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要死去
一条长长的公路 在摇晃的灯笼之中
默默地 点燃二十四种烟火
一排站立的石像 如同伫立的人们
我将要死去
这堆柔软的沙子 正在下陷
踏空。
茫然地山脉之间 仍可以看见
一朵雪花地下坠
正如 你我之间 村落亮起的一盏灯
和 它在水中摆动地倒影
所绽放的 也已经枯萎
他朝我小心翼翼地走来 试图表达
肮脏的馒头 和
哑巴
一种轰鸣在桥下爆破 以及 无声的嘲讽
和 三双眼睛的注视
我将要死去
我将要死去 在无形和有形之间
在 存在和消亡之间
一朵雪花下坠 正如我们的爱情
不 应该是不完整的二十一
正如我们不完整的二十一
我要你知道 我将要死去
疲倦的神色之中 还 带着枯萎
我要你知道

我们爬上雪山 一种凛冽在耳边回荡
你 指着从山角露进的阳光 微笑
笑容像正在消融的雪 然后你低头
埋进阴影之中 我在背后看你
看你的身影逐渐远成一个黑色的点
你低头 一定思绪万千
想着我们的灵魂会不会在自然中
发出回声 想着 现在几点？
在雪国里的那个艺伎也有你一样的
我们逐渐靠近山顶 靠近一种真相
一种死亡 就在树与树之间 轻轻回荡
你开始哼曲调
你开始哼曲调 重复一部分 越发明亮
你的背影在重合的光影里 悄悄弯成一个弧度
你早在登山之前 就已经服药 这是你的决定
我流着眼泪 看着弧度也慢慢消亡
坍塌
整座雪山开始震动 你的腐朽冲击了山的生灵
我仍然要在危险的时刻 拿出身后的红色玫瑰
红玫瑰在雪色之间 像欲滴的血 也像你的指尖
我看着 你的背影 弯成了一种弧度
我将红色玫瑰摆在你的正后方 一条长长的轨迹
通向你的
我转身 即流泪
匆匆逃离这里 回去的路上 看到你
不太整齐的脚印 左边一个 又过于往右
像喝醉的人的步伐 我理解 这是药性发作
你选择以一朵火星的方式 投入万般虚空
在黑夜之中 安静的燃烧尽 无人知晓
这时孤独已笼罩大地

给M
“绽放一种瞬间，于是你来到。”
你来到，房间的深陷。封闭的尽头。
与她寻找一朵出口
音乐。书籍。还有反复咀嚼的深夜。
“上帝展现无序，于是你排列。”
你排列，散乱的石头。低头沉思。
对秩序着迷，你我都是孩子
空白之中，握紧彼此的手
你画一种棋盘，背影弯曲
在沦丧的格局里走着，不得已，成为边框的牺牲
你与她，是浮世的共犯
后来，她走了。
没有再与你并肩站立的人，一起对抗
你便也走了
我插着口袋，漫无目的地晃荡
看见石子散乱
——你也只是无为
悲伤。
又回到原点。没有轮廓，只有细节。
你盯着，我送的照片，和 褶皱的信件
像盯着一种枯萎的瞬间。像你从未走开
也像你从未到来

“我唯一的梦想，就是为真理死去一次。”
这时下起了雪，举着报纸的人偷偷出门
午夜的电筒晃荡，在洞穴里，大家朗诵诗歌
无厘头的韵脚，以及配合的鼓声，和萨克斯管
突然闯入了女人，声音停止。
女人打扰了诗歌的灵魂
在那天，六个人抽烟，还喝酒。
举着酒杯，站在讲台之上，向船长致敬
“oh,caption,my caption.”
船长微微一笑，了然规则却纵深一跃
已经有人做出牺牲。胆小鬼害怕疑问
十年煎熬，不可能承受。
要放弃舞台上的光吗？
让我们点燃蜡烛，在掌心倾斜。
深深吸一口，仿佛可以将自己吸进无限光明
爱是伟大的话题
所以，我将花环放在积雪的窗台
你从噩梦中惊醒，看到我的躯体向真理致敬
我以必死的决心，奔赴高处
亲爱的，无需担心。

——这时天亮，无数的灵魂奔向淡的月光
我们在凌晨三点半 弯下腰 倒着欣赏路灯
仿佛也可以把我们的碎碎语颠倒
欢声笑语 走到路口时 才有所体会
那我们就往回走
加油站里徘徊着疲倦 买烟和话梅的人相遇
无言
擦肩而过 奔赴不同的夜色
正如树丛里的猫 舔着融化的树叶
你也不会比一棵树更容易老去
这时天快要亮
月光和太阳共生
一面纯洁 一面炽烈
正如我和你 共同犯罪 逃不出人间监狱
天亮 月光坠亡

