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病房，白色的仪器，白色的病床。
躺在上面的女人也是苍白的，褪去所有风华后显露出憔悴的面容藏在呼吸面罩下。无数管线连接着她和周遭的维生仪器，仪器上的数值精准描述了她现在微弱到随时都会熄灭的生命之火。
路明非隔着玻璃墙远远地看，他伸手只能摸到这层冰冷坚硬的屏障，就像那个逃亡之夜里拦在他和乔薇尼之间的风雪。所以他抚摸玻璃，好像这样就能握住母亲的手。
所有的怀疑和顾虑都在这女人呵令他快跑的时候消失了，那一瞬看着她威风凛凛的侧影，路明非觉得她就是自己的母亲。
“以我们的医疗手段，薇尼很快就能醒过来。”
他身后的路麟城依旧叼着纸烟，全然无视自己正站在病房外。
自路明非回到基地后路麟城就再没收拾过自己，大衣上爬满分不清本体的污渍，胡茬就像雨后的草地。但他全身上下都流露出危险的气息，仿佛一把蒙着锈却依旧锋利的刀。当这把刀出鞘，基地里的人才意识到这个文职人员委员曾经的身份，看清刀身上的锈迹其实是被血与火腐蚀的痕迹。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没有就准备切割吧。也许你切割完之后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她。”
冷淡而不容置疑的语气，回想自己初到基地时这家伙的唯唯诺诺，也许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强大的人龙混血，继承了龙类的暴虐与淡漠，人类的情感对他们而言只是累赘。想想校长那个老头子曾经对自己讲过的故事，那似乎更像是美好的谎言。
路明非无声地笑笑，转过身。
“你可以送我去切割室了。”
路麟城大手一挥，身材壮实的护工们一前一后夹住路明非，带着他前往这座基地的深处。在尼伯龙根的核心，那个寄生体本体所在的位置，委员会将以炼金药剂完成对路明非的深层麻醉。
然后他将进入真正的梦境，直面小魔鬼的本体，然后摆脱他。
听起来完美的计划，一切都取决于路明非的意志。而他刚刚险些失去了母亲，内心应当有无比深重的怒火。
路麟城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满是血丝的瞳孔深处有涟漪一闪而逝。切割仪式即将开始的前夕，他却没有去现场监督的意思，只是随手抽来一张凳子，就坐在玻璃墙外，纸烟缓慢地燃烧，灰烬与烟自他指间纠缠坠落。
路明非能感觉到稍纵即逝的注视，他没有回头，走的那叫一个步履坚定。他并不在意路麟城的心思，因为隔着玻璃墙时有另一个人在和他握手。路鸣泽虚幻的手穿过玻璃，把真实不虚的热量送进他的掌心。
他吐出的低语只有路明非能听见，正如他只出现在路明非眼中。
“就是这样，我亲爱的哥哥。一切都有我在，安心的睡吧。”
小魔鬼精致的影像就像玻璃中折射的幻光，他安静伫立于路麟城背后，脸上的神情分不清是嘲弄还是微笑：“我们在人间的父，如今你的国度就要回到天上，愿你的权柄辉煌如旧，好教我改悔。”
他一手抚在这男人头顶，一手在胸前庄重地画了个十字：“以圣父，圣灵，和圣子的名义。”
路麟城似是茫然无觉，直到纸烟燃尽，他丢掉烟头，大步走向路明非消失的方向。魔鬼也完成了祈祷，他的影像从玻璃中坍塌瓦解，就像被水冲掉的墨。

