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Couple★

李玹雨今天十七岁了。
李玹雨不是亲生的，是被路过棚户区的李善雅捡到的。
李善雅从没有瞒过他这件事。
李玹雨很感谢她，给了自己这个和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孩子无私的爱。
“玹雨啊，”她曾温柔地唤着他的名字，眼里是掩不住的心疼与悲伤，“虽然这么说对你不公平，但我很感谢抛弃你的父母，因为这样我才遇见了你。”
李玹雨看着她，微微笑了起来:“妈妈，我也觉得很幸运。”
李善雅说今天是周末，想带他去月亮村看看，虽然那里是玹雨被抛弃的地方，但也是两人缘分的起点。
李玹雨没有异议。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没有被抛弃的话，如今会过上怎样的生活。他想象不到，也不愿去想，是好是坏他不在乎，自己爱的人在身边，现在的生活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
他也想去看看，自己与李善雅的缘分，是从什么样的地方开始的。
李玹雨和妈妈向来是无话不谈的。
但有一件事情，李玹雨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里面总是会空落落的。
这种情绪像针一样藏在心底，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时不时会跑出来扎他，密密麻麻，说不上痛，只是一种无法排解的孤独空虚感将他笼罩，于是悲从中来，绵延不绝，情到深处，竟会有忍不住落泪的冲动。
玹雨总觉得心里面像缺了一角，他搞不懂这是为什么，只能把它归结于一种不清不楚的心脏病，为了不让妈妈担心，他选择闭口不谈。
李善雅在一旁睡得很熟，李玹雨戴着耳机，看着车窗外飞速向后移动的景物。
忽然一阵心悸，李玹雨感到一股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瞬间便把自己淹没在了痛楚中，随着离棚户区越来越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的眼眶不自觉地就红了。
李玹雨忍不住蜷缩弯腰，把头靠在了前面的座椅上，痛苦地用力攒紧了胸前的衣襟，尽力压抑自己，他本能地感到害怕，产生了不想再往前的想法。
就这样一路到了目的地。
车停了，李善雅迷迷糊糊醒来，看了一眼李玹雨，发现这孩子的眼眶湿润，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让人心疼得不行。
玹雨的眼睛是澄净雪亮的，好似雪山上刚刚融化的圣水，晶莹剔透，干净纯粹，平时就这么瞧着人的时候，叫人觉得湿漉漉的，直戳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李善雅慌张地为他擦擦眼睛，以为他是因为自己被抛弃的事情伤心，懊恼自己出的馊主意，为了自己的私心带他来这儿。
玹雨揉揉眼眶，说:“妈，我没事，我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迈出车站的前一刻，李玹雨奇迹般地在一片噪杂声中放松了，难受的感觉也好了不少，却又莫名多了一份近乡情怯。
李玹雨笑笑，明明自己从来没有在这儿生活过，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带着莫名的情绪，李玹雨跟着妈妈在棚户区逛了一圈，最后来到了一座二层的小楼。
李善雅说，当初就是在这儿捡到的李玹雨。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小玹雨被放在屋檐底下，不哭也不闹，看着屋檐上躲雨的鸟儿傻乎乎地笑。
看着这座明显被翻新过的小楼，内心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痛苦又再次涌上心头，悲伤的情绪在李玹雨的体内叫嚣着左突右冲，冲撞着他的五脏六腑。
这种感觉太强烈了，他猛地咳嗽起来。
李善雅为他顺着背，担忧地说:“我们还是回家吧，不看了。”
李玹雨轻轻摇了摇头，拍拍李善雅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待心情平静多了之后，李玹雨认真打量了一番小楼。
是再平常不过的普通人住的房子，玹雨却没由来地觉得它很适合被拿来当小卖部，二楼的小天台上种了很多他叫不出名字的盆栽，微风拂过，带着不知名的花香飘进鼻尖。
李玹雨有种感觉，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会在这里得到答案。
李玹雨很想上去看看，敲了敲门却没人答应，只好让李善雅在下面等着，自己从侧面的楼梯悄悄爬了上去。
他站在楼梯口笑着和李善雅挥了挥手，大步走了进去。

李玹雨站在天台边缘，在这里，可以将整个棚户区一收眼底。
他深呼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微风不燥，阳光正好，若有似无的花香环绕着他，有几只麻雀在嬉闹着，远处传来小孩微弱的笑声，李玹雨在这样的祥和惬意中暂时忘记了烦恼，忍不住扬起嘴角。
忽然一阵大风迎面袭来，吹乱了李玹雨的头发，卷起他的衣角。
李玹雨若有所感，转过身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李玹雨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自己竟毫无察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李玹雨看着他的脸，莫名熟悉的感觉。
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的刹那间，难以言喻的、比以往更为强烈的悲痛瞬间占满心头。
风停了。
李玹雨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明明自己的视线已被泪水模糊不清，李玹雨却舍不得眨一次眼，唯恐一眨眼，眼前人不过是幻觉，消失不见。
李玹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但他知道，因为眼前的这个人，自己一直空落落的心被填满了，难过、悲伤、怅然、欢欣、惊喜……太多的情绪一下把他淹没，最终变成了浓烈的酸涩萦绕于心尖，他想要说话，却被这种情感堵住了喉咙，欲语泪先流。
李玹雨抬手擦了擦眼泪，才再一次看清对方的脸和他发红的眼眶。
玹雨小心翼翼地开口，话里还带着哭腔:“我们，认识吗？”
对方沉默了半响，摇了摇头:“不，”随即又说，“我们可以认识吗？”
他说:“我叫金秀贤。”
有些人见一面，就好像认识了一辈子。
从相遇的那一刻，金秀贤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李玹雨，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要把他刻进骨子里。李玹雨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太多的情绪，也看到了自己，那时他便知道，这个男人和自己是一样的。
他们不清楚是为什么，所以将它归结于命运。
李玹雨不知道，如果自己没有被李善雅捡走，是不是就会早早地就和他相遇;如果不是李善雅突发奇想带自己来这儿，双方是不是就会一辈子错过，一辈子都活在难以言明的孤独彷徨中。
他没有见过眼前的这个人，也不了解他的任何信息。
但此时此刻，看着他的脸，他却觉得已经足够了。
千言万语，都没有办法诉说。
他说:“我叫李玹雨。”
微风又起，拂过李玹雨的脸颊，从金秀贤的脸庞滑过，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两人身上，温暖和光辉弥漫在春日，把天地间一切空虚盈满，造就一方小小世界。天台上的花草轻轻荡漾，泛起涟漪，一圈一圈，荡进人的心里。

李玹雨和妈妈回了家。
