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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黑太中」哀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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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0-10-04 14:47回复
    一.
    太宰治低着头坐在床沿上摆弄着自己手腕上新换的绷带。新伤口的血在前一天晚上包扎的时候还没完全止住,星点血迹把绷带弄得有些斑驳。他别过视线,莫名有些不太愿意再看了。
    天蒙蒙亮了。太宰治已经保持这个动作在床边坐了将近六个小时,单薄的衬衫根本就挡不住深夜里的凉气,偏偏他又倔强地不肯多披一件外套,就像在无声反抗着什么。身体冷了,又麻木了;眼睛酸痛了,又麻木了。与其说他始终没有反应是在耐心等待身体里的那点小风暴逐渐趋于平静,不如说他是已经丝毫不在意,反而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去。
    这个梦时隔四年,又再一次地让他痛不欲生。他依旧清晰地记得被“书”强行带到每一个世界线,然后无数次经历同样事物时的疼痛感。并非是身体上受到重创的疼痛,而是像身体与灵魂被生生一分为二,然后一刀一刀地从他的心脏上割下肉来。疼痛在他的骨血里掀起一场风暴,从他的身体内部开始,一点点撕裂,一点点燃烧殆尽。
    可太宰治只得生生受着。他睁大眼睛,眼泪甚至没有滚落的机会一切就都结束了。他看见无数个中原中也的身体被污浊摧残得如同一个破了的娃娃,看见无数个织田作之助的心脏被那枚子弹狠狠贯穿,看见无数个他们都倒在地上,眼里都氤氲着些许水光,而每一个自己只能被禁锢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他从那记忆泥沼里回神的时候,下唇已经被咬出了血,蜿蜿蜒蜒的,铁锈味儿冲得他不由得眯起双眼。
    太宰治站起身来,披上自己那件厚重得像枷锁一样的黑大衣,又戴上了那条深红色的围巾,然后走出了房间。他恍惚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了电话给中原中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一个什么表情走出了休息室。实话实说,他倒并非是觉得难过,毕竟干这一行的人什么时候因为一个意外就再也没回来都不是罕见的事。
    说来奇怪,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心情。
    他早已知道,不论是哪一个时间线的太宰治,都会因为自己种种无法避免的失误而失去唯一的爱人、友人,最后每一条世界线都会收束成一条,然后由书构造的世界,将再也无法被改写。他所在的这条世界线,就是“书”上界定的、所谓的最后一条时间线,世界将在这条线上重新被融合在一起,然后所有一切都会成为定局。
    而在这最后一次,“书”终于施舍了些仁慈,给了他一次改变一切的机会。自然,结局从不可能皆大欢喜,三个人之中必须有一个人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换取世界对另外两个人的饶恕。
    而他太宰治死去,即是最优解。
    这个计划从他刚继任首领时就已开始,但他没想到书会用梦的形式提醒他时间快到了。太宰治沉默着坐在首领办公室里,桌上放着的拿铁早已凉透。中原中也进来时就看见他撑着下巴低着头,像是在看那杯颜色深得有些苦的咖啡,却又仿佛在透过它看什么别的东西。
    “Boss。”中原中也摘下帽子,先朝他行了礼。
    太宰治这才注意到他似的,抬头将视线落在了中原中也的身上。中原中也的眼睛是一如既往的克罗因蓝,深沉与张扬毫无违和地共存在那片海里,此时却因为光线原因而显得有些黯淡。太宰治看了一会,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怎么了?”哪怕两人之间隔着些距离,但中原中也仍然一眼就看穿了太宰治神情里藏着的那么点疲惫,“昨晚做噩梦了没睡好?”
    “猜对了一半,”太宰治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随即扬起一个微笑来,“的确是没睡好,但不是做噩梦。小矮子终于死掉了,怎么能是噩梦呢?”
    中原中也只当他是在开玩笑。他向太宰治走了几步,伸手端走了那杯拿铁:“你别喝了,再喝估计就进医院了。”
    太宰治面上一副不大乐意的表情,却什么行动也没有,任由那熬夜的续命良药离他越来越远。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指尖轻轻在桌面上点了点:“诶,中也,你说——人类有能力改变看起来已经无法挽回的结局吗?”
