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蓊绿在艳阳下蔫耷耷地,像苍蝇垂着眼。教室里是进不来蚊蝇的,学生们却被传染了一般,也垂着眼,哑默无声地倒了一片。学期总有潦草的开端,谁也不会在意第一堂课的老师讲些什么。他们大多想着大旅社开间房,听曲打牌吃白面……延续假日的氛围。这里的学生不少患了富贵病,而真正勤学奋进的后生,必然是方才直挺挺地坐着,是低矮的麦秆地里屹立的稻草人。老师的声音像小金槌,有些轻柔,不够响亮,但足够清晰。我像那些愣头青一样挺着腰板,心里的腰却早瘫掉,鼓噪着无精打采的抗议。她的嘴翕动张合,声音却飘不远,我盯着吐出的字数秒。那么课后可以到饮冰室买一杯杨梅刨冰——如果人不多的话。 ]
[ 不知是什么时候人声开始轰鸣,从天花板传来渐渐隆重的脚步声、嬉闹声,楼梯乌压压地卷袭过人浪,逐个唤醒这间教室里的脑袋。一个个昂起来了,又被传染了一般(学生是最容易被煽动的群体,他们随波逐流,以为自己超越了时代)于是加入散学的浩荡大军。 ]
[ 我应当感谢足够毒辣的太阳,使大多数难以捱到此,否则便吃不上这口刨冰。上海闷热的夏,路旁的饮冰室广受学生追捧,从烈日下逃窜,涌入阴仄的窄小空间。连点单都要紧张起来,恐怕错漏了,店员的视线对上你后面的那一个。不愿贴到汗涔涔稠腻的胳膊们,又不值得使唤佣人代劳,便错过了许多次。]
[ 金色油漆的招牌像冰淇淋被融化得斑驳,我还记得初次见面时它油亮崭新地反射着骄傲的光,那是途径复旦,由车窗的粗略一瞥。不久后我终于走进校舍,也理所当然地成为这里的学生主顾,可怜的饮冰室却因生意兴隆快速地磨损折旧。室内迥然寒森森的,轻怜地抱起雪白臂肘。凉幽幽的气撩过脖颈,领扣上的蝶翅被噤得微颤。碎发托出新月般的脸庞,颊还留着日晒过后的绯红,人已静下来了,慢条斯理。 ]
:来一杯杨梅刨冰,多浇红豆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