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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叶志异之云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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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8-06-15 06:49回复
    正文开始————————————————————————————————————————————————————————————————————
    木叶志异
    云烟客
    云烟客少年时并没有远游之志,跟村里其它孩子相比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大概在他十三岁那年,有位陌生人来到村子。这地方偏僻,偶尔有人来,也多是谁家的姻亲之类,可那位客人看起来并不与任何一户人家熟识。与大人们在讶异中带着警惕的心情不同,云烟客和他的同龄人们对于这平生第一次的外客来访只有满满的好奇与兴奋,所以这同客人理论上的首次会晤,村民一方的代表平均年龄还不到十岁。
    “你眼睛上面是什么?墨水吗?”
    “差不多了,是颜料。”
    “你是魔术师吗?”
    “不对哦,我是记者。”
    “我们这里果然有宝藏对不对?”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我也不是来挖宝藏的呀。”
    孩子们叽叽喳喳,问的问题大多天马行空,是平日幻想的产物。客人却极有耐心,在每一个人开口时,都会将目光转向他们脸上停留片刻,回答问题时态度也十分诚恳。要是有好几个人一起吵吵嚷嚷地喊话,他也似乎能毫无遗漏地听清每一个字,并且区分出细微的时间差,再按照提问的顺序一一作答。
    虽然第一时间跟大伙挤作一团围了上去,云烟客却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毕竟比这里大多数孩子都要年长,对于他们的问题,已觉得很有些幼稚了。因此他只是默默地听着,看着,对这位陌生客人也越来越好奇了——客人跟其它大人们不一样,半点没有他们在跟小孩子说话时那种纡尊降贵式的亲热,那些明明是蠢蠢的提问,经他的认真回答,都好像变得郑重而必要了。
    “那个,能不能让我也问一个问题?”他突然举起右手,像是在课堂上请求发言的学生。“你们谁能带我去拜见长老,或者是……族长?”不知为什么,客人在说这句话时,一双眼睛只注视着云烟客。
    “我?我知道长老在哪儿,但要先问问他们大人…”不远处,村里的成年人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块儿,暗地里观察着这一处“焦点”的动静,云烟客朝他们望了一眼,接着说,“才能,才知道能不能带你去。”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喊“长老来啦”。客人冲云烟客点一点头,又安抚好仍旧兴致勃勃的孩子们,就要去迎长老。
    “那个,是很重要的东西吗?”云烟客终于想起自己要问什么了,他看向客人腰间系着的两个铃铛,有些突兀地开口。铃铛的样式很普通,要说是饰品实在不大可能,要说是工具就更是没有道理。他会注意到它们,是因为有好几次孩子们险些碰到铃铛时,都被客人不动声色地或避开,或轻轻一拨一带改变了动作轨迹。
    这个时候,客人已经背向了他,听到问话,回头颇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缓缓答道:“的确是很重要的东西。”“啊,原来如此。”他随口应了一句。其实心中还有一句话未问出来——既然是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好好收着,却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18-06-15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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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朱悦邀云烟客去“冒险”。原来注意到那对铃铛的不止云烟客一人,更何况它们还得到客人亲口承认是“很重要的东西”。朱悦倒也不是真要据为己有,只是想“借”出来看看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朱悦比云烟客还小半岁,可早已俨然是全村的孩子王,平日的恶作剧里,有一多半是由他领头。云烟客素来佩服他层出不穷的鬼点子,也没少参与他的种种“行动”,然而这一次,却很是迟疑,终于还是吞吞吐吐地拒绝了。
