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之江湖宿命（缎君衡一家六口中心）

黑色十九微微挣扎出缎玖生的怀抱，虽年年龄尚小又父姐倍加关爱，但懵懂的他已渐渐萌生了对世间的种种违和感。对自身与周遭的不容，与家人互相之间的种种违和。“阿姐，小弟呢？爹爹说我们做完课业出来玩耍，要带着小弟一起。小弟现在已经不是小婴儿，能跑能跳，不怕摔着了。”
眼盲的黑色十九，看不见阿姐的面容，更看不见回廊下独自站立的质辛。
天生便分明的棱角，冷厉的面容，而散乱的短发更让缎玖生显示不出任何属于女子的婉转温柔。即使身材未长开，便已从那身骨架看出未来必定有不输寻常男子的高挑身材。她皮肤很白，却不是通常女子的白皙紧致，反而显得十分粗糙。
而廊下的质辛，反而比之更像一幼小的女孩子。极为白皙的皮肤，硕大但无神的猫瞳。其柔软的胎毛黏在脸上，更是使人怜爱无比。他怀里抱着父亲给他做的藤球，靠在廊柱下，睁大着眼睛，看着房檐上抱着兄长，一如母亲般照顾着兄长的长姐。
于哺乳类动物来说，幼生期的弱小是优胜略汰下的保护色。无论雄性还是雌性，必定都是无辜而又可爱的，来赢得母兽的关爱。而成年后，为夺得更多的来自雄兽的资源倾斜，才会开始展现其雄壮的一面。其中更为脆弱的雌性，却因先天不足只得更为楚楚可怜来展开另一种的争夺。这一点，就如杀戮一般，无关善恶，属人心，为本能。
——而魔类无心，无人心。如狂又冷。无知无觉。
吞佛童子：踏在自己的死路上有何感觉。
剑雪无名/断九生：无

“质辛正在午睡。”房上的断九生淡漠无谓的说着，“刚用过午膳，你别去吵他。”
“嗯”，黑色十九不疑有它，父亲有交代过在长身体的时候每日午睡很必要，这样才能长高。“阿姐，十九也要睡，和阿姐一起睡。”
“好，也是时候回房了。”缎玖生抱着十九站起身，任其骨手环绕着自己的脖颈，飞身下屋，与幼小的质辛错身而过。
质辛没有回头，他继续站在廊下，良久后尝试拍手中藤球，依旧不知其中意义。
回房间后，脱去衣衫鞋袜，躺于床上的黑色十九继续窝在阿姐怀中蹭着，半分也不愿动换。
一边的缎玖生眯着眼检查着黑色十九的身体，诡异的场景下，让本就偏向于中性的面容更添了一抹阴冷。
黑色十九，出身忏罪之墙的神秘少年，被红潮卷走并从苦境带至中阴界，身体亦被红潮啃去一半，半身白骨。其左手至肩胛皆为白骨，而双腿自大腿之下也再无一丝血肉残留。
而在人间求生不能的活着，或是永久安眠于香甜的美梦中，到底哪一个才是更好的选择。这是只有当事人才有资格做出的选择。但缎玖生所不明白的是，作为中阴界五大控灵者之首的父亲缎君衡，为何对生之一事有如此之念。
不同于她的前世，此间有幽灵鬼魅，妖魔佛历。万物有灵魂，世间有六道轮回幽冥地府，一与尘世尚无羁绊的无知婴孩，为何不让他再入轮回。尤其他有这个能力，可保全黑色十九安然轮回转生，无病无灾。
或许曾经的缎玖生生存的太过容易，所以缺乏苦境中人对生存的渴望。或许过去的缎玖生没有任何的信仰，对他人心灵上自我折磨的苦难，完全无法认同。不过此时的她，身在中阴界，麻烦的封建君主专制国家，弱小而寄人篱下。一日一日，也就随遇而安的过了下去。
黑色十九痛痛的随着阿姐动作，晃动着满是白骨的小胳膊，不时再伸伸腿，弯弯膝盖。缎玖生身边放着药瓶，熟极而流的一手抱着十九，一手拿着药刷粉刷着十九的身上白骨。
手指关节灵活，无碍。手臂骨骼光滑，完美。肩胛耗损严重，要多涂点药。大腿连接身体处，血肉模糊，要注意运动量，好生保养。小腿骨质坚韧，画勾。最后是脚掌，重中之重，划重点，要等天生劳碌命的父亲回来继续处理。
“吃药。”缎玖生将黑漆漆的药递给黑色十九，
“嗯。”黑色十九接过药碗，乖巧的一饮而尽。每当这个时候，十九都格外的想念温柔的父亲。尤其是因为第一天和质辛玩乐误了‘打坐’时辰，第二天吵着要爹爹，结果三天里有两天不许吃糖的现在。好在今天第三天了，今天有糖吃，并且今天爹爹就回家了。
“今天十九很乖，有小糖球做奖励哦。吾可爱的小弟。”缎玖生温言说着，将糖球塞入小弟的口中。
“呜呜。”黑色十九吞咽着，口齿不清的说着，“父亲出去了好久哦。为什么这么久呢？”
三天。对个五岁孩子来说，已经是三个月般的漫长。
缎玖生不假思索的回答，“父亲要出去工作赚钱，养我们俩个很费钱。如今加上质辛，就更浪费钱了。我们的衣食用度，家中那些不顶用的奴仆，还有这缎氏的家宅，都需要很多的钱。”
钱很重要，虽然如今武力才是一切的根本，权力其次。但对自身能力无望的缎玖生，一点也不介意赚很多钱。更不介意黑色十九摇身一变，化作一只赫赫有名的钱蝶，找个人生中的阿月仔。这样大家都可以愉快的人生了。

“大小姐！”门外飞奔而来的下仆惊慌失措的叫喊着。
“何事惊慌。”其声冷冽，缎玖生毫不加以辞色。缎家昔日门客早已散尽，这些采买而回的家奴鄙薄无用，对父亲亦毫无忠心。她先安抚好十九，才起身而走。