    中原中也的动作顿了顿,估计是没听出来太宰治话里的意思。片刻后他朝太宰治微扬了扬下巴:“如果愿意的话,大概没什么事情是不可挽回的吧。”
    他看见太宰治闻言后垂下眼笑了笑。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太宰治就好像一封没写地址的信——走在归途上,却永远到不了他渴望的归处。于是中原中也忽然就想,太宰治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仔细思索一番,却又突然发现,太宰治一直都是如此。
    只是现在他们离得更远,中原中也成为了一名旁观者,因此也就看得更清楚罢了。
    “最近欧洲动乱,我得去镇压一下,明天下午的票,早上我就不过来了,要收拾装备。”他将重心切换到了身体的另一边,看起来并不是非常愿意继续刚才的话题。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0-10-04 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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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宰治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路上小心。他知道自己就算说了中原中也也不会听进去,荒神不需要这个。当然,说太宰治忘了先前那些惨痛的教训倒也不是,他只是知道时间还没到罢了。只要第四次暴乱的时候没有去欧洲,中原中也就不会死。
      他相信自己从这数十个世界找寻出的规律。
      “那么中也我们来个离别kiss吧——”
      “不要,滚。”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0-10-04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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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常超字数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0-10-04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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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莫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0-10-04 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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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太宰治给中原中也打电话时正是东京时间凌晨四点多。算算时差,身在欧洲的中原中也那边也就是晚上九点多而已。他听出来小矮子似乎正在参加什么晚宴,人多得很,略显喧嚣的声音被电流放大了无数倍,让太宰治不得不把电话拿远了些。
            “晚上好啊中也。”
            “不太好。我待会要去套情报,任务多着呢。你自己爱干嘛干嘛,别死了就行。”
            “啊,中也你怎么这么绝情——”太宰治坐在办公室里撑着下巴,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我可是非常非常想念你呢。”
            “——好恶心。”那头的人嫌弃地回了一句,半晌之后又问他,“你那边很晚了吧,怎么还不睡?又想通宵?”
            “才不是呢——”
            他还想说什么,中原中也忽然就把通话掐断了——大概是目标人物出现了。太宰治也不甚在意,把手机搁在一边,向后仰去,然后靠在了椅背上。他微微闭上眼睛,像在假寐。
            太宰治在回忆中原中也的样子。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身形——对于这些,每一点太宰治都能用辞藻将它们修饰漂亮,可他不愿意这么做。中原中也是神,灵魂独立于人世间,自成一色。
            这句话他曾跟中原中也本人说过,然后被当作跳河的时候脑袋在石头上撞傻了的可怜小鬼强行送到了森先生面前。好不容易解释完两人终于走在了回公寓的路上时,太宰治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估计是报复吧,凑到中原中也身前亲了一下他的脸,然后被又惊又怒的小矮子揍了一拳。那一拳力气可是真够大的,太宰治感受到拳风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死也残,多亏中原中也还控制得住自己,拳头接近脸的时候硬生生改变了方向,最后只是把太宰治的锁骨打骨折了。
            两人又回到森先生那去了——这回倒是真的受了伤。
            等到好不容易得出“太宰治是被石头绊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中原中也”的结论之后,他们终于解决完了这次不小的矛盾。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餐时间,中原中也懒得做饭,又不能让太宰治做,于是就窝在沙发上点了一份双人外卖。等外卖的时候太宰治非得要打游戏,最后由于行动不便连输几局的时候中原中也在一旁笑得快要岔气。
            “喂,你这家伙假的吧,怎么可能输这么多次?该不会你先前都是作弊的吧。”
            “还不是因为中也把我打骨折了!小矮子怎么可以这样污蔑我!”
            “还敢提?还敢提?”中原中也翻身跨坐在太宰治身上,揪着他的衣领瞪着他,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被你这家伙亲一口我能恶心半年,再说了你自己难道不觉得害臊的吗!”
