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州城虽位于沿海之地，却是规模仅次于神都的大城。按常理说，沿海之处多为贫苦之地，农业不兴，人们世代仅靠打鱼为生，所以自古以来只有一些村落分布于此，如今海运刚刚兴起，短短时间内能形成一座如此大的城市实属怪事。不仅如此每月十五，也就是望州人出海的日子，望州城城主都会举办海神祭，以祈求上苍保佑城中子民出海平安，其规模之浩大更甚一些皇世宗亲举办的祭祀。
仔细想来，人们口中的望州城城主不过刺史官职，一没皇家血统，二没祖上阴德，凭什么敢举办如此大规模的祭祀？一个靠渔业和海运为生的望州又哪里来的钱财支撑？换成别人怕是十族都不够诛杀的。一开始奏折如同雪片一般飞入皇宫，明里暗里给望州刺史扣上一顶土皇帝的帽子，没想到最后这些奏折却真的和雪片般激不起一丝风浪，最终也就不了了之。时间长了，大家都说望州城是皇家的龙脉所在，所以才要每月举办祭祀，以求皇家统治万世。
望州城里的姑娘们可不会想这么多，海神祭的日子她们都会结伴出门游玩，并且会将自己亲手做的花灯拿到码头边放走，祈祷自己的心上人或者亲人出海后能平安归来。
每当这时候，海面都是一片火红，漂亮的花灯顺着海水，飘向远方。
花灯顺着海潮飘向远方，有的甚至被海浪打翻，极少数的花灯会飘到一座常年冰雪覆盖的岛屿上。
这时候，便会有一位穿着白色裙子的少女，走到岛屿边，拿起花灯，仔细端详……

万能的序发完了，跑！

第一章：出海
“萝卜，新鲜的萝卜。”
“虾皮，三个铜板一勺虾皮嘞。”
清晨，望洲城的早市便开了，来往的商贩正在努力的吆喝着，有的汉子把汗巾甩在肩膀上，站在一家早点铺前大声说着：“来一碗虾皮粥。”
“好嘞，爷您稍等”
太阳才把一抹洒在大地时，清风拂过带来了一阵海边特有的咸腥味，望洲城的各位都在为早起的一天准备着。
“大家快来看呐——道爷来招外门弟子和杂役啦——”
一声吆喝，原本喧闹的大街瞬间静了下来，下一秒，街上的人纷纷朝闹市中心奔去，那些推着小货车的商贩，也忙不迭跟在人群后面奔去。
正是初春，天气还有些微凉，可望州城南边却热闹非凡。只见在那闹市中心搭了个红木台子，那台上五位身穿青黑色道袍的人并肩而立，好不神气，其中为首的那个道人手拿一个册子，高声叫道：“下一位。”
台下早已聚拢了好些望州城的城民，围在台下，伸长脖颈望着上边的道爷们。人群里还有不少窃窃私语：“今年不知道哪家小子能走运被选上。”
“肯定不是晏家那小子。”
“哈哈哈哈。”
望州城居民们纷纷与好友闲谈着，台下一个个小伙子兴高采烈上台去，又因为资质不够灰溜溜走下来，每当这时，城民们都会用哄笑送走那些失败者。

每年四月十五是各大门派都要来望州城招***子，不少好事者都在这一天停下手中的活，前来凑个热闹。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个穿粗布长衫的男人并没有看着台上，反而踮起脚尖朝外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他身边的男人抹了把汗，有些好奇的问道：“我说你小子在看什么呢？”
那人转过身，手搭在好友肩上，一边摇头一边说着：“今日怎不见晏家那小子？这三个月几乎每一次他都会来。”
“晏家那小子？谁啊？”
好友眼里带着不解，似乎来了兴趣，连忙往人堆里望去，可目力所及之处，皆是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并未找到此人口中的“晏家小子”。
“晏家那小子自四个月前出海回来后，便发了疯一般，不停的想要修炼。先不提他都二十有四了，那根骨被道爷说朽木一块，这般资质，这小子还妄想成为高高在上的道爷呢。”
那人说完，也不看台上，继续张望着，似乎在寻找晏家小子的身影。
“出海？出个海人就疯了？”好友惑道。
“四个月前晏家小子与宴大壮夫妻出海，遭遇了海难。只有这小子被路过渔船救了。自此起便神神叨叨的，说着什么蓝色鱼尾，鲛人啊。这世上哪有鲛人，这小子怕不是魔怔了。他啊，养好伤之后便疯了似的参加各种门派招人仪式，明明是个普通人却妄想得道成仙.....”
那人话还未说完，突然指指远方，幸灾乐祸道：“晏家那小子来了。”
好友连忙踮起脚尖朝外望去，只见一位身量约八尺的男人走来，他穿着码头搬运工特有的马褂，下身是粗布长裤。与望州城那些风吹日晒早就把皮肤晒得黝黑的汉子不同，这人看起来白白嫩嫩的，若不是那一身长工衣衫，光面相反而让人觉得是一位读书人。