下仆惶然跪于门外，家中主人皆如魔似鬼。轻易不让这些奴仆进入房间扫洒侍奉，洗漱梳妆更从不假他人之手。门开时，于门缝中，下仆瞥见屋内那双眼中只于两个血洞的骷髅幼童，更是吓得冷汗淋漓。不敢猜测这家中主人又在拿无知婴孩去试验了何种邪术。
“何事禀告。”缎玖生低声喝问，全然无视这些下仆将掌握他们生死荣辱的自己，看作如何阴狠残毒之人。
“是……是质辛少爷……他，他，他。”下仆战战兢兢，语无伦次，只觉如此祸事临头。恐怕下一秒就会丢了性命。
缎玖生知晓是问不出什么，情急之下大步而去，前往质辛房间。
质辛坐在房间前的台阶上，双手满是鲜血。不时皱一皱眉毛，自言自语着：“一点也不可爱。”
他右手拿着一锋利的石片，很随意的往左手切割着。大量鲜血随着破碎的血肉涌出，沾湿衣衫，积累到地面形成一处血泊。
缎玖生赶到时，也顿感六神无主，在这刺激的画面下，只恨父亲为何今日还未赶回。强自压下心中无措，也来不及管质辛心中在想些什么。缎玖生瞬间点了几处止血的穴道，便抱起质辛，飞快的跑到父亲房间。
先是喂了止血止痛的药物，再拿清水洗刷了伤口。缎玖生开始用自身灵力，养护其手上经脉，促进血肉再生。看着这皮肉翻卷，少了无数块肉，露出了点点白骨的小手。缎玖生不禁双手颤抖。她要如何给质辛包扎，这种情况需要包扎么，高武世界有缝合伤口这件事么。为何缎府之中，昔年可用之人无一留下。最重要的是，为何她无半点用处。
幸亏父亲有一点一点的教过她，家中收藏的各类成药放在何处。每种药有多少，成效如何，如何使用。再次喂质辛服下生肌药物，看着药效在质辛自身所具强大力量下，血肉被刺激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缓慢再生。缎玖生微微松了口气。待药效过去，再用纱布细细包扎。其后诸事，只有等父亲回来后让其处理。
待一切完毕，缎玖生那跳到嗓子眼的心，才终于回落到心脏下。她细细打量质辛苍白的脸色木木的神情，恨不得把质辛一脚踹倒在地，再在他身上狠狠踩两脚。这就是她命中的魔障，克星，她一切的不顺，一切的厄运，都是因质辛而来。
“长姐。”质辛看着好不容易有小骨头的手被巴扎好，大大的猫瞳里带着无辜。他感到长姐很担心他。他感到长姐很生气。他感到长姐更讨厌他了。可是质辛还是好喜欢长姐。
“说，你为何自残。”缎玖生眼里露出凶光，语气更是极度凶恶。
“自残？”质辛努力理解这个词是何意，他看着自己的手，歪着那梳着乖巧发辫的小脑袋。心想，这就叫自残么。
“回话！”，缎玖生声音更厉。
一巴掌带起呼呼的风声，“啪”的一声扇在质辛的脸上，将其扇翻在地上。
“长姐。”质辛懵懂的爬起来。其嘴角撕裂，一个肿得高高的巴掌印占满了半张脸。其全身沾满尘土，被满身未干涸的血液混染成血泥。
“长姐喜欢骨手。”
“吾想让长姐喜欢。”
银锽朱武/断九生：你何时开始厌倦这条路呢？
吞佛童子/质辛：也许在回首的刹那。
银锽朱武/断九生：可惜，你我总是没有回首的余地。
吞佛童子/质辛：当过自己，够快意了。

片段——人之心
缎家书房内，
缎君衡若是回府，就必然会先回书房处理些许要务。
书房中留有很多重要典籍文件，更是下仆们绝对不可踏入之地。若是有人蓄意靠近，便是圣人如缎君衡也会出手击杀。虽真正重要之物也绝不会放入此处，但其人既然来者不善，缎君衡也不介意制造出内中放了什么的假象。
所以，内中的一些清理工作，一向都是由缎玖生来处理。她对这里太过熟悉。幼时因不良于行，父亲基本都将她带在身边，处理文案时就将她一手抱在怀里，另一手翻阅案牍。待渐渐长成些，就在旁放置了跟书案款式相同的小案，留她在旁边自行看书写字。
如此安定宁静。
面无表情的缎玖生走到书案前，拉出一旁的小屉。便取出近两年才备下来的红木戒尺，放到案上。随即面向书房大门，直直跪下。
缎君衡回来的不算慢，冬日日短夜长，他总要在红潮回潮前回到府中。也就大约过了一个时辰。
三日奔波，归来的缎君衡染满冬日的风寒。深紫的外衣罩身，不笑之时只显得阴沉冷漠，与身为控灵之首的华贵。
“玖生？”看到爱女在跪地请罪，他语气疑惑而温和，并不认为会真出些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九秋才归来的他，现在十分的想念小小的子女们，有啥个错处待明日再罚也不晚。“哈，你这是因为十九老缠着你，没时间好好做功课。还是功课总做不好，觉得都怪十九老缠着你。”
缎玖生不敢抬头，只低首道：“质辛自残身体。待玖生发现时，手上已多处白骨。现已临时处理妥当，父亲可先去为质辛料理伤势。”
事有缓急，当下缎君衡转身而去。

先回到自己的房间，缎君衡发现质辛果然在自己这里。
在安神催眠的药物作用下，质辛已经熟睡。苍白而小巧的脸上，露出了只有熟睡时，才会显现的痛苦。他不时小声呜咽呻吟。
趁着孩子还在昏睡，缎君衡剪开纱布，为依然血手模糊的小手做出正确的处理。爱怜愈深，隐痛愈烈，为质辛。更为他第一个孩子，与他同一个姓氏的缎玖生。
