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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生贺@秋田心宁】太平说(短篇,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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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贴子越发越觉得,这不是迟到
是预祝你明年生日快乐。@秋田心宁


IP属地:四川1楼2020-05-02 19:50回复
    食用说明:
    古代设定非古风,我莫得那个水平。
    小短篇,主杀桔,副奈桔,OOC有人物崩坏严重,设定并不严谨,经不起推敲的架空世界,考据更是让人瑟瑟发抖。
    整体风格轻松向,大家看个开心就好,能有指正更好,也许我以后会变勤快也说不定呢?
    想法已经存在好久但是总是不愿动笔的懒人,我应该能完结毕竟是篇【迟到的】生贺,如果没完结@秋田心宁 那就预祝明年生日快乐(预祝到后年也说不定……)


    IP属地:四川2楼2020-05-02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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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
      战乱,对于枫来说,最直观、最强烈的感受,不是残酷,而是无常,变化无常。
      三天前,枫所在的城池被攻破了,新来的队伍要登记人口,全城的居民都登记了名字。
      “枫”这个名字,就是在那时候才取的。
      “要么就叫‘枫’吧,枫叶的枫——就是这种红红的叶子。我们家乡到了冬天,树木都会颓败,在这样严酷的季节里还能彰显活力,我觉得和小妹妹蛮搭调的。”
      青年说着,弯腰揉了揉枫的头发。
      他的双手炙热有力,衣衫破败,满脸尘土,身上有着战场厮杀带来的血腥味儿,甚至……有点死人堆里的腐臭气息……但弯弯的月牙眼和轻快的语调,还是让枫联想到春耕秋收的场景。
      青年仔细打量了枫的脸,忽然挺立,郑重其事地拉着枫父亲的手:“叔叔!敢问令千金婚否……”
      一旁的女将闻言反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不要总说这种**话!”女将一边说着,一边躬身给枫一家人道歉,大致解释,他们队伍里只有这一个人脑子不太正常,他们是正规编制的西国军,主帅正是西国大皇子,名誉担保不会强抢民女!不是土匪色胚!是来收服叛军的,统计人口也是为了日后划田派粮……
      西国军的信誉是有的,事实上他们也做到了,确实发了粮食,划分了田地,也派人驻守巡防,山贼野匪不敢再犯,一切似乎回到了战乱前的场景。
      但好景总是不常有,也不长有,半年后西国军战败,入城的也不知是哪路土匪,军民不分,直接屠城。
      枫的父亲受了重伤,带着枫连夜狂逃,最后父女二人在一处河边昏了过去。
      枫再次醒来时,只见矣女子面容恬淡,眼弱皓月,而她正躺在对方怀里面。
      女子见她转醒,素手微抬替枫拿脉,片刻后说:“还好,没什么大问题了。”
      枫有些恍惚的摸了摸眼睛,坐起身问:“我爹爹呢?”
      “那儿。”女子抬手一指,“是你父亲?他大限已至,我也救不了他,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从那之后,枫便跟着桔梗到了另一个城镇,于桔梗一起生活。
      不久枫便发现,桔梗在这个城镇里小有名气,都是传她医术高超,有起死回生之术;这个城镇的战略位置并没有那么重要,之前遭受过两次攻打,据说都是为了抢这位神医。
      但百姓对桔梗的态度还是很友善的,劈柴把手砍了,或是夜里染了风寒,都来找桔梗诊治,似乎并不相信是因为这位医女才招致祸端的谣言。
      时间再长一点,枫就看懂原因了。
      一位看诊时还需要病人等着临时翻书查药方的大夫,不可能是什么妙手回春的神医的。
      她真的不专业。不过桔梗收诊费也收的随意,有什么稍微给点儿便是,盖房的茅草,补衣的碎布,山头里挖来的野菜……她都照收不误。
      按照桔梗的话说,这个年头,别人能有的给就不错了,也不能强求什么。
      但枫还是有几分相信,桔梗其实真是悬壶济世的神医。
      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她和父亲连夜出逃那天晚上,她在路上摔了一跤,地面上的树枝戳到她的眼睛了,虽然当时太过紧张而没有什么痛感,但她记得她把树枝拔出来时,还流了很多血的。
      可是现在她双目清明,桔梗不是神医是什么?
      只是桔梗死活不承认,说是她记错了,说她摔破的是额头,可是额头上也没有疤痕呀?
      但是,枫跟着桔梗快小半年了,她发现桔梗还是有很多病治不好,她的手上也死过人,她不禁怀疑的确是自己记错了,因为如果是神医的话,神医手上会死人吗?
      枫摇摇头,这些都不重要,是不是神医又如何呢?眼下的安康才是最重要的。
      但就像枫早就体会过的那样,这个时代的无情就在于它的无常。
      “在下听闻,姑娘是救助这方人的神女?”
      来人面容苍白,披着雪白貂裘,不冠不冕,黑发微曲,双手拢袖,腰佩长剑,长身而立,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却让人觉得有些邪气。
      男人薄唇张合吐出水雾,在严冬里显出几分盎然之意,可那张嘴里偏巧蹦不出一句人话。
      “不知在下是否有这个荣幸,得姑娘赏光,于府上微聚一二呢?”
      桔梗不惊不诧,颔首道:“在下只是略知几贴方剂,素日与乡亲交好,不吝不争罢了,都是寻常事,只是在这年头显得不寻常,才会有这种夸词,让大人见笑,在下便不留大人了。”
      但奈落还是三番五次的来,于是留意这件事,和讨论这件事的人也多了起来——一城之主就这么闲?隔三岔五排开阵仗地找一个普通医女,到底是什么企图?
      莫非传言是真的?
      但城主看着也不像大病之人……那种态度,倒是更贴近追求心上人。
      奈落的确在追桔梗,他的目的无非一个,就是要桔梗嫁给他。
      他从冬天追到立春,别说他还是什么一城之主,就算只是寻常人家的汉字,能有这份坚持,答应与不答应,也该有个结果了。
      “枫,帮我备套干净衣服……算了,干脆趁做一套吧,奈落前两天送来一匹苏绸是么?”
      枫愣了愣,放下手中的野菜根,在衣摆上擦了擦手,翻出那匹绸缎看了一下,整段丝绸白的没有一点杂质,温软柔滑,让她想起父亲还在时,给她买过的胡人的奶糕。
      “姐姐,你要答应他么?”
      桔梗把绸缎铺在床上,不是很熟练的切划打样,一边想着权贵真是不懂生活艰辛,送什么布匹,要送就该送成衣!平日里耕作制药都累个半死,还能有闲工夫做衣裳?!
      “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奈落和西国军打了几个月了,捷报不断,我再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枫垂眼盯着那块布匹,看它被裁剪成一块一块,说:“打仗这种事怎么说得准?他现在是能赢,可……总有输的时候呢?姐姐怎么办?”
      “万一、万一姐姐才嫁给他,他就战败身亡了呢?”
      桔梗低头缝着衣服眼皮抬也不抬:“那就更好了,我不正好悔婚么?”
      事情也确如枫一度体会的那样。
      桔梗头天晚上才与奈落成婚,第二天早上,奈落的手下就失手了。
      西国军入驻,城池易主。这是枫第二次见到西国军。
      领首的是一位年轻的银发男人,白袍银甲,只有肩头一片印着暗红花纹。西国军的名誉还是不错,进城后百姓相迎;枫站的太远,看不清那红色的到底是血还是花。
      她踮脚望了望,终于在队伍末端,见到了那位扎着小辫,总是笑得眼睛弯弯,项戴佛珠的黑发青年。
      枫看了一会,转身挤出人群,跑回家中。
      她一到家就胡乱收拾了一通,药材干粮,一股脑儿往行囊里塞。正准备再去收几件换洗衣服,推门却看见桔梗穿着大红嫁衣,满身泥泞瘫在床上。
      枫吓了一跳,呆愣了几秒,忽然反手给了自己一耳光,才放下行李,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桔梗的脸:“姐姐?”
