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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尽光生剧本·第十二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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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了


IP属地:广东1楼2020-12-23 22:13回复
    【第十二幕】
    待明妃想起许久未曾去端妃宫中问候时,宫中已渐有端妃不满新后与明妃改换门庭两桩传闻,又兼有肃妃以首饰声援明妃之事传入端妃耳中。明妃来时,遇端妃和女官苏善慨叹宫中人心变幻叵测,二人感泪。明妃亦是百感交集,同端妃说而今过尽千帆,自己在肃妃的事情上想试着放下。
    明妃说有意提议六宫献礼皇后,试探问端妃有何建议。端妃说明妃先前以嫔妃家中送来东西的事向坤宁投好意,也该先问问自己的意思;且看而今新后才至,宫中局势尚不明朗,何苦如此强出头。明妃并不认同,反问端妃心意是否便属不明朗的一类。两人失意散场。
    (明妃陈燕集,静端贵妃觉禅玉衡,女官觉禅苏善)


    IP属地:广东2楼2020-12-23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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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乌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0-12-24 1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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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幕】
        【喧天的锣鼓并未能向兰庭递去松愉怡然的新声。或浩荡、或轻小的宫宴间,浮动的人心与过眼的觥筹一样在交错,我亲睹无数步履的来与去、亲闻无数跫音的近与迢,却又分明知觉及为盥薇养得愈渐妙柔的玉掌中,其实从来捉不住什么。风闻与花木一般走在被刻画善了的时律里,缓缓推远又逐近,终竟成了一柄坚实的、泛着霜光的刃,抵在喉前,声嘶力竭地正要我神思‘清醒’,斩断某份执念的意图冽冽清明】
        【可我未纳分毫劝意,偏要赴最末一场醉。卧在红尘里的月并不完满,好似从不曾擅写团圆;昏烛的光亮也是凉薄的寸许,只笼亮及貌似阔朗的正殿间,堪能盖住两个同样纤瘦的宫装客。一个影子因鲜见的委顿而有颓然的折曲,一个影子状似端然,却又离颤索很近】
        【实来这里并没有酒,只是话声像在酡醉的客梦里蘸过,再倏忽抖落开一池清冽又柔腻的的涟水,无比愧怍地、可又不得不沾染及这里最无辜无瑕的幼魄。】我已不知能同谁说了,苏善。【眸光落在她秋瞳的波心,生怕那里会漾开什么似的,语也缓缓】你说,如若我小时候双亲并亡的讯息没有传到京中的觉禅邸,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灵海间有漫散的肖想,勾勒出我彼时庆幸可以摒弃的‘将来’,只昔时所以为的幸运,如今重拾起来,念旧地怀揣在膺底,识量间却觉有几分荒唐可笑。当我一寸寸将心绪剖解,所见的珍宝其实是无可挽回的朽烂,只是我在初时将它披上了太好的珠衣。醒悟在麻木里滋生出一片枯涩与乏味,我讲起故事,就像在亲手埋/葬我曾赏爱的旧日】