            “哪能嘛,”太宰治疼得脸都皱起来了,却还是不怕死地补了一句,“我可是超喜欢中也的哦——”
            思绪至此,太宰治忽然不太想得起来中原中也当时的回答了。时间过得太久,所有的记忆都被时间碾碎磨平,有棱角的,圆润的,过分饱满的,干瘪的,无一例外地被留在了沟壑里,让人无论如何抓心挠肺都无法想起来,只是偶尔在午夜梦回时能窥探到一点蛛丝马迹。太宰治的视线落在办公室角落里那盆瑟缩生存的绿植,觉得有那么点没有实感。偶尔他会忘记活着的感觉,是心脏跳动时的微颤吗,是吞下药片时的晕眩吗,亦或者其实是直视太阳时眼球的灼伤感呢?
            太宰治更倾向于最后一种。他未曾感受到过自己的心跳,也未曾认为身体上的不适就象征着生命的活跃。但是他常常直视太阳——那种骨肉被融化,只剩灵魂在熊熊燃烧的痛感总是让他无法自行移开视线。没错,是很疼,但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于是他常常轻轻地嗫嚅着中原中也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平静地,微弱地,虔诚地,像在乞求神明给予救赎的蝼蚁。
            他记起很多年前的某个夜晚,中原中也收割完最后一个敌人的性命后单手点燃了一支烈烟。那时太宰治正坐在几个废弃木箱上,于是也叼了一根烟跳下去顺便借了个火。两人都不常抽烟,偶尔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他们会不自觉地被带起些人性里藏得很深的杀意,于是就点一支烟权当把自己的神经也燃烧掉。那天晚上他们坐在小木箱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着说着就吻在了一起。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双方的气息里都是苦涩的尼古丁的味道。太宰治觉得那天晚上他一定是受了中原中也那双眼睛的蛊惑——缥缈,慵懒,且幽深。他第一眼望进去时就再也无法自如地脱身,于是随着自己的心意溺死在了那片海里。人们都说世间最让人难以逃脱的东西唯独两样,一个是情,一个是海,偏偏太宰治一个也没能绕开,全都义无反顾地栽了进去。
            交换完一个缠绵的吻之后,中原中也问他,太宰,你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他知道中原中也在等一个确定的回答。两人对关系这种东西都不太所谓,只不过既然有了实质性的东西,就该说清楚,让有些东西不要这么言不正名不顺。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0-10-05 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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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太宰治偏不,也不知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他微微笑着,说,中也,我逗你玩呢。
              就这么几个字,一下子把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燃起来的一点火焰熄了个彻底,中原中也惊觉其实自己与太宰治根本就没有这么深的羁绊和情,不过是被少年心性冲昏了头脑而已。他点了点头,把烟按灭后披上外套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而太宰治一个人坐在那儿盯着他的背影愣了神。
              这句话让两人更进一步的可能瞬间降到了最低,也因此八年来两人之间除了接吻做爱并肩上战场之外再无任何感情的延伸。他们未曾说过爱,也错以为彼此之间不可能拥有这样厚重的情感。然而中原中也似乎对此并未表现出其他的什么东西,就算太宰治接了首领之位也依旧对他一如从前,两人甚至仍然共同住着一套房子——虽说太宰治常常因为公务原因回不去罢了。
              可太宰治就是有那么点不甘心,他为自己当初的那句话别扭了八年。他总是在想为什么中原中也没多追问一句,为什么他自己不再解释一下。中原中也是个认真的人,得到答复之后即便是有再多其他的情感也不会再逾矩了。太宰治意识到从此他们无法在言正名顺地诉说情感后有些慌乱,可这东西哪有什么后悔可言,过了就是过了,没了就是没了,就是再怎么苦求都不会再有了。更何况,执意要捅破窗户纸给两人关系定性却临阵退缩的从来都只是太宰治。是他自己,亲手毁掉了这些可能。
              他回了神。夜晚的凉气丝丝缕缕地从外衣渗进来,让太宰治莫名有些想要蜷缩进被窝。他刚拧开笔帽打算重新投身工作,这才发现桌上的文件今日难得的没有堆积,也算是一个小意外。
              真是的。留这么多空闲的时间出来,可是会让他胡思乱想的啊。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从口袋里摸出刀片,犹豫了半晌又放了回去。他将桌上放着的拿铁一饮而尽,没有温度的微苦液体让他眯起双眼,心里打量的却是下一次一定要让助手多放一块儿方糖。想到这里他又垂下眼睛,盯着杯壁上挂着的一点咖啡,显得落寞又漫不经心。
              只有中原中也记得,喝咖啡的时候太宰治喜欢加三块方糖。
              他轻叹一声,说服自己去床上躺一会——要是再这样熬下去估计中原中也还没回来他就要猝死了。这时,电话忽地响了,铃声突兀地在夜色里回荡,听得太宰治连太阳穴都隐隐地有些抽痛。
              太宰治闭了闭眼睛,按了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接起电话:“中也。”
              “嗯,”电话那头的人听起来虽然有些疲倦,但似乎心情不错,大概是任务很顺利,“我还以为你睡了,还想着要是超过十秒不接电话我就挂断。怎么,又失眠了?”
