒。有金兵扑过来架起她就往外边跑。“你们要带我去哪?你们想要干什么?”墨染神志不清地问道。冷风将她吹醒,前边是个超大的营帐,离老远就能看见灯火通明的帐篷里人们手忙脚乱沸反盈天的样子。
        “四爷,人带来了。”两个金兵把墨染放下,向宗弼复命。
        宗弼对墨染道:“你可来了!你快看看我家王爷他怎么了?”
        宗望伏在地上干呕不止,有人给他捶背端水都被他推开了。墨染走近一瞧,见宗望嘴唇黑紫,面色青苍,冷汗淋漓。说道:“你家王爷中毒了。”
        原来,宗望在与福金帝姬欢好时意外中毒,而福金帝姬也借机以死明志。所谓的“和亲”不欢而散,红事变成了白事。
        “何毒?军医们束手无策,姑娘可有办法?”宗弼急切。
        墨染又隔着袖子给宗望切脉,少顷她笔走龙蛇地写下了药方,对宗弼道:“立即去煎药端给他喝。”
        “我,我的胸口像火在烧一样。吐了一遍就再也吐不出来了。”宗望强打精神说道。
        墨染柔声安抚着宗望,又对宗弼说:“你且扶他躺下。我去调配个偏方,马上回来。”
        “你不能走,方子找人去调配,你走了万一……”宗弼不敢再想下去了。
        “你可真是磨叽。我虽然不喜欢你们这些金人,但是眼前他只是我的一个病人,我不会弃之不顾的。”墨染嫌弃地说道。
        宗望也抬眼看向墨染。墨染顿时心软。她取了一只银茶碗对宗望说道:“你且躺着,我去去就来。”
        很快,墨染就把汤药端了回来。宗望把汤药一饮而尽,没多久就翻江倒海地吐了出来。
        “二哥,您感觉怎样啊?”宗弼关切。
        宗望长出了一口气道:“轻松多了。”
        墨染也上前探视了一眼,道:“待会儿你再把煎好的汤药喝了就早些睡吧。晚上起夜要多穿衣服。明天我来看了你你才许吃早饭。懂了吗?”
        宗望点头应允。
        宗弼见宗望有了精神,便也跟着松了口气,说道:“劳烦姑娘就近休息。你是人才,不能屈身在我们堆放战利品的营房。我这就叫人在帅帐附近给姑娘单独搭一间小营房,姑娘在此等候片刻。”
        墨染对宗弼说道:“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我被你们抓来,怎么折腾也全看你们的心情,我也只能听之任之。”
        宗弼忙解释道:“姑娘误会了。并不是我们要抓你过来,是因为二哥觉得你医术精湛,是难得的人才,所以才有心请你过来。本来二哥是要先见你的,可福金帝姬毕竟是上邦公主,不能慢待,所以才唐突了姑娘。姑娘千万不要挑理。正所谓该见面的总会见面,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对,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墨染自嘲地笑道。
        这时,有侍者端水来准备喂宗望服下。宗望摇头拒绝,伸手指了指墨染。
        墨染气不打一处来,假装没看见,眼睛看着别处。
        宗弼劝道:“王爷身子虚弱,下人们笨手笨脚不会照顾。还请姑娘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墨染拒绝道:“我只会看病,不会喂药。他若不喝,那也不要勉强了。想死想活还不都凭着他。”
        “将来我二哥病好了,不会慢待姑娘的。”宗弼劝道。
        宗望喘着粗气说道:“麻烦姑娘亲自喂我喝药。我,我可是你的病人,你怎么能弃我于不顾?”宗望为博取墨染的同情心,摆出了一副可怜相。
        墨染最听不得别人这样说,只好接了水碗道:“罢了,罢了,你赢了!”她端起水碗,一勺一勺地喂给宗望喝。
        宗望喝了水,感觉胸口心头平静了很多。
        “二哥,您觉着咋样了?”宗弼关切地问道。
        “不像刚才那么难受了。”宗望有气无力地说道。
        宗弼很殷勤地问道:“姑娘,我二哥身子这样虚弱,要不要喝鸡汤补补身子?”
        看着宗望骗她喂他吃药之后诡计得逞的得意相,墨染嗤之以鼻地说道:“鸡汤救不了他,他得喝鸡血。”
        “噗!”宗望被墨染逗得把嘴里的水都喷了出来。
        宗弼躲闪不及,被淋了一身。


        7楼2017-11-18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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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露营
          当晚,东路军的人马驻扎在野外。有侍卫通报说太原来使要求见王爷汇报西路的战况,宗望忙让信使进帅帐详谈。
          墨染坐在自己毡房门口,捡了一根树杈,在沙土上画着圈圈。她看着帅帐里的金人们进进出出,脑子里回想着马车里宗望的请求----那里的人需要我。我到了那边倒是可以做个有用之人。不过,那里的人到底值不值得我帮助呢。虽然我也很愿意做个有用的人,可是和野蛮人一起生活在丛林里,终日与狼虫虎豹为伍,还要面对比狼虫虎豹更凶猛的金人。我真的能受得了吗?
          眼见一个男子在几名侍卫的护送下走向帅帐,墨染眼前一亮,这个人似曾相识,他的侧脸,他的背影,都让她心跳瞬间加速。她雀跃而起,风一样地奔向那个已经进入帅帐的男子,叫着:“四哥哥,四哥哥!”
          帅帐周围的侍卫们自然不会让她上前,可她也不会放弃,仍然叫他四哥哥。这一幕被端坐在帅帐中的宗望尽收眼底,醋意与狐疑瞬间充满了整个帐房。
          被墨染错认的这名男子也不由得回头向她看去。虽然他从未见过这个美人,但却再也没能把目光从她美丽的面庞上移开。
          墨染看清了那个男子,不再激动。侧脸和背影虽然很像,终究是旁人。而自己刚才一连串的举动引发的好奇与议论,又让她无比尴尬。
          “我,那个,不好意思,认错人了。”墨染红着脸低声道歉,垂首就要退出营帐。
          “过来。”宗望向她伸手示意坐到自己身边。宗望见有人竟然对自己的猎物发生兴趣,就抢先宣示主权。
          墨染偷着看了宗望一眼,红了脸低头走过去。刚一靠近,就被宗望牵了手,拽到怀里。宗望抢到了美人,才转过头来问帐下的男子道:“迪古乃,你从太原过来,帖末合他们怎样了?有什么进展没有?”
          “回禀王爷,晋王换下了银术可,让娄室指挥进攻。娄室真不愧是咱大金的常胜将军,一出马就把宋人打得人仰马翻。晋王决心攻克太原再还朝。所以,这伐宋的首功,必然是咱们东路的了。”名叫迪古乃的男子得意地汇报完战况,又不由自主地偷窥了一眼墨染。
          宗望闻听不由得感慨道:“帖末合麾下名将如云,又能打硬仗,可见太原的攻克只在旦夕了。娄室啊娄室。当初他若能跟了我,我们就不用急着被种师道遣送回国了。”
          墨染虽然不怎么通女真话,但是娄室这个发音她还是听得懂的。三年前她就记住了这个名字。她欣喜地问宗望道:“你说的娄室是不是姓金。”
          宗望斜眼看她道:“我大金的猛将自然姓完颜。”
          宗望的回答让墨染有些失望,他不再理她,继续处理军务。
          迪古乃继续向宗望汇报道:“晋王还拿到了宋人背盟的证据。书信在此,请王爷过目。晋王请示王爷要不要一鼓作气直捣汴梁?”
          宗望知道西路帅宗翰是在故作姿态才有此一问,说道:“第一次伐宋刚结束,我军疲敝困顿。如果连续作战,只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还是先回了皇上再说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帖末合这家伙怕是已经把战场扔给了娄室,自己跑回会宁府去了吧。”
          “王爷英明,一猜全中。”迪古乃赞道。
          “也罢,明天我就和乌珠一起回去请示皇上。这边的事就交给迪古乃、阇母去处理吧。”宗望也认为这样的大事还是回去跟皇上请示一下比较好,就把手头的事安排给了心腹爱将去处理。
          待众将各自领命散去,宗望才问墨染为何失仪,道:“你还有个哥哥?”