晚上躺在床上，毫无睡意，脑海里翻来覆去全是今天见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好像和他认识了很久很久，久到穿越了时空，跨过了岁月。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李玹雨见过很多人，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这样牵动他的心绪。
太多的思绪缠缠绕绕，将李玹雨的脑子打了个结，他理不清，看不明。
金秀贤。
李玹雨看着手机上新添加的联系人，默念着他的名字，终究还是放下了手机。
外面响起了淅淅沥沥地雨声。
李玹雨翻过身，看向窗外。
一场烟雨，一场相思。
金秀贤坐在窗边，看着飘然而下的雨滴。
他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今天见到的那个小孩，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这些都在自己的预料之外。让他悲切慌乱又惊喜交加，犹如荒漠中迷茫的旅人终于拨开云雾见天日，找到了寻求已久的绿洲。
站在天台上看着他和妈妈离开的时候，小孩念念不舍，频频回头看他，湿漉漉的眼睛迷茫又懵懂地看着他，让他想到了森林里迷失的羔羊。
金秀贤一直看着他，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
就像往日那些不可言喻的若有所失感一样，他不喜欢无法掌控的情绪。
有些缘分是注定的，躲不掉，逃不了。
金秀贤想，大概上辈子，两人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刻在灵魂深处的联系，所以这辈子，命运的齿轮转动，让他们再次相遇。
但他不打算去靠近。
这是一张网，一但落入，就会深深陷入无法自拔，变得情不自禁、无可救药。
他向来是个理智的人。
于自己而言，能弄明白那些莫名的情绪就已经足够了;于李玹雨而言，自己会给他带来什么，一切都是未知数，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他不该去打扰，也不想去改变他什么。
说到底，两人不过是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
李玹雨应该是和别人一样的，只是与自己擦肩而过。
他不能，也不应该。
金秀贤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指尖停留在手机联系人里属于李玹雨的界面上。
他叹口气，看了一眼越来越大的雨，关掉了窗户。
从那以后，他们再没有见过。
李玹雨每天按部就班，上学，放学，复习功课，日子还和以前一样，但总归是有一些不同的。
夜夜思君不见君。
少年人总是藏不住自己的心思，李玹雨试过打电话过去，但对方从没有接过，他很失落，那天觉得金秀贤和自己是一样的，原来是自己的错觉。
忍不住思念，却得不到任何一点关于他的消息。
金秀贤每次看着小孩的来电显示，都会忍不住的心跳加速，但他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看。
李玹雨和李善雅坐在一起看电视，电视里的情侣正谈论着未来，规划着生活。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说出来。
他说:“妈，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李善雅有些猝不及防。
她不只一次想过，那个看起来永远纯粹天真的少年对别人动心的时候。
她想，难怪他这几天老是心不在焉的。
她笑了起来:“很好啊，妈妈相信你的眼光，试过追求她了吗？”
“他不理我。”
“为什么？我们玹雨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会不喜欢呢。”
李玹雨看向手机，闷闷地说:“我们只见过一次，他不喜欢我是应该的。”
“一一一见钟情吗？”，李善雅被惊得结巴，沉默了几秒又说，“不管怎么样，妈妈支持你。”
李玹雨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李善雅坐过去，搂住他的肩膀搓了搓，说:“我们玹雨啊，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听说懂事的好孩子，从来没有和我提过什么要求，想要的东西都是自己去争取的，这次也一样，妈妈希望你能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用顾虑太多，不用在意结果，我相信你是一个有分寸的孩子。”
李玹雨转过身抱住李善雅，说:“谢谢妈妈。”
李善雅轻轻拍拍他的后背，笑着说:“傻孩子，去洗澡睡觉吧。”
李善雅看着李玹雨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这孩子的肩膀什么时候已经这么宽阔了。
十七岁的少年，应该是恣意张扬、随意去拥抱青春的，但李玹雨与其他孩子不太一样，比同龄人成熟稳重很多。她做不到，所以李善雅希望有一个人可以让李玹雨放下那些成熟，成为一个真正的少年郎。

金秀贤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从到月亮村开始，就感觉有人跟在自己身后。
他加快了速度走过一个拐角，等身后的人一走近，便一把抓住人的衣领锁住喉咙，把人抵在墙角，恶狠狠地问：“说，为什么跟……”
“着我”俩字被一张温润清俊的脸堵在喉咙里，他一脸错愕地看着李玹雨，愣了好几秒。
金秀贤赶紧松开手：“你怎么会在这？”
李玹雨扶着墙难受地咳嗽了几声，金秀贤连忙轻轻帮他拍背。
触手所及，皆是单薄。
他皱眉，怎么这么瘦。
李玹雨直起身，眼泪汪汪地看向他，金秀贤硬生生从里面看出了委屈的意味，瞬间感觉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以为是……”
“我跟我妈妈来的，她来这边有事情。”李玹雨回答了他的上一句话，推开金秀贤，“我要走了。”
刚踏出几步，李玹雨又转过头说：“我不是跟着你，我也走这边。”
小孩面朝着光，光影从两侧穿过照射到金秀贤的脚边，瘦削的背影在一片逆光中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金秀贤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直至看不见，金秀贤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晚上金秀贤坐在小阁楼的办公桌前，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李玹雨的背影，根本没办法专心工作。他低声骂了一句，烦躁地关了电脑，准备洗澡睡觉。
李玹雨站在不远处，看着那扇窗彻底黑了之后才转身离开。
李玹雨撒谎了。
他不是跟着妈妈来的。学校有三天假期，他跟李善雅说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出去玩。李玹雨从来没有提过要和朋友出去，李善雅很高兴，爽快地就答应了。他一个人买了票，照着上次的路线找到了这里。
他想见他。很想很想。
可是他不能联系金秀贤，也找不到来这里的理由，所以只能自己一个人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知道这样跟着别人很不好，但他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看，这样就够了，就这一次，看过之后，他就再也不会来打扰。但李玹雨没有想到金秀贤的警惕性这么高，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他本来打算假期完了之后再回去，现在不得不改变计划，明天一早就回去。
第二天金秀贤休息没有去上班，晨跑路过小卖部的时候，在里面瞥见了穿着校服的李玹雨，似乎一直在看着他。他假装没看见，一直跑到了前面，然后突然停下转过身，两人视线相撞，李玹雨没反应过来，盯着他愣了好几秒才假装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走到货架前挑挑拣拣，试图掩饰自己。