        我同你哥哥望泓一样,被京畿觉禅府中的恩慈鞠养长大,这是本不属于我们自己的。我一直珍惜着、感激着,可数至今日,却觉若没有开始,会不会……【喉头哽咽了一瞬,明明本觉眼中枯旱涩疼,却仍无知无觉地噙起一分泪,悬在同样无知的眶线沿缘】见来荣膺满身,实则一事无成,植下的念想都是衰草,或者我本以为它青葱,但它实来从始时就腐朽不堪,可我还幻想救它。
        苏善,【攒起空茫无助的乞求,想等候的却是她的肯定与颔首,这是等不来的,我自己明晓。可我愿等。】我太固执了,其实早该晓得,这世上并没有那样好的。投注下万般期殷的天心月圆,也早在一开始便注定了‘不完满’……我做错了许多事,也白做了许多事,对吗。【没有抽噎、也没有颤抖,只是抬着首、默默落着泪,任它们在桌案上长流,最终干涸在狭隘的一隅,无需有丧声。唇线一松,到底还是轻喟般的、字字念着】我都知道的,但我还是不想……【一顿,目光已空远了,未肯待这阁中的锦绣有分寸的着落】我当真不想。


        IP属地:广东5楼2020-12-30 2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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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禅苏善-


          IP属地:广东6楼2020-12-30 2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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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殿是有知觉的,我在和它的相处中渐渐悟出这个事实,欢悦时,风铎会快慰地歌吟,彩绘火焰纹随之摇曳;而哀伤时,太沉重的琉璃瓦将日光拒以千里,朱红的柱不堪重负似的,长风里,发出苦闷绵长的叹息。托着一只茶盘,踏着叹息声走入正殿,一点郁郁的阴云伏于眉眼,却在瞧见娘娘显见的颓靡时,化作惊异与关切。搁下手中事物,快步到她身边去,迎上目光。那是目光么,是催人断肠的疤痕。】
            【何曾听过娘娘说这般心灰意懒的话,即使在昔年的久病中,她也以慈惠的羽翼庇护我,在冷清居所中筑起温存的燕巢。亦因她庇护,仍保有小儿女的天真柔软,才听一二句,鼻尖儿已然酸楚,非要轻声喝止她不可,喝止是心疼的。】
            娘娘!【我常忘了,她跌宕不幸的身世(我不该说不幸,只暗想一想这字眼,也如揭开不应碰的伤口),只将长安至京城的历史视作难能奇遇,更从不曾知晓,她竟这样想吗,她怎么能这样想呢?望泓是不和我亲近,可是,他自然是阿玛谁也夺不走的儿子,而娘娘呢,她的羁牵、她的荣光,她为觉禅姓氏所做的一切一切,我最清楚不过!不许人否认,哪怕是她自己。】
            怎么会呢?【匆促地摇头,眼圈儿泛着红,声原清脆,切切有若杜鹃的啼泣。】您是万岁爷亲封的皇贵妃,是景阳宫人人称道的主位,觉禅的门楣不因您而光耀吗?您修书与四伯,四伯不也很乐意帮衬您吗?
            【先前有肃妃苛待,而今新后入主坤宁,搅动新的风云,背驰和流言泼上洁净的槐庭。凡是种种如腥咸海潮,漫卷过心头,噙着泪,我绝不能同意她说的做错、白做,哀声问道。】
            您为何这么说,为何要自苦呢……【耳坠子随摇首而晃动着,它们也想有唇舌,也要附议我。】纵有万般的“不完满”,错并不在您。
            【那末该怪罪谁呢?是谁辜负了她的丹衷,背离了前时的盟誓——纱帷中影影绰绰的丽人笑面,金玉间不见血的霜刃风刀,还有,还有这座永远喧哗的戏台、一张不知餍足的巨口。欲执罗巾为她拭泪,长睫一垂,自己的泪珠儿却先滚落在襟前,青绿的兰草、鹅黄的芳蕊,全在秋露里凄恻。矮下身去,半蹲半跪在她身畔,捧住膝上一双冰凉的手,我对着掌中的失意、怅惘、憾恨,袒露一片肺腑,我不能将话说得更恳切了,但还不够,我以为不够。】您已经尽力了。
            【强忍住抽噎,仰起脸来,竭力睁大眼睛,泪仍一颗一颗地涌,字字咬得很轻,又很痛很怕。】娘娘,宫廷、人心,本就是如此吗?