随着十九与质辛的依次到来，各种问题的爆发。他渐渐发现了以前被玖生隐藏的很好的天性与叛逆。并非嫉妒独占等属于真实孩童的天真本性。而是一个性格柔软怯懦的女孩子，面对一个哪怕再不喜欢却可爱又依赖她的孩子。怎会在这个时候不陪着伤残熟睡的孩子，而是独自去书房向他下跪请罪。
质辛还是被痛醒了，手掌如被万千小虫啃食般又麻又痒。
“父亲”，质辛唤道，眼里有道光划过。万分畏惧，却也万分依恋。
“质辛，不要做伤害自己，会感到疼痛的事情。对你，对十九，对你们长姐，为父都是同样的心情，不愿意你们受到伤害。”缎君衡认真回应，手下依然以术法再造血肉。“为父会感到心痛。”
“心痛麽？”质辛摸摸自己的心。心在痛。
“是的，心在痛。”缎君衡将质辛受伤的那只手放到自己的心脏处，毫无防备。“就跟你的手一样痛。”
“可是……”，质辛的眼中茫茫然，“父亲和长姐都喜欢兄长的骨手，质辛也想要骨手……想要父亲和长姐喜欢……想要和兄长一样。”
他这个当父亲的到底该怎么办。急等。在线等。一只，二只，三只。每一只都不放过他。

“要让人喜欢，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缎君衡摸摸质辛红肿的脸颊，“你看你，把你长姐都吓到了，才会出手打你。”
“长姐打吾？”这是告状么？不，这只是质辛的单纯疑问。因为他不知其中意义，也并不因此感到有什么痛楚或难堪。
“这是错事，所以她会打你。质辛要向她好好认错，知道么？”缎君衡拿着金创药，开始涂抹在红肿的脸颊上。
“嗯，那质辛现在去给长姐道歉。”父亲今天教质辛，犯了错要挨打，挨完打后要道歉。
“……为父让玖生照顾你，结果她没有及时阻住你，让你受到伤害。这是她做错了事。”
“所以父亲要打长姐么？”
“……是的。”
“长姐挨完打要向父亲道歉么？”
“……没错。”
“是这样阿。质辛也会向长姐道歉的。”
“……”
“父亲能告诉质辛，应该怎么给长姐道歉么？”
“……可以。”
看到质辛无事，缎君衡放下心来。却感觉同样微妙之事，似乎还要再来一次。

暂时安抚好质辛，施展术法令其昏睡。缎君衡又起身去看十九。家中事发突然，想必玖生一时间也想不起十九。
黑色十九早已午睡而起，自行摸索着穿好衣裤。便坐在床上，有些不安的捏着手中玩偶。阿姐之前突兀的被人叫走，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严不严重。十九要一个人乖乖的，不要给阿姐多添麻烦，也不能给父亲惹事。
“吾的好十九，乖十九。”缎君衡进门来到十九的身边。
“父亲。”终于盼得父亲归来的十九，兴奋的寻着声音扑过去。扑到父亲身上，被抱了个满怀。其中做父亲的终于享受到了作为父亲的福利，不禁老怀安慰。
缎君衡将十九抱到床边地毯上，那一堆毛茸茸玩偶的中间。开始哄其玩耍着，不时哄着他或站或往前行走数步。摔倒了也不急切，反而喊十九把最新得来的娃娃拿过来一起玩耍。
玩了半响，黑色十九突然说道：“之前阿姐说要陪十九，结果就被人叫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阿姐一直都没回来。”
“……十九乖，你阿姐犯了错，让质辛受了重伤。”
“所以父亲又要处罚阿姐了么。”黑色十九连娃娃都不玩了，神色暗淡的问着。
“……是的，质辛流了很多很多血，很严重，服过药后，一直都在昏睡着。”
“要是质辛不怪阿姐的话，父亲可以不罚阿姐么？”
“不可以。是为父嘱托她要照顾你们兄弟，结果她做错了。吾在责怪她，所以吾要罚他。”
“可是阿姐一直都很用心的照顾我们。给十九洗漱上药，教十九走路，给十九讲故事。哄十九睡觉后，因为怕被父亲责怪，夜里还要去温书练武，每天却早早就起来了。”可以的话，黑色十九此时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可是他没有眼睛，所以从不知什么是哭泣。”所以……所以真的一定要打阿姐么。”
“十九啊，要是你哪天害对你那么好的阿姐受伤。会因为她原谅了你，就觉得自己不该被父亲责罚么。”
这下黑色十九也觉得阿姐应该被父亲罚，可是十九还是道：“那父亲一定要打轻些。打得轻轻的。阿姐不像十九，阿姐很怕痛的。连替十九缝娃娃时，被针扎一下，阿姐都会觉得很痛很痛。”
缎君衡万分无奈的敷衍着：“好吧，为父尽量打轻些。”
好在现在的黑色十九还分辨不出什么是敷衍。不过话痨的小十九，实在是太可爱了。

片段——父之心
待缎玖生被侍女唤醒时，父亲已不在身侧。看时辰应该是先去给质辛换药，然后给十九上药。缎玖生不禁内心极度有种想找人吐槽的冲动，你说你一个人养三个娃，你说你养就养吧，结果三个娃都要上药。这是何其悲催的一件事。尤其其中一个娃是浪费自己力气先给打了，然后费心费力的再给上药。然后再浪费各种时间精力继续打，继续费心费力给上药治好。这是做无用功啊。机械效率为零的无用功。咱能放过这个娃娃，别管她么。