金秀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昨天晚上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李玹雨明显不习惯撒谎，说自己是跟着妈妈来的时候表情有些不自然，现在可以确定了，李玹雨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为了什么？
自己吗？
李玹雨感觉到有人在走近，他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盯着眼前的东西一动不动，心虚地想转身逃走。
脚步声停下了，很近，只有一步的距离。
李玹雨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不争气地快了起来。
“昨天晚上去哪了？”
李玹雨听见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低沉，严肃。
他假装镇定：“当然是和妈妈一起。”
“这么早，你在这儿做什么？”
“当然是买早点。”
金秀贤轻笑一声：“来小卖部买什么早点？说实话。”
李玹雨转过身，微微仰头直视他的眼睛：“跟您有什么关系呢？”
要命，金秀贤心想。他现在只想用手挡着李玹雨的眼睛，被这双眼睛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真的有点承受不住。
金秀贤僵硬地移开视线，语气不自觉地软了几分：“你真的是和你妈妈一起来的？”
李玹雨看着他，感觉到了他语气的变化。
他决定再次改变计划，今天不走了。
“我离家出走了，没地方去，您愿意收留我吗？”
金秀贤转回视线，看着李玹雨亮晶晶的眼睛，产生了一种不收留他自己就是恶人的感觉。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办法再去分辨这小孩是不是在撒谎了。
他转过身，不再看李玹雨，语气不自然地反问：“我为什么要收留你？你没有朋友吗？”
过了半分钟，金秀贤都没有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他扭头，李玹雨还在看着他，明明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金秀贤却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失落的情绪。
“金秀贤先生，您说的想和我认识是骗人的吗？我明明很想和您做朋友。”
金秀贤被打败了。
他说过不想和李玹雨再有任何联系，可是现在看着这个才第二次见面就被自己带回家、正坐在自家沙发上的李玹雨，深感造化弄人。

金秀贤和李玹雨相坐无言，电视尽心尽力地履行自己的职责，播放着电影画面，可惜看电影的人心思一点没在上面。两人没滋没味地盯着电视屏幕，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金秀贤甚至都能感觉到尴尬的气氛如河流般在两人之间流淌着把人淹没，让人窒息。
他清了清嗓子，刚准备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种气氛，没想到李玹雨先出了声。
“金秀贤先生是一个人住吗？”
“嗯，我爸妈在乡下住。”
“嗯。”李玹雨点点头，又说，“我饿了。”
他瞥了李玹雨一眼，心想这小子真是不客气，他看了一眼时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两人干坐的几个小时，长得就像几个世纪。
他进厨房转了一圈，发现家里除了泡面和啤酒就没什么吃的了，平时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都是随便应付着吃点，本想就让李玹雨吃泡面算了，转念想到了昨天晚上摸到的单薄的脊背，想着小孩正是长身体的年龄，一边唾弃自己多管闲事，一边又认命般准备带着李玹雨出去吃好的。
刚打开门，一个明艳漂亮的女人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站在门口，举着手正准备敲门。
见到金秀贤，女人生气地打了他肩膀:“呀！金秀贤，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你想死吗，还要麻烦老娘亲自给你送过来。”
正说着，女人看到了站在金秀贤身后的李玹雨，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立马换成了标准的微笑脸，一把推开金秀贤:“天呐，金秀贤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真好看。”
金秀贤站在玄关处无奈扶额。
女人说着，把李玹雨上下打量了个遍，优雅地轻抚了一下鬓边碎发，微微一笑，伸出了右手，甜甜地说:“你好，我叫朴基英。”
本来还在思考这个女人和金秀贤是什么关系的李玹雨突然被搭话，一脸的茫然无措，他不擅长对付这种情况，略显慌张地看着朴基英伸过来的手，似询问又似求助地看向金秀贤。
金秀贤看着他茫然无辜的眼神，瞬间想到了清澈明润的小鹿眼。
他叹了口气，从朴基英手里把食盒拿了过来，毫不留情地把她推出门。
朴基英穿着高跟鞋，不方便和他力量对抗，一边不由自主地被他推着走，一边不死心地回头对李玹雨说:“我下次来找你玩啊～”
说完，又语气凶恶地对金秀贤道:“呀，金秀贤，你轻点会死吗？懂不懂怜香惜玉啊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亏我还给你送饭，饿死你算了。”
金秀贤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朴基英的骂声被隔绝在了门外，他尴尬地看了眼还在懵圈状态的李玹雨，主动开始解释:“她是我的邻居，时不时会过来给我送饭。”
李玹雨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金秀贤，金秀贤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表情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脖子。
看了好一会儿，李玹雨才没什么感情地说:“她很漂亮。”
然后转身回到了客厅沙发上坐着。
金秀贤跟在他后面，小声啧了一下。
他把食盒放到桌上打开看了看，感叹道:“这么多，当我是猪呢， ”又看向李玹雨，“我们出去吃?”
李玹雨瞟了一眼食盒:“人家特意给您送过来的，不吃吗？”
刚刚光顾着尴尬，直到现在金秀贤才估摸出一点不对劲来。
他笑了笑:“不吃了，带你出去吃。”
“不用那么麻烦，就在家吃吧，反正这也够两人吃的，可以吗金秀贤先生?”
金秀贤见他坚持，也懒得再劝，把食盒里的饭菜用餐具重新装了一下，两人又安静地吃完了一餐饭。
吃完饭，李玹雨说自己不能什么也不干，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
金秀贤不知道的是，李玹雨想吃朴基英送过来的饭菜，是因为他想尝尝这个女人的手艺。
他吃醋了。
结果发现做得还不错，很好吃。
李玹雨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金秀贤正擦着杯子，准备给李玹雨倒点饮料喝，看着他心不在焉的动作，说:“放着我来吧。”
李玹雨回神:“不行，我可以做的。”
金秀贤无奈地摇了摇头。
晚饭时间，金秀贤终于实现了带李玹雨吃大餐的计划。
李玹雨吃得很开心，嘴巴塞得鼓鼓的，对金秀贤竖起了大拇指表达自己对味道的满意。
“有这么好吃吗？”
“您知道吗？美味的食物会让人心情愉悦。”
李玹雨的嘴巴还在不停咀嚼，笑得眉眼弯弯，金秀贤不自觉地也跟着嘴角上扬，心情变得明媚起来。
一顿饭吃完，天已经完全黑了。
暮夜里，稀稀落落、闪闪发光的星星数不胜数，月亮倾泻下了一片清辉，温柔地铺洒在街边巷道，月亮村覆盖了一层银纱，房屋、树木，一切都显得那么柔和清澈。
金秀贤带着李玹雨慢慢走在月亮村的巷道里消食。影子被拉长映在地上，从疏远到逐渐靠近。一阵自由而莽撞的风从两人之间吹过，卷起他们的衣角，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月光轻轻地、缓缓地落在两人肩头，如诗如画。

两人并排着走着，始终隔着一步的距离。
“你多大了?”
