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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良练|《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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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大学,师生,婚后。
自娱自乐,请勿认真。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8-09-17 21:03回复
    九月下旬。考研毕设两头重担,忙起来天昏地暗。赤练听到阿雪脆生生的惊呼,抬起头来一看,果然华灯初上,天已经黑透了。
    “都说艺术生的大学是享福,你看我这黑眼圈,可比熊猫还黑。”
    以前听到阿雪这样说,赤练还能哈哈笑一笑,而今摸摸日渐秃头的额角,倒是实在笑不出来了。手里的书砖头厚,不过啃过三分之一。赤练咬牙切齿,也便学着阿雪的模样,软软地瘫倒在椅背上。阿雪转过头来问她:“你今天还去工艺室?”
    她点头。
    “我可说什么也不去练功房了,我要跟我们家小高涮锅子去。”阿雪撤离的速度像是一阵风,“你不要忘了吃饭。”
    她看一眼腕表,头痛欲裂,只想陷进这椅子里躲着,连泡面的力气都没有了。其实少吃一顿也没什么,再不健康,想来身体也习惯了。就像阿雪,说是要放纵一把去涮锅,其实她身为舞蹈生,从来极为自律,至多不过细嚼慢咽几根清汤蔬菜。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随时随地要保持最好的状态。不过是趁着年轻,把这样的挥霍美化成燃烧青春,才算一天天熬下去。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8-09-17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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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良推门的时候她才刚刚摆好工具箱,新买的剪子快得很,白白多裁了一公分,距离下一个板片的余量不足五毫米,心惊肉跳。赤练起先只看到一双皮鞋在自己面前停住,往上些是一板一眼的卡其色便西裤,再是深蓝的格纹衬衫,微微出了褶。只觉得呼吸都停了,头晕眼花,恨不得就地躺下:“今天是星期天?”
      他谨慎得很,抱着三四本砖头转了个手,很艰难地掏出手机来确认:“没错。”
      赤练欲哭无泪:“我不想去,毕设要初审了,哪里做得完,你回家给我补课吧。”
      最后还是上了车,七座的途乐,很符合他们张家低调务实的家风。订单的时候刷了他祖父的副卡,老人家气势汹汹一个电话打过来,听说是途乐这么个“婴儿车”,心满意足,以为孙子在向自己招手。赤练想想都来气,看那碍眼的第三排规规矩矩地倒着,忍不住气鼓鼓指挥他:“立起来。”
      人家不为所动:“有那功夫都到了。”
      “我要坐离你最远那个位置!”
      张良暗自好笑,很听话地替她立起来。她反而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意思。当初他说要买车她就不同意,非常时期,本就在家属楼里蜗居,每天三点一线,近得不能再近,怎么突然浪费这么一大笔钱。后来他掏了祖父的卡,她才晓得被利用了——原来买车打折这么狠,白白叫他洗了一笔。难怪长辈们忽然都来劝她:“小红莲,可不要倔了,都快要当妈妈的人了。一家里有一个读书走得远的就行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8-09-17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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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是个大学生!就算早婚,那也是早婚的大学生!祖国的明天!时代的最强音!谁说她要当妈妈了?
        张良说得没错,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便到了。按赤练的习惯,非要比他先走,没等他倒车停稳,就去十分用力地掰车门。结果车门岿然不动,她自己的手顺着凉凉的钢滑下去,蹭得火辣辣地疼,于是越发没有好气:“小良子,你倒是开门呀!”
        张良回头瞧她一眼,自顾自开门下车。
        她愤愤然转到他那边的车窗去,整张脸都贴在玻璃上。果然他手里攥着明晃晃的遥控车锁,向她俯身笑起来,两人面对面,中间只隔那一层没来的及贴胶的玻璃:“你叫我什么?”
        赤练向那玻璃伸出手去,“嘭”地一掌打在他脸上,这下倒好,手指手掌一块儿疼起来:“你别闹了,来不及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8-09-17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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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的,VIP学员就算迟到,也没人敢骂你。”
          “那你呢,张教授,你迟到了可要扣全勤奖,我们已经很穷了。”
          “谁说我会迟到?”他拿出老师的架子来,背着手作势转身就要走。赤练恨不得把他车窗上的影子扣下来揉搓,气得直跺脚,脚底下车垫的图案逆了毛,白一块、暗一块,赤练不忘轻轻地又顺回来。好女不吃眼前亏,终于气急败坏:“子房哥哥!你让我下来!”