      “嗯?”桔梗睁眼,双目一片澄澈,看来她并非看上去那么狼狈,“我睡着了?”
      “你……脸色很差,到底怎么了?”
      桔梗撑这床板缓缓坐起身,脸色煞白,枫干净给桔梗倒了一杯水。
      桔梗润了润干得起皮的嘴唇,轻描淡写地说:“没事,交杯酒喝到一半,奈落就被人刺死了。”
      “你在收拾行李?发生什么事了吗?”
      枫犹豫了一下,说:“没,我以为你……哦,城破了,这次来的是西国军。”
      桔梗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
      “先帮我把这衣服换了吧。”
      枫从柜子里把桔梗平日穿的衣服找出来,却被桔梗拒绝了。
      “我记得有套麻衣的,穿那个吧,好歹还在七里头呢?”


      IP属地:四川3楼2020-05-02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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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这个排版的空格部分长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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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四川9楼2020-05-03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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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2(上)
          杀生丸见到桔梗的时候,她正穿着粗布麻衣,有模有样地跪在一座无名坟前烧纸钱。
          烧的杀生丸心烦意乱。
          “替谁守灵么?”
          “亡夫。”
          杀生丸睥睨她,说:“你倒是有情有义。”
          桔梗轻笑道:“新婚之夜就叫大人的手下给杀了,盖头都没来得及掀,能有什么情谊?只是终归拜了天地。”
          “我倒成了棒打鸳鸯?”杀生丸终于绷不住一贯的高姿态,看着桔梗一张一张的烧纸钱,嘴里还念念有词。他知道那里面埋的是奈落,手下回报,他们攻进奈落宅邸的时候,屋里只有大片血迹……此外,全城都知道,桔梗大夫新婚之夜就亡夫了。
          杀生丸觉得,自己也就差那么半脚就要被绿到棺材里头去了。咬咬牙想骂人,又觉得谁先动怒谁就输了。
          而且那句“盖头都没掀”让他有些拿不准桔梗到底说的是他还是奈落。
          于是桔梗专心祭拜,杀生丸就在后头一动不动地站着。
          再早些年头,战乱还没开始的时候,他俩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的。
          那时桔梗还没出师,被她师傅严厉管着,每天除了认药材背医书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做。街坊邻里都知道,妙手回春的霍大夫有个不成器的徒弟。
          “竹叶石膏汤人参,麦冬半夏甘草承,更加藜芦同煎服……”
          “错了!诸参辛芍叛藜芦!十八反你都背不住!?你怎么不动动脑子!一起煎了你想送病人去西天吗蠢材!你给我站到外面去!”
          桔梗瘪了瘪嘴,屋外寒风瑟瑟,室内点了火盆,故她图轻便就只穿了件单衣。
          师徒二人体制特殊,冻是不怕冻的,但冻着还是难受的。
          于是桔梗出门的时候,瞥了眼师傅,见他低头捣药没有察觉,便伸手去摘墙上挂的蓑衣。
          结果霍师傅似乎是头顶也长了眼睛,抄起手就把手里的铁杵砸了出去,精准无比地在蓑衣旁边砸了个坑。
          桔梗吓得落荒而逃。
          桔梗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搓了搓手,往屋内偷瞄。
          卖菜回来的大妈见她便笑:“又被霍大夫赶出来啦?”
          桔梗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大妈掏出半截许是买剩下的红薯,递给桔梗,说:“揣着暖暖手。”
          桔梗接过红薯道谢,她实在年轻,不免嘴也馋,接过就先咬了一口。
          “娃儿啊,不是姨说你,你也认真背背,你师傅传你的,那是救死扶伤积福德的本事,你可别把他老人家气着咯!”
          桔梗应声,但并不理解对方的意思。
          她并不是不学无术,诗词她也爱看;她也不是笨,至少在辨症上,她一点就通。
          她只是觉得这些东西没什么用途。
          救人?救人多简单的事?她们这一族的族人,天生就有着无需辨症下药,也能治病扶伤的本事,就算是世间不治之症,就算是气绝之人起死回生,那也是他们动动念头的事情。
          只不过这种救治方法,都会不同程度消耗本人的生命力罢了。
          所以师傅也质问过她:难道你以后遇到的每个人,你都玩命救吗?
          桔梗更是不解:不熟的人我救他做什么?
          不管是用药救还是拿自己的命救,那个时期的桔梗都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
          霍师傅叹了口气,一边敲着桔梗的脑袋一边骂她蠢,你那里决定得了什么人重要什么人不重要?为师教你的是救人的本事吗?错!这些都是保命的本事!
          她现在不懂,只因为悲天悯人不是天赋。但日后若是懂了,医术不精无能无力还只是遗憾;如果她真的有了拿命救别人的念头,医术不精,就是要她的命了。
          霍师傅只能安慰自己,这个瓜娃子如果就这么蠢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能拿命换命的人——这样特殊的人,也不是每个人都生命里都一定会有的。
          桔梗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白的人。
          头发是白的,皮肤也是白的,就连双瞳都是淡淡的琥珀色。她想,如果,把他剥光了扔到雪地里,一时半会应该没人能找到他吧?
          杀生丸一抬眼就对上了桔梗带着试探意味的眼神,他野性的直觉告诉他这人得防——因为她眼神不善,非常不善。
          但他并不觉得反感,因为那只是单纯的好奇,那里面没有偏见。
          桔梗从来不是省油的灯,她看出来了,这个男孩子比她瘦弱,个子似乎还比她矮,她评估了一下扒光杀生丸的可能性,感到跃跃欲试。
          但是她忍住,因为但凡出现在会诊室里的,都是病人,她不敢乱来——搞不好会被师傅杀了的。
          但桔梗还是头一回见到直接住在她家的病人。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霍师傅手里拿着银针端着烛台,居高临下地打量躲在门枢后偷窥的桔梗,语气严厉神态威严。
          桔梗立刻脊梁打得笔直:“学习!观摩!辨症!”
          霍师傅眉毛一挑:“十八反,背。”
          桔梗:“……”
          “书都背不住你看个屁的病人!背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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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桔梗捧着《伤寒论》时不时抬头打量杀生丸。
          她前面的十来年人生,都是跟着师傅四处游历,见不同的景色,不同的人,来来回回背同样的书。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新鲜多彩却也乏味。
          杀生丸不动声色躺在床上看棋谱,他早就注意到了,从他住进这里的第一天,那个医家女就总是打量他,似乎想要接近他,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病吗?
          “所以你是什么病呢?”桔梗把书放到一旁,也不忌讳,杀生丸已经接连服用了半年的药,这半年来,桔梗总算是精于学业了,虽然还是不太背得住,但师傅现有的医书都让她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可是没找到任何一种疾症,跟杀生丸情况相似的。
          而且,桔梗打量杀生丸,她不觉得这小孩儿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嘛!
          杀生丸这半年里个子长上来了,看着也壮实了很多,下个冬天估计也没机会把他扔雪地里了。
          杀生丸闭目养神,闻言眼皮子动了动,但没说话。
          “师傅云游四方,什么顽疾都治过,我从没见过他这般感到棘手,你是不是其实还病得挺重的?”
          杀生丸心想,这不是废话?否则那苦啦吧唧的汤药他至于喝半年么?
          但他表情管理一直很到位,喝药就像喝白开水,从来不皱眉。
          反正是看得桔梗一愣一愣,她狐疑地盯着那碗不论是看起来还是闻起来都有些可怖的汤药,又想着杀生丸每次喝药时不痛不痒的样子,不由得怀疑这东西是不是只是看着恶心像黑黑的稀便?
