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幕 其二
“呼、呼……”
现在是上下班高峰期,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街道生气勃勃。
步梦飞速的、踉跄着奔向学校,奔向活动室。在时间的洪流中留下了于芸芸众生相比并不起眼的,属于上原步梦的痕迹。
近了,更近了。
同好会的大家还在那里筹办活动吧?
得好好表示自己的心意才行啊,对那么多人道歉,有点害羞啊……
“呼、呼……
“大家……!
“啊嘞……?没人在……
“发生什么事了……
“快到志工招募期限了,我因为大家一定都在……
“难道是直接跑去找别人当志工了吗?”
那可就太不妙了啊……不过那孩子还真有可能做这种强人所难的事……
“啊,好像有谁来了。
“太好了,还有人留下来……”
门在一片寂静中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那熟悉而又新鲜的、清冷而又撩人的声音。
“上原学姐。”
“诶?!小栞子?!怎么是你?!”
显而易见的惊慌失措,步梦浑然不觉间面庞已带上了些许绯色。
“那是我要说的话吧。已经过了放学时间,你还在社团教室做什么?我是因为准备回家时刚好看见你,所以就过来看看。”
“我是来向大家道歉的!那个,我错了,我必须就翘掉练习这件事向大家道歉。而且我想再回来帮忙招募志工!”
“原来是这件事啊……但很可惜,大家似乎已经放弃了哦。”
“诶?!”
“……关于志工招募这件事已经得出结论了。
“大家认为没有办法在期限之内达成目标。
“真要说起来,由学生招募一千名志工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虽然我也曾一度抱着渺茫的希望……但大家情急之下做出的强硬邀请的措施,似乎招来了许多负面评价……”
“你是指网络上的留言对吧?连小栞子都知道了的话,那同好会的大家应该也知道了吧……?”
“恐怕是……”
面前的少女的言语间透着些许失望,又好似藏着一丝期待。但她看向自己的时候,眼中更多的是不知何时起就带着的的决意,好似将一切情感都倾注于自己。
炙热的情意在缓缓渗进自己的心。
不想辜负她的情意。
这样的想法,不知不觉的产生于心间。
……
“这、这个……可是我对大家做了很过分的事。”
“请你干脆一点,为什么要这么畏畏缩缩的呢?
“既然想做的话,就请你大声说出来。
“欺骗自己的心,只会让你感到煎熬哦。”
眼前的栞子将自己的一切都看穿了,不用点明就能知晓,无需直言便通心意,铿锵有力的话语温柔的分析着自己的内心。
这是只有注视着自己的人,理解着自己的人才能做到的。
“我是知道的哦,为了成为学园偶像,上原学姐比同好会的任何人都要全力以赴,比谁都还要努力。如果不是非常喜欢的话,这是绝对做不到的。”
啊啊,我被人确确实实的看着啊……好开心……
被别人肯定着自己在幕后的努力,而不仅仅只是看着台上闪闪发光的自己……
好感动……感动的都想哭了……
“所以必须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正是体悟到这一点,你现在才会站在这里的,对吧?”
原来我是如此的想得到肯定的吗……?原来我想要的是他人看见如此努力的自己啊……渴望被夸赞,渴望被肯定,渴望着能有个人包容着自己……
并不是感性与理性哪个更能让人信服的问题
我只是想要肯定。不论是感性的也好,理性的也好,从来都没有人像小栞子这样看着自己,毫不避讳的诉说着肯定的话语。
对啊……我在温柔的对待他人的时候,我也想被人无条件的包容啊……
“小栞子,我……
“我想继续当学园偶像!”
不再掩饰,不再逃避,步梦直面着自己的内心,吐露着心底的话语,手置胸前,眼神坚定。
“我最喜欢学园偶像和同好会的大家了!所以我想把这份心声传达出去!我还想把大家有多努力告诉给所有人!”
“你总算下定决心了,我就在等你这句话。请让我也来帮忙吧。”
美丽骄傲的三船栞子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吐露出了本不可能说出的,感性的话语。
“把你的心声,还有你想传达的理念,透过影音网站播放到全世界吧。
“事不宜迟,趁着你的热情还没消退,我们赶快行动吧。在我做准备的这段时间,请你先把你想说的话整理成稿子。”
语毕,小栞子走出了社团教室,她所卷起的清风带着一丝茶香,无比的安神。
她,真的向前走了啊……看着我……
她看见了我的不安与犹豫踟蹰,正如我看见了她的停滞不前与掩藏在利刃般的言语中的温柔。
双向的注视……居然如此的美好……
步梦出神的望着小栞子的背影,细嗅着空气中不属于自己的茶香。
扑通、扑通、扑通……
这种从没有过的感觉,是爱吗?
这种让人心脏悸动,手足无措的感觉;
这种让人难以平静,心潮澎湃的感觉;
似有小鹿横跳心间,平常无奇的空气也因之芳香;
似有红线牵引彼此,越是靠近就越是相吸。
这是在小侑身边那么久都未曾有过的感觉。
虽然也感激小侑带自己前往各种各样的新天地,但未曾有过这种心动而又难以自抑的感觉……
这就是,爱?
这就是,恋爱?
“不行不行,得赶紧写稿子!”
……
“来,直播已经准备好了。”栞子的语气依然是如此的平淡而又藏着隐忍。
“不好意思,什么都交给你来准备。”
当意识到自己的恋心后步梦不由得面带些许羞涩。
“不用在意,尽力帮助学生是学生会长的本分。不说这个了,讲稿整理好了吗?”