          “他是我几年前见到过的一个哥哥。娄室哥哥叫着拗口,所以改叫四哥哥。他也应该是你们这边的人,人很好,很有男人味。”墨染一边回忆一边深情地说道。
          宗望很讨厌这小妮子对其他男人有昵称,他醋意满满地问道:“男人味是什么味?”
          墨染娇羞而兴奋地说道:“他说等我再大一些就会接我走,会娶我。我会给他生很多很多孩子。可是他和那些人走了,我们再也没见过面。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他还记不记得我。他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宗望再也忍不住了,他驳斥道:“你可拉倒吧!还最好的男人?!你看你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连他姓啥叫啥都不知道,还跟他生孩子呢!你是碰上二流子了吧。”
          墨染眼见自己的人生美梦被宗望的信口雌黄击打得粉碎,不高兴地制止道:“不许你诋毁他!你才是二流子呢!”
          宗望见墨染恼羞成怒,觉得十分好笑,他解释道:“我不是二流子,我是大金的二皇子。哎,我有事明天得先走,你缺啥少啥就跟阇母要。我不在你要安分些,不许私见迪古乃。我很快就回来,你若是逃了,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墨染暗想:谁跟你有旧情。她又问道:“你干嘛要急着回去呢。”
          “宋人背盟,我要回去请示皇上,要不要惩罚这些背信弃义的人。”宗望解释道。
          墨染觉得宗望又在胡说八道,便据理力争地反驳道:“宋人背盟?不可能!我们中原人最重信义怎么会骗你们?你说的这些都是攻打我们的借口。”
          见墨染不信,宗望只好耐着性子说道:“不是借口,是真的。宋人劝一个名叫耶律余睹的辽将降宋,让他等宋人起兵时,配合宋人里应外合地捉住我和西路主帅完颜宗翰。’”
          “等一下,我没听明白。怎么又出来个辽将?你们不是女真人吗?”墨染被金国复杂的人际关系弄糊涂了。她有所耳闻的是金灭掉了辽,那么辽人和金人应该是有仇才对,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辽国降将呢?
          宗望笑道:“这里边的原因就说来话长了。当年太祖举兵反辽时,辽国也有很多文臣武将选择了弃暗投明。这个耶律余睹在辽国皇帝手下干得很不痛快,经常被怀疑,所以他就良禽择木了。大金不光有女真人,也有汉人,渤海人,契丹人,它是个多民族国家。这么多人选择了我们,说明我们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对吧,染儿。”
          墨染依旧觉得很不可思议,她问道:“即便你们也有道理,但只凭你这样说,就能证明宋人背盟了吗?”
          宗望很认真很正经地说道:“宋人写给耶律余睹的信都被我们搜到了。这可是白纸黑字的证据。我们现在要带上证据,回国请示皇上,问问他老人家,宋到底该不该打。”
          墨染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的牺牲并不能换来和平。既然如此,现在能做的也只剩下退而求其次了。她对宗望恳求道:“我有事求你。”
          宗望觉得墨染的小孩子心性有趣,便故意逗弄道:“你跟我又不熟,还想找我办事?”
          墨染也感到有些为难,但她还是开口求道:“对你来说这是件很容易办到的事。我希望城破之日,你能高抬贵手,放过绾心院。”
          “要是我做到了,你怎么报答我?”宗望愈发来了兴致。
          墨染觉得很不可思议,心想:这么点事他也跟我要人情吗?她怯怯地说道:“我不是已经报答过你了吗?我给你治过眼病,还给你解过毒。”
          “那不算。我付了你诊费,还把你从窑子里赎了出来,咱俩算是两抵了。”宗望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
          墨染被弄糊涂了,只好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你想咋样?”
          宗望狡黠地笑道:“除非你也对我说一句话。”
          “啥话?”墨染很防备地看着宗望。
          “从今以后,你得叫我爱艮。”宗望说道。
          “爱艮?那是啥意思?”墨染不知道宗望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很小心地打听着词意。
          “哦,爱艮就是大王的意思。”宗望解释道。
          墨染点点头,答应道:“哦,那可以啊。反正你本来就是金国的王爷。”
          “你叫一声我听听。”宗望心下暗自得意,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墨染。
          墨染单纯实诚,哪里知道宗望的用心,她为了达成愿望,就很乖地对宗望称呼道:“爱艮。”
          宗望被墨染的实心眼逗乐了,连声道,“好好,以后你就这样叫我。”
          可墨染依旧是对宗望有些不放心,她追问道:“我的请求你答应了吧?要不你给我写个字据?”
          宗望笑道:“写什么字据。我说到做到。真是个傻丫头。好了,睡觉了。”说完,他抓抓墨染的头发,按着她倒在床榻上熄灯同眠。
          注释
          金军围攻汴梁的史实参考依据为独孤慕雨 《为什么总挨打----靖康耻的前前后后》 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 2013年1月


          18楼2017-11-19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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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夜奔
            翌日清早,宗望让墨染当着众人的面送他离开。墨染为了不让宗望疑心,做出很乖的样子,还口口声声地说着:“王爷一路顺风。”
            “王爷?我不是让你改口了吗。咋一觉醒来你又说了不算,算了不说?”宗望不满地质疑道。
            “哦,我忘了。那好,爱艮一路顺风。”墨染立即改口。
            墨染的称谓引来了众人一阵低声的笑语。墨染很诧异,不明白大家在笑什么。宗望上马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随即拨转马头偕同宗弼带上侍从疾驰而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墨染心想:你我之间的孽缘到此为止。
            阇母恪守本职般地送墨染回帐子。这个男人一脸大胡子,长眉细目,木讷寡言。墨染对他微微一乐,他就双颊通红。
            回到营帐内,墨染立即遣散了侍女,并手脚麻利地配制起麻药来,。麻药的剂量就是匹马也会被撂倒。
            她刚藏好药,侍女就进来禀报说:“迪古乃将军求见。”
            墨染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答道:“告诉他,他家王爷不让我见他。”
            话音未落,迪古乃已经走进了帐子。这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笑起来十分魅人,深邃的眼眸似乎能把人的灵魂吸走。他对墨染深施一礼道:“夫人好。”
            “夫人?你搞错了吧。我和你们王爷没什么,没什么关系。”墨染说完也觉得这话没什么分量,毕竟早上两人是从同一个帐房里出来的,就算是清清白白,怕也是百口莫辩。
            “夫人还不承认?你不是叫王爷爱艮吗。”迪古乃笑道。
            “对呀。你们女真语的爱艮不就是王爷的意思吗?”墨染很是惊诧。
            迪古乃再也忍不住了,他大笑道:“要真是如此,你听我们谁叫那样叫过他?”
            墨染这才明白自己是被宗望算计了。她瞬间脸红,紧张地问道:“那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迪古乃又笑了一会儿,才告诉墨染道:“我们女真人的女子叫自己的丈夫时才那样说。”
            “啊……”墨染几乎羞得哭出来。为了岔开话题,她问道:“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我来是请夫人晚上过去一起用餐的。王爷怕他走后夫人茶饭不思,所以叮嘱我们一定要邀请夫人一起用餐。”迪古乃解释道。
            墨染心想:谁会因为他走了茶饭不思啊。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就趁机把他们都麻翻了,我偷着跑了就是了!于是她应承道:“多谢将军好意。却之不恭。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去。”
            “好,我在帐外候着。”说完,迪古乃就出了帐子。
            晚饭并没啥可吃的。女真人的饮食以酒肉居多。墨染只吃了几筷子就被腻得吃不动了。她笑靥如花地开始频频向阇母等人敬酒,说道:“王爷不在的几天还请阇母将军多多关照。”
            阇母外表粗犷,内心却十分腼腆,本来就不擅于和女子交往的他,面对这样的凡尘仙子,这样的美酒佳肴,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不多久,麻药就起了作用。墨染见一桌吃饭的人都被麻翻,上前假意叫了他们几声,见众人推也不醒,摇也不动,心知大功告成。她忙返回了自己的帐子,提起包裹溜出金营。
            然而,墨染的越狱并不成功。她刚走出营门没多远,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墨染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前来拦路的正是宗望不许她私会的迪古乃。夜半更深,荒野无人,孤男寡女,眼前的一切都带给了墨染一股巨大的压力。这个总爱盯着她看的男人既不是让她留恋的四哥哥,也不是风流倜傥的金国二皇子。他要干什么?会不会对我不利?墨染紧张得叫也不敢叫,只能定定地看着迪古乃。
            迪古乃见墨染的紧张得像见了猫的老鼠,为了打消她的疑虑,他后退两步,并向她深施一礼道:“在下冒然出来阻拦,让夫人受惊了。”
            墨染见迪古乃没有恶意,才壮着胆子问道:“你,你想干啥?你咋会在这里啊?”
