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艰难
蓝曦臣无语的看着他,聂明玦眸色沉沉。
“其一:您的初衷是为常氏出头,区区夔州薛洋,以清河聂氏之力,肯定处置的了。”
“其二:孽是他做的,没有砍我的道理。”
“其三:薛洋只是金氏客卿,若是怕金光善以后拿他的死做筏子,向你清河发难,也不必担心。他身上血债累累,金光善拿他做借口,总没有拿我来的光明正大,一呼百应。”
最后大约是无话可说,聂明玦气的头顶黑烟走了。
蓝曦臣摇摇头,他还是第一次见阿瑶这般锋利的模样,好像被逼到绝处的小兽,因为无所顾忌,所以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正是这份“无所顾忌”,让他担忧。
辱及已逝的母亲,他没提;大哥明显对他动了杀意,他似乎也没在意;甚至好像连自己的生死,也不是很在意。
蓝曦臣走近前,摸摸他的头顶,感受着手下柔软沁凉的乌发,见他有些怠懒的倚在榻边,忧声道:“阿瑶,你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金光瑶从没试过跟聂明玦讲道理,第一回尝试,面上虽然镇定,心里到底还是怕的。再加上是乍然回到许多年前,万般思绪驳杂,实在是心力憔悴。听到他的声音,定了定神才看到他:“嗯?二哥怎么还在这里?太晚了,你也该休息了。”
“你才应该尽快去休息。”蓝曦臣揽着他的肩,强自要把人扶起来:“未免我走后你再自己瞎对付,还是看着你睡下才放心。可还有力气,是想我扶着你去?还是抱你去?”
“啊?”金光瑶靠着他,身形有点僵硬:“什么……”
蓝曦臣忍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手扶肩一手抄过膝弯,不顾他的面色把人打横抱起,拢着这软乎乎的一团进了内室,放在床边。
刚刚那个一脸无谓的直面赤峰尊,毫不遮掩的扯出世家间明争暗斗的阿瑶,虽刚强到极致,却也脆弱到极致。
现如今这个僵坐在床沿,一脸惊诧的瞪了他一眼,又慌忙撇开视线的样子,才是少年人该有的姿态。
可惜也不能逗得太狠,阿瑶看着软,其实自尊心高,人又聪慧,再逗他该恼了。
蓝曦臣于是清了清嗓,从善如流的认了个小错:“我看你行动似乎不便,又面露疲色,就自作主张,冒犯阿瑶了。”
金光瑶还能说什么?看他面色无一丝异色,迟疑的摇摇头:“……没关系,二哥也是为我好。”
只是,从前与二哥一向亲近,也没有……抱来抱去的。他难道就一点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蓝曦臣便又按倒他,拉过一旁的锦被帮他盖上,一向精明强干的敛芳尊有些不自在,却乖乖的不抵触。
蓝曦臣越发心软,想摸摸他头顶,却又怕真唐突了他,只好捻了捻手指,止下冲动,笑着道:“阿瑶,以后别跟大哥硬来,你若有怨,可以跟我说。”
疲惫的身体一触到被窝,立马投降,金光瑶舒适的出了口长气,闻言嗔怪到:“怎么能找你撒气。”
蓝曦臣却觉得理所当然:“大哥刀灵不稳,道理是一回事,做的可能是另一回事。今天阿瑶受委屈了,发泄一下也好,以后还是尽量别气他……”
金光瑶实在疲累,心道哄哄他算了,刚想说“知道了,多谢二哥提点”,就听蓝曦尘接着道:“毕竟,你也打不过他。”
“……”
行吧,不跟他计较。
决定不杀大哥也算对得起他了,气气他怎么了?金光瑶拉了拉被角,眉眼微弯的笑:“我知道了,多谢二哥。”一朝回到十年前,年纪是小了,人却不能跟着幼稚。
还是这么懂事,蓝曦臣终于还是没忍住,摸摸陷在软枕里的人:“跟我客气什么,云深有些事,我得尽快回去。待你身体无碍,大哥那边的清心音还是由你去,好吗?”
泽芜君做事何曾这么迂回过,想让他跟大哥修复关系,居然还学会拐弯抹角,难为他了。金光瑶忍住笑意,闭上眼睛:“我知道了,我要睡了。”你有急事赶紧走。
敛芳尊撵走了泽芜君,自己却睡不着。
近在耳边的心跳,霜雪一样的衣襟,清冷的草木般的气息,托着他膝弯的手,轻而易举的姿态……
金光瑶翻了几个身,几乎是气急败坏坐起来,有点不甘心:不是,难道就只有他自己觉得不自在?蓝曦臣他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是不是傻?抱,抱个球,他难道不会走路吗?!
人生本就艰难,重生居然更加艰难。
重活一世的敛芳尊差点在头一夜就失了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