            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0-12-31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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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庆幸我跌入在绮境,长安与京畿、祖宅与阊阙来去的浮槎是在渡我,我在被框定的好命里化过一切劫数,年幼的多舛也在替我结下兰因:便是再未得眷注的髫龄,不也赠我一双念察旧都的目吗。觉禅邸的继庭、先时的惠主又为我织绣过善美的荼锦天幕,我在行止中将它们牢牢地缝进魂灵,免却一切炽苦、穷光与霜寒。可现在却有无数双眼睛、无数张檀口告诉我,旧日是浮云蔽眼、烟风度拂,只你偏生不见】
              【禁中的梧桐下应有一场很长、凄恻的雨,是粉墨无歇的戏台上伴偕的动听乐声,落红郑重的葬礼在树下永续,瑟寒的烟水即是砒/霜铸成的琼棺,困囿花瓣、也击溃它。曩昔的我是戏中最无知的旦角,以为唱的是和婉秀雅,实则早被裹挟入一席晦迹斑斑的‘华盛秾丽’,尚还笑我不足峭拔刚劲。这些笑讽与厄难在成光六年无可救药地袭向了我。我笃信的真与善,是同她的泪一般,曾铸就过珠玉、切实地存在过的吗?】
              别哭呀……【我愈发愧了,因再度将伤怀送给无罪的她。她现下活在宫廷,却从来不是戏中人,从不是。】觉禅门楣若没有我,也还会有别人。还有盈素,若没有我,她会不会走得更远?
              【摇着首,端庄惯了的玉肩却还直着,惟有泪在下坠、心神在下坠。口中碎碎、长长,是在应她的‘为何’,是在应她待‘本相’的相询,可同样也是在应宫廷中叵测的万物,包括真情与人心】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正观时玛法西故在归乡的一苇小舟里,我告诉自己,他是德行俱成、再寻常不过的寿终正寝;应玺哥哥死在斗倭的战场,留下的青名是他的回报;阿柔姐姐投水而亡,也只是悲恸下的意外,生活还是在继续。
              【断断续续念起几个已许久未念的名讳,它们在口齿间久违地相连,全作了‘命不如常’的证物。我在僭越、在自悔,也在倾不得不开口的诉】怀定姐姐同我背离,说好要共赏的景仁庭樱空寥无人,我一壁忿忿、一壁劝慰自己,说是她变了;盈素与我口伐未懈,姊妹离心,我向自己说,我们嫡庶有别,本便非是同道中人;孝思皇后瘗玉埋香,有时也想,她能因而逃离命中的旧劫也好……
              可是,变故却总是在发生的。被我归作‘善’的人和物,竟一天天在灰飞烟灭,仿若一不留神,便会跌入‘恶’的地界中去。但,苏善,【我唤她,像在赠与她一个需要永远记得的忠告。】我真傻。这里哪有什么善意的容身之处呀?交付的真心会被毁掉、馈去的善意会被浇灭,一寸一寸、一步一步地,谁都在离我而去,谁都在——
              永恒的缺月笼照下,谁又能有哪怕一瞬的圆满?【我捧起脸看她,以素指妄图去止住她的泪】苏善,从前我舍不得你,现下却只想,不久后我便寄去家书,让叔伯带你快些出宫去吧。这里的粉墙鸳瓦再美、兰殿玉阁再盛,也只是百恶丛生的地界……我留在这里,就已经够了。


              IP属地:广东9楼2021-01-02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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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搅了!