诶……?本分……?
不,比起自己,现在更要紧的是小侑的事。
“我想了很久,最后决定不要看讲稿了。我想把自己此刻的心声就这样直接的告诉大家。
“只有一件事,我敢说我一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就是关于那女孩的事!
“我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所以我想让大家知道,那个一直在准备学园偶像祭的女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是上原学姐说的话,大家一定都能够明白的,那我要开始拍咯,准备好了吗?”
“嗯!”
栞子沉静娴熟的摆弄着设备,好似十分平静。
但步梦看见了,那双带着决意,带着炽热情丝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落寞。
那是想要人拥其入怀的、无比落寞的神情。
步梦平复了下内心,走上了主持台。
“我一直以来都没有想做的事或者梦想。
“即便如此,我每天还是会跟朋友们一起玩,也会打毛线,做点心,过着平凡快乐的日子。我对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不满。
“可自从开始当学园偶像以后……我有了一起投入活动的伙伴,我真的每天都很开心,总是既兴奋又期待,每一天都成了特别的日子。
“在这之前的高中生活虽然也很开心,但我没有自信能说自己过得很充实。
“把我带进学园偶像的世界的人,是我的儿时玩伴。
“她比谁都要喜欢学园偶像,总是在身旁为我们加油打气,是我非常非常重要的儿时玩伴。
“一开始她邀请我的时候,我其实是抱着不太认真的心态,老实说,我不认为自己有同好会的其他人所抱有的那种热情……
“但是那女孩每天看着我练习的时候,总是很开心的样子……我好喜欢她露出那样的笑容……为了想再见到那个笑容,因此我才开始努力……
“过程中,我学会本不会的舞步,歌声也比以前更加饱满,这让我真的十分开心。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我已经彻底爱上练习了。
“只要努力练习,就能学会更多东西,她也会为我高兴……最重要的是,听到来看LIVE的关注说表演很有趣……真的,让我感到十分的幸福……
“每一次的努力都能散播给自己还有大家,这让我觉得很愉快。
“一开始只是抱着不认真的心在当学园偶像的我,不知不觉已经沉迷其中了。
“请祝我们一臂之力,让我们一起打造学园偶像吧!
“这将会是一场令人充满期待的活动,一定会成为大家毕生难忘的回忆……就让我们一同享受如此令人心动的活动吧!”
步梦在台上诉说着自己的心声,但此刻她的心也在绞痛着。
她看见一向挺拔着腰杆,在众人非议中也傲然屹立的小栞子在缓缓的颤抖,不住的颤抖,一如既往的看向自己的眼中逐渐发红,带着水光,让人痛心。
此刻的小栞子竟如此的脆弱而又不堪一击……
结语说完,小栞子似是再也压抑不住一般,向外奔去……
“小栞子……”步梦面带伤感,眼眸中闪烁着关切。
正欲追上前去时。更为耳熟,早已习惯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步梦!”
“咦?!”
“呼呼……我看到直播,实在按耐不住就来找你了。”
“额、额,这是……”
步梦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许复杂,感觉到有点难办。
“等等!先让我说!”
“咦……”
“我明明说过要打造一个让所有人都乐在其中的……”
……
后面说的话,步梦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只知道她和小侑和好了,她只知道同好会的大家也过来了。
她只知道,她听见同好会的大家在打趣着她和小侑的老夫老妻恩恩爱爱,虽然并不是如此……
她只知道,在她被簇拥着享受着大家再度在一起的快乐与幸福时,她依然悬着颗心,担忧着那个哭泣着的,瘦小而又孱弱无比的背影……
待众人带着喜悦各回各家时,步梦在开心的同时也有种终于完事了的懈怠感。
“小步梦,一起回家吗?”和好后的小侑发出了如此的疑问。
“不,我要找一个人。”步梦坚定的说着,接着拔腿就向外跑去。
不在……
不在……
不在……
不在……
也不在……
学生会办公室也好,图书馆也好,小栞子的班级也好,器材归还处也好,操场也好……
全部不在……
对了!
家!
去她家里找她好了!
啊……
我也不知道她的家在哪啊……
不知不觉已经跑了很多个地方,就连和小栞子一起逛街过的商场也跑去找了,但是也不在……
不管在哪都没有看到此刻那个十分脆弱的少女的身影……
“重要的人当着自己的面感情丰沛的说着别人有多好是有多残忍……这件事……我当然懂啊……
“曾经我的世界只有小侑的时候,不就被她无心中伤过那么多次了吗……
“但是没办法啊……向他人传达她的事……不就是会讲到她的吗……”
天色已晚,清冷的月亮向世间施舍着夜的光辉,步梦在一片霓虹灯闪烁,灯火通明的广场中坐着,在闪闪发光的喷泉旁埋头哭泣。
她哭着自己对小栞子所做的如此残忍的事。
她哭着那些没被同等重视而产生的,累积起来的悲伤。
她也为自己终于要迎来未来的新生活而哭泣。
呐……
我还是没自以为的那么了解你……
继续了解也不晚吧……?
月色倾泻在步梦的身上,就好像月神在只有一个人的婚礼上,为她披上了嫁衣……
车水马龙,人潮拥挤,霓虹灯闪烁如星。
蜷身抱头掩面哭泣的宛如月下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