悲，下午突然加任务了，争取在明天江南更新前补完
　　　——亚伯拉姆，你没能保护她。
　　　——丁吉尔苏，我没能拯救你。　

路明非盯着高处的穹顶，细密繁杂的花纹在钢铁的冷光中若隐若现。他不认得那些龙文，倒是还能猜出它们的用途，如果说尼伯龙根核心的意识是这座迷宫的基石，那么龙文则是把基石组合成建筑的框架。
　　他只能移动自己的目光，因为青铜的锁链已经把他牢牢捆在石台上。护工们正围着他布置各式仪器，这样下去他马上就要变成第二个乔薇尼。
　　“这是保护你的措施。”
　　杜登博士推着小车走到石台边缘，护工立刻为他让出道路。这位博士居然亲自干着护工们的工作，小车里装着的一支支药剂彼此碰撞，响声清脆。他俯下身撑开路明非的眼睑看了一眼，又试了试青铜锁链是否稳固。
　　“天之锁的仿制品能确保你在失去主动权后身体不会暴走伤人，仪器会随时监控你的体征，抢救团队随时待命。”
　　就像为了避免路明非误会，他语速极快地解说：“放心吧孩子，你是路秘书长的儿子，我们不会轻易放弃你。你已经准备好了吗，还是想再等等……”
　　“不会轻易放弃，那就还是有放弃的可能，对吧。”
　　路明非忽然开口，他没有看这老头，视线落在那些半空的悬梯上。这里离固定路鸣泽的最终圣所很近，近到他能听见水银在矩阵中运转的涛声。悬梯上有全副武装的警卫，有提前布置好的重火力，有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唯独没有路麟城。于是他了然，如释重负地合上双眼，那一刻世界在他眼前拉下帷幕，黑暗就此降临。
　　“开始吧。我准备好了。”
　　那些药剂都是透明的液体，却在灯光里泛着诡谲的色泽，有若活物般游移不定。杜登博士把它们注进输液泵中，抽身便退。随着仪器启动，混合后收敛了光华的药剂开始填满橡胶管，穿过针头进入路明非体内。
　　他上到悬梯上，工作人员们早就散开，一度藏在人群中的路麟城坐在那里，瞳孔里积着暴风雨来临前的雨云。
　　“我会亲自监控一切进程。”路麟城捏着自己的手腕，语气听不出有什么起伏：“委员会现在所有精力都放在核心上吧，你们也不确保切除会不会引起核心的躁动。”
　　“可能性并不高。他的意识已经死了，不然我们也不可能寄生这么久。”杜登博士在他身边坐下：“秘书长，您可以放心。切割仪式虽然凶险，却不会持续太久，意识里千万年的战争，现实中可能只过去了几分钟。”
　　他们都不再言语，安静地看着下方石台上的路明非。他已经在药剂的作用下睡着了，不断颤动的眼球说明这场睡梦并不安稳，仪器上的数值都还在安全的范围内。
　　路明非看不见他们，也不再听见他们的声音。漆黑的帷幕隔绝了一切，他仿佛漂浮在黑暗的水中，不知自己是沉是浮。
　　这就是他的意识世界？没有光没有其他事物的虚无世界，一片黑暗的混沌？这么cool的设定好像和他一贯的废柴形象不太相符，他试着活动四肢，却得不到触之有物的反馈，他没有行动的能力，只能在黑暗中漫无目的的漂流。
　　这样下去小魔鬼随时出现在路明非眼前他都不会意外，他开始回想之前短暂的见面，小魔鬼在玻璃里对他说了什么，还把什么东西送了过来。明明是几十分钟前的事情，与之相关的记忆却显得模糊陈旧，好像发生在很久之前那样。
　　不过有一件事他可以确定，乔薇尼也好，路麟城也好，卡塞尔学院也好。直到最后他能相信的只有那个魔鬼，那个被称为寄生体的存在。
　　那真的是委员会分析的寄生吗？也许自始自终他们都是一体，因为路明非已经能听见魔鬼的心声，听见他对愚人无声地嘲笑，听见他对自己吐出的言语。
　　黑暗第一次有了波动，暗红的网格浮现于黑暗深处。路明非凝视着它不断放大，某个明悟突然出现。
　　那并非虚无的黑暗，而是一对黑色的膜翼，它大到遮蔽了天空，舒展时便为大地带去黑夜，死亡，还有毁灭。红色的网格是双翼上流淌的火焰，火焰以水的姿态垂落，把那些敢于冒犯它的狂徒化作灰烬。
　　这一切的起源，那条黑龙翱翔于天际。它掀起的风暴让全世界都在摇晃，撒落的火焰要把万物炙烤。它的咆哮无声无息，却像是对一切有生之物下达的宣告，终结的宣告。
　　尼德霍格。

好吧，没赶上江南的进度，谢罪
新开了学院抓叛徒的副本，委员会还多了末日派这个low逼的名字，假装分析一下他们就是那批认为尼德霍格势必归来毁灭人类的悲观分子
估计这场切割仪式能写到明年了，不过现在江南先生塑造的秘党怎么看怎么外强中干色厉内荏呢（
　　　——亚伯拉姆，你没能保护她。
　　　——丁吉尔苏，我没能拯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