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绮疏将敬献牡丹一事报与敬妃知，并认真请教太后喜好，敬妃深感受用。后献画会贞贵嫔分功之举引敬妃不愉，敬妃便有意点拨绮疏出头，在太后跟前儿露脸。敬妃暗示绮疏与景仁宫中后妃配合，精心准备献画。如此一来，可显景仁和睦，而敬妃作为前辈宽怀大度、协调宫务有方。绮疏深觉有理，满口应下。

【 冰镜西落，将明未明，紫禁城便陷入短暂的漆黑一刻里。梦和心事休憩，花与鸟啼无痕。万籁俱寂的夜晚里，每一滴更漏都会化作梦醒时分尘嚣上的一片云。是以今日的漠漠秋云遮蔽了飞甍翘角，好似昨日居不墐户、出不仰笠的体贴秋阳，都只是幻梦一场。】
【 但馆中精心供起的牡丹，显然是虚幻中的一点真。它直直点上我的灵台来，要照彻所有的茫然与彷徨。不过大半日的功夫，与帝王言谈时的任性任情皆化作了悔意——甚至不由扶额，那是多么冒失的事体！一个小小的嫔御，竟敢以“忠孝”为引，多少有媚上之嫌。】
【 故而人坐在徽显堂里头时，犹有些回不过神儿来。一句话都能在舌尖囫囵两三番，不知道该如何抛出去。只好恳切讲来，又以简短扼要为宜。】
：昨儿……皇上偶然间许了嫔妾献牡丹于慈宁的体面。【觑着坐上神色斟酌词句】嫔妾未敢有钻营谋私之心，又怕自个儿在太后娘娘跟前儿词不达意，反而辜负皇上一片孝心。
【 只闻“嘭”地响动，心弦一紧，险些失态。闻得小曹女官轻呼，才明白许是金狻猊扑倒小摆屛。又徐徐舒了一口气，声儿也轻两分】：知晓娘娘您是慈壸常客，嫔妾厚颜，不知可否托请娘娘……代为呈献？

今日是怎么了，瞧着心不在焉的样子。
【玉笋尖新染了蔻丹，正由银芽悉心一一裹缠起软缎，趁暇觑眼绮疏，恰见伊捧持盏茶，正是欲言又止模样，念伊向来婉柔乖顺，于景仁之内，最得我心，见此情状，难免添问关切。继聆后言，浅蹙了远山】
我只道你平日喜好莳花植卉，却从不过问种的甚么，若早知是牡丹，定然不允留至今朝。
【牡丹品冠群芳，被骚客文人奉为花王，历来喻指后位坤极，而今绮疏不过一介妃妾，却犯此大不韪，倘教有心人探知，冠上个觊觎中宫之名，只怕连我亦要引火上身】好在陛下未曾怪罪，还允你奉旨养花、孝敬太后——遇事逢凶化吉，可见你是个有福气的。
【话至尾处音转柔，惬然将腕搁上白玉臂枕】好了，在我这不必战战兢兢的，盏里才沏的新茶，捧着不嫌烫么？我瞧着掌心都泛红了。栽莳牡丹是陛下交予你的差事，我既未出力，又怎好分你功劳？何况那紫檀盆恁重，我可嫌端不动，才不来替你跑这一趟。

今日是怎么了，瞧着心不在焉的样子。
【玉笋尖新染了蔻丹，正由银芽悉心一一裹缠起软缎，趁暇觑眼绮疏，恰见伊捧持盏茶，正是欲言又止模样，念伊向来婉柔乖顺，于景仁之内，最得我心，见此情状，难免添问关切。继聆后言，浅蹙了远山】
我只道你平日喜好莳花植卉，却从不过问种的甚么，若早知是牡丹，定然不允留至今朝。
【牡丹品冠群芳，被骚客文人奉为花王，历来喻指后位坤极，而今绮疏不过一介妃妾，却犯此大不韪，倘教有心人探知，冠上个觊觎中宫之名，只怕连我亦要引火上身】好在陛下未曾怪罪，还允你奉旨养花、孝敬太后——遇事逢凶化吉，可见你是个有福气的。
【话至尾处音转柔，惬然将腕搁上白玉臂枕】好了，在我这不必战战兢兢的，盏里才沏的新茶，捧着不嫌烫么？我瞧着掌心都泛红了。
【轻摇了摇螓首】栽莳牡丹是陛下交予你的差事，我既未出力，又怎好分你功劳？何况那紫檀盆恁重，我可嫌端不动，才不来替你跑这一趟。

