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尾处,伴着一道来做这趟差事的小狸,新绿衣裳飘低了,幽幽消失在视角外。瞳珠下瞰,把她重新捕捉回眼眶里:那条细瘦的麻花辫驼在窄又小的背上,正欲往右边撇去。而她驱使着一把黄鹂妙啭的好嗓子,俏生生啼向来者:——见过谨嫔。
…
——见过谨嫔。
我也得这样重复,最好跟着赶快见礼。
但我直挺挺的持住脊柱,甚至舒展肩骨,伺她完整的从架子边过来,走到让窗棂割作一格一格的熙阳前,我正清晰而不容错辨的遗立光尘里。
这时,再轻袅袅的融化下去。
光可鉴人的乌首委低,鬟上惯簪戴的桃红碧玺球梅纹头花同堕马鬓一应不见芳体。一样梳法的麻花辫子肥蓬的荡在脑后。
两膝折下,快去与地面亲近招呼,卑躬更不在话下了,还得区别声息,举重若轻的说话:
“请谨嫔安。”
事实上,我比小狸更早觉察她的动静,碧色凿花砖被她用髹白漆嵌彩宝的花盆高底敲击,就同在吴国姑苏台馆娃宫里那条古老的响屐廊上游走,那样幽微动听——她的源头也在南地,也许正是那里馈予她这样的天赋。
早间拥簇恩妃在坤宁外,她踩着那双湖色缎面做鞋帮的鞋过来——我小心的游避开她能望见的角度,庇进另一位身形颀高的女官影下,又偷偷的斜瞻——只能看见这双鞋:银线结盘的绦边,看不清什么纹样,就颤在花团衣裳的缝隙中,一会随着淑风撩起娘娘们的裾摆,那道银色的厉芒就化作讯捷的闪电,主动跳来蛰一下我的眼睛。
这道银光镇压在昏室里,暂且发不出什么威风了。我获得了仔细观量它的机会,来在暌违两岁后,取到小瑜近时的喜好章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