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话　空欢喜
　阿尔——阿拉奇·阿弗诺夫焦躁不安。自己如果再这样下去，将来或许会被置于困难的立场当中。
　像现在这样，不安的因素只会越积越多。
　比方说，父亲的事。
　他的父亲特拜安，现在正被莫尔特伦家雇佣且重用着。父亲说话轻率、性格马虎，虽有一身武艺却也有被其他家系开除的履历。
　简单来说就是个单纯的笨蛋，对于曾被开除过一次的人来说，难保不会有第二次。迟早哪天又会严重有损到领主家的情绪，再次回到无职的浪人生活中。这么一来，作为儿子的自己也不得不离开现在优渥的环境。
　既没钱，又没关系，如果要再次回到在母亲娘家蹭剩饭这样凄惨的生活中，实在是敬谢不敏。虽说是从主家那儿借来的屋子，却是一间漂亮的房子，生活未曾有过困难，每天都过得很安心。一度拥有了这些，就很难再选择放手。
　决不能完全依赖父亲。
　正因如此，他觉得自己最好能尽早成为一名侍从，然而凡事都不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再比方说，关系。
　莫尔特伦家是由卡赛罗尔仅一代建立起来的新兴家系。正因如此，招揽人才比起关系更看重实力。即便有关系也没有余裕来雇佣无能之人。
　父亲的关系、朋友是主家重镇子弟的关系、和主家的儿子比较亲近的关系。要说人脉的话，并没有不足。如果是普通贵族家系的话，有这层关系将来就能充分保障了。
　但是，莫尔特伦家并不普通。
　莫尔特伦家人手不足的状况，虽然大多数领民都有所察觉，但详情只有领主家的人及侍从长清楚。到底缺多少人，阿尔是不可能知道的。
　不清楚人手不足的具体状况，主家又是实力主义，察觉到这些，只让他觉得自己的将来，茫然与不安不断在扩大。不凭关系，自己又实力不足的话，很容易料想到将来会前途黯然。

　不能只依赖于关系。
　那么就只能提高实力了，一般都来想都会如此判断。
　既然讲实力主义，只要拥有无可挑剔的实力，再加上自己的关系，将来肯定会作为侍从被提拔。
　阿尔如此想到。
　然而，这里也有个问题。
　对于自己的实力，他没有自信。
　阿拉奇冷静的分析自己。
　五官比较端正，个子也比同龄人更高。学会了文字的读写，简单的计算也能办到。
　既不是不堪入目的丑貌，身高也显然不会被人看不起，还掌握了普通程度的教养。到此为止都挺好。
　但是，这些都不能让他自傲的说出“不会输给任何人”。
　虽然觉得自己头脑不错，但要说优秀的话就没什么自信了。
　腕力方面，在来莫尔特伦领之前多少还有些自信，但同马尔克决斗败北后却在心中留下了阴影。即便被人说要有自信，但输给年纪小的人也是事实，更无法夸耀自己不会输给任何人。
　武力、智力、胆魄、经验、实绩、和主家的信赖关系。不论哪项都无法成为自信之源。
　好像要。
　好想要一个能让自己感到自信的东西。
　如此烦恼着的阿尔，偶然间从拉米特那儿听到了一件事。
　「诶？乔茜菲涅大人要订婚了？」
　「嗯。迪可可先生虽然说是假消息，但我确实听到了乔茜菲涅大人婚约决定了的传言。这些消息是从里哈吉库子爵领逃出来的人那儿听来的，不过既然我都知道了，肯定也会传入贵族大人的耳中吧。」
　「怎么会......」
　自从搬到莫尔特伦领以来，阿尔就是乔茜的粉丝。
　主家将女儿嫁给作为部下的侍从，这样的故事并不少见。如果自己将来建立了丰功伟业，或许能和乔茜组建家庭也说不定。
　妄想过这些如同梦境般的故事也不止一次两次。阿尔毕竟是思春期的男孩。会妄想着自己帅气的活跃表现，能让喜欢的女孩迷上自己也并非不可思议。

