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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袭人何以被称为“袭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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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袭卿”这个称呼来自脂批,认为脂批没有价值的请直接右上角。
其次我接下来的讨论是建立在前八十回的基础上的,不包括伪续的创作。认为《红楼梦》自诞生伊始就是120回全本的,也请直接右上角。
从判词说起吧。
金陵十二钗又副册第二首判词: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脂批:骂死宝玉,却是自悔】。
这篇判词,一般认为说的就是花袭人。前两句说她具有“温柔和顺、似桂如兰”的品质,只是可惜这种品质及努力都付诸东流。后两句中的公子指的就是贾宝玉,“堪羡”、“有福”、“谁知”这些词语都明显的表达出了作者惋惜的意味,不知道部分红友是怎么读出讽刺意味的。
袭人其人,在怡红院的地位,是诸丫头之首。曹公笔下人物,往往有很强的概括性和代表性,而袭人所代表的,正是忠臣良将。(事实上,曹公认为忠臣良将虽然是难能可贵的品质,但终究比不上自贵自重,保持自我,故而将晴雯列在又副册之首。)
先说其忠。袭人之忠,这个窃以为不用赘述,但是在贴吧逛了逛,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明。袭人身为一个丫头,但时时处处都是替主人宝玉考虑的,从宝玉和秦钟去上学之前,袭人在生活细节上的细细安排,希望宝玉努力读书又担心宝玉过于劳累的谆谆嘱托;要宝玉答应自己的三件事“改掉爱红的毛病”、“不许毁僧谤道”、“即使真的不爱读书,也要在老爷面前做出一个爱读书的样子”,这三件事,多少有世俗迂腐的成分,但每一件都是为宝玉的将来考虑;即使是被很多人解读为告密的在王夫人面前进言一事,袭人的目的本质在于保全宝玉的名声,为的还是宝玉的将来。
再说其才。宝玉虽然细心体贴,但是脾气上来了,也是不管别人的脸面,宝钗、湘云劝他经济学问,他说恼就恼,一点面子都不给。上至贾母、王夫人,中至蘅芜苑、潇湘馆,下至各处往来的下人们(有个侧面描写,宝玉叫大夫来给晴雯看了病,袭人有事不在,麝月连戥子也不会用,银子都找不到,可见这些事平时都是袭人的事,也可见袭卿治家的细致),各房各处的“外交关系”,几乎全是袭人过手,要不是袭卿处处妥帖安排,只怕以宝玉的性子,早就闹得风言风语(细看宝玉挨打后傅家来的两个婆子所说,可知深宅大院处的琐碎事情,早有人传出贾府外面去了),处处不招人待见了。除了治家、外交,袭人在调兵遣将之才上,可谓人尽其用,又能收拢人心。人尽其用倒也“不算太难”,收拢人心就真见其功力。能让上上下下都说她好,这种能力当然键盘一敲就可以做得到了。


IP属地:北京1楼2018-09-22 15:18回复
    怡红院诸芳之中,宝玉没了晴雯,是悲痛伤心,要是离了袭人,就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再说为何袭人和宝钗的关系近。
    在我看来,宝钗之才之德,用一个代表性的人物来比,只有三国诸葛丞相。宝钗内心的成算、大度,对人性的认识,对下人的驾驭,堪比诸葛丞相治蜀,法令严明,而人念其德。有人不喜欢宝钗,认为她看碟下菜,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恰好表现出了宝钗的高风亮节,行其行而不失本心,谋其谋而不失其德。
    不论宝玉多么向往理想社会,但是人总是必须要回到现实,尤其是宝玉,肩负着贾家的希望和将来,他的入仕是和社会化是不可避免的。宝钗和袭人,都是站在世俗的、社会的角度,来对宝玉进行规劝和辅佐,因此,这两个人的共同语言多。
    当然我很理解一些人对宝钗和袭人的抨击,这种事多了,要么是没经历过,没进过社会,这很正常;要么就是内心阴暗,自己做不到光明正大鞠躬尽瘁,就觉得别人也做不到光明正大鞠躬尽瘁,这个我也理解,毕竟人就这样。