      到了夜里,他提早来到客人寄宿的房间外,捡了棵树爬上去。这面包树茂密的枝叶连一头大象也能遮得严严实实,他就只管静待朱悦等人前来了。
      月亮刚刚偏到后山的时候,几个矮小的人影渐渐从远处朝客人房间去了。等到了近处,云烟客认出那是素日跟朱悦关系最好的成雀、吴阳和孙子涵,朱悦本人倒不知道去了哪里。这几人不仅没有要隐蔽的意思,反倒大声嬉闹起来,一开始还略有克制,后来竟越闹越起了兴致,不但不消停声音还越来越大。
      在他们打碎了第十三块瓦片的时候,客人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几乎是在他刚好走到余光够不到房门附近的位置时,一条人影忽地闪出来,窜进了房间。那自然就是早早藏在窗下的朱悦了。云烟客看到他的影子在窗前桌边停留了一会儿,俯下身子对着窗户鼓捣了些什么。
      云烟客大致猜到他们的计划了。朱悦肯定是在对窗栓做手脚,过些时客人入睡后,他们就可以从外边打开窗户了。
      屋外,客人还在跟几个孩子说着什么。虽然在树上听不清楚,但从音量来看,应该是没有生气的。屋里,朱悦似乎已经忙完了,将身子一猫,从窗前已看不见他。又过了一阵,成雀几个一边打闹一边离开了,客人也返身回去,很快地熄了灯,应该是睡下了。
      月亮已经完全落下去,只有稀疏灯火照明的这处角落很是昏暗,云烟客要十分仔细地,才分辨出几个年幼的同谋们再次偷偷潜去了客人窗下。他们中的一人将窗子打开,另一个把大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两只脚悬在空中,随着他在里边的动作一摇一晃。出乎意料的,那探身进去的人没有爬进屋去,看样子只是在桌上摸索,似乎客人在睡前是将铃铛放在了那里。云烟客正诧异着,下边的几个伙伴已经得手,在那里蹦蹦跳跳很是高兴的模样。
      然而他们动静未免太大了。不仅跳,口里还大叫大嚷着,手也乱挥乱舞,还时不时在自己身上拍打,偏偏没有一个人有兴趣看一眼刚刚获得的战利品。
      云烟客原本也想着见识一下那听起来挺神奇的铃铛,又怕朱悦们嘲讽自己不肯出力只知占便宜,正在犹豫着。这会看到他们明显不对劲的举动,终究担忧还是胜过了面子,他匆匆下去,要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然而他的出现没能提供任何帮助,倒是让自己险些挨了群魔乱舞的伙伴们好几下子。
      陡然间,听得一句平常得不得了的问话。“咦,这是怎么了?”云烟客循声望去,客人正披着睡袍倚在门边,掩口打着呵欠,一副被吵醒精神不振的样子。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耐心。
      “他们突然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云烟客随口答道,满心疑窦地打量着他。暗夜模糊了脸上的细节,此时看去,那眼皮上的两道颜料没有初见时那种似卖艺人的滑稽感了,栗色的头发和眸子在夜里与深黑无异,整个人也像是幽深晦暗的。他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疑问很是好笑——“为什么不好好收着而是放在显眼的地方?”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有保管这“重要的东西”,不让它丢失的能力啊。
      “喂,你们没事吧?”客人又问了一句。朱悦等人总算是停了下来,一个个弯下腰,用手撑着膝盖,吁吁喘气。
      “蟒蛇,有这么大……”孙子涵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明明是蜘蛛!哇,我明明看到你被吃掉了!”吴阳打断他,随即又被朱悦打断——
      “什么蜘蛛蟒蛇?我刚刚…”朱悦一面说话,一面茫然四顾着,视线径从客人和云烟客身上扫过,隔了短短数秒,又猛地掉头,瞪大眼睛盯着客人,颤颤巍巍向他伸出右手食指来。“是你,是你干的对不对?”
      客人也瞪大了眼睛,摆手道:“我可是才出来。”这表情让他霎时跳出了仿若围绕身周的莫测迷障,眼神清透跳脱,像是比这些孩子们大不了几岁的少年人一般。
      朱悦的手仍然举在空中,另外三个伙伴一时看看他,一时看看客人,一时又看看云烟客,都是一副在苦苦理顺今夜发生事件的表情。
      “我知道了!”朱悦点了点头,率先开口。“你是忍者!那个是忍术!”