宴三才来到这，便发觉不少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抿着嘴，还未开口，围着的人便让开一条路，人群里不知道谁提了一句：“我们的宴大朽木又来啦。”
这话引得人群都哄笑起来，有的人还冲台上的道爷们高声喊着：“我说道爷们，别在晏家这小子身上浪费时间了。”
“哈哈哈哈，是啊，朽木一块如何修炼？”
宴三感觉台上站着的人只是斜了自己一眼，手里的活甚至都没停下，毫无情感的说着：“上来。”
他沉默着朝台上走去，至于嘲笑他的那些人，有些面孔还很熟悉，当初爹娘还在时，他们可是夸着自己年少有为，之后呢？
宴三望着冷眼旁观的道爷们，以及台下正等着看好戏的人们，愈发沉默。
一位道爷手里拿着一块透明石子，往宴三额头上一碰，石子立马发出了黄色的光芒。道爷随即收起它，嘴里说着：“下一个。”
这句话犹如掉入油锅里的水，围观的人哄然大笑：“我说晏家小子你就死心吧，安心回码头搬货不好吗。”
“非要自取其辱。”
宴三看了一眼拿着册子的道爷，无奈朝台下走去。
“晏家小子，你急着修炼是要出海捉鲛人吗？”
“蓝色鱼尾的鲛人呢，哈哈哈哈哈。”
宴三朝说完声望去，只见不少人伸长了脖子看戏一样望着他，他一瞪眼，说这话的人仗着人多，反而昂首挺胸瞪了回来。
“你们不懂。”宴三说完便不再开口，他知道这群人不会信自己。

那日的夜晚，海上的天气还算不错，没有平日浓浓的层云遮蔽，宴三能将暗夜的幕布上那些繁星尽收眼底。海潮也不算汹涌，宴三这样的老在海上漂，只消听听海水擦过船底的声音便知道，那是山间小溪似的哗哗声，是海水最温柔的声音。所以宴三安心靠在船舷上，包扎着自己被海蟹蜇伤的手。他又嗅了嗅，只有海的咸味，没有鱼的腥味，看来鱼群是散尽了。
爹爹宴大壮靠在桅杆旁，拿着他的大烟斗，闷闷的一口一口嗦着，偶尔吐出几个烟圈，发着牢骚：“今日怎如此安静，刚刚的鱼群怎么都没了，见了鬼了。”
之后的记忆模模糊糊，宴三想着想着有些头疼，回过神来，自己手里拎着从药材铺子里打包好的药，来到了一个小巷。
宴三心头痛骂自己。该死，今儿个真的恍了神了，我这是走到哪儿了。
这条巷子看起来很荒凉，就连道路也坑坑洼洼的，路边的杂草甚至到了人的脚腕。
这里的房子都是黄泥砖砌成，风吹日晒的已经有不少墙面裂开，透过裂开的缝隙能看到里边的院子。
这是望州城穷苦人家住的地方，宴三以前不住这，可爹娘出事后，自家院子便被码头的寨主收走，充当了渔船丢失的赔偿。
瞥见手中的药，宴三才想起，得赶紧去给妹妹送药了。他妹妹宴阳自幼体弱多病，全赖这昂贵的药材撑着她孱弱的身体。他心头一酸，不觉加快了脚步。

