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疯狂的嘶吼、惊恐的尖叫、无力的咳嗽……还有断断续续的哭声和哀求。不同的声音揉在一起，像一首祭奠曲。
“羽凡，快跑——”
殷红的血污蒙蔽了双眼，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种颜色。
……海泉……胡！海！泉！
陈羽凡的焦急呼唤终于把胡海泉拉回了现实，从狰狞可怖的噩梦之中苏醒。再无睡意的胡海泉坐起身揉了揉肩膀，还好，刚才那只不过……
不，那不是梦。
几个小时前，他和羽凡去寻找水源，就在河边亲眼看见了一场厮杀——14组的一对情侣死了，都是勒死的，尸体瞪大着眼睛，不甘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甚至什么都来不及想，只在杀人凶手拧着绳子走过来之前拉着陈羽凡就跑。他甚至都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样子，只听见风在耳边猎猎作响，心脏跳动得剧烈，几乎冲破胸膛。
陈羽凡靠着岩石瘫坐着，搂着他们的背包，不知道方才睡着了没有。
“咳、几点了？”
“18点39。”陈羽凡把怀表戴在了脖子上，挂绳有些短，低头的样子有些滑稽，但胡海泉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还出去么？”
“你出主意吧。”
“我觉得如果我们不出去的话早晚得渴死。”他们俩已经快一天没喝水了，胡海泉已经能感受到干涸的喉咙在发出尖锐的抗议。
“那走吧。”陈羽凡跳起来，起的猛了有点头晕，揉了揉眉心拎起了背包。他们不能把背包留下，那是他们命根子。“大不了换个方向，别往那边走了。”
谁也没有提起方才的惨剧，二人只沉默地并肩前行，一边走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空气压抑地令人心慌。
“要是水源远的话，咱还回去么？”陈羽凡率先打破了沉寂，死死抓着水壶。要是碰到意外，这也是个不错的防身用具。而唯一的匕首正握在胡海泉手里，手心因为紧张而渗着汗水，他不得不使更大的力气攥着它。
“回不回去都很危险。看看吧，如果周围有掩体什么的就不回去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先找到水源再说吧。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什么，他们俩就这么走着还真就没碰上别的组，不过，也没看见水。饥饿和干渴让他们的行进速度慢了下来，太阳穴突突地发疼。周围的景象偶有变化却没什么用处，这一望无际的鬼域似乎永远也走不出去。
“这可都走了三个多小时了，天都黑透了。”陈羽凡有些懊恼，他刚刚应该提议原路返回的。“现在可好，不但没找到水源，连回都回不去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能在这呆着，容易被暗算，再往前走走吧。”
胡海泉长出了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丧气。沿着二人走的路，植被越来越密集，从杂草变成了灌木，月光下看不清远处，可能有一片树林。
嘀、嗒。
“羽凡，你听？”音乐人的听力向来敏锐。
嘀、嗒
“好像是水！！唔……”
“嘘……”胡海泉连忙伸手捂住陈羽凡的嘴，阻止他因为过于兴奋而发出的惊叫。“小声点，万一有人呢。”
“也是。”
两人蹑手蹑脚地往声源的方向而去。
是一个接近干涸的泉眼。水流量很小，或者说，只是一滴一滴地从布满青苔的岩石上低落到下面的一块平整的石头上。
“这水应该……能喝吧？”
“不知道。”
“要不我先尝尝？我要没事你再喝。”陈羽凡没敢拿水壶接水，而是把胡海泉手里的匕首鞘抽了过来。万一这水要是不能喝那他们的水壶不就完蛋了。
“不行，要喝也是我喝。”
“我不是跟你抢这个，我要是不行了好歹你还能背着我，你要是倒下了我只能跟着你殉情了。”
“要死一起死。”胡海泉盯着陈羽凡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
陈羽凡还想争辩什么，却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胡海泉从他手里拿回了刀鞘，在周围考察了一圈才一点点地用这个不怎么趁手的容器接水。他们不敢，也没办法真的补充多少水分，只能简单地润润嘶哑的喉咙，然后祈求幸运之神站在他们这一方。
因为天色已晚，他们不得不就近休息，胡海泉主动轮首上半夜，让陈羽凡枕着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精蓄锐，天知道这个鬼地方还会发生什么。不，希望什么都不要再发生了……
“恭喜你们，在第一天的夜晚还能听得见我说话。”那个诡异的让人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任何方向，仿佛是从天空中传来的一样。“下面我来公布一下死亡名单。”
语气是如此的温柔，仿佛是为心爱的人朗读情诗，可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五个陌生的名字。第一天，就死了五个人。14号那对小情侣他们遇见了，剩下的都不知道在哪里出的事。
“本来都应该过的好好的。”陈羽凡叹了口气。
或许他应该高兴。毕竟他们的竞争对手从30个变成了25个，可陈羽凡高兴不起来。
没有人应该牺牲，该死的应该是想出这个游戏和实施这个游戏的魔鬼。
“害怕么？”
“怕，不过咱俩在一块儿呢。”陈羽凡晃了晃印着数字的手背。
野外的夜晚非常冷。胡海泉把夹克盖在陈羽凡身上，尽可能让他靠着自己而不是睡在冰凉刺骨的地面。静谧的夜色像一副画，唯美的样子像是对他们的落魄无情的讽刺。陈羽凡似乎极其疲倦，之前的工作周这个家伙就没有怎么睡觉，胡海泉真的不想把他叫起来，但是如果自己真的不小心睡着了而没人警戒，那就不是休息好不好的问题了。
“哎，轮你了。”
按理说极其疲惫的人应该处于深度睡眠状态，但胡海泉轻声一句，陈羽凡便睁开了眼睛。
“几点了？”
“表不是你挂着呢么？”
“哦。”
“几点了？”
“2点23”
“我睡会儿，等5点的时候叫我，咱得去弄点吃的。”
“好。”
于是换成了陈羽凡紧绷着精神攥着匕首，极度警戒地打量着周围。视线所及一片漆黑，没有灯光也没有火源，他们不敢浪费那小半盒火柴，也不敢用火堆来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地。
咝——咝——
什么声音？
陈羽凡握紧了匕首，指节因为过度紧张而有些僵硬。
紧接着传来了干枯树枝断裂的声音，应该是有人走动。
越来越近。
就在陈羽凡打算叫醒胡海泉的时候，脚步声戛然而止。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来人犹豫了一会，脚步声又向远处去了。陈羽凡长出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但至少没有过来，毕竟他和胡海泉都不怎么擅长搏斗，万一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那么他们俩的命就都没了。
生平第一次，他无比焦急地等待黎明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