              太宰治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了一声,端着小鸟依人的腔调跟中原中也开了个玩笑:“可我就是睡得再熟也不敢不接中也的电话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不红心不跳,倒是把中原中也噎了一下。半晌,电话那头的人才谓叹一声,“真是油嘴滑舌。”
              太宰治拿着电话,将脸埋进了臂弯之间,没说话。中原中也也不出声,两人呼吸被电磁波无限拉近又缠绵在一起,仿佛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距离。
              良久,中原中也说:“太宰,我明天就回去。”
              太宰治应了一声,说,好。然后他微微闭了闭眼睛:“你会给我带礼物吗?”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会:“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轮月亮,一片海,还要一颗星星,”太宰治没怎么认真想,甚至连让中原中也带礼物那句话都是他随口说的,“中也是神,一定可以做得到吧?”
              “这个就别想了,你还不如上天。”
              中原中也拿着电话,换了个姿势靠在窗台上,指尖夹着一支烈烟。青白的烟兀自飘远了,一不留神就融在了冷白的月色里。
              一时无言。中原中也本想说些什么,却在听见太宰治逐渐趋于平缓的呼吸时知道他大概是困倦得已经睡着了,于是就挂断了电话,将烟按灭丢进纸篓里后倒进了床上铺着的柔软被子里。床头壁灯靠着暖橙的光驱散一小片黑暗,中原中也看在眼里,总觉得要是那光能暗一点,更偏棕色一点,看起来会很像某人的眼睛。
              他想到了很多其他的事情。
              比如曾经与太宰治吻过之后那家伙的回答,比如很多时候他们两个会紧贴着身体躲在掩体之下等待救援,又比如他们曾有过的为数不多的平静——在拥抱时。
              但那都是十八岁之前的事情了。太宰治接任首领之位后,他们以吻以情事代替拥抱。即使这样,哪怕身体融合了,两人却不知为什么被透明的薄茧隔开了,这边站着中原中也,那边站着太宰治,对方的面孔由于光线都开始有些不甚清晰,伸手一抓只能碰到冰冷的雾气。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0-10-05 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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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太宰治依旧会打电话跟他要礼物,会抱着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会坐在办公桌前撑着下巴向他讨要一杯加了三块方糖的拿铁,明明一切好像根本没变过,可中原中也就是觉得他越来越看不透太宰治了。他隐约觉得太宰治身上逐渐多出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气质,沉默、低敛,却又不可忽视——如果非要用语言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一种几近崩溃,却又被前方一点虚幻的光逼得强行打起精神来的勉强和虚弱。
                中原中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是这样的感觉呢?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0-10-05 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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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勤快 快夸夸我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0-10-05 00:49
                  回复
                    每次更新都是大粗长 安心吧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0-10-05 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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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中原中也出差回来的那天晚上,太宰治说什么都非得要回到公寓跟他一起住一晚——哪怕那天他办公桌上堆的文件已经多到可以把他埋住了。中原中也让他至少处理掉一些再说,他就故作委委屈屈地抱住中原中也的腰,漂亮的眼睛眨啊眨啊。
                      “可是我真的很久没见过中也了嘛,”太宰治坐在椅子上伸手搂着中原中也,一副马上就要哭了的样子——虽说是装的,“中也怎么能这么狠心……”
                      中原中也推了推蹭在自己腰间的毛茸茸的脑袋:“知道了知道了,你先起来,我任务报告还没做呢。”
                      “不用做了,”太宰治赌气似的蹙起眉,“今晚我要跟你睡。”
                      “喂,你这家伙不要得寸进尺好吧,”中原中也推不开他索性就任由他抱着,“再说了,你哪天晚上不是偷跑过来睡的?”