            迪古乃笑道:“我见阇母将军睡得深沉,叫了几次都不醒,就知道他是没法照顾夫人了。王爷不在,我必须负责夫人的安危。”
            “哦,是这样啊。我挺好的,你回去吧。”墨染装傻,并天真地耍着小机灵。
            迪古乃见墨染心里有鬼,又记挂着阇母的安全,便不再跟她兜圈子道:“夫人要走好歹把解药留给我们。”
            墨染见自己的小伎俩被人识破,心里很是尴尬,她转移话题问道:“你不是也喝酒了吗?你咋没醉啊?”
            迪古乃笑道:“王爷不在,夫人的酒我可无福消受。”
            闻听此言,墨染泄气地把包袱摔在地上,把解药扔给迪古乃。但她依然不死心,试探性地问迪古乃道:“解药给了你,你该放我走了吧?”
            迪古乃上前提起墨染的包袱,见一块点心从里边掉了出来。他捡起点心,吹去上边的灰,说道:“这样精致的点心,我也是到了汴梁才第一次见到。夫人要回汴梁吗?你这样乱跑,只怕回不去汴梁。现在的世道可不太平啊。”
            墨染不满地回答道:“不太平有什么办法?那还不是拜你们所赐?”
            迪古乃并不因为墨染的嘲讽而恼怒,他心平气和地对墨染说道:“夫人,南朝皇帝征收劳民伤财的生辰纲可不是一天半天了吧?再说,要不是南朝皇帝无道,你们哪来的清明上河图?我说实话你别不爱听,徽钦二帝就是俩误国殃民的败家子。只会写字画画不会造福百姓的皇帝要他有什么用?他们统治的国家不亡国才怪!夫人何必纠结于这些?等我们和南朝皇帝争出个结果来,夫人一样可以过太平日子,干嘛非要急于一时呢?”
            迪古乃的一番话让墨染无言以对。的确,生辰纲逼出了不少揭竿而起的英雄好汉,张择端的图画也确实是末世将亡的繁华之相。为了不输嘴,她反驳迪古乃道:“你们趁火打劫,也不是好人。”
            迪古乃笑道:“我们不是好人不要紧。你想见的“四哥哥”总该是好人了吧?你只有活着才能见到你想见的人,做你要做的事。夫人啊,有道是一口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难道你不认为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日子里,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是胜利者吗?”
            墨染低头思量片刻,觉得迪古乃说的有道理,却执拗而坚持地说道:“可,可我不想和你们的王爷在一起,他是大坏蛋。”
            迪古乃笑道:“夫人还是不要太早下定论吧。不如且回去看看再说。如果王爷真是大坏蛋,我一定想办法送你离开。”
            “你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不过,你说话算数吗?”墨染有些不信。
            “当然算数。夫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凡事还是要从长计较啊。”迪古乃再次劝阻。
            墨染担心地说道:“可是,你们王爷的脾气那么坏,他要是知道我逃跑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放心,我只说夫人迷了路,阇母将军并不知情,王爷自然不会为难你。”迪古乃保证道。
            墨染见迪古乃的态度如此肯定,心中很是好奇,问道:“你凭什么要替我圆谎呢?”
            “就因为我有几分像夫人的心爱之人,所以,我也要做出不让夫人失望的事才算对得起夫人对那个人的牵挂之情了。”迪古乃解释道。
            “多谢将军成全。”墨染这才信了。
            “夜里风大,我送夫人回去吧。”迪古乃接过墨染的行囊帮她提着,又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回去。
            墨染无奈,只得跟在迪古乃身后返回了金营。
            迪古乃回了自己的营帐,把玩着那只点心,辗转反侧。
            注释
            本桥段改编自昆曲《林冲夜奔》,以及《三国演义》第二十五回·屯土山关公约三事 救白马曹操解重围


            19楼2017-11-21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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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们,第六章 还家 总是各种抽。欲知详情请去鲸鱼阅读、连载阅读或者公众号玫庭茶那翻译原创工坊等地追踪同名小说的失联章节。在此,请先看第七章。
              第七章 明月
              “额妮,额妮。儿子回来了。”宗翰回了王府就大声地嚷嚷着找人。
              “儿啊,粘哥!你可算回来了,都要想死额妮了。”老夫人见儿子回来喜极而泣。
              宗翰给老夫人下跪请安,又忙命人抬上来从太原带回来的一些土特产,对老夫人说道:“额妮,我不在家您身体可好?这是中原的党参、核桃、大红枣,这次回来带不了很多,您先吃着,回头我再让人送给你。”
              “额妮不缺吃的,设也马他可好啊?”老夫人向宗翰急切地打听起了孙子的情况。
              听到“设也马”三个字,宗翰就气不打一处来,他骂道:“哼,我当初就不该生这么个儿子。都怪他额妮不中用,我才有了他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老夫人无奈地叹息一声,又批评宗翰道:“唉,你呀。他额妮也是个可怜人。”
              宗翰的第一个妻子乌古论氏是因为部落联盟才和他强按头走到一起的。二人虽然没有感情但也生了个儿子。可惜乌古论氏命小福薄,生下儿子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发丧时,前来吊唁的人踏破了王府的门槛。他们这样积极地祭拜死者当然不是因为死者德高望重,而是因为宗翰位高权重又备受皇上器重。而作为死者的丈夫,宗翰即使在袖口藏了几片生姜,可面对妻子的灵位却也还是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吊客们倒是哭得昏天黑地,如丧考妣。每当老夫人提起设也马的母亲,宗翰心里都是一阵恶寒般的排斥与抗拒。那场婚姻无疑就是他的羽翼尚不丰满时,被家人安排着的一场委曲求全。对宗翰这种又有能力又骄傲的人来说,那样的婚姻就是他人生中洗不清的污点,而设也马的诞生是他人生失败的铁证。所以他从不愿意与人提起这个儿子,即便是自己的母亲也不行。
              宗翰不高兴地说道:“他在两军对阵时竟被敌将吓得丢盔弃甲大败而回。要不是众将官拦着,我早就一刀砍了这个逆子了!”
              “不行!你若敢动我孙子一根手指头,我就拔了你的皮!”老夫人听了又怕又怒道:“设也马毕竟还是个毛头小子,何况胜败兵家常事。你要有点耐心啊。”
              宗翰撇撇嘴说道:“我已经把他编排进了骑兵营,如果历练不出来,那就让他自生自灭吧。”“你也是。就知道说他不行,如果你能多花点时间教导他,他何至于此?你可是他亲阿玛呀!唉。自从几年前你得了那个天祚帝的萧妃,我那可怜的孙子就更没人管了。”老夫人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宗翰最怕老夫人这样,他焦急地说道:“额妮,您怎么又来了?”
              “我说错了吗?本来就怪她!等这次班师回来,我要亲自管教设也马。他是我的孙子,怎么会不中用呢。算了,一会儿额妮去给你做饭,离家这么久,你都快忘了额妮的手艺了吧?”老夫人不想在与儿子短暂的欢聚时间提一些不相干的人,她岔开了话题,用行动证明对儿子的关爱。
              “好啊好啊!我要吃红烧鱼!”宗翰撒娇道。
              “好好。吃鱼!吃鱼!”在别人眼中战场上统领千军万马,朝堂上威风八面的男人在老夫人看来却只是她怀里长不大的儿子。
              母子俩正在闲话,有人通报慈仪公主来见。
              报事的话音刚落,慈仪公主就蹦跳着跑了进来。慈仪公主是太宗和皇后唯一的女儿,是太子宗磐的妹妹。她从小娇生惯养,被太宗与皇后视为掌上明珠。老夫人闻听是公主驾到,不敢怠慢,忙带着奴婢家丁起身相迎。
              “给公主见礼。”老夫人跪拜慈仪。
              “免了,免了。”慈仪挥挥手,让众人平身。
              老夫人亲自给慈仪在炕上铺了个坐垫,又命人上茶。
              “你们都不要忙嘛。我是来看帖末合的。”慈仪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炕上。
              老夫人心想:这丫头真是不会说话,来了就知道看我儿子,当别人都是空气啊?真是皇家的闺女,张狂惯了,没规矩。
              “帖末合,你回来有没有给我带礼物?”慈仪很是期待地问道。
              宗翰听到这个让他压力满满的问题,目光逃避似的敷衍道:“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的,原来是来要礼物的。”
              “哎呀,你废什么话呀你!到底有还是没有嘛?”慈仪有些急了。
              “有,桌子上不是有那么多的大红枣吗?你随便吃啊。”宗翰应付道。
              慈仪撅嘴道:“那有什么可稀罕的!你出门这么久,走了这么远,就没给我带点头花,簪子,耳环,镯子之类的吗?”