　「我啊，之前离家出走的时候给卡赛罗尔大人他们添了不少麻烦。虽然不是为了道歉才这么做，但今后我也会努力工作。不断获得功勋。」
　「是吗，你离家出走了啊。原因是什么？被莎妮娅甩了吗？」
　「哼，我才没被甩！！只是被说了现在还不打算考虑那方面的事！！」
　「......果然是被甩了吧？」
　「吵死了！！过去的事我是不会回首的。我可是活在当下的男人。」
　年轻时会失败在所难免，但是否会反省就要看个人的资质了。另外，能否活用反省的经验，也要视才能而定。
　卡赛罗尔和佩伊斯对拉米特的评价很高，其中一点就在于他能够坦率的反省错误。
　就这点而言，不会回首过去实在有所不妥，但这时的拉米特并没有注意到。

　「是吗是吗，加油加油。我支持你哦。」
　「可恶~真窝火。你在决斗大会上不也输给了马尔克吗？挖别人老底有意思吗？！」
　「那是我全力以赴的结果，虽说是结果，但仅有一纸之隔，真是后悔......」
　「嗯？你是怎么了？」
　谈话途中，话题不自然的中断了。
　面对陷入呆滞的朋友，拉米特感到困惑。他空张的嘴，让人不禁想塞块岩盐进去试试。
　「那时......佩伊斯大人说。」
　「喂，喂喂，喂~」
　「如果想告白就把我打倒......对了！！」
　「喔啊！！」
　在发呆的朋友面前晃着手的拉米特，被突然重新启动的阿尔吓了一跳。

　阿尔回忆起来之前举行决斗大会时的情景。
　因为一些细小的争执而跟马尔克决斗，被觉得危险的佩伊斯弄成了狂欢活动。
　然后和马尔克决一胜负后，佩伊斯说了一句话。
　『好吧，如果想向姐姐告白的话，就先把我打倒再说！』
　莫尔特伦家以崇尚武艺的实力主义为家风。如果是这样，只要明确展示出自己的实力，或许就能拿到录用侍从的内定名额。
如果成为了侍从，说不定与乔茜结婚就能得到承认。不，仅仅是得到认可就够了。
　至少刚才还感到失落的情绪已经消散，成为了能重获自信的契机。
　如果由领主正式公布了乔茜的婚约，那么地位低下的侍从就无法提出异议。
　但在正式公布之前，就不会变成反对领主决定的状况，自己或许也能得到认可。
　现在还来得及。
　于是思春期的暴走开始了。
　想着尽快赶到领主馆，便来到了卡赛罗尔与佩伊斯他们送客的地方。
　向一位认识的老侍女打听客人的情况，得知是来申请同乔茜订婚的子爵。焦躁加剧。
　当看到送客归来的佩伊斯的身影之时。
　立即双膝下跪并低下了头，怀着最大的敬意提出自己的要求。与希望决斗的话语一同，满怀情感地说到。

　「请让我和乔茜菲涅大人结婚！！」
　这是阿拉奇竭尽全力道出的想法。
　单纯到看不见周围的事物这点，或许和他的父亲很相似。
　面对这样的阿尔，佩伊斯的回答只有一句话。
　「驳回。」
　轻描淡写的回答。对于这过于简短的一句话，阿尔禁不住双肩下塌，不过理由当然是要问的。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姐姐还没有结婚的想法，也不打算迎合阿尔你的想法。其次和阿尔结婚的好处太少，与其他人结婚的好处要大得多，很难成为让他人接受的理由。并且阿尔既没成人，也没有取得功绩。古拉斯那儿有拉米特，克文那儿有马尔克，将他们这些老资历侍从的儿子搁在一边，和雇佣时日尚浅的侍从之子订婚也会产生摩擦。还有其他各种原因，因此不必同父亲商量就能直接将其驳回。」
「怎么会。」
　「如果无论如何都想这么做的话，那就亲自跟父亲说去。不过肯定会被驳回吧。就连波恩比诺子爵阁下都立刻被驳回了。」
　「......所以我才想通过决斗战胜佩伊斯大人，这样就能得到认可。佩伊斯大人之前不也说过，想告白的话就打倒你吗？」
　「那就站起来吧。」
　在佩伊斯的催促下，阿尔站起来的瞬间。
　「呜。」
　「即便如此，你也觉得赢得了我？」
　「不，是我输了。」
　一瞬之间，剑就抵在了阿尔的脖子上。一闪而过的犀利动作，让阿尔只能认输。
　这么一来就输给两个比自己小的人了，阿尔因为自己的决心完全是鲁莽和徒劳的，而陷入了消沉。
　这不寻常的结果，都是拜佩伊斯所受到的熏陶所赐。