      客人的脖子微不可辨地向后一倾。这下子,才是真正惊讶时的反应。不过也几乎是在同时,伴随着轻轻吐气,他点了一点头,又似是已有些心理准备。
      “你们……知道忍者?”
      “当然啦!”孙子涵抢在头里答道。“原来你是忍者。我一直想学忍术来着,当然,魔法更好,不过忍术也不错。”
      “没想到真的有忍术这种东西呀。”成雀搓着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客人。“可不可以,我是说,其实我才是一直一直想学……”
      “你不是想当剑仙吗?”吴阳插话到。
      “但是忍者也很棒。”
      场面忽然变得跟客人初至那天一样,只不过这次缠着他的人数变少了许多。他静静听几个孩子吵嚷了一阵,才开口道:“今天太晚了,先回去睡觉好不好?不过在那之前,”气氛在这一停顿间冷了下来,大概是共犯们终于想到,自己才刚针对眼前这个人实施了一次未遂的偷窃,纵然他已经借着幻术小小地惩戒了他们,可也不代表这就一定是“就此揭过,再不计较”了呀。“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么?就是……忍者啊,还有那些什么魔法……之类的。”
      看来,他是真的不在意孩子们的冒犯。可本该松一口气的众人却愈发安静起来,半晌没有开口。不知道别人是怎样,对云烟客而言,这沉默仅仅是因为他没法回答。那些东西,还有许多许多其它的东西,好像就这样生在自己的记忆中,至于是从哪里来的,却从来没有想过。谁又会去想“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这样的知识是从哪里来的呢?
      但这些事情,毕竟跟“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有些区别的吧。
      “说起来……”朱悦率先打破沉默,可短短三个字之后,仍是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我明白了。”客人似对他们说,又似自语地轻声道。“大概这里就是所谓的,‘理想之地’吧。”
      他说明白了,云烟客却更是胡涂。只是他说完就挥了挥手,转身回房了。


      IP属地:湖北5楼2018-06-15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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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凌晨,下了今秋第一场雨,来势凶猛,到天明时还未歇。云烟客自个儿站在屋檐下发呆,他忍不住要去思索什么,可又半点抓不到头绪,只有一次次看向泼天大雨,心内焦躁。熬到夜里睡下,梦里都还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第二天,雨还在下。
        第三天,第四天……
        这个时节,本不该有这样缠绵的雨势。父母已清理出一间内屋,将尚未晒干的稻粒铺开来,省的发霉。“今年这是怎么了?”云烟客隐约听到他们的抱怨声。的确,这里四时分明,气象规律,即使说不上如时钟般精准,也差不了多少了。今年,这是怎么了?蓦地,他有一个荒谬的想法——这种反常,是不是跟那位客人有关?
        念头一起,就缠绕不去。正好父母都在别处忙着,他趁着这空隙,随手抓了把伞一头扎进雨里。等到了客人房门外,他才意识到,即便这个念头没有它听起来荒唐,可自己要怎么样去像人家求证呢?迟疑间,门被慢慢从里边拉开来,“请进吧。”客人招呼到。云烟客发现,他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好像是那么自然,就如他那天来这儿的时候,步履轻松地路过村头第一株老杨柳,神情自然的像是刚在后山逛了一圈回到家里的村民一样。
        “你真的是记者吗?”捧着热茶,披着毛巾,云烟客有种起死回生的感觉。他决定不想那么多,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得了。
        “算是吧。”
        “可是你……不是忍者吗?”
        “我退休了啊。”
        云烟客忍不住仔细瞧了他一眼,原本以为他无论如何不可能是到了该说“退休”的年纪,可这一下,竟又发觉自己其实根本无从判断他的年龄。他挪开视线,喝了一口茶,又问:
        “你为什么要当记者呢?”
        “大概是因为想要去外边看看。”
        “忍者做任务的时候,不是也要去好多地方吗?”