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缎家的练武场，夏日暴晒，冬日则是寒风凛凛。幸好缎玖生体质特殊，畏惧阳光而不惧严寒。然则一套掌法打下来，已是冷汗淋淋。一半是疼的，另一半则是吓的。习文练武针织女红无一擅长的玖生，对这套掌法招式的掌握紧紧只能算熟练而已。昨日一日没有练习，身上又不适，一套演练下来也就勉强可以得到流畅二字评价。而这评价显然是不符合标准的。
“继续。”
“是，父亲。”
第一遍拉伸了筋骨，缎玖生抹了抹额间汗水后，继续开始第二遍。这一次，总算添了几许力度。
缎君衡专注看着玖生套路规整的架势。其依旧是心思繁杂散乱，天资有缺又毅力不足。然则天资毅力皆非主因。其缺少的是一种武者所应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不可点破，只能在人生中自悟其理。否则终不能掌握其血脉所带之能，沦为二三流的武者，被阴能反噬命不长久。
第二遍堪堪演练完，缎玖生已经有些体力不支，轻喘着气很坦然的走到缎君衡面前。破罐子破摔下，也就没有啥忐忑不安可言了。此种心态行为，便是一直为缎君衡所不满的，而玖生却一直无法领悟的一处。
“父亲，是玖生没有尽心练武，屡教不改。”
“你既然想不到它话可说，那便受罚吧。”
缎玖生顺从的脱下裤子，趴于冰冷僵硬的石桌上。心中听了父亲话语却不禁有些气闷，怎么也练不好实非她所愿。她所学专业擅长的，大概也只有机关术数这类被称作奇淫巧技的东西。结果整个中阴界上层是走控灵术这类玄之又玄的鬼东西，连剑客此类物理强攻低防的职业也只能在此境敬陪末座。
“啪啪”的两声让缎玖生思路回转，剧烈的钝痛自身后炸开，脑子瞬间就清醒了很多。她双手紧紧抓着石桌，手骨鲜明的凸起。板子打在旧伤上，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受。而在此次因其故意而为导致严重祸事前，她都是趴在父亲的腿上受罚，挨最多的一次也不过是十五下。
“啪”又是沉重的一下，同时打在两处臀峰上，痛的缎玖生浑身一颤。好在下一板，总算放过了那块地方。
“啪”完之后又是一声“啪”，打在臀峰靠下一些的地方。浑身颤抖的缎玖生勉强撑着，好在父亲没有继续打下去。
“起身继续”，看着玖生臀上开始泛着青紫的几道印子，缎君衡收了手。不是心疼打重了，而是觉得过去都打得太轻了，再多打几下以女儿的软弱性情怕是无法坚持练武了。
“摒除杂念，注意每一招的力度。”
缎玖生勉力依言而行，每招与每招间转折已不慎连贯，仅余的几分心力都放在出招的力度掌握上。虽然拙劣，但终究有了丝感觉在其中。两个来回练罢，便全身是汗，再没什么力气了。
然后她看到父亲折了根冬日的枯枝向自己走来，近三尺长握在手中如鞭子一般狰狞。这下她真的害怕了。
父亲在走近。作女儿的则是怕的后退。
“父亲，不要……打，”缎玖生有些迷茫接连的变化，“玖生会怕。”
“过来，继续。”缎君衡吩咐着，往日温和的面容上无半分的和缓笑意。“玖生——吾之女儿，唯有汝才能继承吾之一切。”
“父亲……我……”缎玖生无颜面以对，她知晓自己的平庸无能。只有父亲爱护她，愿意给予她掌握未来自我命运的能力。若父亲不要她，她就什么都不是，不过沦为他人的实验标本。
弱者，被记忆的资格都没有。这是江湖，血腥残忍的江湖。就如当初的少爷刀怒斩，明明同在凶案现场，卑微的女童却连被仇人记忆的资格都没有。直到她成为少爷刀，才被仇家帝王刀正视了这段血仇，以最尊敬的方式了结这段仇恨。
三道刀背砍伤的刀痕，先还那一家三口之命，再以一命偿还昔日之过。
仇家的愧疚曾经很淡很淡，淡的差不多快忘记，因那女童的一家人。
——不过是路人。

“虽名为掌法，然十指运作也需注意。顺风而行，顺势而作。”看着玖生那总是僵硬的并成一个掌形，不带变化的手指，缎君衡毫不犹豫的一下敲上去。
树枝抽到指骨上，那叫一个痛彻心扉，一道血痕就迅速窜起。
十指连心。即使有了心里准备，让曾数十载岁月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缎玖生，依然痛的一刹那的停了动作，反射性的蜷缩了下手指。
——吾又不是风之痕，如何体会风。
只是下一瞬，她又被停在手指上的树枝给吓醒了。顺着父亲演示的动作，重新开始练起这一招。
——老师问学生，这道题听懂了么？学生答：听懂了。
——老师看学生的作业。问：不都上课讲过的例题么，怎么一道两道都做不对。你上课好好听讲了么。
——学生答无可答。
随着飕的一声，“啪”的一下，一树枝如鞭子抽打在缎玖生的大腿上。
“啊。”缎玖生磕跪在地上，本就青紫的膝盖在石地上硌得生疼。但她顾不得此，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捂住了大腿。那是撕裂般的痛楚，所有的疼痛都钻到皮肉里，只感受到一道清晰的肿痕迅速的隆起。