“十七。”
金秀贤扭头，看了一下李玹雨在月色下朦胧的侧脸，感叹道:“真年轻啊。”
“那您呢？”
“我比你大五岁。”
“您也很年轻啊。”
“你是在安慰我吗？”
李玹雨一脸认真:“我说真的。”
李玹雨犹豫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哥。”
金秀贤愣了愣。
“我可以叫您哥吗？”
金秀贤笑了起来:“当然可以，怎么叫都可以。”
李玹雨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和女人有些慌乱的声音。
金秀贤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斜了一眼，一把拉过李玹雨躲进了另一条巷子的暗处，把他搂在了怀里。
两人都穿着初春的薄衣，金秀贤背靠着墙壁，环抱着李玹雨的肩膀。金秀贤的胸膛紧挨着李玹雨的背，属于金秀贤的气息包裹着他，呼出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发梢、耳朵和脖颈。李玹雨甚至能感觉到金秀贤强有力的心跳，他有些许的怔愣。
“咚咚，咚咚……”
李玹雨一动不动，感觉到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太近了。
他小心翼翼地转动眼珠子，往后瞥见了金秀贤。橙色的灯光与银色的月光融合，照耀着金秀贤俊逸的侧脸，锋利的下颌线也显得柔和了许多，李玹雨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又小心翼翼地收回目光。
“您别这样。”
女人被一个猥琐的大叔纠缠着，男人拉着她的手臂，不断往她的方向凑，两人在狭窄的巷道里拉扯着。
“我喜欢你啊，你不知道吗？”
猥琐大叔和女人走到了金秀贤和李玹雨藏的巷道口，女人不断试图抽出手臂，惊慌地说:“您再这样我要喊人了。”
李玹雨认出来了，是今天中午见过的朴基英。
猥琐大叔紧紧跟着朴基英:“生活很苦不是吗？你跟着我绝对会好的。”
金秀贤放开了李玹雨，走到巷道交叉处，看着还在纠缠的猥琐大叔，手握成拳，有些发怒:“这个混蛋。”
他看向后面的李玹雨:“会打架吗？”
李玹雨点点头。
“会的话去帮帮她，我不方便出面，那个男人是我的上司。”
李玹雨看着一直盯着两人方向的金秀贤的侧脸，他能看出来，金秀贤咬着后槽牙在忍耐，他很生气。这让李玹雨的心里面很不是滋味，他愤愤地移开视线。
他知道，金秀贤担心愤怒是无可厚非的，他现在应该出去帮忙，但忍不住的吃醋使他脱口而出了不合时宜的话:“我为什么要帮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金秀贤猛地转过头，震惊地看着他。
李玹雨和他对视，自知说错了话，泄气似的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把他安静地埋在后山。”
正准备走出去，就看到朴基英用力甩开了猥琐大叔的手:“呀，大叔，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让你滚。”
声音听起来像骂金秀贤时一样的中气十足，完全没有了刚才害怕和惊慌。
李玹雨没想到这样的转折，惊了。
朴基英又一下把愣住的猥琐大叔推到墙上，继续骂:“老娘上次在酒吧跟你说了两句话，你就舔着脸来纠缠，给你脸了是吧？老娘拒绝了你就赶紧麻溜地滚，别逼老娘揍你。”
朴基英见他还愣着，鄙视地把他上下扫了个遍:“还不滚，想死吗？”
猥琐大叔没看过这种阵仗，被吓住了，屁滚尿流地跑了。
朴基英看着猥琐大叔的背影，做个了嫌弃地表情:“啊，真是。”
说完转过身踩着高跟鞋，哼着小调潇洒地走了。

李玹雨失去了买新内裤的机会。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在金秀贤的家里放空档，于是在洗完澡之后就把内裤洗了，在浴室里面用热吹风吹干了才穿上出来。即使他没说，金秀贤听动静也知道李玹雨在里面干了什么，笑了他半天。李玹雨被他笑得满脸通红，忍无可忍之下也顾不上什么尊敬了，气急败坏往开怀大笑的金秀贤扔了一个抱枕，金秀贤这才止住了笑，揉了揉李玹雨的头。
李玹雨的身体一下就僵住了，金秀贤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这不过是一个可以对任何后辈做的、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可是李玹雨对他的感情不一样。金秀贤打着哈哈又拍了拍李玹雨的肩膀，借此掩盖了过去，去厨房准备喝的。李玹雨看着他的背影，伸手摸了摸刚刚被金秀贤碰过的地方，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
两人又坐在一起看了一会儿电视，经过一天的相处，倒没有之前那么拘谨尴尬了，金秀贤还时不时地点评两句，李玹雨也会跟着附和。
到了睡觉时间，鉴于金秀贤家只有一间卧室，李玹雨坚持要睡沙发，金秀贤也懒得给青春期的小孩添加什么心理负担，索性就由他去了。
一片黑暗里，李玹雨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人总是贪心的。他本来想见一见就好了，今天早上看着他，又生出了想和他待在一起的想法，可是现在如愿以偿了，又突然不满足于此了。他想，要是时间就停留在今天该多好。
他知道金秀贤只是把他当作普通的比他小的弟弟来看待，也不想和他有多余的联系。可是有的人，明知道和对方是不同路的，但还是忍不住想拖延散场的时间，想和他多说一些话，多见几次面，多待一会儿时间，多制造一些特殊的回忆。对一些朋友尚且如此，更何况面对的，是自己喜欢的人呢。
第二天，金秀贤特意请了假陪他待了一上午。
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李玹雨假期结束，再怎么不想也得回家了。金秀贤不放心，说要送他到家，李玹雨说自己是个男子汉，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让他送。金秀贤也不坚持，就说好只送他去车站。
等车的间隙，金秀贤才想起问他：“忘了问你了，为什么和妈妈吵架。”
李玹雨愣住了，那是他随口撒的谎，现在问他为什么，他还真没办法马上编出来，于是，李玹雨做了一个颇为难的表情，战术性沉默。金秀贤以为他是不方便说，也不再追问，李玹雨松口气，要是金秀贤逼问，自己一定会露馅的，还好蒙混过去了。
金秀贤又问：“你家在哪？”
李玹雨说了自己家地址。
金秀贤皱眉：“不是很远，不过也不算近，下次可别再乱跑了，你妈妈该担心了。”
李玹雨点点头，没说什么。
人来人往，人聚人散，李玹雨一直看着人群。金秀贤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也跟着沉默地看着人群。广播开始播放乘车提示，李玹雨还是没有动，金秀贤也这么坐着，直到到站台上没有人了，金秀贤才催促他上车。
站在车门前，李玹雨停住步伐，转过头对金秀贤说：“哥，我们还会见面吗？”
以前也有别人问过金秀贤类似的问题，比如毕业的时候同学问他，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吗，金秀贤笑着回答说当然，可是自从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联系。金秀贤可以像以前一样随口回答一句当然会，可是看着李玹雨认真纯粹的脸，他没有办法把它当作一句分别时简单的没有什么特别含义的话。他们仅仅只见过两次，不敢轻易许下承诺，也没什么必要，今后的日子会发什么他不敢保证。金秀贤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照顾好自己。”