                IP属地:北京10楼2021-01-02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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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抿紧了唇,仓皇抬手,试图如她所愿揩净面上泪水,再将漫涌的悲哀与凄惶酿成一壶苦酒下咽,我应做飘摇海舟上安定的蜡炬、慓疾剑风里铜叶的甲胄,报答她以从容多智的开解,而非无措泪容,或能以身代她受过这伤怀也好,偏偏我不能。除了陪她流这滚烫却无用的泪,竟不知还能做些甚么,我不知道。】【她徐徐道出的正观旧事于我,是尘封的信函,和长辈某个日子长蹙的愁眉,太渺远了,其实无有切肤疼痛,但依旧怔怔落着泪,为远去的至亲,亦为昔年和我一般年青的姑母:她要多伤心、多害怕呀。而这宸阙呢,那雕栏玉砌上,原细细密密刻满了不如意、不得已的小字,金印之下,是过往已模糊不清的焦黑烙印。我见过她们将言语淬炼成怨毒的长针,见过簇新金钗间织着欲望的蛛网,见过善变、龌龊和倾轧,但我情愿遮住眼睛,情愿囿于读书时最不齿的无知与矇昧,也不愿承认,这里是良知的坟场、 善意的冢茔,花腐烂在土地里,长出亘古不变的生离和死别。】
                  不是的。【我否定娘娘的话,也否定兀鹫般盘旋在雕梁下、窃窃私语着的宫掖的魂魄,它正伸出雪一样冷的手指,抚过少艾丰沛的乌发。好多话想说,浸在呜咽里,变得潮湿而零散。】不是的,生死有命……【娘娘不算是敬而无失么,待人不算恭而有礼么,为何要用渐行渐远来折磨她呢,难道君子之道并不应验于自古羸弱的妇人?书院先生听不见我的疑问,子夏不会有回答。颤抖着,杏目中盛着一泓光,也如池中破碎的月亮,又开口,勉强微笑的唇角尝到一粒咸涩。】
                  哪怕不圆满,有人离您而去,可还有裕娘娘,(完了,还有谁??),长乐公主,还有我和烛照呢。您的真心还在,一定会有福报的。
                  【一定,我对着娘娘,苍白地起誓,她像一尊玉像,地冻天寒中沁出霜露。言及我,心尖一暖,眼眶愈是酸得要作痛,只晓得摇头,】
                  我不要。【抓住颊侧的纤手,小声地,哀求似的。】我想一直陪着娘娘。
                  【残缺的蟾宫有时也是暖的,我何时视娘娘身边为家中,何时与禁中的友人相识相知,又何时放任出了一点对娘娘也不能启齿的小私心呢?——我想常见到他。一霎之间,依恋、愧疚、委屈、不安一齐涌上心头,思绪纷乱已极,断续泣道。】难道娘娘觉得和我,也是不要认得比较好吗?
                  【正此时,帘影翕动,宫人道明妃娘娘来了。几是悚然,巾子交到娘娘手中,边匆忙起身,边胡乱抹去眼泪。可通红的眼、沙哑的嗓子、瑟瑟的一对流水肩无不是痛泣的确证,是以片刻后,只得对明妃很快地一福,头垂得极低,告退的话音也轻如尘埃。】
                  茶凉了。【带着木盘逃进帷幕间,交予宫人换茶,半倚朱扉后,捂住湿漉漉的眼睫。】


                  12楼2021-01-03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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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抿紧了唇,仓皇抬手,试图如她所愿揩净面上泪水,再将漫涌的悲哀与凄惶酿成一壶苦酒下咽,我应做飘摇海舟上安定的蜡炬、慓疾剑风里铜叶的甲胄,报答她以从容多智的开解,而非无措泪容,或能以身代她受过这伤怀也好,偏偏我不能。除了陪她流这滚烫却无用的泪,竟不知还能做些甚么,我不知道。】
                    【她徐徐道出的正观旧事于我,是尘封的信函,和长辈某个日子长蹙的愁眉,太渺远了,其实无有切肤疼痛,但依旧怔怔落着泪,为远去的至亲,亦为昔年和我一般年青的姑母:她要多伤心、多害怕呀。而这宸阙呢,那雕栏玉砌上,原细细密密刻满了不如意、不得已的小字,金印之下,是过往已模糊不清的焦黑烙印。我见过她们将言语淬炼成怨毒的长针,见过簇新金钗间织着欲望的蛛网,见过善变、龌龊和倾轧,但我情愿遮住眼睛,情愿囿于读书时最不齿的无知与矇昧,也不愿承认,这里是良知的坟场、 善意的冢茔,花腐烂在土地里,长出亘古不变的生离和死别。】