        “啊,可是需要做任务的地方还是有范围的,比如你们这里,就从来没人来过。”
        “那……你来我们这里,是想要看什么呢?”
        这着实是奇怪。本来并不清楚到底想问什么,到底想知道什么,却在这闲聊般的一问一答中浮出了水面。他也分不清是自己,还是根本就是这客人在引导着谈话的走向。
        “云雾山。”客人说出了一个陌生的词汇。大约是见他一脸茫然,伸手比划了一个方向,补充到:“就是你们村的后山。”
        “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客人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后,问道:“你要一起去看一看么?”
        “什么时候?”云烟客没有犹豫,简直就像是在等待着这个邀请。
        “后天早上。”
        云烟客知道今天客人是要把有的事留到后天说了。虽然仍然不明白那夜客人的话中隐藏了什么让自己苦思冥想的意义,但经过这一番交谈,他内心安定了不少。
        见雨略小了些,客人送他回家,在半道撞上了正四处寻他的父母。客人拿要一起去后山的事情同他们商量。云烟客本来是想瞒着父母,因为他们平时最担心他去山上乱跑,可客人问得突然,他压根没想到去阻止。还好,父母居然很干脆地同意了。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18-06-18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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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山阴面有一带河水,村民就着灌溉之便,在附近开垦了几片田地。田间小径接连着进山的道,云烟客同木先生就自这里穿过。他是前日从父母与客人的交谈中,才得知“木先生”这个称呼的。不管是他,还是同村孩子们,都没有人主动问过客人的姓名,毕竟在他们这个年纪,未来总比过去要紧,会做什么、要做什么总比叫什么名字重要。
          一直到山腰,才出现第一条岔路口,云烟客径自往左,却被木先生叫住。“为什么不走这边?”他指指右边的路问到。
          “我们一直走……”云烟客想也不想地回答,说到一半时忽地梗住,犹疑着,喃喃道:“我们从没想过要走另一边……”
          “那就试试这条路,怎么样?”木先生朝右迈了几步,停下来回头道。
          “可是,为什么呢?”他不动,仰头看着木先生。这一句为什么,包含了太多疑问,比如为什么从来没人走过另一条路,比如为什么自己会知道那些无从追寻来处的知识,比如为什么这远来的客人总能用一句话牵出漫无边际的思绪。
          “我并不知道答案。”仿佛知晓他未说出的一切,木先生淡淡答道。“要一起来吗?”这第二句话,是邀约,又似是对头一句话的补充。说完,也不等他作答,不紧不慢地继续前行了。云烟客默不作声地跟上,脚下湿凉的泥土顽固地拽着他的鞋子,一路上都是嘎吱嘎吱的声音。
          远处的山峰一层层在流动的白色障幔中隐没,近一些的还容人在稀薄处窥得几寸真容,稍远处就褪色成灰黑的背景,更不知还有多少庞然大物藏匿在背后。眼前的视野也渐渐被阻隔,雾气一丝一缕升腾,宛如经地面的泥土、高大乔木的树干、道旁各色野花的花瓣轻轻呼出的。云烟客沉醉在这景致中,都要忘却心头许多的疑惑了。
          “就是这里了。”木先生停步的地方,应是一处绝地。此时目力所及大约有五六步远,能看到前方是一块断崖,再往前雾愈浓,几乎有种厚重感,乍看去不知究竟是云是雾。一座孤峰与断崖相对而立,同断崖平齐的位置以下淹没在一片白海之中,状如悬浮。
          “就是……这里?”云烟客有些懵懂地重复着。
          “你不是问有什么特别的吗?这云外峰就是这儿最特别的。”
          “云外峰,云雾山。是因为这雾?可是从前,山里从来没有这样的雾,只是……换了一条路而已……你,是怎么知道……”纠结缠绕的线团外,无数线头散开,却不知该揪住哪一根,最后索性放弃,只是以期待的神情对着木先生,寄希望于他能跟先前无数次那样,能够神奇地理解自己想要表达而未能表达的。而木先生也确然是再一次懂得了他要说的,同时,再一次以一个邀请代替了回答。“你要不要上去?”云烟客实在是不知要怎么才能登上对面的高峰,但是既然这对于木先生来说似乎不是一个问题,他也就再次选择了信任。