                      “那不一样啊中也,除了跟你睡我还要听睡前故事。偷跑过来没这个待遇,”太宰治委屈地哼了一声,一边说一边悄悄地瞄了一眼中原中也,“而且还得时刻提防我的抱枕打我。”
                      中原中也微笑着抬手给太宰治来了一拳。
                      “抱枕找个小熊代替好了,睡前故事我给你上电台搜一篇,别搁这胡扯八道,说吧,为什么非得跟我睡?看上我的哪瓶酒了?”
                      太宰治依旧只是低着头,没说话。好半天,中原中也终于败下阵来,叹息一声后转过身来,捧起太宰治的脸,仔细瞧了瞧后才从阴影里分辨出一小片刚才没注意到的眼下的乌青。
                      “老实交代,你几天没睡了?”
                      “也就两天……”
                      “什么叫也就两天!”中原中也一听,气得当即就把报告卷起来往太宰治脑袋上敲了一下,“你以为两天熬不死你?”
                      “又不是没熬过……中也这么生气干什么嘛。”
                      中原中也冷笑一声:“我那是为港口黑手党的未来担忧。有你这么个首领,Mafia迟早玩完。”
                      说罢他侧身把办公桌上摊开的那一沓报告单收拾起来就往外走——出差了这么几天也累了,何况还要倒时差。中原中也走出办公室十几米远也没听见后面跟来的脚步声,无奈地叹了一声后转身走了回去。
                      太宰治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在那,眼睛低垂着看不清里面藏着什么。中原中也加重力道敲了敲门框:“你再不走我就不等你了。快点。”
                      太宰治抬起头来,好一会才一副委屈兮兮的样子磨磨蹭蹭地收拾好东西跟了过来。站到中原中也身边时,太宰治把半身力气全卸了,没骨头似的软趴趴地靠在他的肩上。中原中也随手把手上拿着的帽子扣在他的脑袋上:“干什么啊,怎么突然这么颓丧。”
                      “中也刚刚凶我。”
                      “哈?”中原中也先是诧异地看了他一会,然后嫌弃地往旁边靠了靠,完全不在乎太宰治一下子没站稳一个踉跄扑到了墙边,“你好恶心哦,老子凶了你七八年也没见你唧唧歪歪啊,今天干什么,脑子有坑?”
                      “才不是呢——”太宰治把下巴轻轻搁在中原中也的肩上,“我想吃螃蟹了。”
                      “知道了知道了,明天就做给你行吧。”
                      “中也最好啦。”
                      两人东拉西扯地说着话,不多时便到了家。中原中也换了鞋就先去准备洗手做饭,门口放着的行李箱还没来得及收拾,一看就是中原中也才出差回来没几分钟就被叫到了港黑。
                      太宰治难得的没躺在沙发上当甩手掌柜,自己洗完手也跟着进了厨房。他把黑色衬衫的袖子挽到了手肘,刚好露出一截瘦削的手臂被包裹在绷带里。今天的绷带缠得有些紧,有那么一小片由于不小心而没被缠住的皮肤苍白得像纸。大概是有些血流不通了。
                      中原中也扫了一眼,没马上让他滚出去等着。太宰治做了噩梦之后就常常恍惚到连绷带都缠得随随便便,露出一小片没缠上也是常有的事。想必这几天他强撑着没睡,也是因为做了噩梦睡不着吧。
                      中原中也叹了一口气,轻轻推了推太宰治:“你去外面坐着吧。你看你那脸色,跟纸一样,可别在厨房里晕过去。要是打翻了调料我就拿你的衣服擦你听到没。”
                      “哦。”
                      太宰治应了一声,随手搂住中原中也的腰,然后亲了亲他的耳尖。中原中也垂着眼切菜,没管他。
                      太宰治转身出去了。他走到客厅里,咸鱼一样倒进柔软的沙发,半张脸埋在蛞蝓抱枕里。半晌,他撑起半边身体坐起来,视线落在了窗外。
                      刚过黄昏时候的天空被夕阳涂上了大片的橘,又带着一点夜晚独有的克罗因蓝,交织在一起总显得有些别样的美感。像什么呢?啊,他想起来了,是中原中也。
                      他嗫嚅着这几个字,轻轻笑起来。他想,真好啊,这个世界里他终于可以继续看着中也了,终于可以肆意拥抱他而不是擦去他脸上的血独自把那点痛苦吞下去了。
                      真好啊。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20-10-06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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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弯起眉眼,视线落在正在厨房里忙活的中原中也身上时缱绻了些许温和,那双眼不再苦涩似茶,反而像极了加了三块方糖的拿铁咖啡。
                        中原中也端着菜出来时就看见太宰治这样出神地望着自己,却又好像其实是在透过自己看什么别的东西。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于是轻声叫了太宰治一声。
                        “**看什么呢?”