                    不是的。【我否定娘娘的话,也否定兀鹫般盘旋在雕梁下、窃窃私语着的宫掖的魂魄,它正伸出雪一样冷的手指,抚过少艾丰沛的乌发。好多话想说,浸在呜咽里,变得潮湿而零散。】不是的,生死有命……【娘娘不算是敬而无失么,待人不算恭而有礼么,为何要用渐行渐远来折磨她呢,难道君子之道并不应验于自古羸弱的妇人?书院先生听不见我的疑问,子夏不会有回答。颤抖着,杏目中盛着一泓光,也如池中破碎的月亮,又开口,勉强微笑的唇角尝到一粒咸涩。】
                    哪怕不圆满,有人离您而去,可还有裕娘娘、慧娘娘,长乐公主,还有我和烛照呢。您的真心还在,一定会有福报的。
                    【一定,我对着娘娘,苍白地起誓,她像一尊玉像,地冻天寒中沁出霜露。言及我,心尖一暖,眼眶愈是酸得要作痛,只晓得摇头。】
                    我不要。【抓住颊侧的纤手,小声地,哀求似的。】我想一直陪着娘娘。
                    【残缺的蟾宫有时也是暖的,我何时视娘娘身边为家中,何时与禁中的友人相识相知,又何时放任出了一点对娘娘也不能启齿的小私心呢?——我想常见到他。一霎之间,依恋、愧疚、委屈、不安一齐涌上心头,思绪纷乱已极,断续泣道。】难道娘娘觉得和我,也是不要认得比较好吗?
                    【正此时,帘影翕动,宫人道明妃娘娘来了。几是悚然,巾子交到娘娘手中,边匆忙起身,边胡乱抹去眼泪。可通红的眼、沙哑的嗓子、瑟瑟的一对流水肩无不是痛泣的确证,是以片刻后,只得对明妃很快地一福,头垂得极低,告退的话音也轻如尘埃。】
                    茶凉了。【带着木盘逃进帷幕间,交予宫人换茶,半倚朱扉后,捂住湿漉漉的眼睫。】


                    14楼2021-01-03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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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秋的景阳宫中在下一场湿淋淋的雨,可沉重的铅云只及殿宇墙垣一般方寸,于碧槐浓郁的晚荫下,世人所见的仍不过是那片岁月清宁。偏我久违的踏足仍保持有免叫宫侍通传的旧习,及于珠帘外为祗应者支吾难言的踌躇困惑片刻,正撞见捧着茶盘离去的苏善】这是怎么了?
                      【她的眼睛像是群云里比较不服指使的那一朵,不肯听从云销雨霁的号令,在分明该好整以暇、镇定遮掩的当下,仍于圆融的目线内渲染着似早樱又似兔子眼的绯红。我也曾有着,甚至如今还有着这样不愿见人的局促悲喜,故于同感下,并无贸然探究追问的心思,且当作听不见帘帷后隐隐未觉的啜泣声,向端姐姐见礼道】不知姐姐在同苏善姑娘说话,否则很该在外间……
                      【话音未绝,对上她明亮洁净如往昔、却又多见几分莹润的眼睛,轻轻收了后言】燕集晓得,姐姐不愿我说搅扰这样的话,那便不提。也不劳她们布茶,我自荣晖堂带了炖的桃胶来,姐姐且尝尝滋味
                      【翻覆想着偶然听入耳中的几句话,至亲至近之人的哀思影绰难散,沉甸甸地积在心头,片刻只喃喃说声“姐姐”,不知踌躇几多时光,今次的端姐姐却未先开口打破沉默,容我思量清明,纵知于她的苦思复能感同身受,更不愿代人举重若轻,难免也要迟声劝上几句】景仁宫那边的事情……原是燕集含糊,对姐姐、对自己,一直还未有个交代
                      【知她二人合久然分、屡生抵牾之中,与同壹相关者不过其中的一节,端姐姐不吝相告的示警是真情切意,昔年严冬中一身量体的棉袍亦不似假,一腔似熄实热的慈母心肠飘摇片刻,倒将这几月间不愿吐口的实言,说与这禁宫中我唯一可相告之人】