走到家门口，他忽的发现门外站着两个身穿盔甲腰配长剑的士兵。
怎么会有官家的人！难道我又惹了什么祸！
宴三忐忑地走过去，那几位士兵竟无动于衷。
想到在家中的妹妹，宴三心底“咯噔”一下，手里捏紧药包，快步跑上去。
“铛”的一声，两位士兵抽刀插在地上神情凶恶的问道：“什么人？”
宴三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脸上是讨好的笑容，双手作辑朝两人问到：“不知官爷造访小人家中所为何事？”
他朝院子里望去，发现自家院中不知何时多了把红木椅，一名蒙面的红衣女子端坐其上，周围是破旧的墙壁，隔壁种的海棠树枝叶给墙面留下了斑驳的影子。破败的院子仿佛失了颜色一般，宴三只能看到那女子的双眼，那是一双冷冷的桃花眼。
她腰边佩着一把银色长剑，周身气势让人不敢靠近。
女子身边还站着一位大约七十多岁的老者，老者满头白发，佝偻着身子骨，左手持一黑色漆木拐杖。
“放他进来。”女人慵懒的嗓音传出时，两位士兵才让开，宴三连忙走进去。
他看到女人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椅子，而她身边的老者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口吻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者，轻声的询问着：“宴三公子对吗？”
宴三这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站在院子中央，虽然心砰砰直跳，可他依旧努力保持镇定问着：“我妹妹呢？”
他说的时候舌头有些打颤，宴三说完死死咬着牙齿，他气得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着。
“放心，宴小姐被我请到宅子里调养身子。宴三公子叫我牙叔就行。”
老人自称牙叔，他全程态度温和笑脸盈盈，而那名女子却不说话，只是看着宴三，如同看尸体一般，那目光让宴三不寒而栗。
宴三握紧拳头，指甲陷入肉中也不觉得疼，继续问着牙叔：“你们想要什么？我家中贫寒，二位贵人会不会找错人了？”
“礁海。”红衣女人吐出两个字，宴三不解的望着她，嘴里连忙把话接上：“礁海是哪？”
“就是你遇到鲛人的地方。”牙叔回答时，宴三感觉心脏被人狠狠砸了一下，他脑海里自动想到一双不带任何情感的蓝色眸子。
“我们需要找一座岛，那座岛在礁海附近。然而没有人知道礁海海域在哪。我们在城主那打听到，四个月前你曾遭遇海难，醒来后便向城主说你遭遇到了鲛人的攻击，请求城主派兵拯救你的父母。你记住了那片海域的路线，可以带路。”
牙叔说的时候盯着宴三的脸，同时微微一笑继续说着：“我也打听到，你妹妹先天不足需要药材养着。我承诺，只要宴公子带路，老夫会保障宴公子安全，并且出海期间照顾好你的妹妹。”
所谓照顾，怕不是监禁了宴阳来逼自己就范，宴三看着眼前的两人，一股愤怒涌上心头，同时带着一股无力感。
他张了张嘴，把所有疑问咽下，只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要先见到我妹妹，不然我绝不出海。”
“好。”

