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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眼千山,无你都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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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掉的是这个金桐桐,还是这个银桐桐,还是这个石桐桐呢?


1楼2019-09-15 22:16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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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2019-09-15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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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岁汴京的春与秋都短,落过两场霜雨,红叶打颤,冷的陡然。
      或是错解了雪中送炭的真意,或是……我猜石梧实则忘了打理衣橱,虽然这事他也从未做过。总之昨日他没再穿那件青缎缂丝的新衫,也未缠腕,倒是一身绛红圆领袍,束了百草灯灰腰带,衣领叠的勉勉强强,奔来东华门。
      原本只想换一方乌金茶盘,因原先那座红木的与成套茶瓯针漏等物实不相称。但就着他作息本性,出门已过未时,走走停停还被许多奇物绊住:诸如东瀛描金的漆碗,惠安玉昌湖青的小雕楼,临贺的题诗竹盏,三林浦的绣扇……最后还买了一只木雕娃娃,通身彩染,眼眸深蓝,一个大的里头能渐次拆出五个小的。
      就这么走走停停,天幕半黑,疏星漫点,总算想起问一问哪里有卖茶具。
      一贯知晓石梧天性一副笑面,易哄得人开心,但我们从前在燕山,到底是极少去街上的。所以我并不知道他袖子里能装下这么多东西——零散的花生,龙须酥,冬瓜糖,银钿,珠花,萱草绢包,还有两个小石榴。
      但凡问路,不好直接给银两答谢,便要寻出点什么来送,又长身玉立,负手一立,衣袂翩然,再弯起月牙目笑一笑,惹得摊铺上卖秋梨的小姑娘颊边飞霞,拐弯抹角地问贵庚。
      待寻得了茶盘,捎带一掌红丝茶磨,端的灯火阑珊。
      今日无雨,倒有肃风。思绪迟滞,方执起木勺舀得去岁蠲的梅蕊雪,注入壶中,提放风炉上,再取出茶饼置于绞丝银笼间烘炙,便听见脚步声。门扇开合,旋来一阵桂花寒香。
      抿了抿唇,垂首未语。


      3楼2019-09-15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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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昨天还在吃莲蓬,盛夏时鲜嫩得很,又常见,水塘摇滟的地方乘一筏小舟划进藕荷深处,出来时就能满载一船青翠饱满的莲蓬,信手摘信手剥,去了表皮就是颗颗雪白的莲子,这时节大可不用去芯,直接塞进嘴里,丝缕细微的苦意被压在清甜之中,几乎察觉不出什么。
        穆子清在就更好,日头高的时候直接可以摘一茎青盖荷叶罩脸上,蒙头小憩,小舟也随波泛流。睡要挨着他睡,蹭他身上清凉,剥莲子的活计一并放心交给他,待梦寐转醒,已经剥成了小山垒,却也不能一下尽兴都吃完,毕竟剥莲子的那位还兼任监察之责,时刻不忘提醒“适量,莲子性凉,伤脾胃”。
        总觉得莲蓬都没尝够,转眼两场雨一落,时节递转,菡萏香销,只剩残荷枯叶空泥淖。
        秋露过后,天光渐短,长夜漫久,院中丹桂香气袭窗入室,浸得人也似泡在久酿的禁苑桂花东酒里,昏昏然陶陶然,忘乎所以,天一冷,理所当然地在被衾中消磨时光,晨起变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午时起也很难。恨不得将自己与床褥融为一体,揉成一团,穆子清偏偏最有耐心,安稳坐在榻边,像抽丝剥茧,又像顺着土壤仔细去挖连根的小苗,总能将从被窝中刨出一个完整的我来。
        难得出去一遭,事事都稀奇,挨到披星而归时,收获颇丰。
        房内列数好了战利品,推扉入厅,将买来的木雕次第排开,统统搁在案上,六个大小不同的圆脸胖娃娃,两颊染着红晕,讨喜又热闹得挤成一家,先把自己看乐了。一面转身落座,一面把洗好的梨在襟边随意揩了揩水珠,咬一口,眼眸就眯成两道弯月,自顾自肯定地唔嗯几声,不忘献宝般递到他面前。
        :那小娘子送的秋梨倒甜!该买一些的,你尝尝!