                      我的福薄,阿哥与我缘浅,我心里搁不下他来,可见他在世如此煎熬,也只能放手还他个自在。抚育天家胤嗣未善,燕集自知有罪,可这几载同他母子一场,终究也难说什么有悔了……他在的时候,我顾着当下、念着往后,总不敢思从前,怕我这不能承事的性子又生出什么事端来。可后来他去了,再想旁人的事情,反叫燕集觉得都无谓起来。我从来在书里读着“人生海海”,也不知道如今颠沛一场,还算过了几帆,姐姐莫笑我痴,我只觉得不想执意了


                      IP属地:北京15楼2021-01-04 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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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心还在,会有福报……【当我喃喃将昔时信守的辞章捻在口中,却觉真心与福报的四字之义其实与愈渐嘶哑的声调一样空渺,可她尚稚的言句又落得那样冥顽而固执,是少女执拗认下的一锤定音,也是不惧身处荆风遍野的天阙,亦要捧至我身前的、至纯的一颗善心。这抔念愿太真挚、也太岿然了,此刻我惟想撑伞拢住她、拢住它们,甘以纤弱恒久的影子作一份荫庇。于是痛苦的醒悟倏地把心弦松动,有什么正在自我说服的劝声中释然,疚念好似只余微小的一团,伴生的是红泪的止歇、某种决意的滋长,它们萦环住我、也困囿住我,而躲进这座新镀的囚笼的一刻,却觉惠风尚在牢外涌来:在众生皆醉的境界里,我在幽锢中独醒,尚还可以带着笑喘息】
                        好啦,这里再如何,我也会保护苏善的。【我拍一拍她颤起的肩,那是被我的罪愆惊动了的琼玉。眉梢里安放下惠情骀荡,鼻尖上的涩意褪去,也抚了抚她乌黑的发顶,触了一回秀巧的流玉簪,却没有太多冰寒递来。】当然要认得。只是若有下一辈子,可以不在宫闱里久伴。
                        【却未曾想,此声既出,稍止住泣声的小女官却更落起泪。才惶惶地欲去重想一回‘正确’的抚慰,那厢小衷却揭帘而至,道是燕集谒临。跫音步来的片刻,才被泪水浇浸过的小苏善始才匆匆退下,于是愈发浅淡的抽泣声成为这场暌违日久后重逢的幕景】
                        稀客呀,燕集。【昵近如旧的声语里,‘稀客’实来更似顽笑,但因过往种种,此话出口后便忽生惊觉,原来也可这样轻易地替一句话无心添上微妙的讽意。她听见了多少呢,是从我细数旧昔的舛难始,还是从‘渐行渐远’的长怨始?只它已不再重要了。风闻已近乎‘尽善尽美’地替端明的交逢写拟,将温柔的初晤写作别有用心的序章,我们一同被困在禁城里,人情从不由一厢甘愿决定。她亦不知晓,曩昔端妃纯稚普善的愿想,已在顷刻前被世故的霜雪催眠、泰半消寂】
                        没什么,不过是记起些旧事。她性子柔软易伤,今下已无事了。【自知简单的释言并不能说服她,语气很淡、意却很深,仿若先前的慨叹还有余响,不轻不重地在宫室里漫散着。静静地纳下来自荣晖的一碗清露,也静静地听她自引罪咎、字字相诉,竟觉慈悲成习的心神此时已再不会替谁泣恸,唯有很轻的诵拨,奏出的乐是一首秋天的诗,但没有孤雁与关山月,也没有过哀的笳声】听说桃胶又唤作桃花泪。胶的愆戾让桃树腐朽,每泻下一寸,枝叶便离颓败更近。得知此事的时候,便惊于甘甜而剔透的外壳下,也有这样悲伤的故事,慨然了一顷。【却不曾拂意,舀下很轻的一勺,饴润却是无味的】不过,那也是得知的时候了。
                        燕集,关乎命数的事情,不必说自己福薄、有罪,【刻下的我非是高台上的如来观音、也从不是可以普度众生的神明,安慰的言语也好生凉薄无力,独有语气堪称极致的柔和。牵念在不自觉的疏离里烟雨行舟,偏向动容一霎的天平,却终归于清浅一叹】执意也好、放下也罢,诸事若能听从己心,便不算坏。虽然景仁于我……【一怔,是‘云淡风轻’的臣服】应是命定的浩劫。路途虽寥,幸好燕集还能择一。
                        我原也不该妄言什么‘还有我在’或是‘守护’的……【话罢方觉失言,匆忙将前语轻轻略去,开口以新章相代。而甫一启声,又不知是第几回的自戕】好了,说这些实在伤怀。尚还不知,燕集怎的择了今日往景阳来?