                        “……嗯?”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好像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似的抬起头:“看中也啊——小蛞蝓难得亲自下厨,当然要多看几眼啦!”
                        “***放屁,”中原中也把菜放在餐桌上后瞥了太宰治一眼,“我出差前你吃的那些东西都是狗做的?”
                        “诶,重点不在下厨的人是谁,我只是想看看你嘛。”
                        中原中也闻言,惊得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太宰治你恶不恶心啊!”
                        “啊,讨厌,中也嫌弃我。”太宰治死鱼似的翻身重新躺回了沙发,哼哼唧唧地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中原中也没再管他,瞥了他几眼后转身又进了厨房。
                        有时候中原中也觉得太宰治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反而更应该用“小孩子”来形容他。这家伙依赖他的样子跟十五岁时完全没差什么,这段时间以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饭要吃他做的,咖啡要喝他磨的——不过好在办公室里有咖啡机,倒也不算麻烦。中原中也觉得幸好这家伙提出的要求还没那么过分,不然迟早有一天他得被自己捶进地里抠都抠不出来。
                        思绪至此,他不由得轻叹一声,然后将半个身子探出厨房:“吃饭了,赶紧过来。”
                        太宰治跳下沙发的时候被自己的拖鞋绊了一跤,中原中也就笑他,是不是脑子终于被绷带吃了,连运动神经都不全了吗。
                        太宰治小声哼着,顶着一脑袋鸡窝似的卷发坐在了餐桌前,看见盘子里冒着热气的螃蟹时整个人瞬间就精神了。他笑了几声:“中也不是说明天才做吗——”
                        “都一样。吃你的吧,哪来那么多破事。”
                        于是太宰治低下头去咬螃蟹腿。壳被咬碎的声音清脆得很,于是中原中也心想明明你才更像狗。
                        太宰治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吃相也好看,不像有些人吧唧吧唧的既恶心又欠揍。他吃着吃着就眯起眼来,大概是心情很不错。中原中也撑着下巴看他,觉得太宰治仅仅是吃东西都可以算是赏心悦目——如果他不说话的话。
                        “中也——盐味儿感觉不太够哦——”
                        得,中原中也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手把太宰治的嘴给封上。好半天,他才泄气似的站起身进了厨房。
                        “青花鱼怎么这么麻烦。”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20-10-06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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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要开刀了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20-10-06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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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更马上更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8楼2020-10-17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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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晚上到了睡觉的时间时,太宰治罕见地没作妖,洗完澡晾了晾水汽就安安静静地爬进被窝里去了。倒是中原中也,好半天没唤起自己的睡意,干脆从床上下来打算去书房处理文件,反正睡不着闲着也没事干。
                              太宰治当然不乐意抱枕就这么跑了,扯着他的衣角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中原中也被他折腾得没了脾气,轻拍了拍他的手,说,别闹,你先睡,我过会就来。
                              “可是中也明明答应我要给我讲睡前故事啊。”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子事。他蹙起眉叹了口气,随手把垂到床边的被子重新捞起来,然后盖在太宰治身上:“知道了,等我十分钟。”
                              太宰治眨了眨眼,终于勉强同意了。于是中原中也走出门去,转身进了书房。这一次去欧洲隐患还没完全解除,但由于其中是否出现了变数至今还摸不着头绪,中原中也考虑再三后还是暂时没有报备给太宰治。本来那家伙也够累了,成天坐在办公桌里处理那些永远也不见少的文件这种事情着实是折磨人。他不打算再给太宰治多添几沓文书。