李玹雨苦涩地笑笑：“嗯，哥也是。”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金秀贤看不到被车上的人挡住的李玹雨，车开走了，也没有再看到一眼。
李玹雨靠着窗户，闷闷地看着自己的手。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靠着窗户，想象着金秀贤在做什么，自己见到他是什么样的情形，内心不住地期待着。可是现在的他不禁感到落寞，金秀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己与他再见又是什么时候。这次自己撒谎偷偷跑出来，那么下一次呢，他不能厚着脸皮光明正大地来找他，难道又能偷偷跑来见他吗。他想起了昨天晚上金秀贤对他做的动作，用手轻轻碰了碰头上被他摸过的地方。
他后悔了，早知道就让金秀贤送自己回去了，这样他还可以多陪自己一段时间。
金秀贤回到了家。看着李玹雨走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舍不得。一个人回来得路上，金秀贤才后知后觉开始觉得失落，现在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明明只在一起两天，金秀贤却觉得李玹雨的气息已经充满了整个屋子，让他逃无可逃。这种失落感将他的内心占据，让他无心再想其他的事情。
这个只见过两次的孩子让他觉得像一个娃娃一样的干净美好，他不禁想，李玹雨身上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让自己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他是个成年人，但李玹雨还是个孩子，怎么就喜欢上了自己这样的男人。他还有那么长的未来，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自己又怎能挡着他的路。他说不想去打扰李玹雨，可是这一次的相处让他动摇犹豫了。他看着自己的右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金秀贤正落寞着，门铃声响了起来。
他打开门，朴基英一脸笑嘻嘻地问：“昨天那小帅哥呢？”
金秀贤不耐烦地说：“走了。”
朴基英啊了一声，一脸失望：“真可惜。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那小帅哥谁啊。”
“捡的。”
“你蒙谁呢，我怎么就捡不着呢？”
金秀贤想，本来就是捡到的，没好气地说：“爱信不信。”说完又想起什么，警告似的说，“他还没成年。”
朴基英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翻了个白眼：“想多了你，我虽然喜欢玩，但还没这么丧心病狂，姐姐我只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想和他交个朋友。他还会来吗？”
“不会了。”
朴基英听着他语气不太对劲，侧过身眯着眼看了会儿他的表情，微微探过头：“我怎么觉得你很不开心呢？”
金秀贤被戳破心事，快速眨了眨眼睛，躲避着朴基英的目光，嘴硬道：“瞎说什么呢？”
然后把朴基英推了出去，一边说：“我要休息了。”
“砰。”
朴基英看着被重重关上的门，内心一万头***奔过，做了个打人的动作：“阿西，臭小子每次都这样，看我下次怎么收拾你。”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小子，肯定有事。”
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天空一碧如洗，阳光穿梭于飘忽的纤尘，在和煦的微风中洋洋洒洒铺满大地。绵延，悠长。一束又一束的金光透过稠密的枝叶，散落了一地轻轻摇曳的光晕。
春日迟迟，卉目萋萋。
一切不曾宣之于口的想念隐匿于天地万物间，随着不断变换角度的阳光降落在少年人安静的眉间。
于是，渝渐强烈。
老师在黑板上写着不清不楚的数学符号，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唰唰声，让沐浴在阳光中的少年烦躁不安。
距离李玹雨从月亮村回来已经过了一个多个月。除了回到家时一通报平安的电话，再没有其他的联系。李玹雨无数次看着手机联系人里的那个名字，他那么期待，又那么害怕。
昨天晚上他终于还是拨通了电话，但很多事情向来是不随人愿的，手机里面重复播放着无人接听的提示音，提醒着李玹雨金秀贤不想与他联系的事实。
在打电话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但那一通没有回应的电话还是打破了他的幻想，刺痛了他。
李玹雨很少有走神的时候，同桌全宇盛悄悄靠过来：“裴闵浩老师的课你也敢不听，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心不在焉的？”
李玹雨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课本，收拾心绪好好上课。
全宇盛见他表情严肃，就想逗逗他，贱兮兮地说：“你该不会是追别人被甩了吧?”
这句话踩中了李玹雨的心事，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全宇盛几秒，心想，是嘛，我都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又轻飘飘地收回了目光。
全宇盛看着李玹雨微青的眼眶，咯噔一下，心道要完，真不会被自己猜中了吧。
他对李玹雨的评价就是靠谱的武力值爆表“天然呆”，这家伙虽然和别人相处融洽，脾气又很好，但总有一些莫名的疏离感；看起来懵懵懂懂、天真可爱，但是揍人的时候一点不手软。
曾有幸见过李玹雨单挑三个恶霸，打得别人落花流水的全宇盛对李玹雨这个眼神有些许的害怕，悄悄地把身体挪了回去。
李玹雨懒得和他计较。
好不容易捱到了放学，他准备去踢球，好好跑一场，挥洒汗水，把自己从郁郁寡欢的情绪中拉出来。刚拿出手机，上面赫然显示着“你在哪”三个字。
李玹雨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是金秀贤，一分钟前发的。
正在收拾东西的全宇盛被吓得一哆嗦，拍着胸脯惊魂未定：“你什么情况？”
李玹雨没有回答他，三两下把东西一股脑塞进书包就跑了出去。
全宇盛看着他慌里慌张的背影，皱起眉头自言自语：“这小子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李玹雨穿过成群结队回家的学生，躲开喧闹的人群，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他舔了舔嘴唇，拨通了电话，这一次他知道，期待不会再落空。
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哥?”