          “难喝吗?”自从桔梗学会煎药之后,就是她每日给杀生丸煎药送药了。
          杀生丸风轻云淡的看着桔梗,挑眉不语,大意是,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然后他从容地看着桔梗端起药碗又放下,端起又放下,最后,桔梗终于抱着壮士断腕的心态牛饮一口,灵动的面貌立刻扭曲,那滑稽之态堪比集市上耍猴人手里的猴儿。
          杀生丸终于没忍住喷出一阵鼻息,嘴角勾起,琥珀色的眸子流光溢彩。
          可惜桔梗那时还不懂得什么叫做情趣。
          她一边吐口水一边控诉:“这就是屎!你怎么吃下去的!这就是屎!”
          杀生丸立马笑不出来了,如此玲珑一个女孩子,怎么偏生说出这种污秽东西!?
          后来,每每再次服药之时,杀生丸端着药碗,四平八稳,可眼神灰暗,脑子里都只是回荡着那一句话:“这就是屎啊!”
          “怎么了?”霍师傅见他迟疑,“最近这药不起效了么?”
          “没有。”药倒是很有效,他自从来了霍师傅这儿,就没有再妖化过。
          就是糟心得很。杀生丸暗自咬牙,权衡了一下利弊,仰头一口闷,仿佛那不是药而是断头酒,眉宇之间透着些少年不该有的挥别之态;一碗汤药下肚,杀生丸打了个嗝儿,他忽然皱眉,他从那个嗝儿里回味出那么几分不雅致不干净的后劲儿。
          霍师傅看着杀生丸,暗叹稀奇!想不到这药还有治面瘫的效果!
          ❀❀❀❀❀❀❀❀
          “师傅,那位公子到底何恙?”桔梗手上捣鼓着药丸,目光却不离园中练剑的白发少年。
          霍师傅瞥了她一眼:“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桔梗莞尔:“关心病人不是应该的么?”
          霍师傅哂道:“tui!别当老头子眼瞎。你那是望闻问切看病人吗?分明是望穿秋水看情人嘛。医术没点儿长进,倒是学会说白话了?”
          桔梗微微惊讶,片刻后镇定自若,只是双颊两抹飞霞做不了假,她也不是杀生丸那种天生面瘫,故而嘴角微微扬起按捺不下,桔梗柔声道:“您说是那就是吧——所以他到底是什么病呢?”
          服药三年未曾间断,比她背书有毅力多了。
          要不是年少无知尝过一口……她会怀疑那东西只是看起来难喝,其实是酸梅味儿的。
          要不是记得杀生丸当时看她的眼神有奸计得逞之色……她会怀疑那家伙是没有味觉尝不出人间疾苦的!
          杀生丸额头已经蒙上细密的汗珠,招式愈发干净利落,出势如虹,翩舞惊雷。着实也看不出是需要长年服药之人。
          他转身收剑,翻掌一套拳法,绵柔有力,形如潜龙。
          霍老眯眼望着,隐约看出几分凡人不及的天资和威压。
          他又低头看看桔梗,研磨的样子心不在焉,倒是在仔细观摩那套拳。
          霍老定夺再三,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路,他不轻不重拿起柳枝在桔梗身上打了一下,桔梗立刻低头捣药做虔诚状。
          “你不是总问他是什么病吗?”
          “为师先得说,他这个病,这人世间的所有方子都治不了他。”霍师傅低头与桔梗对视,“你还要继续听吗?”
          人世间的方法无法医治,也就是说,只能是他们这一族人消耗生命力才可以治疗么?
          桔梗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霍师傅叹了口气,只好继续说:“白发金眸,面有妖纹,天资过人——他是西国皇室血脉。”
          “就像咱们一样,西国白发一族也很特殊,他们不论是才智还是体魄都数倍优于常人,自古以来,大多数在位者都是他们这一族出身。”
          桔梗说:“可我看过史书,并未见过哪个皇帝,被描述成一头白发?”
          霍师傅点点头,说:“对。因为他们这一族有个缺陷,就是妖化。”
          “这一族的人,都会毫无原因的妖化,从未有过例外。妖化之后,力量更增,心智却减,会变得残暴嗜血——哪个上位者敢说自己有这样的潜在危险呢?这是生而带来的,自古就没得治,也治不好,给他喝的汤药最多只是帮助他控制妖化而已。”
          霍师傅说着,忽然仰头长叹:“孩子,我教你辨症习武,要你精通骑射,这都是保命的法子。咱们这一族的人啊,真正能救人的本事,都是老天赏机会——也是祸根啊。”


          IP属地:四川12楼2020-05-03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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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2(下)
            桔梗漫不经心烧完纸钱,站起身拍了拍裙摆,淡漠地望着那团火,索性把麻衣也脱下来,扔火里烧了。
            “不是拜了堂?”杀生丸酸酸地说。
            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一别七年,难得见面,提这些做什么?
            “烧个心意嘛。”桔梗笑了笑,拉起杀生丸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杀生丸全身都僵了一下,片刻后感受到手心传来一阵温热,桔梗闭目凝神,悉心安抚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疤。
            杀生丸有所察觉,遂松开了她的手。
            桔梗睁眼看着杀生丸,两人相望无言,沉默了一阵后,杀生丸忽然开口说:“只剩西北未平。”
            桔梗颔首,细细品味他这半句话,西北未平,那平定西北之后呢?
            当年她和杀生丸已经到了拜堂成亲的地步。
            她坐在迎亲的轿子里,偷偷掀起红盖头,歪着身子探头,那轿子抬得足够喜庆,便不甚平稳,门帘随着抬轿人的步伐左摇右摆,她的目光就从门帘轻甩出的缝隙里溜了出去,直奔马背,却也正看见新郎官回头偷看她。
            四目相对,桔梗咻得一下缩回轿子种,只觉得双颊滚烫,又不敢拿手碰,怕蹭花了妆。
            当地有个习俗,鉴于大多数夫妻在成亲前彼此未曾谋面,于是在成亲的仪式中,新郎官在亲朋好友前揭开新娘的红盖头,才是最为重要的一环,甚至比拜天地更重要。
            在此之前,新娘即便是逃了婚,抑或是新郎悔婚,都不算两人成亲;日后还可以各自嫁娶,亲友街坊也不会指责。
            不过桔梗与杀生丸早就同吃同住了。他药浴都是她一手包办的,怎还会这般紧张?简直像极了闺中少女初见情人……
            仿佛就是为了让桔梗冷静一般,结亲的队伍被拦了下来。
            她听着马疾疾踏,来人气喘,朗声宣召:北方半妖族来犯,大皇子杀生丸,任无常将军,前往北战场,即刻启程。
            战火就是这么无常又无情。成个亲都不安生,杀生丸连盖头都没来得及揭。
            杀生丸征战七年,如今只剩西北未平,那平定西北之后呢?
            “那平定西北之后呢?”桔梗抬眼,定定地望着杀生丸琥珀一般的双目,“平定了西北,就是太平盛世了么?”
            当然不是,战争的结束从来都不是兴盛的开始。
            杀生丸看着桔梗,明白她的意思。
            他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个药囊,正要说什么,神色却陡然凌厉,一面将桔梗护在身后,一面朝远处的树丛中掷出一把匕首。
            弥勒吓了一跳,险些避不开,踉跄了一下,举手告饶。
            “哎呀,真没偷看真没偷看!主公莫气主公莫气!”
            桔梗挑眉,眼神在桔梗和杀生丸之间来回。
            杀生丸有些不明所以,摸不着头脑,只好飞给弥勒一记眼刀要他赶紧滚。
            弥勒摸了摸鼻子,一副不懂风花雪月的样子:“主公,伤亡统计已经出来了,城里的百姓也入了薄,按惯例是今天早上开会的,各队的将领估摸着也该到了,您要不先回去做个战后总结?”
            桔梗眼睛一亮,方才杀生丸掏药囊是想说结婚的事她看出来了,但是她现在更好奇,这三棒子打不出半个字儿的男人,要怎么做战后总结?