    IP属地:北京2楼2018-09-22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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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想说一下袭人和蒋玉菡的婚姻。
      这件事必须从宝玉挨打说起。从秦可卿的丧礼可以看出,贾府跟很多王爷都是有交情的,甚至交情匪浅;但是在宝玉挨打这事酝酿之时,贾政的内心活动却暴露出,贾府和忠顺王府素无往来。
      这就十分奇怪,有些王爷交情匪浅,宝玉打个招呼就能直接进府,有些王府却毫无往来,这实际上就暗示出,这些王府之间,实际上就又派系之争,贾家不论是自觉也好无奈也罢,总之是进行了站队,站在了北静王一边,和忠顺王府实际上是政敌。
      而根据脂批流露的信息,袭人后来嫁给蒋玉菡的时候,留下一句话:好歹留着麝月。
      这一个情节就大可玩味。
      首先袭人为什么要嫁给蒋玉菡?嫁给蒋玉菡之前,为什么要嘱咐“好歹留着麝月”?大家知道,蒋玉菡正是忠顺王府的人,而《红楼梦》也正是一部擅长以小见大的书,此处的情节,其实透露出,忠顺王府,正是在贾家衰败以后,参与瓜分贾家财富的势力之一。
      而袭人此时的身份,不用我说大家也清楚,就是尚未给名分的“宝二爷的花姨娘”。在这里也必须说明一下,虽然我并不十分赞同考证派的做法,但是根据周汝昌的考证,曹家有过一段时间的“中兴”,曹雪芹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小官。这说明当时曹家并非被一棒子彻底打死,那么《红楼梦》中的贾府,在当时也并非完全气数已尽,此事有判词“兰桂齐芳”为证,我也一直认为,顽童闹学堂一折,实为宝玉当差的一个伏笔。
      在这个前提下,只差一个名分的“宝二爷的花姨娘”,嫁给社会最底层的戏子,这件事对袭人、对宝玉,都是极大的悲剧。
      再看另一个细节“好歹留着麝月”。注意这里的用字:“留”。留这个词,它就不是一个好无余地的词语,就存在“可留可不留”的选项,最次,也是经过一番努力,或许能够达到“留”的结果。
      那么袭人可以说“好歹留着麝月”,那么对于袭人来说,是否存在“好歹留着袭人”这样的可能性呢?
      这个可能性必然是有的,也就是说,如果贾府有能力留下麝月,那么也必然有能力留下袭人。但是袭人最后的结果是要嫁给一个她从未谋面的戏子的。不论是她情愿也好,被迫也罢,这都是她在贾家遭受巨大打击,被外人瓜分吞食之时的一种牺牲。
      当然她之时一个丫头,她的牺牲是无法满足瓜分者的饕餮之欲的。对于忠顺王府来说,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但是对袭人来说,她的青春、她所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将化为“枉自”和“空云”。
      当宝玉破毡齑食之时,当曹公举家食粥酒常赊之时,当他想到他曾有这样一个丫鬟的时候,他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IP属地:北京3楼2018-09-22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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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呢我想说,在《红楼梦》里,很少出现真正意义上,或者说狭义的“坏人”。
        就包括手里有人命的凤姐,曹公也是以一种欣赏其才华、惋惜其命运的角度去写的,即使是吃骨头的夏金桂,也只是说她病了,得了“妒病”。书中的众多女子,分别体现着人世间不同的美德,这也是书中所说“忽念及当年所有之女子,一一细推了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的本意。
        《红楼梦》之所以伟大,就是伟大在这部书的写实上,虽然是虚构的人物、虚构的故事,但其品味咂摸,说尽了人世百态,说尽了人世情感。这就很像鲁迅先生的《阿Q正传》,阿Q是好人,还是坏人呢?难说难论,因为阿Q身上有我们所有人的影子。《红楼梦》里的女子,则是人世间所有美好的集合,若一定要分出个好坏,那才真的是曹公的悲剧呢。


        IP属地:北京4楼2018-09-22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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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啰嗦的有点多,轻喷。


          IP属地:北京5楼2018-09-22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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