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徽喜事近了。
这不是旁人，正是主殿的那一位肚子头一回鼓起来了。初为人母，操心的可就多了，故我也被提点着记得多去看看，说说孕妇经，宽她的心。今日却是被打帘儿的宫人吵醒的，银耳入内来报，是贵妃睡不着，往观星阁去了。我思忖了会儿，一伸手。
“走罢，咱们劝劝去。”
整了衣衫带上人，攀上楼阁，抬眼看一看贵妃神色，放了半个心，只要身体不坏，什么都行。福身见礼，眼神儿在她腹间转了个圈儿，先语调轻柔地问。
“夜间风凉，贵妃怎么这时候生了雅致，来观星赏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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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元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这我省得，再难劝慰也比骄纵跋扈好得多，才巴巴地赶上来。倘换成另一个昭妃，我躲还来不及，哪儿还敢凑上去？这是不必同她说的话，心里转个弯就散了。倒是散心二字惊得我露出一个笑来，远山黛挑了挑。
“这却是，御医都说得多走走，放宽了心才对孩子好。”
我一向顺着她来，这话也不假。稍缓了缓，又抿嘴一副谦逊的样子。
“妾也是太医说什么做什么，虽说生了两个，也是稀里糊涂的，贵妃不嫌弃我是个糊涂性子就好。”
我仰头侧首看看玉兔高高挂，再回头，想起银耳前些日子报来主殿彻夜点着灯的话。既她自己都这样说，要我说说育儿经，只迟疑了片时，便试探着说。
“昨儿夜里起来，看着贵妃殿里烛火还未熄，可是她们这些个做奴才的不晓得照顾好您，竟不劝劝早些歇了？”

“这是怎么说呢——妾家里从前常说，是傻人有傻福嘛！”
挽在指尖的素帕拈起来挡在唇边，遮去一点笑，避开她的目光。我是不吝于如此自嘲的，毕竟装聋扮哑、装傻扮懵是宫里惯使的手段，我只是做得格外…不要脸。夜风拂起二人的裙摆，她衣衫上绣的牡丹，是几位娘子争破头也没争来的，可没有孩子，这高位也如海市蜃楼，看着美丽，实则虚幻。她也这么想么？家世、位分，已无出其右，一个孩子，是锦上添花，还是烈火烹油？
我被她的说话声拽回观星阁，掀眸莞尔，仿佛没听明白她暗藏的意思，仍以婉转的声音答复。
“这是自然了，莫说太后嘱咐过妾，就是妾自己的心意，也是盼着您好的。”
随手挽起碎发，不经意间拨弄了一下耳珰，轻轻摇晃，复谈起她的安眠一句，迟疑道。
“妾在孕中时也常夜半惊醒，太医来禀过不好开安神药，全靠纯娘子相伴才好些。倘若贵妃不嫌弃，妾陪着坐会儿，人多了起来，也就不怕了。”
人多了才怕，但都过了明路，有什么事儿谁脱得了手？无非我仗着宣徽入住的宫妃不多，贵妃也把持得蛮好，自己又住了许多时日，才敢这么说话。
“要不点灯熬蜡地熬着，您心郁，对胎儿也有所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