              “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市场进货,上哪里淘换胭脂水粉?”宗翰回怼。
              慈仪的眼圈红了,她压抑着激动的情绪说道:“我那么担心你,你一点都不想我!”
              老夫人见情况不对,忙批评自家儿子道:“你真是不招人喜欢。一回来就惹公主不高兴。趁着还有些时间,你还不快带她出去玩玩。你陪她去街上走走,有啥胭脂水粉的就买给她嘛。”
              宗翰无奈道:“就咱们家这边的破街烂道有啥可逛的?一把瓜子没嗑完就从头走到尾了。比起太原的街市,我回来都懒得出门。”
              “人家也想跟你去太原城逛街啊!可你不带我一起出征。父皇和母后也不许我出门。你以为我愿意窝在这里啊?我不想出去吗?”慈仪又羡慕又委屈地说道。
              老夫人劝阻道:“你俩与其羡慕着别人的家乡这好那好,不如等打完了仗把咱家这边好好地修饰一番。会宁虽然偏远,但要是搞好了,我看啊,也不比中原差!”
              “对对,额妮说的是正经。等打完了仗,我就多请些中原能人过来帮咱们建设新家业。这叫临渊慕鱼不如退而结网。”宗翰瞬间豁然开朗。
              “所以么,你现在就和公主出去上街,看看咱们到底哪里不如人家。去吧,窝在家里不出门是不会有收获的。”老夫人打发宗翰快点出门。
              “嗯。好吧。”宗翰一边回答老夫人,一边皱眉撇嘴对慈仪道:“你老大不小的,也不嫁人,我难道还得哄你到老不成?”
              “你若真能一直哄着我,我就谁都不嫁了。一直让你哄着才开心。”慈仪展颜欢笑道。
              “走吧,走吧。”宗翰示意慈仪出去。
              慈仪高兴地推着宗翰的腰,乐滋滋地跟在他身后。
              看着二人远去,老夫人叹道:“列祖列宗保佑,可千万别让这小祖宗嫁过来。”
              不够繁华却还算热闹的街市上来来往往地走满了衣着寒酸的本地百姓。
              有了宗翰的陪伴慈仪心情大好,她但凡看上了什么就会毫不客气地要求宗翰出钱结账。慈仪有个理论----男人只会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花钱。钱花得越多,这男人就越会放不下这个女人。所以,虽然慈仪也知道宗翰对她不太上心。但只要是他肯在她身上花钱,她就会觉得自己对宗翰很重要。在慈仪看来,金钱虽然买不到爱情,却可以换算情谊的分量。很快,慈仪的两手就抓满了她想得到的东西。可她依然不高兴。因为宗翰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到底在想什么!”慈仪不满地质问道。
              “啊?哦,我没想什么。”宗翰应付地答道。
              “你是在想萧妃吗?”慈仪有些吃醋地问道。
              “不是。我在想怎么打汴梁。打完汴梁之后怎么建设咱们的家乡。”宗翰一边否认一边解释。
              “呸!你想个屁打汴梁呀!少说那些大字眼儿的东西来糊弄我。你分明在想别的。快说,你到底在想谁?”慈仪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好好,你说的对。我是在想人,想一个你不认识的人,行了吧?你满意了吧?”宗翰被慈仪逼得走投无路,只好招供。
              “是那个几年前你没抓住的飞贼吗?”慈仪不高兴地验证着自己的猜想。
              “呵呵,还是妹妹了解我。”宗翰倒是很坦率。在他看来,与其让慈仪这样心托明月,不如给她来个长痛不如短痛。聊骚、扯皮都是不成熟的小子才喜欢做的事,而这样的把戏他是不屑于去耍弄的。
              “谁是你妹妹啊!我将来是要嫁给你的!我要做你的王妃娘娘。”慈仪霸气地宣布道。
              “嫁我?嫁我干什么?你才比我儿子大几岁?你喜欢老头子啊?到时候我耳聋眼花,又不能哄你高兴,你还不烦死我?别再说傻话了。”宗翰连忙拒绝,并希望慈仪能够死心。
              “不是傻话,是真话。我不会嫌弃你的。我会一直爱你的。”慈仪深情而坚定地说道。
              宗翰故意惹慈仪生气道:“妹妹,你说这次我打进皇宫,还能不能抓到那个小飞贼?”
              “你!你根本就没听我说话,我打死你,打死你。”慈仪捶打着宗翰。
              宗翰并不理会慈仪,只顾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次我肯定能抓到她,不会让她再跑掉了!”
              注释
              此处史实依据独孤慕雨编著《为什么总挨打----靖康耻的前前后后》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 2013年1月


              23楼2017-11-22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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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谣言
                “我的妆画得怎样?发髻有没有乱?”元妃问托腮看她化妆的小儿子阿文道。
                “额妮美得很!”阿文连忙称赞道。
                元妃又问大儿子阿京道:“迎接你阿妈的晚宴都备好了吗?”
                “额妮放心,万无一失。就等着阿玛回来了。”大儿子阿京回复道。
                元妃面色一沉,骂道:“你阿玛这该死的,走了这么长时间,咋连个信都没有。”
                “恕儿子多嘴,阿玛这次回来,额妮就服个软吧。别再跟他斗嘴了。”阿京劝道。
                元妃不语。虽然她自知上次丈夫出征前,不该说些让他心烦的话,但又不肯向他道歉。她本是天祚帝的公主,未嫁前娇蛮惯了,嫁了宗望也多是任性妄为。新婚燕尔时,宗望还愿意担待她。可几年下来元妃脾气越来越大,宗望的军务也越来越忙,两人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得几个月形同陌路。可不管怎么说,俩人毕竟算得上是结发夫妻,元妃已经给宗望生了两个儿子,即便她再讨厌他薄情,心里也还是放不下他。她对阿京说道:“你再去打听打听,问你阿玛几时回府?”
                “是。”阿京跑出宋王府去接宗望,他也盼着能早点见到阿玛。
                不久,阿京回来禀报道:“额妮,阿玛说军务紧急,今晚就要返程。不,不回府了。”
                闻听此言,元妃一惊,她娥眉倒竖地问道“你说什么?”
                阿京见额妮的劲头有些不对,便胆怯地解释道:“阿玛说,他说他不能回府了。”
                元妃听了恼羞成怒,一把扯掉头花,掷向镜子。大骂:“没用的东西,滚!都***!”
                阿京不敢多话,只好带着弟弟战战兢兢地跑掉了。屋子里只剩下元妃一人泣不成声。
                月色浓浓,宗望一马当先,率领众侍从星夜兼程南下而去。明明是有家的人却丝毫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谁又能体会到他的孤寂与惆怅呢。宗望不愿意见元妃,不想每次见面都吵得鸡飞狗跳,那样对孩子的成长没有好处。
                几日后,宗望便迎上了北返途中的迪古乃与阇母等人的大队人马。他回到营房便立即向众位将官传达了太宗的旨意,听取众人意见。宗望并命令阇母将收缴的战利品押送回国,其他人原地待命,等待后续力量一到马上出发南下。金军一路上攻城拔寨、所向披靡,没过多久,他们就再次来到了黄河边,并意欲渡过黄河直取汴梁。
                迪古乃向宗望汇报说:“王爷,探子报知说晋王已经过了黄河,现在他在跟宋人谈条件。这次他不仅要西北三镇,还要把咱们的领地推到黄河。”
                宗望问道:“宋人怎么说?”