            她松开杀生丸的手,随意想了下各将领唇枪舌战,杀生丸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当吉祥物的样子,觉得好笑,就笑得有些嚣张。
            杀生丸一看她笑得那个熊样儿,就知道她脑子里没想什么正经事儿。
            “收敛点。”
            桔梗垂眼敛住笑意,取下佩戴在身侧的药囊交给杀生丸,微微欠了欠身,抬头笑道:“不论是公子七年前就提过的事,还是方才想说的事,奴家都答应下了,还望公子这次,莫要食言就是了。”
            待桔梗离开后,弥勒脑袋往前一凑,壮着胆子揶揄杀生丸:“主公,要备彩礼不?”
            杀生丸反手提刀,弥勒迅速后退。
            “备。”刀落鞘中,铁甲在冬日煦阳中相映生辉,年轻的将领白衣猎猎,唯有左肩肩头刺着五角红铃铛花,铃铛花,又叫包袱花,又叫桔梗花,正是心上人的名字。
            弥勒掏出小本本,帮主公追老婆是大事,而且桔梗差点跟奈落成亲这事他也有责任……这大概也是他作为谋臣能为杀生丸做得最后一件事了。
            “聘礼怎么准备?按照西国的备还是按照当地的来?桔梗姑娘可有什么别的喜好……”
            杀生丸似乎没听见弥勒的话,望着远处清扫战场的士兵,似乎有些出神。
            他想起结婚那天。
            临走时,他看见桔梗磕磕绊绊地从轿子上跳下来,顶着盖头,穿着嫁衣,定定地向着他;他忽然有些害怕,害怕一去不返,他本来想再看看桔梗的脸,可万一……万一他……
            杀生丸拽了拽缰绳,最终没忍心揭开她的盖头。
            他就要奔赴战场。
            十八岁的杀生丸其实没有什么先国后家的雄心壮志。
            他只是明白沙场无情,九死一生。
            故而只留下一串马蹄声。
            近几日,街坊四邻里都在传一件怪事——西国军的主帅把帐下军师打死了。
            连出了几日太阳,难得雪水化开了些,男人们都上山砍柴,顺带看看能不能抓点野鸡野兔。
            女人们则聚在河边洗衣服,怕小孩儿乱跑,于是拿麻绳把孩子拴在树脖子下——反正是比乱跑出城被山贼野匪抓走了安全。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洗衣服本就是很机械的活儿,随口说说哪家男人头上戴了绿帽也未必当真,更多只是图个调节气氛。
            杀生丸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妈妈们的话谈。
            “真的假的?新城主虽然冷冰冰的,也不像那么凶狠的人啊?”——有人说,杀生丸把自己帐中的军师乱棍打死了。
            “不能叫城主啦,人家不是来夺城的,是西国军啦!”——看来宣传还是有效用的。
            “假的吧,哪有直接把军师打死的?军师死了他们听谁的?”
            “不应该是军师听主帅的么?”
            几个妈妈争来争去,最后还是认为,应该是军师听主帅的——反正谁帅听谁的。
            “这到底是哪传出来的?真不是骗人的么?”
            “嗐,那是假不了的!就小竹子他们几个小孩儿!不知死活跑到校场里头去,亲眼看见的——小孩子能说假话么!能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么!”
            “这倒是不假,今儿不也没见小竹子妈出来?是怕军家找麻烦呢吧!”
            “什么啊……我本来还说,我侄女儿今年也该嫁人了……这么一来,谁敢嫁给他哦?”
            “哎,你们说得都不准,我听说啊,是那个军师调戏民女……”
            桔梗被吵得头大,也没心情洗衣服了:“枫,把衣服收了吧,咱们也趁着天暖和拣点柴火去。”
            “枫?怎么了?”
            枫看着桔梗,呼吸有些不平稳:“姐姐,我……没事,眼睛有点花。”
            桔梗放下衣服,呵气搓了搓手,俯身翻查枫的眼睛,雪水很冰,她手指也很冰,枫还是被冷的打了个哆嗦。
            桔梗又把了一下脉,把枫的袖子放下来,帮她拢了拢衣襟,让她裹得更紧实些。
            “应该没有大问题,走,先到堤上去。”
            桔梗带着枫回到家,让枫休息,自己出门和邻居换了几个鸡蛋,烧水上锅蒸给枫吃。
            桔梗弯着要,拿着小扇子轻轻扇着火炉,眼泪花花,不住咳嗽,听见背后传来开门声,以为是枫,便说:“快出去,这柴火可能受潮了,呛得很。”
            杀生丸眯着眼睛皱着眉头快步上前,扬手打开通气口,房间内的烟雾一下就跑了大半。
            他把夹在咯吱窝下的柴捆轻轻往柴垛里一扔,说:“跟柴火没关系。”
            桔梗一愣,站起身看着杀生丸,想起河边听到的那些言论,动了动嘴唇,话有千句要问,临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
            她用诘问的眼神看向杀生丸,杀生丸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俩人就这这么站着,站了多久呢?蛋都蒸过头了。
            最终还是桔梗先动了,实在熬不住锅里水烧干了,她拿筷子探了探蛋心,已经有些老了;她正要伸手端碗,杀生丸仿佛赌气一般,不轻不重把桔梗推到一边,然后伸手把滚烫的碗从蒸锅里端出来,仔细放在桌面上。
            杀生丸不解释,桔梗也不说话,垂手站在一旁,就见杀生丸要往里加蜂蜜。
            桔梗终于拉住杀生丸的手腕:“不是我吃,别加糖。”
            说完端着鸡蛋羹往外自走,以为杀生丸会跟过来。
            回头却见杀生丸杵在原地,看向她的眼神竟然有几分委屈,像是被冤枉了的大狗狗,耳朵尾巴全耷拉着,伤心得不得了,但就是骄傲地要铲屎官先低头。
            桔梗有些无可奈何。
            她本想说枫不舒服,叫杀生丸先回去,但她知道杀生丸虽然面上不为所动,但其实内心细腻得很,万一回去嗷嗷地哭让将士们看见了呢?多不好,会说她冷暴力的。
            而且她又顾虑着现在街坊邻居都该洗完衣裳回家了,要是见了杀生丸这张谁都欠他一个国库的脸,残暴主帅的名头估计就坐实了。
            更何况,她又何尝不想跟他多相处呢?桔梗低头看了看杀生丸带来的那捆干柴,嘴角轻轻翘起。
            “这是你去山上捡的?”别家都是丈夫捡柴妻子浣衣呢。
            杀生丸垂了一下眼皮,意思是:对,是老子辛辛苦苦上山捡的,仍在那儿有半个时辰了,可你现在才说。
            杀生丸不说话,看向桔梗的目光里还有几分指责。
            桔梗实在扛不住,便说:“别板着脸了,我错了,我就是觉得弥勒能帮你,他不在了很可惜,我没觉得你跟他们说得那样残暴……。”
            “你竟然答应他。”杀生丸出声提醒,你是错了,但你不是错在这儿了!
            “谁?奈落?”桔梗又劝,“他死都死了,村里还有人说他惨呢,说他好不容易娶了亲结果人就没了……”
            不提还好,一提杀生丸就觉得自己头上的帽子又绿了。
            “弥勒!”杀生丸有些难过的看着桔梗,他也是才知道,弥勒要桔梗答应奈落成亲,然后杀了他。可那么馊主意,她怎么能答应呢?
            桔梗一怔,反应过来后心头一酸,她轻轻抱着杀生丸,说:“那确实是个馊主意……但你知道我有能力自保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反倒是……”桔梗欲言又止,她其实觉得杀生丸应该留着弥勒的,但又觉得这个时候再提这事,这个男人就真的哄不好了。
            没办法,谈恋爱嘛,总是情商更高的那个多担待嘛!