之前看着玖生眼中无神，缎君衡便知其又杂念丛生，不由得加重了些力道。然则此时见其跪在地上依然无法凝神收心，缎君衡虽收力却又是一鞭子抽去，打得她身形一矮，腰向下弯去。
“呜。”紧抿着唇的缎玖生咽下将溢出口的惨叫，一道尺长的火痕横贯自背部将她劈成了两半。顿时，脑中只有一个字。痛！
那是感觉过了好漫长的时间才缓过来的剧痛。
回神后，跪地不起的女孩先擦干因生理反应而痛出的泪水，才抬头仰望负手站立的父亲。“玖生知错，父亲。玖生这就起来。”
双手撑地站起身来，从头开始运功，一一演练。胳膊，脊背，大腿，不时因各种错处被抽上一鞭。逐渐适应的缎玖生尽量让自己忽略眼前晃动的枯枝，思索父亲提点的要领，十窍通了九窍的以拙劣的理解能力模仿着。
唯有惨不忍睹才可以形容。
对此缎君衡不予置评，他将几处这套适合女子使用的掌法最关键部分指正。至于其它漏洞百出的细节，与已经不算流畅的招与招间的连接完全忽略。他专注玖生的眼睛，留意着玖生的神情。
天生分明的棱角下，缎玖生无半分秀气的眼凌厉的眯起，斜斜挑起的眉形如出鞘之利剑。那完全汗湿的凌乱短发，利落的衣衫，更是使整个轮廓平添上一抹狠厉。
缎君衡点了点头，回身坐回桌旁椅上。又将手上枯枝折断，皱着眉扔于墙根角落。
然则缎玖生没注意到这件事，或者说入了眼却没在心间停留。她喘着粗气，又尽量调整呼吸，顺应节奏。强忍疼痛，踩着步伐转身踢腿，带起凌厉的风声。她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防止自己倒下。同时也毫不怀疑着，若是倒下，会被父亲再生生抽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与寻常习武之人很短，于她而言却十分漫长的那种久。
父亲终于喊停了。
她不禁带着满身伤痕低声抽泣。只是抬眼间，看到父亲眉间带着这些时日常有的疲惫，完全不知数日陪王伴驾又发生了些什么。便又低下头，拿衣袖擦拭眼泪，抚着胸口平复呼吸。
年轻时的缎君衡并不能像无数甲子之后般将自己完全隐藏。更不用说他现在面对的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唯一无需让他掩藏自我的人。
第一个孩子总与其他是不同的，无关偏爱。
无数的日夜俩人只有彼此相伴。长久独自一人的缎君衡终因有了心思细腻敏锐的缎玖生而得到心灵的慰藉。不用一人背负忏罪之墙的罪恶感而无人知晓，不用独自面对半身白骨的黑色十九而夜夜愧疚。外出时，他更可安心将一切交托。
“抱歉玖生，吾无法给你安定的生活。”
“吾近些年，因红潮与佛厉之事，时常奔波于外。无法如你刚来到吾身边时，日日照料。现又因收留了十九与……质辛，分神于他们。”
“相比于过去。对你，吾确实少了许多用心，又诸多要求，时常苛责。”
“然则玖生，你是吾之爱女。哪怕现今你吾少有独处之时，其中十之八九，又是对你训斥重责。”
“但望你能领会，为父爱女之心始终不变。”
玖生从未怨怼父亲的管教。没想到却是父亲因此而心生纠结愧对。就如因罪墙而愧对十九，因养育令有居心而愧对质辛。不是父亲无法予她安定，而是苦境之苦从无安定。
玖生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靠前，尽量不走的一瘸一拐。她环抱着父亲的胳膊，依偎了上去。“对不起，是女儿总让父亲忧心。”
因为若有一日父亲在她软弱时，不再选择抽她起身。于“断九生”的未来而言才是真正绝境。对缎君衡的教养，缎玖生甘之如饴。

皮肉之伤无妨。但心下依旧怒极的缎君衡，不愿在此情绪激荡之时，失手伤到他小心娇养多年好不容易养活，才有机会来报答自己所以死死气他把他这个父亲往死里气的女儿。这就是看准了他这个父亲不能真把女儿往死里打，哪怕死不了，其实也是不能真往死里打的。
缎玖生慢慢自桌上滑落。缓了好久，才撑着桌子站起，看向负手而立的父亲。不知用了多大的毅力，她才狠着心穿好亵裤，却差点又痛晕在地上。半天，缓过气的缎玖生才又撑起身来，整理好衣摆，面向缎君衡跪下，心里自责万分的同时也是委屈万分，道：“是女儿忤逆不孝，令父亲失望了。”
是的，自两子先后到来，中阴界平静假象打破。被毒打至此的缎玖生终是因父亲心生委屈，但也仅仅是委屈。
“汝之一切所学，皆由吾所亲授。本是因爱你护你，不愿有所欺瞒。所以教你处世之道，与四方眼线周旋。然而汝之机心，却处处用来隐瞒欺骗于吾。七情入戏，用真话来带出谎言，用真心修饰假意。”
此言诛心。
缎玖生深深叩首于地，刚冒出萌芽的委屈之心也瞬间湮灭。
“你抬起头来答话。父女之缘难得，莫要再因你之虚言伪饰，而伤及你与吾父女之情。”缎君衡双目幽深，面目严肃，盯着狼藉叩首的缎玖生不再言语。他心知其虽言之有失，刻意针对质辛，但终不会戏言他之生死。
缎玖生无心它念，再次顿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台词，答曰：玖生自幼神识困于混沌，不知世事变化，今夕何夕。朝景夕异，不知多少真实，又何为假象。后蒙父亲赐名，才逐渐清明。然与父亲相处日久，忽而白日入梦，一夕千年。”