                        IP属地:广东16楼2021-01-04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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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她直言揭露的、隐藏在甜腻糖蜜后的颓坏与侵蚀,像是被稀客无意间撞破的哀戚,正合独云片雨下的时宜,却无疑已使携来的汤盅黯然失味。我于张口欲言的片刻中,终究未能提那早已身入瓷瓮的桃花泪寻来个物尽其用的好归宿,亦无心以尚能天真轻快的畅想,为她撷来示意的一则箴言续上更明朗的结尾。从百感中颠沛出来的心石,好似尝遍五味为何,又于此缄默中平淡下去,语中亦尽是从不突兀的交心】姐姐说的是。燕集记得那时姐姐同我说,不愿我也……可而今即便幸如所愿,这也不算什么值得欢喜的事情
                          【亦不觉轻轻地、无声地叹了口气,于之后的事情本应不能未卜先知,却带了些断言般的语调】端姐姐,待有一日你我都不必勉力汲营,哪怕不求自在脱身,那才真该是可以尽情伤怀的时候
                          原是燕集想说些话来宽释姐姐心意,竟反叫您劝慰起我来,实在不该,是我有件事情想请姐姐指点【不甚自然地将心绪悄作打理,微微一顿,及入目海棠枝纹的红木雕饰起伏着醇厚的光彩,才发觉眼神不知何时已移避开去】皇后娘娘入主坤宁也有些时日了,我想献一份心意给娘娘,只是尚拿不定主意选什么东西才好
                          【或许几载习惯使然,遇有难事,眼前先浮现起的纵是端姐姐和声宽解、指引的面容,至于这连月来的聪明回避,几乎敏锐得全不像我。论与娘娘相识执绮,说起她的喜好,怎需反问旁人,倒肯自知且试且探的询告不甚高明,柔声道】还望姐姐劳心教我


                          IP属地:北京17楼2021-01-05 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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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集小巧的耳垂上衔着一对同样小巧的银嵌珠坠。在被烛光映明的此境,它们的状形在视野里本微小难辨,可当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那端,却觉有一朵桔梗花蕊在小心绽着。是今日落泪的时日太长、昏沉的时候太无尽了吗,以至我端坐在邻的顷间,这件旧物的存在竟像一个浑无破绽的幻觉,故去的现实与梦在荒谬的森林里抽枝,宣告着一样无端的重生】
                            【曾闻东瀛之句,桔梗的花意是‘所爱永怀生机’,与诚实、柔顺、悲哀。那日在畅音阁畔落入眼帘的燕集格格,诚挚地道来念愿、恭顺地许之谢意、无助地诉我以求,是桔梗;这日访谒正殿的庄明妃,则诚恳地启声、柔和地轻语,然递来的问询萦牵着无尽的、莫名悲凉的怀想,也是桔梗。将前尘剥落,才知原来前意应是:纵以柔顺为裳,告别仍然坦荡而诚实,只是难掩绵长不终、黏皮着骨的悲哀,从最一开始,所逢与所敬,也从来并非所爱】
                            我自认我从未勉力汲营过。虽然此词褒贬由人,可我不喜欢。我的尽情、我的伤怀,也从未尝应时而动,真正让它足够聪明地把握在掌中、心中。【否定的音调很低、很浅。我想问她,那么你呢?讽谮的言语、洋洒的腥闻,是不是让她在拉长景阳与钟粹的倚近?而我竟害怕答案】