            于是桔梗话锋一转,“我有个妹妹。胆子小,你待会儿别吓着她。”
            杀生丸别开脸,似乎有些不爽,但还是收敛了周身气势,倒也配合。
            桔梗笑了笑,一手端着鸡蛋羹,轻手轻脚撩开门帘,屋内光线晦涩看不真切,桔梗亦没听见回应,于是转身看了看杀生丸。杀生丸默契地接过他手里的蛋羹依靠在门前,帮她撑着门帘以便透入一点光亮。
            桔梗走进屋内,见枫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睡得正熟。她想了想,并没有叫醒枫,而是替她盖好被子,顺势放了一个安眠香包在床头,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鸡蛋羹白蒸了。
            桔梗与杀生丸隔桌对坐,桌上就放着那晚蒸蛋,现在那蛋羹已经瘪陷下去,表面还露出了蜂窝孔,皱皱巴巴,像七十岁老太太的脸,远不如刚出炉时那样水嫩又热气腾腾。
            “咳,你……没吃晚饭吧?”
            杀生丸眯着眼盯着桔梗,又蔑视了一眼桌上的蒸蛋,板着脸不说话,她给他脸色就算了,但凭什么别人不吃的东西还要他吃?
            桔梗看他置气的样子,暗自好笑,掩饰性的虚虚握拳抵住嘴角,轻声说:“蒸了好些时间呢。”
            杀生丸不为所动。
            桔梗又说:“一共三个蛋呢。”
            杀生丸瞥了一眼,但依旧不动弹。
            “我拿药材跟邻居换的。”
            杀生丸终于看了看晾晒药材的架子,又看了看空荡荡的院落,想起她厨房里别说油米,连柴火都不够。他低头看着那碗蛋,上面还有桔梗拿筷子戳的两眼儿。
            一时间不住回想他们曾经衣食无忧的那个太平时期。
            最后杀生丸吃了一碗半冷不热的蛋羹。
            “是你亲妹妹?”
            “不,不是。去年在山里捡到她的,她父亲和我同族,但她好像没有,也不知道这种能力。”
            枫靠着墙面,听的不是很清楚,她透过墙缝望去,只见杀生丸一口不剩的把食物吃完了。
            枫很早就见过这个男人,她在她父亲的记忆里,见过这个银发男人。
            正是在桔梗捡到枫的那天。
            正是在她父亲的弥留之际。
            她当时很惊讶,问桔梗那是什么。
            桔梗愣了一会,什么都没看见,想了想,她告诉枫,说,她应该是看到她父亲的走马灯了。
            人在垂死之际,都会如此回顾一生。
            此时若有至亲至爱在身边,便能看见过去的记忆,也能看见逝者未了的心愿。
            桔梗是见过走马灯的,霍师傅临走时,她在师傅的走马灯里看到了他们相处的一朝一夕,最后还有她传承霍师傅所有医术的样子。
            枫躲在黑暗中,看着不不远处的暖橘色烛光,桔梗望着杀生丸微笑的样子在灯火之中逐渐迷蒙起来。


            IP属地:四川13楼2020-05-03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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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3(上)
              桔梗和弥勒的开端,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杀生丸在哪一方征战,桔梗就在不远处相对安宁的村庄落脚,给村民看看病,带带小孩子,偶尔也去战场捡捡未气绝的“尸体”。
              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落脚之处的时候,她也一个人搭伙过日子。
              每次战后,弥勒都亲自督办伤亡统计、人口登记、战损修葺等事情。他每次见了漂亮姑娘便问嫁娶之事,一直有着假公于私勾搭姑娘的嫌疑,所以在军中其实不太招人待见。
              而桔梗这样的女子,不论容貌还是气质,见了一次就是忘不掉的。
              弥勒第一次见到桔梗,难得的没有直接抓着女孩子的手摸个不停——或许是所谓气场吧,弥勒直觉那不是可以“轻薄”的对象。
              第二次见到桔梗,弥勒就敏感地觉得不对劲了,好看的姑娘总是与他绝缘的,哪有连续碰到两次的道理。
              所以当桔梗出现第三次、第四次时,弥勒作为军师,尽管全军都说他是狗头军师,他也直接对桔梗进行了监视。
              跟着队伍走了这么久,谁能保证她不是此刻或者情报摊子呢?
              但是最后,弥勒还是放弃了对桔梗的监视,也没有把她当作刺客处置。就是因为他无意之间发现,桔梗腰间长期佩戴的药囊,和杀生丸珍藏的那个一模一样。
              那对药囊做工算不上精细,是桔梗第一次完成霍师傅的要求,完完整整背下一整本方剂之后,尝试着自己加减药方配制的。
              那药囊其实也就是个提神的功效,放了这么多年估计也没什么效用了。只不过那是她送给杀生丸的第一个礼物,亲手缝制,也算是她的第一次女红。
              所以那也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不得不说爱情挺神奇的;当时的桔梗依然不懂霍师傅口中的“医者仁心”“悲天悯人”,但是她第一次翻遍所有医书是为了杀生丸,学会熬药是因为他,就连现在一路的救死扶伤,也是因他而起。
              杀生丸也是她消耗生命力所救的第一个人。
              杀生丸所交手的叛军里,奈落不是最早出现的队伍,却是最棘手的队伍。
              与其他人相比,奈落的队伍并不算多正规,但他胜就胜在没有底线和良知。
              交战时,奈落的总是把手无寸铁的无辜平民推在队伍最外层;所以杀生丸即便是战胜,伤亡也格外惨重。
              直到奈落大张旗鼓追求桔梗之前,弥勒一直对这个毫无人性的东西没有丁点儿办法。
              弥勒找到桔梗商谈那天,桔梗正在湖边钓鱼。
              “这么重要的事情,军师就这么随随便便透露给我一个农家女?我答不答应且不提;这种拿不上台面的计谋,您就不怕我说出去,败了西国军这么些年积攒的好名声?”
              “姑娘莫要取笑在下。”弥勒好不容易拔出钉在衣领上的箭矢,惊觉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他见桔梗坐在湖边钓鱼,也没多想,大咧咧地就走过去。
              结果百步开外,桔梗便觉察到他,一个转身搭弓,弥勒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牢牢订在了树上。
              他以为桔梗背把弯弓在背后,只是壮壮气势,或者最多抓个野兔。百步穿杨还说自己是农家女,是不是过分了些?
              但桔梗若有此伸手,刺杀奈落的胜算倒也大了几分。
              “我见姑娘佩戴的香囊,和主公珍藏的出自同手;又知道姑娘跟在我们军队后治病扶伤,至少也有五个年头了——在下也是深思熟虑后,才来找姑娘的。”
              “哦。”桔梗懒懒应声。随手把弓箭扔在草地上,转身去看她的钓竿,刚才还有鱼儿吃饵的迹象的,这下全给吓跑了。
              桔梗只好换了鱼食重新垂钓,双目紧盯水面,似乎十分专注却又显得漫不经心。
              弥勒的计划说来很简单,他要桔梗答应奈落的追求,新婚之夜趁其不备杀之而除后患。
              桔梗对此也不意外,奈落大张旗鼓登门送礼这事,似乎早就传到临城去了,弥勒知道也不奇怪。
              “桔梗姑娘或许不知,奈落行事阴险,每逢交战总以病弱身残的百姓做人墙;在下的手段的确算不上磊落,可姑娘行医救人,难道又忍心看着更多百姓遭受此等无妄之灾吗?”
              桔梗笑了笑,树叶在她的面颊上投下斑驳剪影,湖面粼粼,水光在她身上晃动,显得她整个人都有些失真。
              “奈落以百姓做盾,军师大人以我为匕首,区别很大吗?”