“嗯。”
是金秀贤的声音。
李玹雨忍不住嘴角上扬：“你在哪？”
“我在你们学校对面的甜品店，你过来。”
“你过来”，短短三个字却有着无尽的魔力，吸引着李玹雨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奔向金秀贤在的地方。
金秀贤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他已经在这儿坐了很久了。
昨天晚上，李玹雨的一通电话让他本就松动的心更加动摇，就在他犹豫着到底接不接的时候，电话已经重回安静状态。
李玹雨想念他，他又何尝不是。
金秀贤愧疚了一晚上，也想了一晚上，终于想通了。说到底，现在的他和李玹雨连真正的朋友都算不上，能走到哪一步尚未可知。他们是两个相互吸引的个体，无关乎风月，只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吸引。未来会如何没有人能预见，他不能用自己的想法来单方面切断两人之间的联系，纠结于未知的结果，反而使双方都困在了看不清的牢笼里。不是每场相遇都会有结局，但是每场相遇都会有意义。重要的是当下，只要保持应有的距离，想做就做，想见就见，剩下的，交给时间。
他一大早就买了票，顺着上次李玹雨告诉他的地址，在他家附近逛了逛，想象着李玹雨去过的地方，走过他走过的路。最后来到了李玹雨的学校。他回忆着李玹雨吃东西的样子，选了一家甜品店，掐着时间，等李玹雨一下课就发了消息。
金秀贤透过玻璃看着攒动的人群，终于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少年。
李玹雨一口气跑到了甜品店门口才停下，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跳动得厉害的心，这才推门走进去。
他叫金秀贤：“哥。”
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金秀贤看着他因为剧烈运动而红红的脸颊，把准备好的水推到他面前：“想吃点什么？”
李玹雨摇摇头。
金秀贤知道他不好意思，就自作主张随便点了几份。
他笑了笑，这孩子总是小心翼翼地看他，弄得他本来的坦然都变成了不好意思，让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李玹雨和他对视了几秒，又微微低头垂下眼帘，挠了挠脑袋。
金秀贤笑意更盛，存心逗他：“玹雨在学校很受欢迎吧？”
这么久以来，金秀贤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李玹雨愣愣地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金秀贤在说什么，又摇了摇头。
“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金秀贤面不改色：“工作，想着你在这边，就顺便看看你。”
一边在心里吐槽：还工作呢，因为你这小子，这个月全勤奖都没了。
李玹雨有一瞬的失落，又笑了起来：“谢谢哥。”
甜品被端上了桌子，金秀贤大快朵颐，吃得比李玹雨还快。李玹雨有些诧异，金秀贤看起来粗犷豪放，不拘小节，没想到却喜欢吃甜食。他默默地把自己面前没有吃过的那份推到金秀贤面前。
金秀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很意外吧，我会喜欢吃甜食？我平时不怎么吃，但一吃就会忍不住。”
“没关系，哥想怎么吃都行，我请你。”
“哪有让小孩儿请客的道理。”
李玹雨不服气：“我不是小孩儿。”
金秀贤点点头：“嗯嗯嗯，你不是，你是男子汉。”
李玹雨听着他敷衍的语气，撇撇嘴：“上次麻烦了哥，这次怎么着也得我请客。”
“一起欠着吧，下次请我吃大餐。”
李玹雨还想说什么，金秀贤却看向了学校的方向，啧啧感叹：“真怀念啊！一晃都这么多年了，我都老了。”
“哥也才大学毕业不久，干嘛老这样说。”
“那不一样。”
李玹雨想了想：“我带哥去我学校逛逛？”
金秀贤两眼放光：“好啊。”
吃完了东西，李玹雨抢着要付钱，但最终还是没有拗过金秀贤。
两人走在学校里面，李玹雨不断向金秀贤介绍着哪里是教学楼，哪里是球场，哪里是活动室。
金秀贤随着李玹雨的絮絮叨叨，想象着他上课的样子、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样子、和同学玩闹的样子……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晚生几年，或许这样，他就能看一看那个在学校里面洋溢着蓬勃朝气的青春少年。
不过这样也很好。
李玹雨走到足球场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金秀贤：“哥会踢球吗？”
金秀贤点头。
李玹雨挑衅：“敢不敢来一场？”
金秀贤挑眉。
于是，两人开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在球场上肆意奔跑，迎着朝阳与自由的风，大笑着，呼喊着，追逐着。
金秀贤见李玹雨流畅地带着球，干净利索就过了他，于是假意摔倒，李玹雨急忙停下，慌张问：“哥怎么了？”
金秀贤趁机爬起来抢过球，动作漂亮，进了一颗球。
李玹雨跺脚：“呀，哥，怎么能耍赖？”
虽然金秀贤耍赖，最终还是以2：4的比分输掉了这场比赛。
金秀贤躺在草地上，累得直喘气。
李玹雨单手抱着球，不顾形象，笑得满脸褶子，全然得意的样子。
许是阳光太过温暖，许是微风太过和煦，许是运动之后还没喘过气，金秀贤似乎听到了冰川破碎的声音，混着自己渐快的心跳声，震得金秀贤微微怔愣。日傍西山，橘色的光照耀着李玹雨，连发梢都透着温柔，金秀贤觉得一切景色都渐渐远去，他看着眼前的大男孩，再没能移开目光。

今天风和日丽，是李玹雨和金秀贤再次比赛的日子。
金秀贤对输掉了比赛感到很不甘心，向李玹雨正式发出了再战一次的邀约，并放话要一雪前耻。
李玹雨好不容易盼来了两人都休息的时间，由于太兴奋一大早就醒了，在房间里面转来转去，一会儿对着镜子照照，一会儿在床上坐着发呆；又对着自己的衣柜看了半天，后悔没有多买一些衣服，选来选去就那么几件。眼看着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犹豫了半天还没个结果，李玹雨心想反正看来看去都一样，索性闭上眼睛随便抽了两件就套上了。
等李善雅准备好早餐，李玹雨快速扒拉了几口就背上装备出门了。
李善雅在后面嘀咕：“这孩子，平时踢球也没见这么着急啊。”
天空澄碧，点缀几朵像棉絮一样的翻滚的白云，是洁净的，轻软的，放松的。街道两旁的灌木丛长出了新芽，绚丽的花开了个满，将绿化带铺上了彩色的绸缎。
去见你的每一天，都是好天气。
李玹雨深呼吸一口气，心情大好。刚走两步，手机就响了起来，他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没等响第二声，他便迫不及待的按下了接听。
电话里传来金秀贤含笑的声音：“玹雨？”
“哥。”
“嗯，到哪了？”
“刚出门。”
“不着急，我等你。”
我等你，就好像是在告诉对方，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李玹雨听着这三个字，心里也开满了花。他摇摇头，嘲笑自己没出息，就那么几个字都能让自己心花怒放。
他一路奔向约定的地方，没有丝毫停留。
那是他日夜都在思念的人啊，又怎么会不着急呢，又怎么舍得让他等呢。他恨不得能缩地成寸，变成一转身就能看见心上人的距离。