          到底卡在时间点上,不过还是叫人瞧见了。
          冲刺班的教室就那么点儿大,VIP学员全挤在视野好的前排,虽然秋高气爽,四窗大开,还是闷得喘不过气来。待张良终于讲到红红与民主党派的合作,已经过去四十几分钟,赤练在劈头盖脸的笔记中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空隙,将袖子高高地挽起来,抬眼迎面看小跖鬼鬼祟祟地凑近:“练姐,我问你…”
          她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什么?”
          “你怎么做到的,张教授居然给你搭车?”
          张教授这辆“笨重难看”的“商务车”确乎一贯宝贝得紧,但她又不是外人。赤练压低声音,很正经地回答他:“你别慌,我本专,不跨考。”
          小跖愣了愣,她以为他不放心,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顶讨厌老张的思政课。”
          结果对方一脸茫然,原来是没听清,赤练耐着性子还想解释,讲台上那位敲敲桌子,话筒里传出的声音一下子刺拉拉的,严肃得叫人起鸡皮疙瘩:“注意课堂纪律。”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8-09-17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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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上这个班的考研斗士一大半都是张大教授的粉丝,好不容易逮到他为五斗米折腰的机会,来欣赏天颜的,顿时都向交头接耳的赤练和小跖怒目而视过来。
            到底同性相斥,美艳系花的威力还是比不上高富帅教授啊…
            放学的时候小跖仍旧欲言又止跟着自己,一路跟到楼梯口去。他记笔记手速很快,赤练以前没少借他的本子来填空,拿人手软,最后还是额外地告诉他:“其实老张和我是老乡。”
            “啊?”小跖大惊失色,反应远远超乎赤练预料。赤练赶忙安慰:“但是老张这个人你们马院比我熟悉,你也知道,他这样的正人君子是不会有所偏倚的。”
            手机嗡嗡振动个不停,赤练向小跖摆摆手,独自走远开了。她从来不喜欢张良的微信头像,好好一个当代青年,头像怎么可以是王维大师复原画!古板!文青!做作!所以刚结婚那会儿她就拉了个家群,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好歹那张王维红扑扑的脸小了许多。
            王维:“今天问问题的学生很多,你先上车。”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8-09-17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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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练很高兴,她非常喜欢捕捉张良逻辑漏洞的时刻,然而她那魔性的“哈哈哈”表情包才刚刚发送成功,对方已经补上:“车钥匙我课前放在公孙助教那里了。”
              她只有讪讪地把表情包撤回来,看着张良被做成熊猫的脸倏然从屏幕上消失。他从来没有失态的大幅度表情,这张表情包还是她从婚礼视频上他的一个笑里好容易截了图,用美图秀秀的瘦脸瘦身对着嘴角一阵拉扯才算做了出来。费了这番功夫,效果倒是绝佳,听说流传度甚广,连校园论坛都不能免俗,被他的一众粉丝奉为至宝。
              她把手机屏幕捶得咚咚响:“我坐计程车。”
              最近台风猖獗,傍晚的时候又下了雨,播报里甜甜的声音提醒市民小心出行。好在滨海城市,计程车司机都已经习惯了,瞬时一厘米产生的积水,并不足以停工不跑。赤练一个人站在临时停靠点,即便并没有伸手,也有好几位一个急刹停下来:“美女,打车伐?”
              她向车里笑笑:“不好意思,还在等人。”
              “等人不知道退远点…”
              一脚油门。赤练拿出小时候练擒拿术的敏捷,总算是躲开了飞溅的泥水。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8-09-17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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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小小的楼梯口稀稀拉拉地下来几位手挽手的女孩子,除却一位眉飞色舞,其余都有些垂头丧气。赤练只听到那位激动得像只百灵鸟的同学,翻来覆去地:“天哪,张教授的睫毛有这么长!”
                “别显摆了行不行?”
                “哎呀,你们不要灰心,总有一天也会轮到你们被解答的。”
                “还不是他今天有事…”
                “哎,我刚刚看到公孙助教在1教室等他,还拿着把车钥匙!该不会!”