              弥勒一怔,桔梗这话说得十分不留情面,但确实是这个道理,奈落不是草包,暗杀要能成功那早就成了;他先前并不知道桔梗箭术高超,提出这个计划,确实是以桔梗必死为前提的……
              他只是觉得,桔梗一路跟着杀生丸,痴情可见;一路来治病救人,赤子之心亦可见。他以为借着这两样东西,能撺掇得动她。
              桔梗感受到手里头的钓竿被牵动了一下,迅速一抬,饵料已经空了,水面鱼儿甩尾打起一圈水花,悠然自得的游走了。
              所以说钓鱼这种事情,用什么诱饵不重要,重要的是愿者上钩啊。
              桔梗撇撇嘴,见弥勒还没走,便说:“这是杀生丸的主意?”
              弥勒顿了顿,这次换了一个思考方向——如果心爱之人要自己去送死,自己会怎么想呢?
              “不,这是在下的拙计。”
              弥勒叹了口气,决定实话实说:“姑娘也知道,主公那样驰骋沙场、杀伐果断的人,其实不屑于这种手段。”
              弥勒见桔梗不言语,但也没有动手或赶他走的意思,低头想了想,又说:“主公甚至不知道这几年您都随着军队落脚,我没告诉他。”
              桔梗闻言,敏锐地看了弥勒一眼,神色并不凌厉,却似乎能洞察人心。
              弥勒被桔梗看得有些心虚,只好再次说:“这都是我的主意。”
              虽说弥勒气势不足,但实际上他还是十拿九稳认为桔梗会答应的——不论这计划是出自他手,还是杀生丸。他都不觉得桔梗会拒绝他。
              果不其然,桔梗抛下钓竿转身问他:“你们什么时候攻城?”
              呼——弥勒暗自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弥勒作为一个谋臣,至少对人心的把控还是很透彻的。
              就连怎么钓男人都有一手。
              什么时候拒绝奈落,什么时候略微给点回应,什么时候可以答应他,他都给桔梗盘算的清清楚楚整得明明白白。
              最重要的是,这个计划配合了杀生丸的行军。
              若一切顺利,奈落新婚之夜将死之际,就是他们攻城之时。
              其实从桔梗的本心上来说,她也是赞同这个选择的;这样的做法,不管是对西国军,还是对奈落手里的军队,甚至是对城里手无寸铁的百姓,伤亡都是最小的。
              她见过了太多家庭在这场战争中遭受无妄之灾。
              但是弥勒一开始那种理所当然让她送死的态度,让桔梗多少有些不舒服。
              她不冷不热地说:“奈落好歹也是一军统帅,多少人想他死都没搞定,真让我在新婚之夜一剑刺死,是不是显得太便宜小女子了?”
              弥勒心想,我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的,但是你刚才射箭那个力度那个气势,我觉得这把稳了啊!
              不过言归正传,奈落手段阴暗弥勒是见过的,就算是和杀生丸一对一地打起来,杀生丸也不见得一定能赢。
              于是弥勒说:“我知姑娘习医数年,有言医毒本一家,姑娘何尝不试试?”
              桔梗不为所动地瘪瘪嘴,似乎并不赞同这个说法。
              “下毒哪是你想的那么容易?真当世界上有什么无色无味,遇水即化,一沾毙命的奇毒么?”
              弥勒顿了顿,刚要说什么,抬头正撞上桔梗清澈凛冽的目光,不由心头一顿,愧疚又心悸,事后想起也觉得那神情虽不算锐利,却似乎直戳他心底最见不得人的肮脏之处,让人心有余悸。
              桔梗淡然笑笑,说:“军师足智多谋,心思周密,定是有计算的——不妨直接把下毒方法也交与桔梗如何?”
              弥勒确实早就想好了办法,但眼下却有些难以启齿了。
              没打仗之前,弥勒在家乡是替人做法事的。所以很多稀奇的死状他都见过。
              譬如说,冬日里大户人家烤炭火;偶尔会有人因炭火熄灭死在家中。
              死者均面色红润,神色安详。
              弥勒清楚的记得,那家人门窗紧闭,屋中炭火将熄未熄,他本是进去查看,跨进门不过数步,就晕倒在地,走马灯当即就蹦出来了。
              要不是有人同行及时把他拖出来,他差点就交代在那儿。
              他就是想告诉桔梗,与奈落同房前把炭炉盖上,里面稍加一点水,闭好门窗,只要奈落不生疑,这个方法十拿九稳。
              但如此一来,桔梗也必死无疑。
              他本是打算和盘托出全部计划,因为他相信如此情深之人,绝不会做出对杀生丸不利的事情。
              奈落对桔梗的追求本就是意外,若桔梗不答应或者事不成,从两军相较上来说,他也没有损失。
              可一旦事成,这就是损伤最小的方法。
              他今日前来,只是把方法说出来,做与不做,成与不成,他都可以说,那是桔梗自己选的。
              这样做他能最大程度地减小自己心里上的罪恶感。
              他不会要求桔梗做什么。
              但现在这样的情势,她问,他答。
              仿佛只要他提供了可行方法她就会去做;仿佛是他把桔梗推向了死亡一般。
              “行了。”桔梗见弥勒纠结,便不再多问,弯腰收起钓竿摆手让弥勒离开,“天色不早,大人请回吧,我心里有数了。”
              弥勒却犹豫了,他急忙拉住桔梗:“桔梗姑娘,我……”
              “弥勒大人。”桔梗打断弥勒,一双杏眼澄澈清明,“桔梗所言所行,并非出于大人挑拨,也非是儿女情长。匹夫有志,桔梗只是同大人一样,选了我心中的明君。”
              “但他非是这乱世英雄。”桔梗提着空荡荡的鱼篓,盯着里面的水草,缓缓说到,“哪有什么时势造人,不过是局势迫人而已。”
              ❀❀❀❀❀❀❀❀


              IP属地:四川17楼2020-05-05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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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3(下)
                桔梗从出生到现在,只见过两个人的走马灯。一个是师傅的,另一个就是奈落的。
                奈落每次送礼都是大张旗鼓,巴不得邻城都知道;然而办婚礼却只是走了流程,虽然一样不差,但却仅保留了操办整个流程必要的人手,实在冷清。但也正因如此,桔梗惊诧地从中感受到了几分情义。
                就像是为了方便桔梗下手,故意如此一般。
                “这盖头,姑娘要么自己揭吧,我要掀了,岂不成了真夫妻?”
                桔梗其实还是紧张的,她觉得奈落早看出自己暗藏杀心了,但又不见他设防,故而更让桔梗生疑。
                “我说的是真的。”奈落取了两个杯子斟酒,徐徐道,“我不论是送礼还是迎娶姑娘,都是想让姑娘在这乱世中有个依靠。”
                桔梗闻言勾了勾嘴角,揭下盖头,又拆了凤冠,不急不徐地挖苦:“可你奈落暴虐成性,滥杀无辜,如今我倒成了刽子手的妻子了。”
                奈落笑了笑,烛光有些暧昧,衬得他似有几分少年郎的腼腆,但他说的话就不是那么好听了。
                “姑娘还真敢说——但也是一语中的,我是想看看,圣洁的医女和杀人魔同流合污后,是个什么情形?”
                “哦,那奈落大人现在观感如何呢?”
                奈落把着酒杯摇摇头,正要把杯子往自己唇边送,却又顿住,转手递给桔梗:“夫人先喝个?大喜之日,酒都是好酒,别浪费了。”
                桔梗神色温婉,但终归有些不屑,素手拈杯一饮而尽;随后她又取了另外一只酒杯,斟酒饮酒,把空杯坦坦荡荡地往桌上一放,看向奈落的目光就带了几分讥笑和挑衅。
                奈落失笑:“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了。即便到了这个境地,姑娘还是这般洁身自好。”
                桔梗不答话,只是抬手斟酒。
                奈落接过一饮而尽:“姑娘不屑谣言,难道也不怕在下玷污了姑娘的身子吗?”
                桔梗不冷不热地说:“你我既已成亲,这难道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说着,桔梗举起酒杯,眉眼示意奈落,既然要走流程,那是不是还差个交杯酒?