          见他点头,木先生往前几步,站到了悬崖边缘,低头看了一会,忽地抬起手来。在他身后的云烟客只能看到他的手肘在快速移动。动作甫止,白茫茫一片中现出一抹黝黑色,这倏忽脱出的异样色彩俨然成为了一个中心,白雾围绕着它,如被漩涡吞噬的水流一般,一圈圈疾速消逝,露出原本牢牢掩盖的一切。直到湿凉的空气扑到云烟客的脸上,他才醒悟到是有一股旋风自雾中卷起,撕扯开一块空白。而那抹黝黑,原来是一根兀自拔起的峰柱顶端。似这样的峰柱还有几座,高矮不一、疏密不均地耸立着,像是河中散乱的石块,搭成了一条通往对岸的不规则路径。但这样的一览无余只持续了极短暂的一段时间,他刚迈了一步想上前细看,四周的雾气就已挤进中央的空白,又将云外峰前罩得严严实实。
          “我背你上去。”木先生朝他招一招手,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真是只需要淌过一条平缓的小河。云烟客咬一咬牙,在木先生屈身时攀上他的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还毫无必要地闭上了眼睛——即使睁开眼睛,视线也无法穿透重重迷雾。随后,身体猝地腾空,又落下,感觉到踏实的支撑点,然后再次身处无所依托的半空,又再次下坠,如此几番之后,又一次感受到实地时,没有了本该紧随而至的下一次纵跃。“抓紧。”耳边温和的声音略微安定了他的心神,后背有种温暖的触感,隔了一会才想到那是木先生的左手绕过来托住了自己。“要往上了。”这句叮嘱之后,果真就只有向上、停顿,再向上、再停顿的历程。身体再度稳住时,他还不敢立刻睁开双眼——直到感觉木先生缓缓放低身子,自己的双脚踩到了地面。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18-06-19 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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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凌驾于云雾之上,又正是日到中天的时候,眼睛刚刚适应了强烈的光线,便觉豁然开朗。远看瘦削的峰顶,身临其境才发觉其实尚有不算太小的一片平地,四下生有许多松柏,葱葱郁郁,格外鲜亮。“你没事吧?”他不解木先生怎么突然这样问,张口刚要回答,竟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这时他才感到手足发软,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吐得一塌糊涂。不得而知,刚才他的脸色肯定十分糟糕。
            “你这么害怕,还是要来。”他慢慢恢复过来,有些赧然地看着木先生,却从木先生的眼里看到几分赞许。
            “我不知道。”他想了一会,又说。“我就是想知道。”
            木先生笑了一笑,栗色眼睛弯起来,有一种令人心安的温度。他总是那样温和,以至于似乎时时都是在微笑着的,这一刻他真的笑起来,云烟客才发现原来是第一次见他的笑容。莫名地,他想起满山的云雾和拨开云雾的风。木先生没再说话,转而专注地看向两人来时的方向。云烟客也随着他看过去,却大吃一惊。他紧赶几步上前,踉跄中险些一脚踏出崖边,幸而胳膊被木先生及时拽住。可他连后怕都已忘却,只管匍下身子,目不转睛地眺望。
            房屋稀稀拉拉地依山而建,大多以瓦片覆盖屋顶,看起来跟自己家有几分相像。可即使雾已经散开,这里也应该是几分钟刚刚离开的绝壁,怎会是如此一派村落景象。远方闪现一道紫光,瞬息间划过苍穹,落在一座屋顶,寻不见踪迹了。再定睛一看,见有两个人站在屋顶上,一动不动。片刻后,他们同时挥起手来,一紫一青两道光就随着他们的手势或直刺或盘旋,不时迸出铿锵的相互撞击声。“这是……剑仙?”云烟客忽脱口而出。御剑凌风,飞剑夺命……这不就是传说中剑仙的斗法吗?他有些紧张地往后缩了缩,这么近的距离,会被轻易发现吧,正这么想着,下方凭空生出层层云团,很快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无数股白光从云团下射出,看似纯净无暇,却有一种随时会黯淡下去的无力感。