给小红
——这时大海干涸，梦境干涸
你我 也褪色
用一支黑线笔 在地图上画线
交点即是我们出生的地方
那是太平洋 太平洋下 用沙子堆积城堡
我们并排而坐 数着
“刚才有几盏灯亮起？”
又灭了几盏
爱的螺纹 顺着潮汐 退至边缘
你我沿着电梯 浮出水面
——再听我描述一种幻觉
那时炎热夏季 她不顾烈日奔跑
身体比你所描述的那阵风 还要快速的耗尽
无数的蝴蝶喷涌 像死亡任性的捕捉
我看见 你嚼着玫瑰读信
光线叫你眯眼 怀疑一切存在
我会在你吐的烟圈之中 拥抱你
而她 继续奔跑着
——我们会在深层次中醒来

雨停 绿树成荫
我朝你走去
忽然
车子呼啸而过
把积累的水溅起来
到我裤子上
斑驳
可你笑
夏天已逝

你不要 对着镜子喝水
裸露的钟表 把夜晚按下暂停
烟 香水 气味扼住喉咙
……
天要将明 散去的又聚集
池塘里的火光 再一次熄灭
人们高谈阔论 用一支笔 指点
我穿过黑暗 躺下去 用毛巾裹挟
八月不蓝的海声鸣起 如同葬礼上花又死去 我们是忽明忽暗的路灯 将要完尽
你荡着秋千 留给我 一种侧脸
看落叶下堕 也看见深渊
……
不要 不要对着镜子喝水
不要再把爱撕扯一遍

“献给赛姬
——我的伊斯特拉”
“赛姬，杀了我。”
她摇摇头，接过灯盏，决定背叛
我盯着她那双称作酒杯的手，狂喜代替悲哀
当夜，众神发怒，她死去。
她死去，一尸两命。
从此我带上黑色的面纱，不再裸颜。
面纱之下，作肮脏的交易。
我听见，井链的声音。
不安的焦灼，被黑夜排斥，
它将我困在这房间，不准出格。
烛火，把酒注满，构成影像。
听过荒诞的传闻，千奇百怪的猜测。
他们所臣服的女神，是影像的弑者。
我颠踬于此，寻找伊斯特拉。
巅峰积雪。
十四面前的夜前来取暖
杂乱无章的死亡，独自隳灭。
宗教和哲学的爱冷却。不再遵循神的旨意
撒手人寰。“赛姬。”
伊斯特拉。我最后在梦里，
吻你一次。

“我瘋了。”
這是小說起筆的第一行
男人自顧自地說起了無關緊要的話
……
突然落下來的燈光 是一種死的警示
房間放大又縮小
他對著窗戶拍下相片 倒影無法擺正
湍流緩慢侵蝕著他 跌進漩渦 不是本意
他又穿過那個隧道
風從隧道裡穿刺孤獨者的胸口
漸漸明亮的光 他想 切爾西在何處
窒息 堵塞住所有氧氣
失控感 無止盡的下墜 他要親吻這一刻
只是擺出了一支薔薇
像是海底的火山悄無聲息的爆發
切爾西 她的笑……

我翻出一张褪色的旧照片。看到你
穿着圆领的衬衫，扎着麻花辫
我记得当时的你。用的是粉色的发绳
在那间病房，你会收到这张旧照片
会像过去和未来的某个午后，张开手臂
沿着窗边行走。那是关于你和我的。
飞行梦。
你曾向我描述你坐在窗边时看到的
麦田。大片的麦田。翻涌着滚烫的热风
这是你喜欢的景象。还有一位画家
挥舞着画布 在田野里奔跑
我记得你喜欢的那条裙子。底色是暗红
上面镶嵌着朵朵树莓
你曾站在阴影里 伸手触碰
那关于灰尘舞动的日光。
皮肤被灼烧。
昨晚我梦见。在你身旁的那个夏天
你的唇与铁栏紧贴。

想象。一个安然无恙的自己
站在夏季的田野里。都是绿色的观望。
我曾举起手，去触碰。
（触碰什么都好）
她调大我的音量。
世界与秩序反复颠倒。中心倾斜。
没有适合我的引力 在
——
雨里 我弹奏钢琴 蜷成一个缩影
空气和音乐震动
想象。一个安然无恙的你和我相遇

在地球消失的最后夜晚
你安静地枕在我耳边
念着一首古老的诗
请 告诉我
我昏昏睡去 又一次奔跑
在山茶花之间 奔赴另一种光明
在日色之前 我的头顶已经覆满了雪
透明的颗粒悬浮起来 陆地深陷
你我隔着两岸 观望一种必然
已经无法再唱歌。
————让我们苏醒
口袋里的玉兰 已经干瘪
我所埋葬的 不再只是失水的日子
让我沉睡 回到地球最后的夜晚。
你在我枕边读诗
————略带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