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时间：宣化十年七月
地点：刑部
人物：嘉瞻延载（5） 觉禅钦闻（1）嘉瞻岐阳（1）
内容：就九霄提出的问题，延载邀请了户部尚书觉禅钦闻和工部尚书嘉瞻岐阳二人商议，向二人了解具体的实际情况。钦闻与岐阳指出当前胥吏舞弊严重的原因，不止在于刑罚，大清律例好遵循，但是律例难以为人尽数知悉，尤其是《赋役全书》这类书过于庞杂繁多，官员学习困难也是问题。因此应当改定《赋役全书》体例，拟定大概纲目，其它问题类推适用，便于官员能够快速掌握，从而杜绝胥吏插手，把行政权和司法权从胥吏手中夺回，还给官员。

1、
延载：今日都是熟人，咱们聊些公事，也就不兜圈子客套了。
岐阳：怎么您这特意选了这么个时间，约我们来一趟。马上月上中天了，您这回头不得破费请我和觉禅大人往正阳楼走一遭？
钦闻：这话不假。
2、
延载：你们这买卖算得精，但膏蟹未肥，这顿酒先欠着。
岐阳：那您回头可不能赖。
钦闻：话说正题，您是为了胥吏一事？
3、
延载：确实。我前日往吏部，吏部言之胥吏舞弊，户部、工部最重。可见这么些年重刑典狱，依旧未能根除。
岐阳：依我看来，还是无有牵制，致其肆意妄为。
钦闻：便是咱们手下部堂有心，一身难兼数职，又有多少熟悉条例的？就说那《赋役全书》，庞杂繁冗，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4、
延载：你俩这话倒是点醒了我，半懂不懂、似懂非懂如何能不被愚弄呢？
岐阳：那您这是有意……
钦闻：（接话）若要修订这可不是几日之功。
5、
延载：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户、工二部本就千头万绪了，七、八月更是要到收秋，还是能省则省。我的意见是拟清大概纲目，好便于六部及各省命官快速学习参阅。
岐阳：（欣然同意）
钦闻：如此快速掌握，是能杜绝胥吏插手，回头我便组织人手。

1、
【这几日若有所思，图克敦所透露的无时无刻不在提点仅凭一己之力，无疑是管窥蠡测，绝无顾好全局的可能。且不说各衙门里头的书吏、经承数以千百之计，积重难返，单是倚官之势、收取规费，早就弊端百出、愈演愈烈。这些不义的聚敛之财可不仅仅涉及银钱这么简单，官弱而吏强，哪怕欺上瞒下改动案牍，事后败露，掌权的卿士也会因惮惧见责而装聋作哑。要动刀子，又怎好半上落下。趁着休沐之日前晚派人约请了钦闻与岐阳来往刑部参决，既然户、工二部“劣迹斑斑”，他二人恐怕也是深受其害。】
【幸而，谁都没有失约。不过，行迹匆匆之间，也不愿再多耽误，同二位长话简说了。】
咱们三人熟门熟路，虽然今儿聊公事，但别兜圈子客套了，有什么说什么，谁也别藏着掖着。

1、

1、
【衙门今日没什么事情，泡了壶好茶，打算混混时间回家了，恰此时叔叔派人来寻，这茶是喝不上了，略微收拾了一番就去了叔叔的值房。】
【我这叔叔还是一贯的直接，弯都不绕一下，就打了个岔。】您怎么选了个这么个时间约我们来？您瞧瞧，马上就到了晚饭时间，月亮都要回家了，您这一会不得请我跟觉禅大人去正阳楼啊？
2、
【在场的要么是亲眷要么是同僚，自然是不能干巴巴的直接说公事，借此打趣一番正好，不过不好总说这个，连忙见好就收。】那您可不许赖账，我都记着的。
【端正了脸色，等着他进入正题，现在把我跟觉禅叫来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情，接下来怕是得要忙起来了吧。但是坑到了一顿饭，也不算是亏就是了。】
3、
【胥吏的事情不是一朝之事，就我晓得的，打从前明就有，甚至更甚，如今这些想要一次性解决那是难上加难啊。此事艰难，诸人皆知，场面一时不由得有些冷了。】
唔，依我看来，这些人胆敢如此还是因为没有牵制，如同没有笼头的马，自然是敢任意妄为的。【只要抓不到，那就还敢继续，不说天下，就户、工两部胥吏便不知有多少，可抓到的才几个？他们自然是不怕的。】
4、
【觉禅大人的话也是有道理的，大面上的东西各位部堂大人自然是清楚的，可若真论到其中细节，那还是要问底下的胥吏，这些人大多专精一道，一辈子都在研究这一门，故而也是这些胥吏能够坐大的原因之一。】
【抬眼看向上座的叔叔。】您这般说是有意……【总觉得我这叔叔想要做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不由得从眼中透露了些许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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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还好，是我想多了，如果真按照我想的那样行事，指不定还要引起什么纷争，我可懒得在这个时候应付那些事情。不过只是拟清大概目录的话，那可真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叔叔这个主意好，我看就这么办吧。
【谈到现在有些饿了，想赶紧去吃晚饭了，毕竟好茶错过了，好饭不能再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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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入朝之后，脾气秉性可不同于那些年阴晴不定，令人闻之惶然。而对小辈，更是面貌悦怿，不论好坏，一概谅宥，宽容得不像话，久而久之，族中的非议之声早渐渐湮息，就如过分的、广为人知的“恶逆”之举也顶多充作少不更事，彻底成了“回头是岸”、“幡然醒悟”的代指。】
【平日里甚少这样一板一眼地公事公办，岐阳这位子侄应也是难能见我这位做叔叔的如此兼功自厉。扪心自问，这些时日枕不安寝，每每思及往事，心中都是怀有抱憾的——在能有所作为时，偏偏静默、不作为；在毋须作为，亲友零落、旧齿凋丧时，又设想有所作为。】
【解他用意，玩谑笑道。】
你们俩这买卖算得精，但膏蟹未肥，这顿酒先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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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闻、岐阳他二人怎会不知我，利来利往，断不愿借着人情私交，往脸上裹金。如不是情非得已，万不低首求人。深知难改的孤迥、兀傲害人，还是“难移本性”，倔强地直起背脊，以修身正己来掩饰，也因此吃了太多明里暗里的亏。欷歔归欷歔，许也是造化机缘。好在没有太多企盼，不至于冷心失望云云。】
【请他二人来的用意无非是就是要办好这桩主动请缨的差事，颌首称是。】
傍观者清，我前日往吏部，吏部点醒，言之胥吏舞弊，户部、工部最重。可见这么些年重刑典狱，依旧未能根除这弊事。

