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门前流水尚能西
富贵寿考，康健安宁，吉庆如意，全备圆满。我的福禄寿禧，是四裂的碎片，也是四角俱全的支撑。我赤条条的被推进这笼子一样的竺宫，在命运的磋磨下，已经能够坦然接受一无所获的结局。
但他们一人舍了一样东西给我，硬生生凑出了这场圆满。
教我读书的先生一生清贫，他给的是“禄”，我阿娘红颜命薄，舍下一个“寿”字，祝燕——我想致和五年的除夕夜里，不是我把自己的“福”分给了他，而是他允准我，共享他的幸福，这一开头，就是一辈子。
他们是我的福、禄、寿。
至于禧呢？
致和五年蟹宴那一晚，我阿娘念出“河中之水向东流”的良夜，我梦中那个身骑白马，老死边关的模糊光影；杏花树下，同我三击掌，看桂和兰交织的少年。
我的禧同他有关。
他把他这一生所有已得与失去的欢喜，所有对美好的想象，所有对未来的盼望，都给了我。
蔺瑟，我阿娘思念却又躲避的小树，我的，舅舅。
我很庆幸，没有夺去他掌中的桂花糖；也很庆幸，他去世那天，纵然天色阴沉、北风凛冽，可终究没有致和十二年那样的雪落。
他的白马儿，终究也没能带她回家。这足够成就一场不停息的梅花雨。
——每个人心头都有一座南山。
纵然树已参天，可绕树的藤已然枯萎，再结不出汁水丰沛的果，见花不见果，树与果不相见。
这是蔺嘉树的天罚。
如果要给我和他的故事取个名字，我想取——门前流水尚能西。
这是我的弥补和祝愿，对他，也对我，就好像，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就好像，她还活着，没有死在任何一场雪中，不论是致和十二年，还是更早一点的，致和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