                “宋人已经答应了晋王的条件。”迪古乃回答道。
                “这是宋人的缓兵之计吧?地是死的,什么时候都能要过来。打败宋军才是最重要的。”宗望指出了两军对阵的本质。
                “王爷怀疑宋人是假意答应了晋王,实际上在做小动作吗?”迪古乃问道。
                宗望点点头,说道:“你还是叫上几个人先进城打探个虚实的好。”
                “是,王爷,我立即去办。”迪古乃说完就出去准备了。
                宗望也马上叫人准备攻城用的武器与装备。大战在即,武器当然是多多益善。
                当晚,宗望收到了迪古乃打探来的消息。
                迪古乃汇报道:“王爷,宋人本打算召集人马勤王,但主和派的朝臣为了证明大国人做事坦坦荡荡,又叫回了派出去的信使。再者,咱们不是让康王过来跟咱们讲和吗?南朝使臣王云为了促成议和还真是力荐南朝皇帝打发康王过来了。现在,康王已经离开了汴梁,正在过来的路上。”
                宗望听到“王云”的名字,不禁一边回忆一边称赞道:“王云,他可真是个难得的有识之士啊。他看出来我们要打磁州,竟先通知了磁州的百姓和军队做好防御准备。这么懂得未雨绸缪的人在南朝实属罕见。”
                迪古乃苦笑道:“王爷可别提他了,这位王大人叫当地军民早做准备,结果我们又没去那里,害得大家白折腾一趟,现在磁州人都在骂他没有战略眼光劳民伤财呢。他可真是费力不讨好啊。”
                “嗨,有时候真正有本事的人在布局谋篇时,庸才们是看不懂的。只不过,越是脑袋不好使的人嘴就越欠,心就越脏,总爱在一旁义正言辞地说三道四,往真正做事的人身上泼脏水。这就是人的劣根性,不光是磁州人,哪都有这样的人。”宗望颇为惺惺相惜地感慨道。
                迪古乃又补充道:“被不明事理的人误解我倒不觉得什么。可王云竟然被他的同僚骂成了通敌的叛徒。”
                “什么?王云通金?这事我咋不知道啊?咱们啥时候还把他安插在宋营了?”宗望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笑着问道:“哪个同僚说话这么不负责任,还带这样埋汰人的?”
                “不知王爷有没有听说过南朝有个叫宗泽的人。”迪古乃说道。
                宗望有些意外地答道:“哟,这我倒是孤陋寡闻了。无论是南朝的名将还是文臣,我都没听说有这么一号啊。”
                “对呀,那是因为他也没啥名气,没做到南朝的高层,所以咱们都不知道。其实他是个没什么作战经验的读书人,对南朝皇帝下的命令也不怎么执行,所以么,赵官家也不爱用他。王爷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迪古乃解释道。
                “这么说来他好像是个有点书生意气的人。他说王云通敌,他有证据吗?”宗望不解。
                “倒是没听说他拿过什么证据。可能看着咱们绕开了磁州,看着王云以前做过来与咱们和谈的使者,所以觉得是就是了吧。不过他虽然没有证据,却上奏了南朝皇帝,让皇帝罢免王云。主张南朝皇帝不要与我们议和。”迪古乃说道。
                “可既然是南朝皇帝打发了康王过来,可见他也没把宗泽的话当回事。倒也也难怪,以前宗泽也不把南朝皇帝的话当回事啊。南朝君臣离心离德,同床异梦,这么整还好的了吗?真是太够呛了。”宗望感叹道。
                “王爷,这位赵官家也是压不住事,他竟然把宗泽的上书拿给了王云看。世上还有这样糊涂的一把手吗?都不去查证真相,不问个所以然就给部下们煽风点火,撺掇部下们互相咬。有他这样做皇帝的吗?真是太没城府了。”迪古乃无奈地摇摇头。
                宗望长叹一口气,道:“看来南朝的气数尽了。你去叫人在城外盯着,一旦看见有从城里出来的可疑人等,不用废话,一概扣押勿论。另外,给我严密监视磁州城和康王的动静。我倒要看看,这帮奇葩的君臣们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迪古乃去传令时路过了墨染的帐子,把在汴梁城里买到的糕点放在了帐房门口。


                27楼2017-11-22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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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过河
                  宗望被墨染的帐子里传出来的阵阵琴音所吸引。当他看见帐子门口的糕点时,便把它送给了侍卫去吃。
                  一曲终了,墨染才觉察到宗望已经贴到了她的身后。她忙起身给宗望行礼。
                  宗望拉过她问道:“我不在时,你想我没有?乖不乖。有没有淘气?”
                  “淘气……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才不像有些人那样喜欢搞恶作剧。”墨染讽刺道。
                  “恶作剧?难不成是我帐下的哪个粗鲁汉子冒犯了你?如果是他们不好,我替他们向你赔罪。我们这些人都没怎么念过书,不认几个字,说话直,办事糙,让你看不上也是难免的。你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哈。”宗望笑着安抚墨染。
                  “他们才没得罪我。倒是你!你说,你走那天为什么骗我叫你爱艮?还让我当众出糗!”墨染羞恼地质问道。
                  宗望释然地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半个多月前的旧事你咋还记着啊?跟我你还睚眦必报的。谁让你不好好学女真话?这么基本的词你都不学,被欺负也是活该。”
                  “这叫基本词汇吗?‘人口手,上中下’这些才是基本词汇吧。你说的那个算哪门子基本词汇……”墨染辩驳道。
                  “还‘人口手’呢!你说的都是穿开裆裤的孩子该掌握的词汇。你都这么大了,不得学点实用附和你身份的东西吗?语言不就是一门技术吗?技术不就是要实战应用的吗?要不咱们还学什么语言啊?光看文字理解个意思好不好?学语言是为了与人交流,为了方便生活的嘛,不能学哑巴女真语。”宗望教训道。
                  “你可真是能说……”墨染被宗望连反驳带教育弄得无言以对。
                  “对你这样聪明剔透的小笨蛋我就是得多说几句才能给你启蒙。染儿,给我更衣,今晚我不走了。”宗望说着便伸开双臂等着墨染服侍他更衣。
                  “啊?你不走?你不走我咋整啊?”墨染十分窘迫,正想说话却被堵了嘴。
                  “再多半句废话,我可不愿再扮伪君子陪你演戏了。”宗望看向桌子上的古琴笑问道:“琴是迪古乃送你的吧?”
                  墨染惊讶地看向宗望,怯生生地问道:“你咋知道?”
                  “除了他还有谁。迪古乃的心思比女人还细腻,他这样的人打仗时适合做侦察兵,将来不打仗了让他去治理地方也很好。心细的人才能体察民情,才能知道百姓的所思所想。迪古乃是个出将入相的好材料啊。”宗望赞道。
                  墨染惊奇宗望的思虑深远,叹道:“你都想到那么远了?”
                  “打仗还不就是为了求个太平吗?太平才是战争最终的结果。”宗望说道。
                  墨染被宗望的理论弄糊涂了,问道:“我听不懂你说话。打仗咋能是为了太平呀?为了太平就别打了呗。”
                  “我想要的太平不是苟合苟安,而是打破旧世界,建立新秩序的战争与和平。”宗望解释道。
                  “你不是没怎么读过书吗?咋竟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呀?”墨染越来越觉得宗望深不可测。
                  “不懂也不要紧,你只在我身边看我给你打出个好结果就是了。要不,咱们还是说点儿你懂我不懂的吧。”宗望岔开话题,从身后环住墨染,将一双持刀弄剑的手覆在了古琴上说:“你教我。”
                  这是妲己和伯邑考吗。墨染艰难地心下自嘲。
                  宗望见墨染水葱般的玉指灵巧地跳动于琴弦间,顿时心生爱意,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
                  这个大胆的举动让悠远的琴声戛然而止。
                  墨染批评道:“你还是不要学琴了。孔子说过,琴是最好的乐器,最能调和人的心神。可你心神不宁,再这样下去也是对牛弹琴。”
                  “染儿是个好医生,但不是个好老师,对差生没耐心。”宗望笑道。
                  “我也想好好教你,可你这种扰乱教学秩序的学生分明就是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墨染正色道。
                  “哦,我是坏学生。那好,那就让我坏到底吧。染儿,我想你。你想我了没有?”宗望把脸贴在了墨染的肩背上。
                  墨染不敢乱动,她紧张地吞咽了口水,说道:“你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吧。”
                  “好,咱睡觉。”说完,宗望就把墨染抱上床,将她圈在怀里。
                  墨染非常害怕,身子变得僵硬,大气也不敢喘。片刻,她见宗望没有动作,便偷偷地看了他一眼。结果,她发现宗望也正在看她。于是她又赶忙飞快地垂下眼睑,不敢抬头。
                  宗望勾起她的下巴,略温柔地引诱道:“染儿,看着我。我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
                  墨染这才抬起头端详着宗望----原来这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
                  宗望得意道:“我好看吧。”他搂紧墨染道:“子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你还不能接纳我,我也不强迫你。我这样也很君子了吧。”
                  “可你强迫我跟你去会宁呀。那也不是君子所为。”墨染想借机跟宗望交涉。
                  “不是强迫你,是我需要你。你是自远方来的宾朋,我想跟你乐乎乐乎。”宗望的一句话就打破了墨染的幻想。
                  “好好的《论语》怎么从你嘴里出来就弄得跟胡说一样?”墨染被宗望气得笑了出来。
                  “我是胡人,我说话当然是胡说。”宗望吻了吻墨染的额头,拥着她酣然入梦。
                  次日一早,迪古乃就急匆匆地跑来见宗望,向他汇报道:“王爷啊,磁州出事了。南朝皇帝派来与我们议和的王大人竟然被磁州乱民给杀害了!”