                “不可能啦,张教授可是极品美男,公孙助教...不可以,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叽叽喳喳的百灵鸟和怨声载道的百灵鸟一道走远了。赤练觉得胸口闷得慌,明明雨后潮湿的空气伴着海风,空气质量高得环保局快要出通稿。终于看到张良同公孙玲珑一同下楼来,很绅士地让女生走在楼梯内侧。他笑起来有古代文人的清雅风骨,说:“不好意思,把钥匙寄存在公孙老师这里,耽误公孙老师一起等得这么晚。实在是刚刚才想起车子开过来故障了,不方便送公孙老师一程。”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8-09-17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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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公孙玲珑落落大方,“太忙了吧?我听说你们伏院要让你常驻小圣贤庄讲坛,颜主任都挡不住——青年才俊也不能这样压榨呀。”
                  张良只是笑一笑:“不早了,公孙老师路上注意安全。”
                  从下课到现在,足足耽误了四十分钟。赤练低头看一眼腕表,觉得他这样礼貌的笑,勉强还算是可以接受。
                  而他大步地走过来,接过她的帆布书包拎在手里。她攥着书包袋子没放手,问他:“车子怎么故障了?”
                  “档次太低,居然会输给计程车。”他很认真地侧过头来看她,“所以今晚让它三省一下吾身。”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8-09-17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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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练觉得不好笑,因为想起坐计程车要十二块。十二块可以往汤饭里加两份郡肝,或者两份鸡杂,或者一份郡肝一份鸡杂...一份郡肝是三朵完整的郡花...一份鸡杂可以铺满整个海碗...计量单位过于具象,越发的肉痛。这时候张良说:“我看计程车都收工了,索性我们搭公交?”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8-09-18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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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夜已经深了,但是大学城线路永远是热闹的。这热闹渐渐向赤练涌过来,最后磅礴地将她挤到一边儿去了。张良被团团围住,那些纸笔几乎戳到他的鼻尖:“请问你是不是张良张教授?《桑海晚报》常驻专栏的那个张教授?”
                      “张少!张家大少!张少给我签个名吧!”
                      小时候跟那些当红明星打交道,红毯上的阵仗也不过如此。
                      赤练瞅准时机,怡然自得地坐到她们空出来的位子上去,笑嘻嘻地看张良被挤出一身的汗,慢慢涔湿了背上的约克,便能瞧见四六缝里不平整的那道毛边。那时候她才刚升大二,成衣工艺一塌糊涂,别说他惯常穿的意大利手工,就是学校边上坑人的小店也不及,奇怪了,他倒是很满意。她原以为是托词,二十年的老交情,他从来都是这样子,滴水不漏,春风拂面,极好的家教,被当做世家子弟的典范——可这件衬衫他一直穿到了现在。
                      他尽全力向后仰着,不让那些狂热的姑娘碰到自己:“都说我和张少长得像,但是张少怎么会挤公交?”
                      张少当然会挤公交。家里刚出事的时候,她一个人搬到新郑城西,他每周三次,挤公交来看她。她担心他的高考,问他:“你不上学能行吗?”
                      他一派理所当然:“没关系。”
                      结果不是为了陪她,是因为他已经招录耶鲁,连校内公寓都被纽黑文献殷勤的商会安排妥当,根本不必参加高考,翘课当然没有关系。


                      23楼2018-09-18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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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里也不安生,张良两年的资历做上马院三把手,外头只道是背景,只有她晓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多半是祖父放过话,被有心人做了文章,系里才敢一直蹂躏他。好在他即使熬得瘦了,都有些脱了形,也从来不会有出错的时候,叫人十分放心。等到他半个钟头的电话打完,轻手轻脚地从卧室出来,赤练捧着酸奶麦片从草图里抬起头:“你什么时候常驻的《桑海晚报》?”
                        张良从书桌那一头绕过来,说:“月尾了,不要贪凉。”
                        “你为什么答应你们伏院常驻小圣贤庄讲坛?”
                        他不由分说地端走了她的酸奶麦片,居然也很气鼓鼓:“你是不是没吃晚饭?”