                            燕集,书院将你教得很好。进退有度,一切得宜。只惜我的玛法离去得太早,在燕山书院的茂才楼下,他只参与了我一载的书院生涯。他说尚有许多事要教我,说我性情太倔,还须打磨。可我竟做了这样久的璞玉,是我愧对他了。
                            【平淡无波地道过一回无谓的‘自言自语’,我的眼前在缓缓落下灰暗的帘幕,月色很冷,浊雾幽禁起我,悃衷也随之熄灭,那是这座殿阙里的敝履。又要剖开什么、戕杀什么,迎来的仍是穷极的空茫一片,再亲眼见证檐下一朵桔梗花的凋零、一支灯烛的灭尽。已预见及终局,所以忿恨很薄,束手无策、一筹莫展的认知缠绕住我】
                            你同皇后娘娘自小相识,情谊甚深,缘何还要来问我。要我教你,我又何能。【不动声色地拣起那些在旁人口中听过、不怀好意的传言,暗暗敲叩起其实业已认定的真实】只是……
                            新后初至,宫中局势尚不明朗。我知晓燕集的好心好意,可如此在头首强出头,只怕尚有人攻歼于你,总归不好。
                            【轻顿,到底还是一句】罢了。【凛风疏影里,我在颂最后的挽歌】


                            IP属地:广东18楼2021-01-06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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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已不是第一次在求教后聆得她耐心的分说,如同初次相谈时,纵我尚未得知宫中人心纷纭究竟何为所“众”,也于她笃定而清和的目光间断定她与她们决然不同。而当或可称为歧见的念头在我心中发芽,也显然为听者勘破,她坦率的陈述后,却已不再轻柔地问我是否认同。我像突然失去了早已习惯的牵引,明明无什么不可行的去处、无什么不能说的见地,但只消她不问我,竟连思索都不会了】
                              【片晌或许如她所期的沉默间,已足叫另一番感喟陈述开去,而与只见星点的、同苏善的倾诉不同,无论妄自菲薄、抑或以诚推心,皆是只应说给我听,心内无所适从间,摇首道】姐姐请别说这样的话。燕集讲这些,原不是为了同您相较什么……
                              【由她口中听来的几句旧识,虽非经人蓄意传扬,也早不是首次被有心人拉住敲打试问,心下如同被根小刺一扎,不欲敷衍、不善辩白的无言中,将这痛无声忍下。只是心内翻涌的思绪里,竟也有了几分自问之意:为她这一言问中的,是我回护守懿、不容分毫有瑕的清心,还是我顾此失彼、犹豫成难的偏心?】姐姐说的意思是一则,另一则,我其实也是想着姐姐博闻广见,更比我多知晓宫中诸事,才想来向姐姐求教
                              【几句后话入耳,竟不知该说果然还是竟然,更不知如何反问她,日前宫中流传的诽议可算得上攻歼,妃嫱待中宫敬服之心,又有何再需明朗之处?或许是我不解不信,原真能有因走动多寡而致的疏密,可一切含混不了太久的真相,今次隐隐已有必须揭破的兆示。不由发乱地抬起眼来,不无仔细地凝眸望去,拾起那本该为一句也罢斩断的后话】姐姐的好心好意,我也……只是,既这样说,姐姐待皇后娘娘之心,也不尽明朗吗?


                              IP属地:北京19楼2021-01-07 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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