                奈落还是笑着摇摇头,自饮了一杯。
                桔梗就不喝了,衬托得奈落一杯又一杯的,像喝闷酒似的。
                “姑娘既然什么都不怕,那姑娘要什么呢?”
                桔梗取下手上的玉镯子细细把玩,漫不经心道:“那不如先问问城主大人有什么?”
                奈落起身大笑,双手一甩,眼角俨然有了醉态。
                “这城里难道不是看上什么就有什么?但我送你的东西,你不全都不在意么?”
                “我奈落有什么?那要看你桔梗要什么,这城里除了我奈落的命,难道还有别的东西入得了你的眼么?”
                桔梗敷衍到:“原来奈落大人还是知道人命最值钱的。”
                “所以说呢,嫁给你就能换得全城人的安宁,这买卖难道不划算么?”
                “你就这么舍己为人?”奈落突然抓住桔梗的衣襟,动作之快令桔梗有些触不及防,衣襟一乱,藏在腰带里的匕首就落了出来。
                奈落弯腰捡起匕首,蓦然一笑,重重地坐在桌旁猛喝了几口酒。他似乎全然醉了,手指敲着桌面,笑着摇摇头,似乎桔梗要杀他这件事反而让他心情大好。
                奈落说:“你不是,你才不是什么圣人,说到底不过是想杀我?还不是想杀人?都是杀人,你跟我奈落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桔梗捡起匕首,唰一下抽开,寒光毕现。
                但桔梗仅仅是拿在手中看了看,就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城主大人多虑了,这只是我一个女儿家防身的习惯,这世道不太平,您是知道的。”
                “而且我也不认为,新婚之夜,我就能有机会杀了你。说到底你也并非真想娶我不是么?”
                桔梗倒了一杯酒,只喝了小半口,忽然笑了笑,认真地看着奈落:“我至少同你成婚这件事,是真心的,可是我敢说,城主大人敢信么?”
                奈落有些茫然地看着桔梗,像是孩童第一次识字,像是死囚犯重见天日。
                他正要说什么,忽然感到五脏绞痛,口中腥甜。
                他看向桔梗的眼神,不可置信中带了几分欣然之意:“你下毒了?”
                “嗯。”桔梗一边斟酒一边说,“医毒本一家,下毒对我来说又不是难事,你就没想过防我?”
                奈落摇摇头:“你怎么下的毒?酒咱们都喝了。”
                桔梗盯着手中的酒杯,缓缓开口:“十八反十九畏,‘诸参辛芍叛藜芦’——这是我行医背的第一首口诀。”
                “你先前喝的粥里掺了细辛,酒里又加了藜芦。虽说藜芦本就有毒,但小剂量单服也是不致死的;配伍后的毒性产生于藜芦和细辛的共同作用,且藜芦对配伍毒性的贡献更大,所以你不喝粥其实就没事了——喝粥的时候你怎么不让我先试毒呢?”
                奈落就笑了,这次他笑得挺坦诚的,他说:“我没想到啊。”
                “能扶我做起来么?这么瘫在地上……坏人也是要面子的。”
                桔梗想了想,还是拉了奈落一把。
                她想奈落这个状态,就是拼武力,她也有十成把握全身而退了。
                却没想到奈落坐起之后,夺过桌面上的匕首,一下就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桔梗着实吓了一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后大概是出于看护伤患多年的本能吧,她轻轻扶起快要气绝的奈落靠在自己怀中:“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么?说出来看看吧,坏人也是有这个权力的。”
                奈落不住呵气,嘴角吐着血沫,胸腔一起一伏,像个破旧的风箱。
                “我……见过……我知你……要我命免、战火……直、直说……你……手……是救人的……”
                而就在那一刻,桔梗见到奈落胸口迸发出一阵光芒——她就这样看到了他的走马灯。
                她见过死生无数,但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走马灯。
                只给至亲至爱浏览的一生。
                只向至亲至爱诉说的遗憾。
                她看到那是厮杀之后的战场,远处几个兵头正在检查补刀。
                一个左胸插着断刃,满脸血垢的躯体动了动,他似乎意识到己方已败,恐被打扫战场的人发现他气息残存,正一点一点往尸堆外挪。
                他越往外爬,桔梗就越清晰的看见,他身上甚至连草编的护甲都没有,不过是穿着普通百姓穿的布衣。
                这人根本不是战士,或许是哪家的儿子,又或者是谁的丈夫,总之是被强征过来拼人头的。
                他像是被踩过一脚的甲虫,拖着断肢,一点一点往丛林中爬去。
                但他伤得实在太重了,即逃出去,也不过是晚死个把时辰而已。
                桔梗还没看清他逃离的方向,画面波光流动,情景一转,里面浮现出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周围长着甘草,院落里晒着山间野谷,白衣红裤的女人绾着一头青丝,背上背着奇形怪状的背篓正朝着河边走。
                那个死里逃生的男人全身缠着白布,一动不动瘫在茅草屋里最干净的角落。
                他动弹不得,甚至无法出声,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永远关注着女人的一举一动。
                她束发捣衣的样子,她挑灯翻书的样子,她采药归来浑身尘土的样子……
                她让他靠在她肩头,喂他喝粥的样子……
                就这样日复一日。
                桔梗似乎有了那么点印象,却又记不清明,实在是这年头,遇到了太多太多这样的人了……
                她看着走马灯有些出神,忽然觉察到奈落在她怀中轻轻动了动。
                她低头,看见奈落痛苦地皱着眉,双手颤抖着拉住刀柄,似乎想要把胸口的口子划拉得更大些,但终究没了那个力气。
                桔梗看着走马灯渐灭,奈落的瞳孔也渐渐扩散开来。
                她有些疑惑,如果那是奈落生平最好的记忆……那么他的遗愿呢?虽说她并不打算去完成……但走马灯,正是为了诉说遗志才存在的吗?
                桔梗抬手压住奈落的伤口,皱了皱眉。
                他或许本来也只是农家少年郎,只可惜这世道无常。


                IP属地:四川20楼2020-05-06 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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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4
                  弥勒的事,杀生丸终归有些介意:介意他间谍的身份,介意他让桔梗冒险,反正从各方面的不顺心不顺眼。
                  而且说实话,他觉得自己更多的是后怕——那也还好是他老婆厉害奈落死了,否则岂不是应了那句“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要他说,弥勒走得好。
                  但桔梗竟然觉得弥勒能帮他?她什么眼光?还让他吃了碗凉飕飕的鸡蛋羹……
                  “你当时是不是真以为我杀了他?”
                  说到这件事,桔梗多少有些心虚,她说:“就,就那么一点儿。”说着还拿手指头比划,“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儿!”
                  杀生丸:“……”
                  杀生丸怎么想都觉得憋屈,一旦想到桔梗试图说服他留下弥勒的样子,他整个人彷佛生长在柠檬树上得酸的很。
                  至于桔梗是怎么处置奈落的,她不说,杀生丸也就不问。
                  站在杀生丸的角度,桔梗从不娇弱也不傻;她的机警一度让杀生丸感到骄傲,她眼中偶尔流露的狡黠也是可爱之处。
                  但如果可以,杀生丸希望她永远不要卷入战事中。
                  硝烟战火中的爱情或许也有浪漫之处,但与“长相思守”这个词总显得不搭调;情自深处难免恨短。
                  爱情多有相见恨晚,杀生丸不信神佛不信天命,但唯有他们年少相识这一点,杀生丸又虔诚又庆幸的珍惜这段缘分。
                  桔梗不说,并不是想瞒着杀生丸。
                  奈落的走马灯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站在她的角度,霍师傅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血脉相承的亲人;霍师傅教导呵护她那么多年,唯一的遗愿无非是不想这行医的本事失传,那是他作为医者的赤诚之心。
                  她实在不愿意拿救人的知识去杀人;但也害怕涉险——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杀生丸怎么办?