                        她心里还有两句话,明明那两句话才更为重要,可是赤练忽然就没了脾气。她的最后一支602已经削成了可怜兮兮的一撮笔头,抓在手掌心里滑溜溜,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百年老店的品质,黑铅浓郁,连走线都会变得分外平稳。过了很久才有汤饭的香味,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把她跑掉的神儿又拉回到生活里来。
                        他烹饪的手艺说实话是一般般,大院长孙,难免十指沾不惯阳春水。赤练主要是爱吃个美男下厨房的情怀,吃氤氲水雾里专注的少年。不过他的汤饭倒是做得极佳,从卖相到口味,同外面餐馆的菜品不相上下。
                        是因为大学时期在国外读书,吃不惯西餐,只好自己来。
                        其实他在耶鲁的日子一定也很不好过,毕竟临走的时候同祖父大闹一场,还中途溜回来同自己订婚。踢到铁板,身边的人被撤得影子都不留。
                        那时他也不过十八岁。
                        那时她以为,相隔几千万里,他什么忙也不可能帮上。
                        所以走投无路最绝望的时候,她其实都没有想到要去找他。
                        所以她拿温热的小勺一下一下搅拌着那碗汤饭,想到他毕竟是个很够意思的发小,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决定勉为其难地缓和一下这像是要吵架的氛围:“这个哪里来的?”
                        他很快地说:“外卖。”
                        “…”
                        “学校里那家…”
                        她不说话了。


                        30楼2018-09-19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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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吵架了!耶!终于要吵架了!(来人啊拖走这个疯掉的楼主)


                          来自Android客户端31楼2018-09-19 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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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良过了许久才接了她的话:“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赤练心里发紧,不想和他吵架,将勺子一下一下在汤饭里无谓地搅和着。她没有不信他,她是太相信他——公孙玲珑的出身那样好,又是声名远扬的才女,同张良闲谈,可以从圆劲方笔顾闳中,扯到《一条安德鲁狗》的超现实主义。虽然体态丰腴,那也是身体状态不佳,不得不长期服用药物的缘故。
                            以张良的心性,断然不会以貌取人。
                            她开始怀念小时候万恶的资本主义生活,因为千金大小姐可以对不解风情的自家老公说:“今晚你睡客房。”
                            四十五平的家属楼,就是天塌下来,也还是要睡在一张床上。
                            夜里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被角都被拽空了,薄薄地盖在身上。因为是学校统一下发生活用品,家属楼里都是一模一样的四件套。每到晒被子的时候,辨认自家棉被就成了大问题。所以她在被套上绣了记号,红色的苎麻线,摸起来毛茸茸的:良练的被子君1号。
                            她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傻里傻气,居然做出这么肉麻的事情,被子君1号到4号,春夏秋冬,一床都没放过。她越发用力地扯着那个被角,背对着他向床的边缘挪动,只恨不得把脸都藏进面料里去。
                            忽然听到张良猛地坐了起来,他的声音闷闷的,显然也还在赌气:“你冷?”
                            她没好气地:“对啊!”
                            于是身上一沉,整个被子并不温柔地压了下来。其实九月的天气还残存着夏日的余温,况且还没有到落差极大的后半夜就盖得严严实实,生生捂出一身薄薄的汗来,愈发同梦乡南辕北辙。可是他们还在冷战!冷战哎!关乎生存!关乎尊严!打碎牙齿也要和血吞。
                            睡不着的赤练百无聊赖,数羊数到腻,想起那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天哪,张教授的睫毛有这么长!”
                            他的睫毛从小就极长,所以赤练从来没有细细瞧过,更没有想过去量个究竟。似乎合该是这样,张良天经地义的就该有着一对小扇子一样又长又弯、让女孩子们梦寐以求的睫毛。究竟有多长呢?一厘米?一点五厘米?两厘米?要不要趁他睡着了,揪一根下来量一量?到时候放到校园论坛上去,又是一幢摩天大楼。
                            她轻轻地转过去,听他的呼吸匀称沉稳,所以放心大胆伸出手。
                            他的声音里其实有笑,大约以为她是来示好:“这么晚,不睡觉,做什么?”
                            她脱口而出:“你有没有两厘米?”
                            数九寒天有有多冷?似乎也未必能比此刻张良的眼神更冷。
                            冷战是很严肃认真的事情,所以他们几乎没怎么说话。或许因为还在生气,这一次他格外持久。最后她忍无可忍,干脆翻身而起,与之大战三百回合…终于困了。倒下去的时候床上空空如也,被子君1号是什么时候掉到地上去的?谁也不知道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所以分不清是做梦,还是迷迷糊糊中他真的许久许久没有睡,轻轻帮自己掖好了被角,没头没尾地说:“无非是他回来了…无非是他回来了,你这一天,这样的不开心。”


                            49楼2018-09-23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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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初生牛犊不怕虎,梗着脖子说:“象牙塔是圣洁的,学校不应该接受他的钱。”
                              “他的钱怎么了?”
