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贪污案水落石出，韩庭鹤请旨用所得赃银就地购粮以资军饷，布政使等涉案官员押送回京听候皇帝发落。睿王留待甘肃平乱，后获胜。
（韩庭鹤奏折）

哎哟——
【手掌虎口被扎入长长一针，痛得大呼出口，可人醒来后却觉得头痛欲裂，比虎口还痛百倍千倍不止，我这是咋了，眼前光影晃动，这到底是黑夜还是白天？】
啊啊啊痛死老子了！
【额头又被扎上几针，这下是看清楚了，我这是躺在床上，动动手脚，好像都还全乎，眼珠子左右转转，确认自个儿千真万确地活着，长长松了口气……】

（才走到门前便听见里面大喊大叫，想必刘文远是醒了，不仅醒了，还活得好好的。侍卫领着大夫从里间走出来，问询过大夫，闻说此人已无大碍，负手而入。）
刘大人还知道痛？
（走至床榻前，刘文远虽已清醒，可毕竟是死里逃生之人，他的手上脑袋上都还扎着针，囫囵似只刺猬，往他身边坐下，替人掖好被子。）
您睡了五日之久，能醒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什么，我竟睡了五日之久？眼珠子溜过床帏，狐疑地移到韩庭鹤的脸上，看他说话神情不像是有假，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
少傅大人我我……有人要害我啊！
【之前我被关在府衙的牢房里，说是牢房，可也稍稍布置成一间简屋，没让我这个布政使司太过难熬。】
卑职虽是戴罪之身，可到底官位尚在，皇上都还没褫夺我头上顶戴，究竟是谁要害我性命！少傅您可要救我啊！

看来刘大人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刘文远在短暂的怔愣后仿佛是如梦初醒，浑身颤了一下，额头就冒出大滴大滴的汗来，那几根扎在脑袋上的银针变得更显眼了，他本就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人，自然知道害怕，我便等他自己把隐藏的话说出来。）
不过老夫这一回能救下刘大人，可保不齐下一回还能及时赶到。眼下确实是有人要害刘大人，且那人知道府衙的一举一动，或许要请刘大人帮老夫想一想，那个人是谁。

我……
【我想起来了，那日大雨如注，我在牢房中刚刚用完膳，听到前院人声鼎沸，我问那个来收拾碗碟的侍卫出了何事，说是睿王冒雨带兵出城，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可就在侍卫出去后没多久，房门再次被打开，接着就有黑衣人进来，他还拿着寒光凛凛的匕首，我想跑，却被他抓住，争斗中我咬住他的手，把匕首打飞，后来我被黑衣人掼在地上，他狠命踢我……】
是他，他想杀我灭口，枉我还想留他下来，日后设法保我，他竟是打的这般主意！

（刘文远只开了个口，像瞬间陷入回忆，这回忆对他而言怕是没有什么好感受，隔着被子我能感觉到他在发抖，是吓到发抖还是气到发抖，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是谁？
（果不其然，凶手是谁，刘文远的心中最为清楚，兰州好似一盆污泥，这些官员没有一个出淤泥而不染，袍袖下的手不觉握紧拳头，要不是刘文远刚刚从鬼门关回来，实在想揍他一拳。）
老夫派人去查了刘大人当日供认名单上的四十五位官员，但唯一一位消失不见的人却非名单所列，刘大人还打算隐瞒到何时！

【一听少傅提到名单，身上又打一阵寒颤，这份名单是我权衡之下所供，本想着一来能靠它求得圣上宽恕，对我从轻发落，二来也好让名单外的人，替我保下兰州的权势，等过个几年也好东山再起，但我千算万算没算到尉迟恭那只老狐狸竟打的是过河拆桥的主意！】
是尉迟恭，一定是他！他想杀我灭口，届时再把所有罪状推到我的头上，自己落个清名，没准圣上还会让他顶替我的官职！
【越想越觉得浑身气血上涌，脑袋如炸裂一般，眼冒金星。】
少傅，您刚说什么，他消失了，尉迟恭不见了？

没错，尉迟恭他不见了，老夫命人去他府里查探，已是人去楼空。
（名单上的四十五人均在兰州，偏偏尉迟恭逃脱，如今连刘文远都说出是此人所为，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低头扫了一眼刘文远，他年纪不算大，位居布政使之职，本有大好前程，可惜叫猪油蒙了心才落到今日的地步。）
要抓他是迟早的事，但抓回来交于圣上定夺还需有确凿的证据，刘大人现在可否愿意把此事的来龙去脉告知老夫了？

……好，我说。
【那晚要不是有人及时赶到把我从黑衣人手下救出，我必早早命归黄泉，而尉迟恭就能踏着我的尸首飞黄腾达，我险些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啊。思来想去不觉痛心疾首，额头针扎的地方突突地跳动，咬了咬牙，将事情和盘托出。】
捐监折银的事情是我听从了额尔图的教唆，伙同手下一起做的，尉迟恭知晓后一定要分一杯羹，咱不给他也不行，可分的人多了，银子就不够分，于是尉迟恭便想出冒赈的举措，连连编造灾情，冒领钱粮，且他将自己的那份又分出一半来孝敬我，说要助我与额尔图抗衡，待其落马之后，甘肃就是我俩的天下了。

你俩的天下？好大的口气！
（展臂甩开两袖，重重拍在床榻上。显而易见，刘文远与尉迟恭是为一派，不仅联手贪墨，还想要借圣上之手罢黜额尔图的陕甘总督之位，从这一点来看，他们是已经得手了，但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尉迟恭是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把额尔图拉下马后，再让刘文远自掘坟墓，这样他就能坐享渔翁之利了。）
那你上奏折自请捐俸，之后又供出那份名单，都是和他商量好的？

对，不不，不是。
【艰难地咽口唾沫，睡了这么久，口干舌燥，说完一通话后嗓子眼干得像是在冒烟，眼巴巴地朝屋里桌上看去，想要喝水。】
上奏折是他手底下一位姓黄的大人出的主意，睿王来兰州半月，不见粮饷，怕再拖下去，圣上震怒把我们都撤职查办，岂不功亏一篑，与其被动等待，还不如主动请奏，可不想圣上英明，这么快就派少傅和韩大人来兰州了……

（这会儿屋里没旁人，看刘文远一副干鱼的样子，起身走到桌旁，拿上杯盏和茶壶回到原处，等他接连喝下两盏茶，继续听他往下说道。）
这么说，是尉迟恭给你下的套，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茶盏挪开，刘文远的面色总算好了许多，然而脸上这双滴溜溜的小眼睛却显得黯淡无光，他已经没有必要再替谁隐瞒了。）
名单的事情，尉迟恭知不知道？

自从圣上因我那封奏折而派少傅和韩大人来兰州查案，我就觉得自个儿被尉迟恭摆了一道，后面的事儿虽与他也有过商量，但没告诉他名单之事。
【凉茶入喉，总算又活回来了，今儿这生不如死的感觉我能记住一辈子，尉迟恭，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原本我与他商量的是，把所有罪责都推到额尔图的头上，咱们就落个被逼无奈的轻罪，可我想啊，哪儿有这么容易就把所有事情都推给额尔图，您和韩大人都不傻，何况还有睿王在，所以我临时起意，供出份名单来，这样看起来更像是真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