                  宗望闻听大惊失色,他皱眉问道:“怎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讲给我听。”
                  迪古乃叹息一声道:“王云在磁州见了宗泽,问了他为什么凭空污人清白。宗泽没有证据,也没法给王云一个解释。”
                  “可即便如此,宗泽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不能把王云怎么样吧!死于乱民?我咋就这么不信啊?磁州百姓要是真有那么高的觉悟,还会因为王云叫他们提前做防御恨得骂街啊?我明白了,说白了是康王那小子不敢过来跟咱们谈判了,所以才闹出这么个苦肉计来搅局的吧?”宗望瞬间看出了这事件中的猫腻。
                  “王爷所言极是啊!我看宗泽也不敢有这么大的动作。必定是康王捣鬼。只可惜这个一心报国的王大人竟然死得这么冤枉。”迪古乃无不惋惜地说道。
                  “你们说的宗泽是不是全力主战的宗爷爷啊?”墨染很好奇地问道。
                  “是不是爷爷我不知道,可他办的这些事可不像老爷们儿能干出来的。”宗望摇头道。
                  “可宗爷爷在我们南朝人看来是个很爱国的人呢。你们这样说他真的好吗?”墨染不确定地询问道。
                  “夫人,只有顾全大局的人才有资格谈爱国吧。”迪古乃说道。
                  宗望点头赞同道:“对,你的这个观点我完全同意。爱国不是计较小节的大胸怀。染儿说宗泽是个爱国的人,其实也对。起码宗泽对南朝的感情是纯粹的。这是不容置疑的爱国。一个不会带兵打仗的人还能高呼保家卫国,难道不是件很让人热血沸腾的事吗?但是,爱国也得有度,有分寸,有头脑,不能全凭一腔热血啊。爱是爱,不能糊涂,大是大非面前一定要够清醒才行。”
                  墨染对宗望刮目相看道:“想不到你这样的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原来爱不是一种感情,而是一种思想和行为。”
                  宗望笑道:“既然你已经懂这个道理了,就早一天对我付诸实践吧。”
                  墨染登时红了脸,别过脸去不理宗望。
                  宗望对迪古乃说道:“既然康王无心和我们谈判,那我们也别傻等着了。早点过河去汴梁与晋王会师才是正经。孤军奋战的滋味我知道,我不能看他陷在汴梁城下。”
                  “可河对岸的守军已经知道我们的行军打算了。王爷,黄河还没有结冰,我们要不要强渡黄河?”迪古乃请示道。
                  “强渡黄河的话对岸的守军就会用箭射杀我们的士兵。那是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的。这样吧,迪古乃,你去多找些羊过来,等天黑之后在黄河岸边摆满战鼓。把羊倒吊起来,让它们用蹄子踢战鼓。过了今晚,且看看对岸的动静。”宗望诡诈地笑道。
                  “王爷真是神机妙算。属下这就着手去办。”迪古乃领命而出。
                  果然,转过天来,黄河对岸的宋营早已跑得空无一人,宋军惧怕金军已经成了习惯,听了一夜战鼓的他们如同惊弓之鸟,连夜溃散得无影无踪。
                  就这样,从保州出发的宗望一路上披荆斩棘,过关斩将,汴梁在望。
                  几场大仗下来,墨染眼见军医人手不够就向宗望主动请缨。墨染并不想助纣为虐,只想让更多的人能够在残酷的战争中存活下来。由于她医术精湛又长得赏心悦目,金营里凡是见到过她的人,没有不交口称赞的。宗望虽然不愿意让她行走于兵营,但看见墨染有事可做,每天过得又紧张又充实,也觉得还是这样能让她更快乐。所以,宗望也不再阻止墨染,由她去治病救人。
                  而宗望呢,他必须隔三差五地接待从宋营过来议和的使者。宋钦宗的心思是只要金人能退兵,那么岁币、领地、绢帛、牲畜、女人等等的一切条件都不在话下。钱能买到的太平真是很安逸。可惜,金人并不买账。


                  29楼2017-11-22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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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楼2017-11-23 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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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楼2017-11-23 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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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本章桥段出典改编自《三国演义》第四十二回 张翼德大闹长坂桥 刘豫州败走汉津口


                        34楼2017-11-23 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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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宗翰攻城进展不顺,宗望献计献策道:“仗打成这个样子,再耗下去也不过是徒然增加士兵的伤亡而已,并不会出现有质量的结果。”
                          “唉,要是我能有更加精良的装备呢?说不定就不会打得这么磨磨唧唧、拖泥带水了。说白了还是咱们这边缺少人才。缺乏优良的武器才是我们受损的关键原因。等仗打完了,我一定要多从汴梁挖些能人回会宁去。”宗翰反省道。
                          宗望点拨道:“嗯。你说的技术上的差距肯定也是一方面原因。不过,我觉得你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缺人手,而是你忘了打仗的目的,所以才陷入了为打仗而打仗的被动局面吧。”
                          “什么意思?你说仔细点儿。”宗翰谦虚地向宗望求教。
                          “我们不远万里地折腾过来难道是为了和宋人们拼个头破血流吗?不是的。我们兴兵南下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讨回个公道,再顺便拿回咱们与宋人联手攻打辽国时咱们本应得到的那块土地。我阿玛在世时,听信了一个宠妃的谏言不肯南下讨宋,咬紧牙关楞充好汉坚守盟约。可是,我们的坚守换来了什么?还不是南朝君臣一次一次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们把我阿玛的一番好意当成了我们愚蠢可欺的表现。对于这些不知自己半斤八两而又对盟友蹬鼻子上脸的人,我们还有什么可客气的?”宗望提示道。
                          “我懂了。既然我们只想要回我们应得的那份土地和尊严,换个方法也未尝不可。对,咱们跟他们和谈吧。两国谈利益还不就只有两种手段,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和。”宗翰果然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人。
                          “这时候跟南朝君臣讲和有一个好处,就是会动摇他们抵抗的决心。一味的进攻只能让对手负隅顽抗,搞不好还会闹出鱼死网破的下场。而在适当的时候讲和,一定会削弱他们的战斗意志。要是能用和平的方式达到目的,我们何苦要做生灵涂炭的事呢?”宗望笑道。