“梦说未来？”
“是，父亲。”
“您与魔皇质辛父子情深。您为其所累，险些被宙王废尽功体而死，流放绝境长城千年。千年后又为给魔皇铸魂，身死魂灭，再无来世。”
“您这一生行事，看似发自本心。却不过是天道为成就魔皇而创造的傀儡，因魔皇而生，因魔皇运尽而亡。”
“却又让突兀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缎玖生，来去何从。你们本应一父两子，人生中，为何会突有我这个变数。”
“我……我……呜……”自心口而起的悸动越发明显，缎玖生慢慢连血液都在变得寒冷。原本难熬得要死的痛楚逐渐消失，却又让她尝到了那久违的死亡气息，那无限接近死亡的生命。那能让她有机会攀上至强顶峰的，天予之力。
这是不在剧本中的，意外变数。
噗——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夹杂着散碎的内脏碎片。缎玖生倒在父亲的身上，身体僵冷生息渐弱。
袭灭天来：佛，又有多少真实？
一步莲华：魔，又有多少假象？

似魔邪？是异邪？是冰冷冷的邪血。染红了地面。
“玖生！”缎君衡心中一惊，便要将其抱起化光而去。
“女儿无事。”断九生站起身来，墨发银瞳，金文黥面，神情冷漠，言语冰冷。
四周景色都在她眼中发生着变化，怪异，荒诞，扭曲，有莫名的人言有诡异的低语。黑暗中，她犹如看见了蠕动着的，不可名状之物的影子。
还有绽放在指尖的，令她随意取用的力量，这力量是如此美好，美好得如恶魔在耳边低语诱惑。可她分明神识清明，比平日更清晰更冷静，更不会被能导致她身体异变的力量诱惑。哪怕这力量，如斯甜美腻人。
面前的人，灵魂是如此的金黄耀眼。仿佛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收藏在手中，不用再畏惧这灵魂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年月里，消散于天地间再也见不着。而这做院落里，那些污浊的灵魂，又可以那么轻易的将之毁灭，为了这些污浊的灵魂而操劳终身。究竟何苦。
断九生不禁微微抬起了手指，很无所谓。点点灵光在上面浮现，扩大，蔓延。
“玖生！”缎君衡厉声喊道。
“父亲。”断九生收回灵力，父亲在场的话还是算了。
“玖生，可是为父打得太痛了？”缎君衡小心翼翼的摸着那异色瞳眸，与面部的金色黥文。感受着其中所禁锢的，不受控制的阴邪之力。
“父亲？怎会是因父亲的缘故。”随着那平淡之语而出的，是凄厉的阴鬼嘶嚎。因其对力量无法管束，伴随着她的声音而出。“女儿是毫无征兆，突就心口悸动。瞬间就变此模样，破了父亲下在身上的咒印。”
“毫无征兆么？”缎君衡低头沉思。
“是的。可惜，要是这样习武，就能很快练懂了。”断九生抬起胳膊，凝视着其上血肉渐渐消失的“生”气。开始如过去般，压抑起力量。始终面色冷淡，状若无谓，“父亲，女儿真不能这样练武么。”
“不许。”缎君衡依旧再沉思之前种种，“是因——梦说未来？”
“不能练武真可惜。”断九生依然认为此时的自己最为理性，所以她更信任父亲为女儿下的判断。“不用上药不用痛了却也很好。”
“未来变化，瞬息万变。你之忧虑，为父已然知晓，也会因此而注意到关键。日后，不许再做多余之事。也不许将相关未来之事，说与任何人。”
“是，父亲。”缎玖生漫不经心的应允着，也不知听进去几分，她更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无涯之涯的空间裂缝，有双十九可以用的眼睛。是属于十九原本的命运。”
“吾知晓了。”
“父亲不可以为救质辛而死，把女儿扔到一边不要。那时候，我已经有能力先砍死刚复活的质辛，再自杀，最后留下十九一个人活着。”冰冷的言语，无所谓的态度。然则其中邪鬼异能，却让任何人无法忽视其言语的分量，其内心的决绝。
这就是力量的魅力，因具有力量才可让人信服。
“既如此，你梦中未来，你与十九皆无事么。”
“是十九和质辛无事，吾不存于过去，现在，未来。”
“……还有何注意要事。”
“其它的不可以告诉父亲。”
“哼，来方便你背后动作么。你也只有在这头脑不清之时，才会对吾毫不隐瞒。收摄心神，吾为你重下禁制。”
“又是收摄心神啊。”

控灵之体被封印，缎玖生身上金文消逝，双银化为双黑之色。
元气大失却未伤及根本，原本被打得屁股开花的皮外伤却意外愈合。缎玖生不知自己该是悲是喜。真是方便了父亲。不用看见伤口而心痛，不用劳心费力的涂抹伤口而不忍。又因为不堪女儿明目张胆的备好了日后的顶撞。最后父亲终于可以看见她就来气。父亲终于可以开开心心的每天抽她了，反正她伤都好了，抽了都记不住，不抽就更记不住。
她已经决定等好点之后去‘负荆请罪’了。反正请不请都要打，还不如先想办法讨好父亲呢。床上修养的缎玖生看着父亲牵着黑色十九的手走进屋内，外加一只藏在门后不敢让自己看到的质辛。