                              “我知道…”小姑娘涨红了脸,“我知道他是捞偏门的,他不是做公益,他是要洗钱。”
                              捞偏门的?捞偏门的!叱咤风云的一代黑道霸主,纵横两道谁敢造次,她一个小屁孩儿,竟然说他是捞偏门的!
                              赤练气得头晕,可她没法解释。从前哥哥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算让她彻底搞明白卫庄究竟是做什么的。其实并不算是旁门左道,只是主顾多半身份敏感,天文数字的流水,时不时总要用到非常手段。她对金融极不感冒,根本讲不明白,也没有立场来同这个惹事的学生记者讲明白。
                              于是她只能说:“无论如何,学生始终是这笔捐赠的受益者,你无权冒犯于卫先生。”
                              官话味同嚼蜡,小姑娘还想反驳,赤练耐心耗尽,干脆提包走人。刚过拐角,果然有人笔直地站在那里等她,见她渐渐近了,不紧不慢地迎上来:“韩小姐,有没有时间品鉴一下老板名下新开的会所?”
                              麟儿一贯是他最得力的副手,所以她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卫老板的意思?”
                              “韩小姐取笑了,我当然只传达老板的意思。”
                              “别啊,你也不妨传达一下我的意思。”赤练笑吟吟地,“我结婚了,家里管得严,那种纸醉金迷的地方,不方便。”
                              不方便,所以大家按照原计划开合作大宴。有了采访那一档子事,卫庄自然更不会有好脸色,校领导几乎是冷汗涔涔地与他觥筹交错,学生们根本插不上话。气氛尴尬,分管主席在身旁战战兢兢,一片鱼片扔进锅里,再也夹不起来,赤练只好悄声安慰:“满座都是大人物,你我不过是陪坐,怎么也轮不到咱们被刁难。这里的鱼极鲜,不如全心全意打牙祭。”
                              并不是她信口胡说,这家江鲜开在入海口,包了船停在交汇处,鱼虽然不是现捞,但也用巨大的网活养在原生的水质里,每到开渔的季节,香飘十里。卫庄小心谨慎,从不显山露水,对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偏好,是因为她喜欢,破例常带她来。他并不曾说过,所以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里是百越那方的地盘,而她竟然拉着他送上门去。也难怪人家觉得掉了排面,索性杀到家里来绑架她。
                              那时她十四岁,无忧无虑,懵懵懂懂地遇上他,英雄救美人,很难不心动。
                              这家江鲜赤练自然再不曾光顾,但刚才在浩浩荡荡的队伍里远远地瞧,老板果然已经换过。卫庄的手段,从来不会叫人失望。或许怪她吃得太欢,惹得饥肠辘辘的书记心里不平衡,偏偏点到她:“小韩,你的自罚三杯和双响炮呢?”
                              这时候已经过了红一黄二,到了第三轮,所有酒杯都已经换了白的。赤练硬着头皮看着服务生端着酒器,倾斜的幅度一点点地加大。她没想到学校能摸到这个份上,毕竟出事以后,是祖父出面为她换的身份。服务生已经端上大杯准备加料,卫庄始终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抿着嘴角瞧着她。最后麟儿站起来,向着书记说:“韩小姐还是学生,有些规矩就算了吧。”
                              “她能喝。”
                              赤练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因为卫庄这样呛人,看起来像个赌气的小孩子,他其实是很生动的人,只是大家都不敢看到。小时候为了做“大哥的女人”,她曾经刻意练过,从一滴进喉就喊辣,到而今三杯加双响确实不在话下。然而身为日渐头秃的长江前浪,已经不愿意再做如此不养生的事情。麟儿很罕见地一再坚持,最后说:“那么我来给韩小姐作陪吧。”
                              这是什么意思、谁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书记脸色讪讪,反而赤练款款道:“谢谢卫先生。我知道贵公司讲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该有的不能落下。”
                              “那就一杯吧。意思意思。”麟儿很快地接上,“不能让人觉得咱们老板不懂怜香惜玉不是?”


                              74楼2018-09-27 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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