                          “就是啊。说来我们和中原人并无深仇大恨,也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兄弟阋于墙,干嘛要打得急头白脸呢?你说得对,咱们跟他们讲和吧。估计南朝皇帝比我们更希望看到讲和的一天。”宗翰附议道。
                          宗望冷笑道:“南朝皇帝轻佻无状,我讲和可不是为了他。他要是真有诚意心里想着百姓,那就让他出城跟咱会盟好了。我倒要看看,他是想保命,还是想保国。”
                          “从他父皇临危卸任以及康王临阵脱逃来看,他们老赵家这一枝的人就有怯懦的天性。现在,就是我们开出了这样的条件,怕是他也不敢答应呢。”宗翰笑道。
                          “那我可就不管了。咱们给他面子他不要,大不了继续把他们困在城里好了。”宗望不以为意地说道。
                          听说了金人的议和条件,宋钦宗当时就回绝了这个逆天的要求。贵为一国之君的他怎么可能以身犯险呢?这不是君子所为。为了回击金人的不敬,他特地从各地厢军中挑选些精明能干的士兵过来分派给刘延庆,让他们与禁军一起守城。
                          可遗憾的是,不重视武将已经成了宋自建国以来的传统。士兵们考虑到圣上对军人的禁忌,都不敢做出头鸟奋勇杀敌。在他们看来,明哲保身地向圣上展现出令朝廷放心的安全感反而比保家卫国更重要。虽说国难当头朝廷想着用人,可要是危难过去了,军功盖世再惹来君主的猜忌怎么办?由于士兵们顾虑重重,心灰意冷,所以刘延庆动员了半天,大家也还是不愿意舍生忘死地效忠于宋廷。
                          为了安抚士兵们的情绪,向士兵们表现出抗争到底的决心,宋钦宗向士兵们承诺只要是助战有功的人每人都可以获得五只金碗的打赏,平头士兵可以通过战功加官进爵,有官位的将士还可以步步高升。奖励制度的建立鼓舞了守军们的士气。大家与攻城的金军血战到底,击败了金军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可到了领取奖励时,守军们却发现大家又被朝廷给诓骗了!两国交战让宋廷多次向金人赔款,皇宫内院一时间竟找不出足够多的金碗来赏赐守军。即便是把仅有的几只金碗分发下去,怕也只会闹出“二桃杀三士”的结局。与其让大家因为“不患贫而患不均”闹得不欢而散,倒不如干脆啥都别发来得安逸。至于加官进爵的承诺,宋钦宗也觉得还是不牢靠,武将太凶残太暴力,这些粗人一旦获得实权之后,万一起了叛国投敌的心思,自己这个做皇帝的岂不是会死得更惨?想到这些,宋钦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自食其言,由着守军们骂祖宗去了。
                          而刘延庆作为替宋钦宗传话的人,也因为君主的言而无信变成了替君主背锅挨骂的人。在军中威严扫地的他想到了辛永宗的死,不由得产生了“前车之覆,后车之鉴”的感慨。想到这儿,刘延庆一不做二不休地卷包而走,选择了独善其身。


                          35楼2017-11-23 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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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猫鼠
                            宋钦宗的所作所为让宗翰在心下暗自鄙视了一番。他与众将官在议事时嘲讽道:“看来这位赵官家是算计惯了。不光是对咱们背盟、毁约说话不算数,对他自己家人也是如此。这样的人也配享有天下百姓的朝拜与供养吗?”
                            银术可接了宗翰的话茬继续笑着说道:“汉人总是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实际上,他们的很多要求都是单方面的。比如说,他们会要求臣对君尽忠,子对父尽孝。但却很少会有人去规范为父为君的人的行为规范,没人会去非议集体中头领们的行为。日子久了,也就没人在乎父与君的做派,都只盯着所谓的“忠孝”来看。结果么,就会出现‘愚忠愚孝’的道德霸权。汉文化诚然有它的优点,但有时候它的弊端却反而被世人更为看重,借题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
                            希尹也说道:“就这点而言,我倒觉得还是咱们女真人做得更清楚、更明白一些。想当初咱们那边的部落可都是各占山头,各自为政的。为了合力抗辽,各个部落不计前嫌走到了一起。大家同心协力才创下了今天的这份家业。比如说,国库的财物谁都不能动,这就是大家一起约定好的规矩。皇上坏了这个规矩,用公家的钱给皇后娘娘置办了一些胭脂绫罗,到头来还不是被咱们的王爷拖下龙椅按照祖训打了一顿板子?万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只有大家都按规矩来,集体中的每个人才会有安生踏实的日子过。可见,就法制来说,咱们做得也不差。”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耶律余睹急匆匆地走进帅帐。他草率地向宗翰施了一个礼,就忙忙地把打探到的汴梁城内的消息告知众人道:“王爷,那南朝皇帝听说咱们再次围攻,现在正满城遍招能人啊。”
                            希尹立即警觉地问道:“汴梁城内人才济济,要是南朝皇帝广开言路,说不定真能想出解围之计。你快说,他们都找到了什么能人?”
                            “呃,听说汴梁城内有个很厉害的道士,名叫郭京。据说此人能撒豆成兵,点石成金,变水为油。”耶律余睹信誓旦旦地说道。
                            宗翰虽然身为金军的高级将领,但对神异之说却也不敢完全否定。毕竟,养育他长大成人的白山黑水间到处都弥散着泛灵论的萨满信仰。他和当地的普通百姓一样,都相信万物有灵。闻听此言,宗翰又诧异又好奇,让耶律余睹接着往下说。
                            “王爷,这姓郭的好像确实有两把刷子。我听说他在地上画了两个圈,圈的外围两角分别画上生死两道。他把老鼠放进死道,猫放在生道,结果老鼠往圈子里一走,就被猫咬死吃掉了。”耶律余睹绘声绘色地说道。
                            婆卢火翻了个大白眼,不屑地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地上没那个圈,没有生死道,猫不也是一样吃老鼠的吗?这也能叫神仙法术啊?”
                            见婆卢火不信,耶律余睹又说道:“将军莫急,厉害的事还在后头呢。接下来,这姓郭的又把猫和老鼠换了位置,让猫在死道,老鼠在生道。这样一来,猫竟对那老鼠视而不见,由着它在眼前放肆。那姓郭的说,只要他布个局,让宋军占了生道,把死道留给咱们,咱们也会像那老鼠一般死法。”
                            高庆裔接了耶律余睹的话茬说道:“如此说来,这姓郭的似乎还真有些本事。我以前听说过一个波斯的奇闻。从前有个国王,他有一只很厉害的猫。这只猫能用头顶着一托盘的蜡烛一动不动。这个国王每逢遇到过往的商人都要劫掠他们的财物。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也不好明抢,只邀请客商们与他下棋。如果一局终了时,这猫依然顶着蜡烛托盘,那么无论棋局胜负,客商们都要留下财物被拖出去砍头。直到有一天,一个商人藏着许多老鼠进来与国王下棋,这猫见了老鼠才发了疯地扑上前去,坏了国王的阴谋。最终,客商脱险得救,落了个自在快活。照这样说,这姓郭的道士可能真有些道行。”
                            希尹笑道:“高先生讲的是波斯版的‘五鼠闹东京’吗?故事虽然精彩,但我却不觉得这就能证明郭道人有什么厉害的。那猫刚吃了一只老鼠,肚子饱了所以不会再去吃第二个。猫鼠虽然是天敌,但猫在不饿或者懒得动的情况下也不会去捕捉老鼠的。我可不信这里边有什么灵异。圣人不是说要不语怪力乱神吗。”
                            婆卢火问道:“那么‘宁信其有’也是圣人说的吧?这你怎么解释?”