“质辛，你也进来。”缎玖生尴尬轻咳道。
质辛低着头缓缓走进来。他虽然很想念长姐，却不希望长姐因看到他而不快，因他而被父亲弄得很痛很痛。
养着三个孩子的缎君衡，很不幸的被孩子们同时孤立了。黑色十九走到阿姐身边后，就挣脱父亲，任由阿姐抱着他的头。
“十九最近有没有乖乖的听父亲话。”
“十九才不要听父亲的，十九只要阿姐好好的。”
缎玖生敲了下十九的脑门，留下个红红的印子，“胡说什么，我平日怎么教你的。
黑色十九闷闷的道：“十九才不要他，只要阿姐就够了。”
缎玖生听后不禁一眼难尽的望向一边没有存在感的父亲，眼神无言申诉。不带这样偏心的。玖生稍有不恭顺，就家法临身，被父亲打个半死。十九就因为比玖生可爱天真，父亲就不管了。真是小心我这个当女儿的也不管了。
“要叫父亲”，缎玖生郁闷又尽责诱哄着，“阿姐是做错事才会被父亲处罚的。难道有一天我可爱的十九犯了错，被阿姐处罚了就不打算要阿姐了。”
“那十九乖乖听父亲的话，阿姐要早点好起来。”
十九真是太可爱了，趁着十九年龄尚小不知反抗。缎玖生两手抓着十九的脸蛋把他扯成松鼠，实在是……太好玩了。一边又作威作福的呵斥，“等我好后发现你不乖乖的，小心我打*****。”
“嗯”，一向乖巧没有半点心眼子的黑色十九点点头。让这些天被两子抵触畏惧的缎君衡更郁闷了。
他把十九养到能说会动的时候被玖生给截胡了，偏偏玖生还总是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天天玩着十九。他这个做父亲的养玖生这么个不讨喜的小姑娘，其中心酸又有谁能知道。
一个哄完了，还差个站得离床好远，低头木木看着地面的质辛。木木的质辛，如玩偶般的精致美丽，任谁看见都会被迷惑住。
“质辛，到我边上了来。”缎玖生准备接受这无心魔物。美丽的魔，诱惑人心的魔。就如记忆中那群生于火焰的魔物。
“长姐。”生于战场死于战场，为魔之宿命。成就不朽的战魂。
“让我看看你的手。”缎玖生捧起那包在纱布中小小的手掌，细细检查。“你虽生即记事，但年龄幼小，无法领会其中之意。凡事不要自做主张，若你不愿去问父亲，就来问长姐。
“吾知晓了。”质辛大大的眼睛开始红红的。“吾有不懂的事情就来问长姐。”
缎玖生把质辛小小的身体拉近，抱在怀里。“若是想长姐了，也来找长姐。若是一人无聊，想找人玩了，就去找十九陪你一起。”
她把两兄弟的手拉在一起，道：“你们兄弟年龄相近，又正是好玩的年纪。以后正可彼此学习，彼此为伴。”
“好”*2
缎玖生放下质辛，对俩人道：“你们回去吧。我还要事要与你们父亲相谈。”
“嗯。”*3
为什么是乘以3。因为是与父亲相谈，所以父亲出来搞怪了。
黑色十九牵着弟弟质辛的手，而质辛则作为兄长黑色十九的眼睛。两人牵着手走出了屋。
缎君衡坐在床上，让玖生靠着自己，继续搞怪：“明明是吾辛辛苦苦养大了这俩个臭小子，为何他们只和吾家的玖生亲近。真是——太不公平了。”
缎玖生轻蹭抚摸着她脑袋的手掌，心下怨念不已，“明明是父亲偏心他们。只有玖生稍微做错些事情，就要被上家法。那么粗那么厚的实木板子就往玖生的屁股上打，屁股都被父亲打烂了。结果父亲一点都不心疼，还要继续打玖生被打烂的屁股。”
“偏心？有么？”
“明明很有。”
“那一定是为父太偏心玖生了。所以那俩个臭小子都不睬为父，只有玖生跟父亲最是亲近。”
“骗人。”
“哈。都是为父不好，让玖生你受尽委屈。吾家女儿最是乖巧，父亲心疼还来不及。哪里又舍得骂你一句，打你一下。”缎君衡轻轻一笑，轻拍着来之不易的女儿肩膀，认真道：“父亲以后都好好待玖生。不再让玖生受委屈，再也不打玖生了可好。”
他看到玖生没有任何迟疑的摇着头，并对他说：“是玖生做错事，才会请父亲责罚。是父亲爱惜女儿才会有所期待，对玖生各种苛求，严加教养。”
“都是父亲不好，才会打得太重，让你满心委屈。”见玖生如此体贴知理，缎君衡更是心生怜爱之情。
“明明是玖生做错事，才不怪父亲呢。”缎玖生被生生说出泪来。她委屈的蜷缩着，被父亲轻拍着后背哄着。
“真是个小姑娘，那么爱撒娇。若论偏心，明明最偏的就是你。任谁都看得出为父最偏心于你，偏偏就你有空东想西想。”缎君衡只得继续叹气，谁又能想到玖生天赋之力竟然如此，竟能看到过去未来无数虚妄世界，楞还敏感到认为自身本不存于世这么玄之又玄。他养了她这么多年，活跳跳的一个人被打得痛到死去活来楞被还无法控制的力量所迷惑，连自我存在都否定了。
“父亲保证会一直好好的。玖生，不用担心，无论发生何事，为父绝不会丢下你。但吾不能不顾中阴界的存亡，也放心不下质辛那个已视吾为父的孩子。”
吾父缎君衡——
汝之保证。断九生一个字也不相信。
正如吾之虚言，终究瞒过了您。
千年后的某天——
“父亲，你说吾想操控十九与质辛。”
“可你何尝不是在试图操控吾。以另一种方式，为吾做出选择。”