　「放心，姐姐的婚约还没定呢。因为到处都有人申请，大概是计划尽量拖延来提高条件。」
　「是吗......」
　收起剑后的佩伊斯，出于对阿尔的顾虑对他说道。
　虽然不知道他在焦急着什么，但能听到现在还没婚约的话多少能安心一些吧。阿尔看起来也平静了一些，虽然依旧还很失落。
　「但是，如果是现在这样的阿尔，与姐姐结婚是不可能的。打倒我就有可能凭武艺当上我的护卫？要这么觉得，你的路还远着呢。」
　「呜。」
　「至少，如果不能凭自己的努力让姐姐为你着迷的话，一切都无从谈起。」
　「......怎么做才能让乔茜菲涅大人喜欢上我呢？」
　「问我有什么用？向本人问也好，自己揣摩也好，都随你。如果努力有了成果，姐姐也会亲口对父亲说两句好话吧，毕竟父亲也不会完全违背本人的意愿。」
　卡赛罗尔是笨蛋父母，在领地内相当出名。
　佩伊斯出生前，他就对女儿们非常疼爱的样子，有一定年龄的人都知道。
　当然，佩伊斯也深知父母的爱有多么炽热。
　如果是乔茜真心喜欢的对象，这对夫妇很有可能会将政治上的考量像醒鼻涕的纸一样随手扔掉，最优先遵从于女儿的希望。这就是卡赛罗尔与阿妮耶丝。
　目送着垂头丧气的阿尔离去后，佩伊斯前往了办公室。
　毕竟作为领主代理，必须要处理的工作繁多。
　下任领主进入办公室后，等待着的工作一口气堆积如山。
　「......席兹，这个数量是不是太奇怪了？」
　「这是这段时间大将积攒下来的份。这边是西之村用水道的进展报告。然后，这边是利普塔瓦骑士爵关于国道整备物资希望通融的请求。这边是新人的适应情况与现况的报告，以及教育计划的进展。还有很多呢，赶紧来浏览一下，确认有没有奇怪的地方。否则预算就做不出来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行政工作？」
　「毕竟不能不做确认就付钱啊，这也是没办法。」
　「可恶！！这不就抽不出能投身兴趣的时间了吗！」
　「好啦，麻烦你赶紧开工。」

　莫尔特伦家的侍从长毫不留情。
　一项接一项的工作被送到了抱怨个不停的佩伊斯面前。
　繁重的工作大约持续了一个小时的时候。
　略※待儿童以意想不到的形式得到了解决。
　「诶？父亲。不是到波恩比诺子爵那儿去了吗？」
　卡赛罗尔突然回来了。说是要进行长途旅行，但这会来的也太早了。问他是不是忘带了什么东西，卡赛罗尔却摇了摇头。
　将冬用的防寒装脱掉后，他以微妙的表情开始说明起来。
　「关于这点，发生了一件奇妙的事。」
　「奇妙的事？」
　「嗯。从子爵那里得到了圣国魔法使的情报。似乎能使用治愈特化的魔法。子爵的目的就是这个。」
　「这不是很厉害的魔法吗？」
　「是啊。因为还有你的那个秘密，所以听到后我就更想去圣国了......但是正要去的时候，又得到了新的消息。」
　「是什么样的消息？」
　「说是莱特修伯爵家已经和圣国的魔法使谈妥了。虽然具体条件还没有确认，但似乎出手相当阔绰，还让魔法使暂时留在了莱特修领。恐怕出产时也会在场吧。结果抢占先机的作战只能惨败收官。」
　「......怎么说呢，不愧是莱特修伯爵啊。情报的精度也好、速度也好、决断力也好、交涉力也好......太滴水不漏了。」
　「结果我白跑了一趟。嘛，反正光是得知圣国的魔法使来了莱特修领这个情报就很有价值了。找个机会把佩伊斯引见一下，顺利的话说不定能将治愈特化的魔法收入囊中。虽然不能公开拿来用。」
　佩伊斯的【转写】魔法，能将别人的魔法抄过来，这对莫尔特伦家来说是秘密中的秘密。但是考虑到万一的情况，能起到治疗作用的魔法还是握在手中比较好。
　因此就变成了需要仔细斟酌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