云团逐渐被这白光消融,越来越多的光线透了过来,渐渐汇成一束,又渐渐消减,将一片清晰的景象重新还了回来。高大的尖顶建筑肃穆矗立,整洁而庄严,不远处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却又有无数低矮破旧的房屋。行人也是有的身着华服,有的衣不遮体。只是不管是体面的还是不体面的建筑与衣裳,都跟云烟客所在的村子相差甚远。大多数人都在朝着一个方向涌去,那里的人群也最是密集。云烟客看向人群中心,见那里竖着一个高大的十字形状木架子,上面还绑着一个黑衣人,木架子周围堆满了柴火。他突然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了——女巫审判!还没等他决定该不该请求木先生去救下那个可怜的女人,云团又一次聚拢来,挡住了一切。他这才想起,明明刚才这里是剑仙之战,而且更早的时候,这里又明明什么都没有,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都是幻象。
            他回过头去看木先生。木先生仍旧一脸专注地看着前方,看神情,是在等待着接下来还会看到什么样的情景。想来,木先生也实在没有必要大老远将他带到这里来,就为了施个幻术恶作剧。他便又死死盯住那云团,恨不得目光中也射出一道白光将它穿透。
            良久,没有光线从云下透出,连云上也似乎变暗了一些。“快过来。”忽听得木先生低沉、迅速地说出三个字,语气严肃,似乎还能听出一丝紧张。这是从没有过的,云烟客无暇多想,双手用力一撑从地上爬起,身子还没站稳就摇摇晃晃往他那儿跑去了。就这么一会时间,天色骤然暗下来,提前进入了夜晚。他仰起脸,看见连片乌云沉沉压了下来,在浓重的化不开的黑幕之中,隐隐有几处光在跃跃欲试地跳动。眼前一白,他意识到一道闪电正朝自己头顶劈下,连害怕的情绪都还没及泛起,又见一道冷冷的蓝光自左到右划过,天空重新恢复了黑暗。余光中,蓝光仍在闪动,耳边还能听到劈啪作响的电流声。
            木先生的手上流转着一团电光,中心苍白刺目,蓝色的电流从四周放射出来,像是从树干延伸而出的枝桠。不断变幻的电光不止歇地转移着投到他脸上的阴影,他本人却是静立不动的,冷峻、警觉、强大,这样的木先生,叫云烟客陌生,却也叫他安心。
            又有闪电劈下来。这一次是两道,分别对着木先生和云烟客。木先生腾空跃起,蓝光随着他的手掌飞速移动,来势汹汹的闪电再次被截断。未得到释放的能量调转方向,狠狠击倒了两棵松树。还未及喘口气,整个天空都闪烁起来,也不知道有多少闪电一同劈下。这时,木先生才刚及落地。他就势单膝跪下,同时十指翻动,几乎在膝盖挨到地面的同时,十指停住动作,双手重重按在地上,口中似乎还念了一句什么。四面陡然耸起高大的土墙,将二人围在中间,闪电击打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泥土石块如雨纷纷下落。云烟客双手护住头,徒劳地闪避着,腋下忽被紧紧箍住,紧跟着,身体离开了地面。
            木先生带云烟客逃离云外峰,回到了对面的断崖。两山之间,仍是浓浓白雾,云外峰上惊心动魄的雷击,在这里感受不到分毫。“先找个地方休息,明天一早下山吧。”像是知道他需要在远离亲人朋友的地方好好消化一下今日见闻,木先生提议道。
            “那些到底是什么?”坐在刚刚升起的火旁,云烟客感到自己终于有时间和精力好好探究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18-06-20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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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到底是什么?”坐在刚刚升起的火旁,云烟客感到自己终于有时间和精力好好探究这个问题了。
              “实话说,我也不知道。”木先生意味深长地说。“或许你知道的,比我更多些。”
               云烟客微微皱眉,思索着他这话的意义。
              “我们那里流传着云外峰的一个传说,说那里是连接着几个世界的通道。”木先生又说到。
              “几个……世界?”