                            宗翰笑道:“郭道人的一套不可信是肯定的了。至于你说的‘宁信其有’,我觉得是人对未知世界的一种谦虚的态度。有些事未必非得眼见为实。很多事实确实存在过,你却没见过,你能因此就否定它的存在吗?说‘宁信其有’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认识世界的机会而已。”
                            耶律余睹说道:“王爷就算不信也要早做准备才好。那个姓郭的在演示完神迹之后,已经募集到了七千多名神兵神将。这些人里还有不少江湖中人,什么打把势卖艺的,什么耍枪弄棒胸口碎大石的……”
                            银术可笑道:“说了半天还不就是一些投机倒把的乌合之众!宋钦宗竟然能相信这样的人,让他领兵御敌,看来果然是脑子坏掉了。”
                            希尹解释道:“可见他是他爹的亲儿子。他爹徽宗不就自封为道君皇帝吗?说来也怪,那么有气魄的道家思想传到他们这一辈竟然变成了修仙炼丹意淫的手段,这帮不肖子孙,真是太可悲了。”
                            宗翰对耶律余睹说道:“劳烦将军替我跑一趟去跟这些神兵神将约战明天。另外,再替我邀请宋王过来,让他跟咱们一起看看这出神兵天降的大戏。”
                            耶律余睹领命出营后,宗翰又差遣婆卢火带人立即去填平城南的护龙河,以便在攻城时能让女真的精锐骑兵如履平地般地军临城下。
                            注释
                            1.金国的公产政策史实依据为元代脱脱 编撰《金史》 中华书局 1975年7月
                            2.高庆裔讲的故事源自 《故事大王画库》 第七期 新蕾出版社 1988年1月


                            36楼2017-11-23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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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神兵
                              与此同时,汴梁城的郭道人一伙早就成竹在胸。他们怀着必胜的决心坐在城头悠闲地看着金军们肩担手提不辞辛劳地往护龙河里填土。在他们看来,只要有神人护体,加之保家卫国的军队师出有名,在天人合一的情况下,这场战争的结果简直就无可争辩的。胜利必然属于天朝上邦的宋,失败只能是金国这些番邦小丑的最终下场。金人的犯边与骚扰是非正义的,是不得人心的,是注定要失败的。所以,这些金人不管怎么做、做什么,终将变成毫无价值的一场徒劳。
                              然而,世上并没有绝对的存在。进攻的一方未必失道寡助,防守的一方也未必永远都是天时地利与人和。金宋两国间的这场大战之所以能打得如此惊天动地,究其原因还是要归咎于宋廷君臣待人处事的态度与做派。
                              双方约战的当天,汴梁城阴云密布,寒风凛冽,雪花翻飞。宗翰邀请宗望来看他攻城。
                              “我请你来,不是让你看我的兵将有多骁勇,而是想请你来看一出大戏。”宗翰故弄玄虚地笑道:“听说宋人为了活捉我们,特地请来了天兵天将。”
                              宗望显然对郭道人的布阵排兵早有耳闻,他笑着说道:“这么说我们岂不是遇见了神一样的对手?那我还真得开开眼,看看天兵天将到底长什么样。”转而,宗望又对被他强行拖拽过来一起看戏的墨染笑道:“真不愧是天朝上邦,什么样的人才都有。”
                              墨染虽然也知道国人的做法实在是胡闹,但她依然不喜欢被宗望嘲笑。她白了宗望一眼说道:“你不就是想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吗?这么拐弯抹角干什么。”
                              宗望被墨染抢白,却不以为意,他只顾拉着墨染的手一起向汴梁城头看去。
                              风雪中的城楼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道坛。无论是旌旗还是墙垛都被贴满了黄色的符咒。为了保持请神的严肃性,城楼上的士兵早都被清了场。城头上只有一个身穿八卦仙衣的道人被发跣足地手挥宝剑指天画地,念念有词。这道人看上去大有诸葛亮借东风的架势。此外,坐镇城头的还有一个方阵的僧人。他们也在咿咿呀呀地念诵着经文,为汴梁城消灾祈福。而城内似乎也不安静,在那道人施法之后,城中百姓们的助阵声与呐喊声也时时传来。想必南朝的百姓们也都相信“天佑大宋”的真理吧。
                              宗望看着眼前的一幕,冷冷地说道:“经是好经,都让歪嘴和尚给念歪了。有信仰诚然是件能够陶冶情操的好事,但只顾着谈禅说玄不顾埋头实干,早晚是要面对‘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的呀。”
                              宗翰也说道:“信仰的统一有利于人心的稳定与国民的团结,所以教派这些团体一定要有对社会积极的作用才能实现救人济世的价值。要不然,像他们这样就成了小丑跳梁般的闹剧了。”
                              两位王爷正在品评之际,只见汴梁城城门大开,一群穿着奇异的人从城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这群奇装异服的人脸上画着符咒,头上身上贴着符,手持刀枪剑戟,直眉楞眼地朝金军走来。而城头上的守军都指望着“神兵”能够大显身手,他们偃旗息鼓静候一旁,只等神兵们的捷报传来。
                              在前线指挥作战的婆卢火早就看穿了“天兵天将”的这套把戏,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在他的带领下,金军奋勇直前,架起云梯攻城拔寨。而目中无人的那些天降神兵们直到亲眼见到同袍被金军的大刀斧钺砍倒在地时,才一个个大梦初醒般地意识到原来郭道人的符咒并不灵验。霎时间,所谓的天兵天将乱作一团,作鸟兽散。
                              护龙河已经被泥土填平,金军一马平川般地袭杀到城门下,把天兵天将杀了个尸骨如山。侥幸逃回城内的神兵们把战败的噩耗与惶恐也带了回去。原本等着庆祝胜利,迎接他们凯旋回来的百姓们也只能跟着他们一起逃跑。城内乱做了一团,刚才的呐喊助威声也变成了惊慌失措的呼救声。
                              目睹了梦幻而富于戏剧性的一幕,宗翰大笑道:“什么天兵天将!这根本就是掩耳盗铃嘛!南朝的皇帝爱幻想,有浓厚的艺术天分,没想到他把这份天才用到治国理政上来了!他可真够异想天开的了,竟让个牛鼻子老道作法挡住咱们的铁骑。也亏他想得出!这样欺世盗名的话他也能信啊。他还是个读过书,上过学的人呢,办事竟像个山野村夫一样。来人,传我的军令,一定要抓到那个妖言惑众误国殃民的臭道士,抓到了就直接杀掉!”
                              兵败如山黎民涂炭的场景让墨染尴尬不已,心痛不已。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强盛的大宋、享受着万国来朝的大宋、繁荣富饶的大宋在危难关头竟然没有可用之人。皇帝宁可自欺欺人地用一些不着边际捕风捉影的江湖术士,也不愿意真抓实干地起来反抗。这样的国家哪里还有半点儿希望了?真可怜了城里还在以大国国民的身份而沾沾自喜的百姓们的一腔爱国之情。可话又说回来,这个笑得没心没肺的西路帅也太嚣张、太刺眼了!想到这儿,她俯下身子团了几个雪球,朝宗翰掷去。
                              宗翰怎么也没想到会被墨染偷袭。他被砸了一鼻子雪,打进他嘴里的雪呛得他剧烈地咳嗦起来。他指着墨染道:“哎,你!”可话未出口,人却又被雪球连击。
                              “倚强凌弱有意思?我告诉你,宋是不会亡的,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墨染正色道。
                              宗翰掸落身上的雪,笑着问道:“宋不会亡?是你做元帅吗?靠打雪球赢我们?”
                              “小妮子不知天高地厚,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宗望笑着打圆场道:“看来这边的战事已经没有悬念了。世面也见了,眼界也开了,我也该和染儿回去了。”
                              “好,待我拿下汴梁城,再与你痛饮庆功酒。”宗翰挥手与宗望作别。
                              宗望抱墨染上马,与宗翰作别。墨染回头气恼地看着宗翰,又朝他的后脑勺砸了一个雪球,才与宗望返回刘家寺。
                              由于宗望早就让迪古乃带人埋伏在了城外的西北角,所以才敢带着墨染在青城寨里逗留这么多天。他料定宗翰打东南角,城里的人会从西北角逃跑。而在这国难当头时能跑出来的不可能是普通百姓,只能是临危叛国的“大鱼”。宗望认为:与其血战东南,不如静候西北。这样做收获大,牺牲小,而且也能兑现他给墨染的承诺----不杀人,不攻城。
                              金军在攻下汴梁的外城之后,宗翰为了维持城内的稳定,严令将士们不许进城烧杀掳掠。宗翰很明白其间的利害关系----虽然金军很勇猛,虽然宋军不堪一击,但城里毕竟还有众多百姓。一旦对百姓们赶尽杀绝,那么自己的这点人很容易就会淹没在百姓的战场中。与其惹众怒,步步紧逼地招致百姓们的怨怒与反抗,不如留有余地,软硬兼施,让他们因为恐惧和慌乱而忘记反击。这样的算计虽然只是心理战的手段,但从宗翰的本心来说,他也并没有要与中原百姓为敌的心思。亏欠了金人的是南朝那些轻佻的君臣,与本分朴实的老百姓有什么关系?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即便是一时攻下了城池,也要戒骄戒躁,不能得意忘形方得始终。
                              不过,比起宗翰的冷静,被金军击溃的天兵和城内的泼皮无赖们就没有那么理性了。仗着女真人和他们的长相都差不多,这些天兵与泼皮就说着他们自己都听不懂的“女真话”四处流窜。他们不顾廉耻地对百姓们进行抢掠烧杀。在他们看来,汴梁城肯定是要保不住了,与其百姓们的家财被金人抢走,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近水楼台先得月。


                              37楼2017-11-23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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