金秀贤正穿着球衣在球场上热身，远远地就看见了一路小跑的李玹雨，向他招了招手，李玹雨便加快了速度，跑到了他面前。
金秀贤看着他微微泛着水光的脸颊，笑着说：“你跑什么，都出汗了。”
李玹雨也笑：“怕哥等太久了。”
金秀贤拍拍他的肩膀：“去换衣服吧。”
李玹雨换完衣服热完身，金秀贤已经在球门前叉着腰单脚踩着球，做足了气势。
“准备好了？”
李玹雨也叉腰：“哥不能再耍赖了。”
金秀贤把球踢到李玹雨脚边：“这次可不会再让你赢了。”
李玹雨挑眉：“行啊，哥可得加油了。”
金秀贤笑骂：“臭小子，口气不小啊。”
两人约好三局两胜，金秀贤以让着后辈为理由，让李玹雨先发球。
李玹雨嘿嘿直笑，对金秀贤说：“可别后悔啊。”
第一局，李玹雨带球冲向球门，金秀贤拦截，李玹雨做了个假动作，身体向左移动，等金秀贤身体也跟着向左倾斜，李玹雨又飞快地从右边跑了，金秀贤调整过来，快速追了上去再次拦截，李玹雨直接来了个胸部停球，然后小腿发力在空中转了360度，使出了一招倒挂金钩，足球飞一般地入网。
三分钟不到，金秀贤就已经看到了已定的败局。
李玹雨从地上爬起来，对金秀贤得意地仰头。
金秀贤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说：“臭小子这么厉害，那天踢球的时候就让着我了是吧，这还怎么踢，我不是输定了吗？”
李玹雨笑得更甚：“我都跟哥说了别后悔嘛。”
“我可没说后悔。”
金秀贤本来也不太会踢足球，只是大学的时候和朋友玩过，连这次穿的球衣都是新买的。他只是想和李玹雨一起，做些对方喜欢的事情，好像这样就能靠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就能了解他的世界多一点。
虽然知道自己会输，金秀贤还是坚持踢完了比赛，好歹在自己的努力下进了一颗球，也不算输得太难看。
两人又玩了一会儿，金秀贤懒得再动了，撑着手坐在草地上看李玹雨炫技。
李玹雨穿着黑色球衣，微长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摆动，有几缕被汗水沾湿，黏在额头上，是朝气蓬勃的样子。金秀贤看着李玹雨露出的白腻纤细的手臂和腿，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孩子太瘦了。
李玹雨玩得忘我，转过身发现金秀贤一直看着自己，便停了下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向他小跑着过来。金秀贤看着他的样子，忽地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错过李玹雨这么纯真、清净的孩子，庆幸自己可以陪在他旁边。即便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内心的满足感也是无法言喻的。
李玹雨在他旁边坐下：“哥累了吗？”
“不累。”金秀贤摇摇头，拿出水递给他，“还玩吗？”
李玹雨接过水：“不玩了，我们走吧。哥想去哪？”踢球有的是时间，今天的大好时光，他可不想全花在踢足球上。
金秀贤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突然来了兴趣，打开视频对着李玹雨一阵拍。
李玹雨喝着水，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等反应过来金秀贤在拍他，连忙用手遮住脸。
“哥你干嘛呢？”
“玹雨同学，来说说两次打败你秀贤哥的感受。”
李玹雨慢慢放下手，对着镜头腼腆地说：“很开心，当然哥也很厉害。”
金秀贤轻笑一声：“啊，你秀贤哥说，谢谢你的安慰。”
金秀贤将镜头转了一圈，拍了球场，又把镜头拉回来：“今天过得怎么样？”
李玹雨咧嘴傻笑：“非常开心。”
“是吗，那希望可以继续保持。”
金秀贤又怼着李玹雨的脸拍了一会儿，弄得李玹雨不好意思直躲镜头，笑骂他幼稚，他才边收起手机，边神秘兮兮地说：“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金秀贤就带着李玹雨去了保龄球馆，这是他来之前特意找的。
李玹雨看金秀贤说话时的样子，以为会带他去什么不得了的地方，没想到带他来了这里。
他站在球馆门口，偏过头看向身侧的金秀贤：“我没玩过。”
“哥教你。”
李玹雨笑起来：“一雪前耻？”
金秀贤对他眨眨眼：“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技术。”
“那我很期待。”
今天不仅天气很给面子的好，连球馆也很给面子的人少。
金秀贤教李玹雨玩了一会儿，李玹雨刚记住了要领，就被迫不及待的金秀贤拉着开始了比赛。身经百战的金秀贤姿势标准漂亮，轻而易举就赢了初学者李玹雨。
李玹雨笑他不要脸，挑他不会的来比。
金秀贤不要脸地说：“我可教你了啊，你也学会了。”
两人一直在球馆待到了晚饭时间，金秀贤问李玹雨想吃什么，李玹雨也学着他的样子神秘兮兮地说：“带你去个地方。”
然后带着金秀贤来到了一个路边摊小吃，给一人要了一份煎饼+炒年糕+鱼糕。金秀贤本想付钱，却被李玹雨拒绝：“哥上次说了，虽然这次不是大餐，但也得我请。”金秀贤只好收回付钱的手。
金秀贤知道，这些随处可见的小吃，李玹雨却偏偏带他来这里，肯定有他的理由。
东西上齐后，李玹雨没动筷子，期待地看着金秀贤吃下了第一口。金秀贤嚼了两下，抬起头和李玹雨对视，眼睛都亮了。
李玹雨笑得眉眼弯弯：“怎么样，味道很不错吧。”
金秀贤竖了个大拇指。
愉快的时光总是一晃而过，时间向来最是不解风情，只允许人短暂地停留在忘记所有的快乐里。
金秀贤买了最晚的一班车，走的时候对李玹雨说：“我得赶紧买辆车了。”
李玹雨笑着和他挥手，告别了今日短促的相聚。他虽然感到不舍，却没有难过，因为他知道，从分离开始的每一天，都是在准备再次相聚。

朴基英是一个酒吧驻唱，是一个梦想成为真正歌手的酒吧驻唱。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她都活得随心而动、放荡不羁。她说，人生就是大玩一场，潇洒离去。直到某一天接触到了贝斯，就好像重新找到了人生方向，放弃了之前所学，全心全意走上了音乐的道路。
　　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关注选秀信息，信心十足地选择自己心仪的参加，然后在难以置信中与成功擦肩而过。
　　但朴基英从不气馁，并坚称自己是一个有实力的人，失败就是踩着经验的肩往上爬，等她爬到这座山丘的顶峰，就能看到被黑夜遮挡住的黎明，就能让胜利的曙光照耀到她的身上。
　　金秀贤笑她，居然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梦想成为一个职业艺人、再一次参加选秀失败的朴基英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金秀贤门口时他正开门准备倒垃圾。
　　金秀贤和她对视三秒，迅速关门，但朴基英已经先他一步把右脚卡了进去。
　　她说：“我又失败了。”
　　金秀贤抿嘴，叹口气，收回了关门的手。
　　朴基英把金秀贤的存酒全拿了出来，整齐地排了一溜一溜。她郁闷地趴在桌子上，看着杯子里的白色液体，发出了人生第一次对自己的质疑：“这些臭小子怎么这么厉害，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行啊？”
　　金秀贤大喇喇地坐着，喝了一口酒：“你不是一直都对自己很有信心吗？今天是怎么了？”