                  况且贼老天太可恶,打仗打得莫名其妙,她跟杀生丸结个婚,盖头都没掀!连盖头都没掀!!
                  她必须全须全尾回去!总得把婚结了。
                  毒杀奈落前,桔梗对着霍师傅的牌位重重磕了三个头。
                  桔梗想着,只觉得人心难测,多疑如奈落,他不相信她是真心嫁给他,但一碗白粥端到他手上,他却只是笑笑就喝了。
                  所幸那些想不通的事,都是过去的事。
                  如今离毒杀奈落已过去三月有余。
                  莺飞草长,西国军牵头,在城边平坦的土地开荒耕作,惊蛰犁土,茄子毛豆大白菜,三月可种的农作物太多了。
                  三月可以种的中草药也多。
                  关防风、北沙参、牛膝、白芷、黄芪……还有桔梗。
                  杀生丸穿着农耕男子穿的那种粗布短衣,赤脚站在桔梗家旁边的空地里,一头顺滑的银发让桔梗随手绾成了团子,随着杀生丸犁地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他在桔梗家里种桔梗。春天种下一颗桔梗,秋天就可以收获一片桔梗。
                  杀生丸挥着锄头挖地的样子挺夸张,桔梗一面撒种子一面指导杀生丸腿再张开点。
                  春雨连绵,一寸春雨一寸绿,庄稼长势是挺好的,但是桔梗家却糟了灾了——她住那房子,屋顶是茅草的。
                  以前她自己一个人住,忙不过来也就不管了——贼老天有本事下个三百六十五天看看??迟早会晴的。
                  但如今不一样了,有了春种这件事做铺垫,已经有调皮的小孩子学会跑去给杀生丸打报告了——桔梗大夫家漏水了。
                  街坊四邻也对主帅大人一副家庭主夫的样子司空见惯了,偶尔还有老辈来给主帅大人传授一下经验——修葺房屋的经验。
                  不知怎么的,杀生丸忽然从梯子上跳下来,搂着桔梗,低头要吻。
                  啧,又来了。
                  桔梗不轻不重拧了一下他的手臂:“你差不多得了啊!”
                  桔梗有些头大,或许是血统的影响,杀生丸现在虽然不会妖化了,可是到了春天就……很“情绪化”——那种动物对春天的渴望和骚动就比较明显了。
                  这个男人心眼儿又小——她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反正杀生丸就是忽然联想到奈落那事儿了,反正就是吃醋了,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好的。
                  桔梗当然不讨厌和杀生丸更亲昵一些——但不是在春天,不得不说,她有点嫌弃杀生丸春天掉毛太多。(汪汪汪???)
                  桔梗扒拉开杀生丸的头发,忍住打喷嚏的冲动,佯装不懂情趣地和杀生丸讲道理:“别老抓着别人的小过错不放,难不成你怀疑我和奈落有什么?”
                  杀生丸轻哼了一声,颇像是撒娇:“那你怀疑我了。”
                  桔梗挑眉,吐字清晰,有理有据:“我要真铁了心怀疑你,能让你进这门??”
                  杀生丸居高临下盯着桔梗,眼神有些挑衅:那是老子自己长腿凭本事进的。
                  桔梗眉眼带笑,忽然想起什么,从灶台旁翻出一个包袱,拿出一块金子托到杀生丸手中,说:“差点儿忘了!弥勒说,战线吃紧,这他不能拿,让我替他谢主公恩。”
                  杀生丸扬眉:“最近不打仗。”
                  桔梗面不改色:“那怎么说人家是军师呢?就是要深谋远虑未雨绸缪啊。”
                  杀生丸不置可否,想起弥勒最后交代的话,掏出一个锦囊。
                  桔梗好奇:“这是什么?”
                  “弥勒留的。”
                  桔梗就不再上前窥探了。
                  弥勒走之前,把这个锦囊交给杀生丸,跟杀生丸说,当桔梗来替他“谢主公恩”时,就把这个拆开。
                  当时他还觉得莫名其妙,原来山人真的自有妙计。
                  锦囊里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言简意赅。
                  “迎娶主母的彩礼钱,谢主公恩。”
                  “怎么了?要出兵了么?”
                  杀生丸看着桔梗,眉眼含笑,不知为何,他心头忽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要把桔梗举高高转圈圈的冲动。
                  然后他就那么做了。
                  然后被桔梗条件反射一个肘击。
                  然后全城都传开了,主帅是流着鼻血从桔梗大夫家里出来的。
                  操练完的城防不明所以,问:那流鼻血了,找大夫不是正常的事么?虽说主公不像是上火了会泡点金银花菊花茶啥啥的精致男人。
                  城楼门口卖菜的阿姨笑他:小哥你可太跟不上潮流了,不知道主帅大人正跟我们桔梗大夫谈恋爱么?
                  哦!城防小哥恍然大悟,立刻传给巡防队:主帅有心上人了。
                  巡防的又传给步兵营:兄弟们准备迎娶主母了!
                  步兵营又传给骑兵营:红包准备好!主帅二胎快满月了!准备和满月酒吧!
                  春天总算来了!
                  不论是百姓还是士兵,都知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生病。因为主帅恋爱了,城里唯一的大夫也恋爱了。
                  全城都知道桔梗和杀生丸谈恋爱了。
                  杀生丸巡城,途中每经过一处店面,店主都招待他:“杀生丸大人,买点胭脂吗?女孩子都喜欢哒!”
                  “杀生丸大人呀,看看吧,最新几套成衣,都是按照桔梗大夫的尺寸制哒!当彩礼正合适呐!”
                  “大人啊,孩子的东西也得早准备啊!看看这个拨浪鼓……欸?别走啊!您嫌早的话,可以先准备坐月子的东西啊!”
                  杀生丸面红耳赤行步匆匆,全城都在催主帅结婚。


                  IP属地:四川22楼2020-05-08 2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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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个槽吐个槽!憋不住了。
                    我一直以为这学期我只有八门课程。
                    我都是前天才知道,哇!我居然还有一门选修课欸!过两天就要考试了欸!听课记录是零的那种欸!
                    而且我明明上学期……不,上学年已经修过这门课了啊!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课程表里啊!
                    怎么说呢,我要是过了,我以后就这么跟学弟学妹说,这门课简单!怕它干啥,老子裸考都能过!


                    IP属地:四川23楼2020-05-09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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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迷惑,度受老说我有广告和违法内容?
                      图片也发不出……


                      IP属地:四川26楼2020-05-10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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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四川27楼2020-05-10 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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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四川28楼2020-05-10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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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四川29楼2020-05-10 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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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办法,长图和文字都说有广告,但谁是最大的广告商某度你心里真的没数吗?
                              然后……明天还有一章就……完结撒花了
                              我自己的话,还是很喜欢这个大纲的。我看了看我备忘录的记录,这个大纲是18年的……(望天
                              大纲就很短,本来说趁着余热(?)赶个生贺,以为自己能一口气两天内写完,
                              结果就没那种下笔有神的能耐呀,错字好多,而且很碎。
                              不满意,很想从头改一遍,而且如果是18年,我估计我也就改了,按照我的尿性肯定会改长篇,然后觉得:哎呀渣渣写不完写不完,又不了了之。
                              所以就不作了,大家觉得有趣就看个开心,觉得崩的厉害也就……只能抱歉了OTZ
                              比较意外的是,我没想到吧里现在这么冷清,更惊喜的是,竟然还有人回我,有老朋友也有新朋友。这是我最近觉得最开心的事了。
                              总之觉得还好回来看了看,以后也时不时回来转转吧。
                              如果以后还有人看了犬夜叉,然后脑洞一开也萌上杀桔,正好那个时候还有贴吧,正好吧里大多数文贴都在,结果偏偏——运气不好点开这个文还看到这里,那我反正是觉得我运气还不错的
                              好了,我去备考了


                              IP属地:四川30楼2020-05-10 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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