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宅子处处颓败,回到蛮荒,却似乎无中生有,重新开始一茬。他站了一时,退到夹墙,日光收起,黑暗中走上后楼梯,却又扑面而来,睁不开眼睛。阳台里明晃晃的,望过去,连绵起伏的黑瓦,蒙一层氤氲,是空气中的水分,缓缓地流动。他仿佛站在昼和夜的分界线上,两重天地既近又远,咫尺天涯。那一边有故旧,这一边是新知,他在中间,哪边也摆不脱,舍不下,满心怅惘。太阳到中天,释放出强烈的热量,氤氲消散,黑瓦呈出一层蓝灰。这蓝灰过渡了光影的明暗,将二者连接起来。木阑干烫着手心,身上烘热。正对面的门楼,向两端延伸的龙身变成白炽的颜色,似乎要溶解在天光里。他感觉到一股力量,从四面八方围拢,还没有抵达中心,正在接近的过程里。他等待着,惴惴的,不知是凶是吉。他着急知道结果,可越急越不来,考验着他的耐心,因而透露出强悍,却不是原始的野蛮,而出于某一种理性。
——《考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