              “我也不是十分理解。不过刚才你也看到那些了,我想大概跟这个有关吧。还有,或许你们村子因为隔得近,也受到了云外峰的影响,所以你们才知道那些本不该有机会接触的东西的。”
              “那我们到底,是哪个世界。”
              木先生只默然看着火堆,火光掩映下,似能从他的眼中分辨出一丝抱歉的意味。
              “你也不知道,对吧。”于是云烟客笑着,替他回答了。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18-06-20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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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两人走到山脚时,大约是早上八九点,正该在田间劳作的时候。可放眼望去,一个人也没有。又走了几步,到了村子的主道上,便看到隔壁的陆大哥飞快地朝他们跑过来。
                “我正要去找你。”他远远地喊到,可等跑到跟前,倒是又支支吾吾起来。“那个……有点事,但你不要急。现在大伙儿都在医院,你跟我去看看吧。”
                他有些懵懂地,任由陆大哥牵着往医院跑。一边跑,一边断断续续地听出,父亲受伤了,是在修补屋顶时摔下来,又被梯子压住了腿,万幸没有生命危险。可一颗稍稍放下的心到了医院又被狠狠揪住,从母亲泣不成声的话语中,他听到了“截肢”两个字。这不可能,他想,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村子其它人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多年来这里平和安宁不知灾难、意外为何物,就连孩子们顽皮打闹,也无稍重一点的磕碰。所以他们才会在此时聚集在这里,惶恐地如同每一个人的肢体都受到了威胁一般。
                “木先生!木先生!”云烟客到这时候才想起木先生来,刚才的一路飞奔,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有没有跟过来。四面环顾下,看见他正站在自己身后。“你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木先生没有立刻回答,眉心微皱,好像沉浸在思考之中,听不到外边的声音。“今天的话,也许可以试试吧。”良久,他看了看天花板,自言自语到。“请病房的人出去一下。”这句话,是对主治医生说的。而不出意料地,医生只低头沉思了片刻,便按他说的去做了。人们似乎总是轻易地信服于他。
                即使云烟客和他的母亲作为亲属,也不被允许在一旁。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云烟客也有些模糊了。只记得木先生一脸疲惫地出来时,天色已经昏黄。“没事了。你们进去看看吧。”他说。
                父亲的腿完好如初,医生们都说这是个奇迹,还说了些本来都坏死了之类的专业术语。等他看过父亲,想起连道谢都还没来得及说时,木先生已经不在医院了。几天后,父亲出院,他找到木先生客居的房子,却也不见踪影。村民们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还回不回来。云烟客想,他说过来此地是为了云雾山,或许看过了,也就不必再留了。
                后来云烟客自己又上了几次后山,却再找不到通往云外峰的路径。大约就是在那个时候,“去外边看看”的想法就生根了。虽然他已经知道这句话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一目了然,那个“外边”远不是仅仅指的“家乡以外”。可无论如何,离乡远游,总是第一步吧。因此十六岁刚过,他给自己更名为云烟客,开始了游历生涯。
                云烟客是我表兄徐子玉的好友。这些事就是表兄向我转述的。
                异史氏说:那位陌生客人的形貌,很像是木叶第liu代火影最爱易容成的那一个化身。从他使用的忍术来看,也的确是liu代目擅长的。但是故事中提到的重塑断肢的能力却是七代目独有的。或许云烟客当时年纪太小,受到剧烈的刺激后对具体情形记忆出现了偏差。又或许那个神秘的村子所在的地方,真是一个“理想之地”吧。真是奇怪呀。@琦神⚡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18-06-22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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