        IP属地:江苏4楼2019-09-16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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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碾筛既毕,少顷水沸,移壶却火,抬腕揭了壶盖。听得衣袂窸窣,是他隔案落座。
          从前于东灵观异闻秘录,少年心性时,曾悄悄猜想石梧有一半骨血或许是什么果子化成的精怪。两瓣唇间噙的桃杏林檎,柑橘枇杷,颜色能近似烈烈艳阳下甘白的肌肤,滋味是嬉笑怒骂间热切的甜,无论吃什么,最后都变成他。
          因此室中总置青瓷花口盘来装时令新果,常不止一样,是备着给他吃的。
          府中来了新仆,尚不知用途,打理间以之为摆果闻香一类风雅事,于是换了青皮小桔,剖为对半。嗅来清芬微酸,却是不能食的。蹙眉持箸欲捡,却逢他伸手来,半颗果子落入壶中,水热愈激,烫得既酸且苦。默然片刻,松瘿盖掩,拾茶巾将壶挪开。
          抬眼看他,就着这般伸递之态,握住袖底滑出的一截手腕。严正肃然地摸进对面宽落落的袖管中,四指往外一拨,便是江河入海般壮阔。
          大抵昨日傍身的物件都给的七七八八,如今翻出来的更新奇,扇坠子,胭脂盒,草编的燕子,小泥人,玻璃珠,果脯桃仁山楂片……丁零当啷铺开大摊。
          东宗之仪,广袖下须坠玉扣,则衣袍风拂不扬,行走不乱。因素着白衣,也少有疾行碰撞,此类物件本不易觉察。但此时被这场面惹得手一抖,那玉扣砸在案边一记脆响,如激流漱金,隐有回震。
          实在愣住了,半晌未言,回过神时看那半个梨更觉微妙。沉思之下唯有一个结论——石梧倒不像个梨。
          撒开他的手,另取来黑釉天目茶碗,挨着头尾未削皮处将它拈来,丢进碗中。
          “梨果性寒,易致脾虚胃冷,不宜多食。”
          收袖于膝,别目。
          “茶……也待来日换了普洱的茶饼再饮吧。”


          5楼2019-09-18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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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骤转天寒,人未必能及时适应这猝然的变化,丝麻薄衫尚堆在衣橱上层,新裁的衣袍还没上身招摇几天,只觉得某夜风叶鸣廊,晨起时再看,就已经是草木皆覆霜了。但果实不同,它们自春芳谢后,已经酝酿了整整一夏,从青涩长至饱满,只待秋日丰收,泰然自若地等待着被采撷查验。
            这也是我对秋日留有一些偏爱的缘由,柿梨枣桃,不拘哪种,我都很喜欢,有可能是幼时在街上捡瓜皮烂果多了,不太挑剔,但总想尝一尝完好的甜。
            梨肉在齿关间被碾出充盈的汁水,咬出了小半个不规则但挺齐整的圆缺。凡是尝着甜的好的,想也不想就要分他一半,谁知梨也不得他青睐,递出去半晌,正琢磨他大抵是不感兴趣,那只方才还在提壶烹茶的手就抚上腕间,肌肤熨帖,还带着微微熏热,玉也生温。
            原来是在翻捡我家当,不及反应,满满袖管霎时清空,各色物件铺满了案几。藏多少是一回事,被尽数查抄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脸皮再厚也有点面上挂不住的赧意,坐向来是不肯规矩坐的,支着一条腿,垂摆间露出乌黑绣丹红边的靴,肘弯撑着膝,抬手摸了摸鼻尖,眼珠骨碌一转,清咳几声。
            :你喜欢哪个?——哎!都给你,别把玉砸了!
            碰而玎琅,顾不上家当了,急忙要去捧他袖下那块玉,看仔细了白玉仍无瑕,这才稍松一口气。
            松懈不到片刻,梨竟也不能保全,眼眉垂耷,留恋回瞥好几眼,转去慢吞吞收拾物什。藏得七七八八了,摸着一片蜜制越梅,偷瞄准他视线没往这儿看,就迅疾塞进唇间,业已得陇,仍在望蜀。
            :梨不能吃,茶也不能喝啊。
            :我就吃半个!你切一半给我都行。


            IP属地:江苏6楼2019-09-20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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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少年时候常会固执于一种毫无用处的尊严:譬如喜欢什么人,如果没有能够藏住而让他知道了,总有些棋差一招的羞耻和愤懑。自然,归根究底是因这心思不过投石问水,孤零零的,于是不知将引鱼纳荇,抑或空得闷响。
              在此般境况下,寡言与笃静使他不能看透我,回避与分离使他不能追问我,似乎将这样的固执常葆新鲜,到如今还有得剩余。
              它于澄金小釜中溶溶熬出三钱秋色,隐约渍痛了伤口,又敷遮一痕霜。
              是石梧今夕磊落如青天白日的恣意。
              但时过境迁,愈发体会出话少的坏处来。所谓难言之处,人所欲言也——而他是过于磊落了,并且仍还没来得及看透我。岁月有隙,漫然来看是狭细难辨,截取一段,锤平抻开,却可见有长溪待涉。那些从前没有说出来的话,如今也不知怎样拾捡。但我想,往后不能这样,他只是看起来聪明而已。
              越通这关窍,看了看碗中那只梨,又看了看对面动来扭去的人,倏然低眉一笑。
              “你已经吃掉半个了,今天没有了。”
              于东灵山门拜别同渊君时,他折了晚柳相送,说我若不走,凭禀赋悟性,未尝不可修化至道,得百年身。不多时又为我递缰,咥然阔朗。
              “但若寻不回那个人,你怕也并不想活一百岁。”
              其时西天辞日飞血,奢布辉煌,流霞云帷,滔如江海,接续引渡,不知朝夕。
              而今日虽有晨翳翻迭,我却知人间业已黎明。
              “喜欢的就给我?”
              似询似叙,一臂横过茶案,素缎铺了满幅,其上昂颈舒翅的白鹤也跃然踮来。朝他摊开掌心。
              “那我都喜欢,全给我吧。”


              7楼2019-09-20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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