                              他理清头绪后将文件分门别类地重新放回包里,这才回了房间。他本想喊一声太宰治的名字,结果那家伙愣是直接睡过去了,于是只好作罢。中原中也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太宰治侧着身,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呼吸轻轻的。
                              “好吧……是你自己不把握机会的。”
                              中原中也轻手轻脚地关了灯,生怕吵醒这位睡眠程度浅得令人吃惊的麻烦精。他面对着太宰治躺下,习惯性将脑袋往太宰治怀里埋了埋,安安稳稳地睡了。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太宰治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站在天台上,血从他的绷带里渗出来,滴滴答答。他的眼睛干净得有些空旷,像是灵魂被抽离,又像是里面被人倾倒了一片海。中原中也听见他说:“求你,别走。”
                              这声音一直回荡着,一点点地将他飘离的意识拉回了现实。中原中也睁开眼睛,这才发现那声音竟并非仅来源于梦境。
                              太宰治侧着身子蜷在他身旁,眉眼不安地皱着,像正深陷于什么无法逃脱的深渊——他哀求着,声音里带血,低哑又痛苦。
                              “中也……我好疼,好疼……”
                              他忽然颤抖起来,手无意识地拉扯着胸前的衣服,就好像胸腔里的那颗东西已经临近了爆裂的边缘,而黑色的噩梦就是压碎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中原中也本想叫醒他,却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愣了一瞬,犹豫了半晌后俯身将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声音轻轻地:“别怕,痛痛飞走了。”
                              太宰治果真慢慢地安静下来,蹙着眉继续睡去了。看来这是个很深的梦魇,竟然连太宰治这种浅眠到极点的人都无法挣脱——中原中也重新闭上眼睛,神经却由于太宰治异常的表现而躁动起来,怎么也睡不着了。
                              空调制冷的声音浅浅的,像梅雨季时潮湿的空气。中原中也静静听着,盯着代表工作状态的蓝点,觉得有那么点别扭。
                              太宰治这家伙非常怕疼,可真疼起来却也不是一般的能忍。偏偏在遇上中原中也之后,那些根本就不值得一提的小伤他都非要举到中原中也面前,恨不得让中原中也眼里只有自己这个没人管的小可怜——可要是真受了什么严重的伤,他只会几不可察地抿起唇,扛不扛得过去都要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一两天不出来,要不是中原中也常常踹烂门把这家伙拖到医院去,指不定会直接因为伤口感染之类的原因而死掉——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自杀吧?
                              枪伤,刀伤。
                              溺水,割腕。
                              他时常坐困囚笼,遭世人唾弃,用悲伤筑起房屋。而中原中也珍藏他苦痛的一切,为他疗伤,将他从深渊上拽上来。可他伤痕太多,神经对疼痛的敏感度太高,他不得不靠止疼药来杀死痛觉。到了后来,连止疼药也失效了。
                              两人一开始都觉得羞耻得不行,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这句话慢慢变成了一种只有两人之间才知道代表着什么的咒语,一直念到了十九岁。
                              那一年,太宰治继任首领。自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提起过这句话,今天倒是突然想起来了。
                              这家伙继任以来瘦了许多,十五岁的时候还能在他脸上看到一点象征少年的婴儿肥,如今早已被黑夜打磨得只剩锋利的棱角。他很少再笑了——不,这么说倒也不完全对。应该说他其实常常在笑,只是这其中到底有几分真情实感就不得而知了。通常很少有人在看到他的笑后还能活过下一个明天。
                              中原中也睁开眼睛,望着太宰治不算安稳的睡颜,越发觉得自己开始看不透他了。有部下跟他报备,说首领大人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一个叫织田作之助的小说作家,但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两个先前没有任何交集。太宰治似乎一直在布局,明里暗里地要让这人离开横滨,也不知是为什么。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43楼2020-10-18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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