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刑台上,昔日谦和的翩翩仙君,此时已是面色苍白如纸,凌乱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他纤弱的肩膀上。
他双手手腕被冰凉的锁链锁着,锁链两端连接着左右两边的擎龙柱。
君月站在决刑台上,大袖一挥,结界升起。
“决刑台上之人,所犯草菅生灵、意图弑神二罪,判以重刑。今废其仙籍,毁其魂灵,望诸仙引以为戒。”
君月空洞的声音回荡在场上,四方寂静,唯有远处奔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鼓声般敲打着众仙的心。
她知道,这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定是她那不让人省心的徒弟。
“师尊!手下留情啊!”
灵影跑到结界前,敲打着结界的光壁。但,丝毫没有影响。
神主的结界,这世上唯有一个可破,那便是同为神君的陌玉,可他从不会违抗君月。
灵影隔着结界,站在她的身后呼喊着,可她,从未有过一丝犹豫。
君月单手升起,灵力自牧林胸口刺入,不见一丝血腥,不费一丝力气,便将他的仙灵从体内分离出来。
灵影见状,心中骇然。他,从未见过魂灵俱毁是什么模样!但他此刻知晓,若是牧林魂灵尽毁,这天上人间,便再无此人踪迹,他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情急之下,他亦顾不得许多,竟口出不敬之言。
“三界皆言神祗怜悯众生,可牧林难道就不是众生之一吗?师尊为何不愿放他一条轮回之路!”
“他纵是屠尽羽雀一族,可此果皆因玉衍神君而起!世人要将他挫骨扬灰,谁又来替浣猫一族讨个公道?!”
“殿下,莫要再胡言!”和絮上前来拉住灵影,小声在他耳边劝道。
然,灵影手一挥,丝毫不领她情,又喊道:
“师尊总教徒儿,众生皆平等。今日师尊因牧林所犯之罪,要毁其魂灵,令他消失于三界,永世不得轮回。徒儿想问师尊,昔日玉衍神君不分青红皂白,尽灭浣猫一族,又当如何?!”
灵影所言,句句打在众仙心上,却无一人同情台上之人。
牧林坚难的抬起头,眸中含泪,看着他的面容,嘴角微微勾起。
得友如此,今生无憾。
然,君月便任由他如何胡言,不予理睬。
玉掌一握,掌中仙灵顿时化作星尘。
“不!”
牧林只觉心脏似乎被粉碎了一般,破裂的痛感袭卷而来。五识随着仙灵一同破碎,只剩灵影最后一声惊呼声回荡在脑海。
但他,自始至终不曾皱一下眉头。
“牧林!”
灵影呼喊着,疯狂的用尽全力拍打着结界光壁,但,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的力量太小,什么都做不到……他需要更大的力量,更大的……
忽然,他的双手手腕处被一道黑色灵流环绕,眸中昙花若隐若现。
那一刻,他恍惚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在做什么,只是本能的一挥手。
‘嘶——’一声巨响,神主结界破碎,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君月旁边。
随之而来的是君月胸口似有一团烈火瞬间爆发,一股热流排山倒海的直袭入心,刹那间,口中尽是血腥之味。
君月强忍心中烈火灼热撕裂的疼痛,抬手继续施法,将牧林的三魂七魄剥离肉体。
“师尊,求求你,放过他吧!”
灵影抓着她的衣角,跪着祈求他的师尊,三界神主,月华神君。
但她自始至终未曾看他一眼,世人总说她怜悯众生,可,她眼中的众生究竟是什么?
她若是怜悯众生,为何不为给牧林一条生路?让他魂入轮回?为何偏要将他魂灵尽毁,永世不得超生?
她本无心,何来怜悯?或是他太傻,竟觉她本有情。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想求得她一瞬心软。
“师尊,求求你,放他一条轮回路,徒儿愿自毁仙灵,替他赎罪。”
其实他所求,是为昔日兄长,亦是为求她心中一抹师徒之情。
他始终不愿相信,他的师尊是这般善恶不分,冷血无情之人。
犹记当年初见之时,她余下灵流自殿中回转,如三月春风般温暖,抚慰心灵。
然,君月闻徒此言,动作不经意间一滞,很快便恢复如常。
“啊——”魂魄剥离的剧痛,使得牧林忍不住惨叫一声。
随着这声凄厉的惨叫,他的三魂七魄均被剥离肉身,飘浮在君月面前。
“师尊,求你,不要,不要!”灵影绝望的声音回荡在她耳畔,他双臂紧紧抱住她的双腿。
“灵影,此生识你,无憾。”牧林的魂魄浮在决刑台上,嘴角挂着笑。
君月没有丝毫犹豫,大袖一挥,他的三魂七魄便都化为尘土。
灵影怔在原地,君月亦不曾理会,又是一拂袖,留下的便只剩那空荡荡的决刑台,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只有突然失去众生,趴在地上的灵影知道,这,不是梦!
她怎能如此狠心……这般无情……
然,君月回到月华神殿,关上门窗,落下结界。
“噗——”
一地鲜血,腥甜的味道充斥在月华神殿内。
她捂着胸口,手中神光乍现,试图压住这万箭穿心的反噬之痛。
他心中恶念越发沉重,封印也越渐衰弱,长此以往,终将一发不可收拾。
这神力互斥之伤未全愈,却又添了新伤。
若是有一日,再也压制不了他,该如何是好?
杀了他吗?那……可是她唯一的徒弟……
心中思绪万千,可她的身体,终是撑不住倒了下去。
纵是神祗,亦逃不过这天地间,万物相生相克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