【 再愚钝的人，苦思冥想过一夜，也该察觉牡丹的不同凡响之处。春纤松转，放过了莹润瓷色上的梅花墨彩。虽盏壁依然隐透着热烫，可端持在手已久，竟也未觉不适了。待狸奴之声渐远，方将茶盏仔细搁至高几中央。】
：倘若嫔妾早知牡丹忌讳……【一语未尽，却又颇觉无用 】幸而陛下宽厚。
【 入宫前虽偕温察格格习礼仪、学宫规，可那些不宣之于口、约定俗成的规矩，才是险将人推落渊底的罪魁祸首。是以惊觉，上自同宫嫔嫱，下至花房匠人，莫论有心无意，俱是作壁上观的——到底是身处至尊之地了，从此再无人为我断是非、告诉我该如何判错对。】
【 不过唯一可庆幸的，是劫先遇福化作缘，故而未酿成祸事。宽慰之下也从容了些，不再拘谨言语。】
：但娘娘常往慈宁尽孝，论知悉太后心意，阖宫无出您右。譬如这嵌宝的檀木花盆，嫔妾便拿不准是偏较侈丽、还是有失淡雅。
【 风起于青蘋之末，即使仅有一针罅漏疏忽，也会错过那微不可见的风向。倘若知晓宫闱间有无形的浮云，已然悄然遮蔽谒月，我总该观风待时，以期拨云见日的。】
【 双眸定定凝望而去 】：恳请娘娘指点。

【待伊所言颇为受用，难得今日心情亦佳，自然不吝讲些体己之话，浅作提点】
太后崇俭恶奢，比起侈丽，自然是以淡雅为上。且你献的是花，而檀盆不过盛花之器，若过分精美，反倒有喧宾夺主之嫌。另则，娘娘事佛虔诚，你若有心，亦可基于此做些文章。
【言止于此，想必凭伊玲珑心窍，已知晓该如何行事。倒是念及传芳会将至，不免添问一句】说来，你的画准备得如何了？

【 早知事关皇家，总没有什么真正的简单。大到紫金四合，小到单花片叶，都沾染着一股独有的幽秘气息，包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小手腕。诚然，这些小手腕是讨巧的，也不显山露水的，讲究的是恰到好处。要做到以其爱为善、以其厌为恶，将这道理完满地用笑靥掩盖，实在是一样大功课。】
【 而真正的高手，从来无需做张做智，而是将底线探得分明，以险棋一搏扶摇的——我自认没那样的机敏智慧，自然要恭敬记下：淡雅为宜、禅心尤佳。】
：谢娘娘提点，嫔妾省得了。
【 而后话锋转过，却是恰好言及心事，致使眉目间愀然流转，显见是遇着了大难处。既无世家名门的腹笥渊博能挥洒自如，亦无财力供一掷千金寻访名家笔墨，只怕是连个“尚可”都难以做到了。】
【 未免觉得有负方才敬娘娘提点，声亦稍怯 】：关于献画，只……还不曾有头绪。嫔妾樗栎之身，实在诗画难成。想的一些点子也不过是乡俗野趣，配不上太后娘娘的雍容闲雅。

3

【彤闱之内不乏擅搦管丹青手，更有不吝扬洒千金求得名家真迹，仅为献宝丹陛、博慈宁一笑的贵女宫嫔，毋论是拼技艺、还是拼财力，面前的宝济仪嫔都难免于落人下乘，也惟有另辟蹊径，以“巧”字取胜】
此番并非为考校你们画工，绮疏不必过分担忧，太后娘娘看重的，亦非是那尺幅寸缣，而在于——【纤纤雪指虚抵在心口处】献画人的心意。
【身畔银芽执起柄扇，渡来轻柔柔习风，拂散香雾，舒开了眉尖儿】景仁宫中钦妃与哲妃二人，皆出身簪缨，见过的世面也多些，如你觉得拿不定主意，可与她二人商量协作，以彰显同宫上下一心，想必是太后娘娘所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