　　“第五次了，为什么啊？”朴基英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杯口打转，忽然一下坐直了身体，拿出一旁的贝斯就开始弹奏。她五指翻飞，不顾周遭一切，忘我地弹奏着。
　　金秀贤面无表情地听着她弹完，猛喝了一口酒。
　　“怎么样？”朴基英满怀期待的问。
　　金秀贤做出评价：“你还是当酒吧驻唱吧。”
　　朴基英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她猛灌了一杯酒，哐一下把酒杯砸在桌上，金秀贤被吓得一哆嗦，以为她要动手，没想到朴基英一抹嘴：“你说得对，我应该继续努力。我要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实力。”
　　金秀贤擦着衣服上被朴基英溅上的酒，闻言疑惑道：“我说什么了？”
　　朴基英坐下来，轻柔地抚摸琴弦，气氛陡然变化，变得哀伤起来，她望着窗外，又好像望向另一个时空的自己，眼里起了雾，盛满了不属于自己的沧桑与凄凉。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为什么对它这么执着。”
　　金秀贤刚想开口，朴基英又自顾自地接了下去：“我总觉得，我和它是有不解之缘的，我看着它，就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就好像看到你时一样。”
　　金秀贤当然明白。
　　他第一次见到朴基英的时候六岁，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站在屋檐底下，数着节拍，看滴答的雨砸在那经年累月的小洞里。朴基英突然闯了进来，蛮不讲理地说这是自己的地盘，让金秀贤滚出去，于是他们打了一架，两人在水里翻滚，却开心地笑得像两个傻子。朴基英事事都要与自己争，金秀贤却从来不反感，乐意与她争，好像他们天生就应该是这样，是敌人也是战友。小时候不明白，长大了才觉得两人之间有着某种羁绊，冥冥之中让他们相遇，如旧雨重逢。
　　但金秀贤还是被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打了个措手不及，以往把悲伤当做玩笑来讲然后一笑而过的两人，忽然开始走起了感伤路线。
　　不擅长安慰人的金秀贤只好鼓励她：“别难过，你可以的。”
　　朴基英摆摆手，结束了这个令人伤心的话题。

她呆坐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金秀贤：“你上次放假跑哪去了？我来找你喝酒你不在家。”
　　电光火石间，金秀贤已经想到要是朴基英知道自己去找了李玹雨一定会千方百计要求跟着去的极大可能性。
　　“没去哪啊，就同事一起吃饭而已。”他喝了一口酒，随口道。
　　“我怎么就不信呢？”
　　“我骗你干嘛。”
　　朴基英眯眼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你小阳台上晒的球衫哪儿来的。”
　　金秀贤在心里面给了自己一拳，暗骂自己没有及时收衣服，面上端的一副漫不经心。
　　“就是突然想玩儿了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大学时候也挺喜欢踢足球的。”
　　“吹吧你就，一有时间不是吃就是健身馆保龄球馆的，你还踢足球呢，就你那点儿技术，丢人都不够现眼的。”
　　“那不然呢？还能是别人的？”
　　朴基英不怀好意地笑：“那可说不准哦。”
　　“想什么呢你？”
　　朴基英冷笑一声，装作伤心的样子抹抹不存在的眼泪：“是嘛，长大了，对我也有秘密了。”
　　金秀贤被她这幅忸捏作态的样子恶心到了，做了个嫌弃的表情，把桌上的酒全收走了。
　　朴基英连忙护住面前的两瓶，大喊：“小气，就喝你几瓶酒都不肯给。”
　　金秀贤把她护住的两瓶抢了过来，放回了原处。
　　“赶紧喝完你那杯滚回家去，我明天还要上班。”
　　朴基英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阿西。”
　　她一口气喝完了杯里的酒，恶狠狠地做了个用酒杯摔金秀贤的动作，拿起贝斯转身就走。
　　走到玄关处她又忽然停了下来，扭头问金秀贤：“上次那小帅哥叫什么名字？”
　　金秀贤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李玹雨。”
　　“你该不会是去找他玩儿了吧？”
　　金秀贤立马否认：“怎么可能，我去找他干嘛，我和一个中学生的小孩有什么好玩的。”
　　朴基英狐疑道：“是吗？”
　　金秀贤不耐烦地催促她：“我说没有就没有，要走赶紧的，哪来这么多问题。”
　　朴基英啧啧两声，摔门走了。
　　金秀贤大骂：“臭丫头，门坏了你赔吗？”
　　夜深人静，金秀贤躺在床上，看着透过窗帘微弱的灯光，想起了带着李玹雨在巷道散步的时候，少年穿着春衣校服，懵懂又无辜。李玹雨穿着黑色球衣奔跑的时候，不算很白的皮肤在阳光下却也晶莹剔透，那么美好……
　　那些不曾宣之于口的悸动与想念在万籁寂静中生了根，从心脏肆意生长，长出了弯弯绕绕的枝丫，向四肢百骸延伸。
　　金秀贤避无可避，将这无法调解的思念怪罪到朴基英的身上。他想，都怪朴基英提到了李玹雨，不然又怎么会一直想他。
　　他拿出手机，打开聊天框，想了又想，删了又删。
　　最后发了一句：玹雨，睡了吗？
　　手机很快就响了，他接通了电话，笑骂：“臭小子，这么晚还不睡。”
　　李玹雨压低了声音：“哥，你不也还没睡吗？”
　　金秀贤想象着李玹雨怕被妈妈发现，躲在被窝里悄悄打电话的样子，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我是成年人。”
　　“我也不小了。”
　　“是是是，明天不上课吗？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我也是。”
　　“哥是有烦心事吗？”
　　金秀贤愣了一下，心想，你确实是挺烦的，翻了个身说：“不是，工作压力罢了。怎么你也有学业压力睡不着？”
　　李玹雨腼腆地笑了笑：“不瞒哥说，学业对我来说还挺简单的。哥要注意身体。”
　　金秀贤还想说什么，隐约听到李玹雨妈妈说：“小雨，灯怎么还亮着？还没睡吗？”
　　李玹雨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被窝里漏出头来，然后大声回答道：“没有，我在复习今天的课，马上就睡。”
　　“不好意思啊哥，我得睡了，你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了，下次带你出去玩儿散心。”
　　李玹雨的声音压得很低，隔着手机，就好像在贴着耳边低语。
　　金秀贤这样想着，忽然惊觉自己的想法有多么荒唐离谱，他红了耳廓，慌张地道了声晚安便挂了电话。
　　他看着安静的手机屏幕，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朴基英影响了，默默骂了她一句。
　　朴基英正喝着啤酒看电影，无缘无故打了个喷嚏，心想一定是金秀贤这兔崽子在骂我。
　　窗外，微弱的灯光也暗了下来。黑夜那么无趣寂静，它一无所有却包罗万象，所有掩于唇齿深藏于心的感情都在黑夜里慢慢沉寂、发酵，寻找着一切机会破人心房。
　　金秀贤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把手机放在心口的位置，回味着与李玹雨的一通电话，颇不甘心又心满意足地矛盾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