袭灭天来：魔念、邪念，生自众生贪渎自私之身心欲念，圣念、佛念，生自众生逃避受刑之悲哀赎念，悲乎，哀乎？自寻罪责矣。

缎君衡左等又等，等得他肚子饿得想跟质辛一起吃鸡腿了。缎玖生才带梳洗打扮好的十九和质辛来到。
首先是黑色十九，就因为叫黑色十九，永远都被阿姐穿一身黑色的衣服。一身黑色的紧身劲装，身上各个衣领袖口都绑得紧绷绷的，不留下一丝缝隙。手上也带着一副黑色织金丝的手套，将骨手遮盖的严严实实。脸上带了一副银色的半脸蝶形面具，将双眼遮住。最无奈的是，背后竟然绑了一柄木剑……当作装饰品……纯装饰。
不过英姿飒爽啊，配上那高梳的白色马尾与尖俏的下巴。真是好一个俊俏的幼儿剑客啊，不知能引来多少少女尖叫。缎君衡无比的明白，学东西半点不会用心的女儿，都将心思花在什么地方去了。
在看质辛，虽然才三岁，好一个诸侯王族贵公子的包子版。真是难为质辛肯让玖生拿去摆弄。靓丽紫色的绸缎衣衫，脖子上挂了个大大的祈福金锁，都不知是何时准备的。还乖巧的被梳了无数个小辫子，让他的长姐能一抓一个准，更显得那一双大眼更大了。原本苍白的肤色，被胭脂一染，倒是显得有几分的粉嫩。越发的可爱内向，倒是少了几分的木讷寡言。缎君衡心下更叹气了，你家的是弟弟不是妹妹。
然后可怜的等了很久的父亲，看向唯一的女儿。只觉气都给叹没了。这一付街边大姐头的样子，是要去打群架吗？都怪他这个老父，教不了女儿啊。他好想要一个粉粉嫩嫩，会穿得漂漂亮亮，每天都会撒娇耍赖的乖女儿。不像这个忤逆女，专门来克老父的。
因为长姐要坐马车，不要走路。所以十九和质辛也要坐马车，不要走路。因为是全家出游，所以绝对不要带下人。再所以吗？父亲大人只好屈尊当马车夫了。
第一站是市集。中阴界的人口不是很多，这个比较冷的天气人就更少了。好在总是有几处热闹的地方，可以供孩子玩耍。
接着，缎君衡这个父亲就又开始苦恼了。最最初的时候，他抱着玖生一个女儿纵横四处小摊畅行无阻。然后，当有十九之后。就变成了玖生抱着十九，父亲抱着玖生，这么个叠罗汉般的四处趴趴走。不过现在么？三个孩子怎么叠罗汉。
孩子多了。烦恼也就多了。
不过很快，这个好困好困的缎玖生就放飞自我了。把俊俏剑客的十九往父亲怀里一塞，再把王孙贵族质辛也往父亲怀里一塞。她这个做姐姐的就完成了今日的工作。往前方冲杀而去。
“哈，你们姐姐真是活泼啊。”虽然两个男孩子有点沉，但是做父亲的一个也舍不得放地下。只好不紧不慢的跟在玖生的后面，三个人一起充当女儿的跟班。
首先入眼的是可爱的拨浪鼓，虽说家里已经有几个了。但这个大小颜色形状都跟家里的不一样，而且这是给十九买的，十九喜欢小鼓。缎玖生随意砍价，获得满意的价格后，认真的玩了会儿，才塞到十九的手中。
“谢谢阿姐。”十九果然是很喜欢啊。
父亲都被弟弟们霸占了，缎玖生只好继续买东西了。不过质辛喜欢什么？难道只有鸡腿么？无所谓的阿姐买好各色的糖球，先往自己嘴里撒了把。然后往每个弟弟嘴里面放了一颗最小的糖球，就将漂亮的糖果盒子也塞到十九的小手里。并开始吓唬十九道：“小孩子不许吃太多糖果，买完只准一天吃一颗，表现好才准再吃。否则阿姐就要把盒子没收，罚十九三天不许吃糖。”
看着十九乖乖点头，缎玖生心中万分满意。靠着这个方法，十九可是每天都在期盼姐姐，有姐姐在才有糖吃。
黑色十九一手拿着小鼓一手拿着糖盒，害羞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又道：“阿姐最好了。”丝毫不去想姐姐大人花得可是父亲大人赚得钱。
至于质辛吗？质辛木木的眼睛大大的睁着，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长姐给十九买小鼓，看着长姐给十九买好吃的糖果。无喜无悲的小脸上，目光永恒的注视着前方，从不回头去看。便是问质辛。他也说不出自己想要些什么。
“质辛下来。”缎玖生又将质辛从父亲的怀抱里挖出来。拽着质辛的小肉手，缎玖生就继续往前走着，不时观察他之表情变化，发现果然还是没啥变化。质辛到底想要什么啊？所有孩子喜欢的东西他都不喜欢。不过既然不喜欢，也不要强迫他喜欢，我喜欢就够了。
末了，缎玖生就按着自己的喜好为质辛添置东西了。柔软的有俩耳朵的小狼头帽子一顶，戴在质辛的脑上。红色艳丽的珊瑚珠子一串，戴到质辛的小手腕上。甜甜的果子一颗，切成三瓣，自己一块，十九一块，质辛一块。买一小碗甜豆花，自己一口，十九一口，质辛一口，大小正合适。每个弟弟两件礼物，所有的小吃三人均分。
晃了有半个时辰，感觉只有可怜的老父腹中饥饿的缎君衡，将三个小毛头带到湖边沿岸石梯排排坐好。这里游人不多也不少，不远处就有游人野餐，岸边还有几个孩童在玩球，可说是十分优美的所在。
“你们在这里，吾去买便当回来。”之前缎君衡喜欢的便当店，离得比较远。带着几个小短腿，还不如一个人快去快回呢。
三个孩子，就无大人的坐在岸边了。因为有玖生在，缎君衡十分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