又又又吞我楼，等明天看看放不放出来

第三章：出海
宴三被牙叔蒙上双眼，由两位兵爷带着走。他心底默默急着从自家院子出来后，走了多少步才到第一个转弯口，耳边的声音是风袭过树叶的声音，一路上似乎静得可怕。
牙叔与那名红衣女子偶尔低声交谈着什么，宴三只隐约听到“主人”“雪岛主人”“礁海规矩”几个字眼，他们似乎没有对自己过多设防，可能觉得宴三对他们没有什么威胁。
宴三心里记着路线，他脑海里正在绘制着出来后，似乎先到了巷子后，绕过了一片菜地，虽然气味很淡了，可宴三依旧闻出了不久前，隔壁王啊伯在这给菜地施肥的臭味。
在左拐往前时，溪水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他感觉自己正在走山路。牙叔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宴三记性一直很好，甚至达到过目不忘的地步，所以他大致猜出了自己要去哪，甚至牙叔他们故意转了一个大圈子来迷惑自己，宴三都一清二楚。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宴三被兵爷一推，还没站稳就听到妹妹焦急的呼唤声：“哥哥。”
宴三连忙扯开脸上的布条，刺眼的光一时间让宴三有些不适应，可一个温暖的怀抱突然袭上来，宴三适应光线后，低头一看，便看到了宴阳的脑袋。
妹妹今年十五了，可身高只到自己胸口处，明明只比自己小四岁，却因为生病身子骨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少女一般。
宴三抚摸着宴阳的脑袋，目光暗暗打量这里，这儿似乎是一处寺庙，香火味很浓。可宴三不记得，望洲城哪座山有寺庙，并且这里的居民只信奉海神，唯一的活动就是海神祭，之后参拜都是前往城东唯一的海神庙。
“哥哥，这里是哪里，阳阳是不是给哥哥带来麻烦了？”
宴阳低声抽泣着，眼泪全糊在宴三胸前。他感觉妹妹紧紧抓着自己的后背，身子在发抖。
宴三双手扶着宴阳的肩膀，在妹妹抬头时，用指腹抹去宴阳脸上的泪水，低声安慰着：“阳阳不要怕，哥哥是要出海了。”
听到“出海”二字的宴阳，直接把脑袋埋在宴三胸前，双手死死抓着他后背的衣裳嚎啕大哭：“不....不要出海，危险....呜呜呜呜，爹娘就是出海没得，哥哥不要去...呜呜呜呜.....”
宴三感觉心口闷闷的，妹妹从小就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自从爹娘过世后，宴阳每晚都会哭醒，身子骨更是差一一大截。他也不想离开这里，可回头望了一眼站在门口处的牙叔与红衣女子，宴三只能耐心哄着宴阳。
“阳阳听话，哥哥这次是跟道爷出海为爹娘报仇，城主信了哥哥的话。但是怕哥哥出海太久，把阳阳接来这里调养身子，哥哥答应阳阳，一个月内肯定回来接阳阳。”
只见宴阳抬起头，眼泪朦胧低声问着：“真？真的吗？城主大人真的肯为爹娘报仇？”
“真的。”
宴三话还没说完，他便感觉宴阳身子一软，连忙扶着她，让宴阳靠在自己身上，扭头冲着牙叔求到：“求求道爷，照看小人妹妹，我记得礁海路线，求道爷放过小人妹妹，她什么都不知道。”
牙叔冲着宴三笑了笑，一挥手，宴三这才发觉房内居然还站着两名女子，她们穿着鹅黄色长衫，似乎与黄色的墙融为一体，无声无息。
她们得到指令后，上前去扶宴阳。宴三心底有了思量，冲牙叔行了一个礼，虽然不太标准，可语气却恭敬的说着：“谢道爷，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牙叔似乎很满意宴三此刻的态度，整张脸看上去都精神了不少，宴三慢慢将双手放下，低着脑袋，努力不让自己眼底的恨意让牙叔发觉。他死死咬紧牙关，思考着这次出海能不能回来，但是宴三发誓，他一定要回来接走宴阳！
再次出海时是一个大晴天，湛蓝的天空与海水融为一体。宴三站在甲板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天上。
徐徐的海风拂过每个人身上，带来了一股海腥味。他耳边是船破开海水的声音，头顶是海鸥的啼叫。几只不知名的鱼越出水面掀起一阵水珠后又隐在海水当中。
“往左掌舵大概一百里，然后向东使三百里。”宴三站在船长身旁指挥着，他一边看着前方，一边悄悄打量甲板上的人。
四名官兵站在船的前后方，还有六名在巡逻。船杆上还有两名哨兵。牙叔与红衣女子上船后便不知道去哪儿了。
“呀，这趟出海值啊。”
“对啊对啊，吃喝都是肉啊，还不用干活。神都来的大小姐真的是大好人啊。”
三三两两的交谈生吸引住了宴三，他注意到，时不时便有码头工打扮的人上来放风，出海这两日每次都能见到生面孔。
宴三不明白，这次出海对牙叔二人很重要，为何会带好几十个普通人一起来呢？
“嘿小哥，下来打叶子牌啊。”
其中一个寸头，皮肤黝黑的汉子看到宴三后挥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来了。”宴三跟船长交代一些事后去找那个汉子，说来也怪，牙叔和红衣女子从来不管宴三，反而随他在船上自由活动。
“招福，刚才听你们说你们这次出海，似乎不用打鱼啊。”
宴三盘腿坐在甲板上，手里拿着几张叶子牌。他身旁坐着三个皮肤嘿呦的汉子，他们比较能聊天，其中招福跟宴三最熟。
“对啊，这不码头主说神都来了一个大小姐吗，陪着出海一个月给整整30俩银子哩。我们啥都不用干，吃的哟，有鱼有肉，简直神仙一般的日子。”
招福说的时候打出一张牌，同时舔了舔嘴角，眯着眼似乎在回味自己的午餐。
不对，宴三直觉告诉自己不对。牙叔他们带了那么多官兵，没理由再带那么多人来，但是他也想不出有缘，皱着眉头思考着一切。
“哎，我虽然经常出海打鱼，但是我听说，这海里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还有仙女专门救海里给海上遭难的人。”
宴三丢出一张牌后语调有些夸张，脸上带着一副什么都不懂的神情。
“哈哈哈哈，你小子出海那么多次怎么还信这种骗小孩子的话啊？”
坐在招福旁边的汉子哈哈一笑，声音引得路过的官兵看了两眼，他连忙讨好的笑着。
“切，你能有我懂海上传说。”宴三把牌往地上一丢，抿嘴，一副瞧不起对方的样子。
那个人也急了，连忙摇头一副数落宴三的样子：“你小子不信？且听我告诉你一个传说，我敢保证，是你们都不曾听过的。”
“好啊，要真是我们不知道的，我给你十文钱。”宴三连忙加上这句话，对方一听有钱拿，连忙神秘兮兮的四处看了看，随后清了清嗓子开始说着他们那祖上一直流传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