4、
【蒙在心里的那层翳障徐徐散清，恍然拨云见雾，不再似雾中观花一般迷误。这痛点不是一日一时的阵痛，想要废除，也是不可为——“位卑而权重”可不是甚么相沿成俗的隐涵。胥吏内外勾结，包揽大小若干事宜，相当于是扼住了喉咽。为官者又不可能件件亲力亲为，若是精明强干的，或许不受其控；但凡换是个宅心、以体仁为任的，即便劳动干戈，也躲不过三人成虎的为难。更莫说颠了个儿，唯诺，一味“听命”的。】
条例繁冗……【端着下肘，喃喃低声沉吟。】嗯，这话不假，半懂不懂、似懂非懂如何能不被愚弄呢？

5、
【关于补阙虚隙的话还未说完，就忙不迭听得了唏声。这疑事无功，未做怎就诸般推辞，难不成是真做不得修订？心中冷笑，看不是做不得，是下头的人躲懒，他们也难做。也罢，各有各的难处，多事之秋，还是先顾着分内。再者说，做起来确实吃力不讨好，没得事还未做，引得分损谤议，迁累了不相干的，寻个迂回曲折的法子也不是不成。】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户、工二部本就千头万绪了，七、八月更是要到收秋，耗时费力的还是能省则省。
【清了清嗓子，话到此，约莫也不会有什么旁的意见了。】
我的意见是拟清大概纲目，便于六部及各省命官快速学习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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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四海尚算太平，户部衙门前的秋风都少了三成。年轻一辈早已历练出来，有了独当一面的本事，我同晏之也没有非做那绊脚石的闲情，是以在忙碌了几十年后，终于落得清闲。下值前小厮送来嘉瞻叔侄的拜帖，言有事相商。与我同辈相交的嘉瞻并不在京中，贴中这位并不熟稔。倒是长一辈的那位早年同阿玛颇有些来往，算来也是十多年前的故人。】
这话不假。
【到刑部衙门时已是黄昏，叔侄二人相携而坐，对着我这户部来客，倒有几分鸿门宴的味道。未及开口，正欲听他叔侄二人起调，入耳却是正阳楼的全蟹宴，倒叫刑部惯有的那份肃穆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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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叔侄二人你来我往，三言二语将那漫天开口的席面定若凿凿。分明在刑部堂中，倒似那蟹膏黄酒配着菊香已入喉舌一般。天色不早，尚未用膳，不待听下文，便已觉五脏庙的躁动。随口附和二声，未免得他二人越说越起兴，只得出言回归正题。】
话说正题，您是为了胥吏一事？
【今岁京中并未有要案，能劳动六部其二，所为之事，也不过一掌之中。不用细算，自认对老大人有两份认知，能叫他开口的，也只剩这一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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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吏一事，牵扯之深远，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实则户部早窥见端倪，前朝之末便由老张大人牵头整肃，只是当时仓促，只消其表面病灶，未动病根。而后柴天改玉，六部人事变动，也曾借此机会将那等庸碌蠹虫贬谪清洗。然其病根仍在制度根本，每动不过换十几年安生。】
您也晓得，从来六部不得闲暇，堂中官员祖有定数定责，一身难兼数职。便是积年的老堂官也未必能将所有的律书牢记，不用说那些小辈，又有多少熟悉条例的？《赋役全书》历经百余年，删减添改，庞杂繁冗，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况《赋役全书》所涉猎非在一部一堂之间，哪怕部中齐心协力，也防不住之外的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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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口气，竟是要将这《赋役全书》重新修整一番。倘若是刚入关几十年，这样的主意不可不谓高瞻远瞩、胆大心细，然这大作已然历经百余年的岁月，其中添改校注不知凡几，便是翰林院的老儒来通读，也需得几年之功。更不必说其中所涉囊括九州四海，凡赋役所涉皆在其中。更有各地因势利导，灵活变通在内，千头万绪，如何厘清？】
若要修订这可不是几日之功。
【老大人积威深重，振臂一呼必有响应者，然此事功在千秋，成效所见非一朝一夕。其与阿玛有旧，实在不忍其一把年纪，揽下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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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两位嘉瞻倒不是莽入南墙之辈。待得他们娓娓道来缘由，再思那卷帙浩繁的全书，如此虽仍需花费不少时日，到不似全书修订一般遥遥无期。况，他今日寻了我等二人，想必过几日上书定论，定会领六部共同协商，再往下细分责任纲领，算来落到部里的工程也是有限的。】
如此快速掌握，是能杜绝胥吏插手，回头我便组织人手。
【虽也不全然是药到病除的良方，然这一剂猛药下去，也能叫那班不知好歹的胥吏收敛收敛，断一断贪婪之心。再往后新人入部也能有个通读的统领章程，能一举两得，靡费些时日人手，也是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