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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诺斯,拉达曼迪斯(CRETE)]克里特之恋 by Desiree(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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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标题:向大人申请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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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仰大人多时,在下是百度冥界贴吧的吧主,虽有些自不量力,但还是想向大人您要授权。我想把大人所有关于冥界的文章都转到冥界贴吧去,不知大人是否允许。(虽然有点贪得无厌)但是我诚恳地等待大人的答复。 


在2006-1-20 14:25:10,Desiree给您发送的消息!  
消息标题:RW: 向大人申请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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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除了《合欢》以外,请自便。


IP属地:天津1楼2006-01-20 20:07回复
    楔子——历史有过十字路口

    太阳迅速跃出海面,一片红光在黑蓝的波涛上蔓延开去,克里特士兵们三三两两从庞大的舰只上跳下来,赤脚踩在清晨的海水里,踏起一片片水花。有点冷,他们咬着牙,撩起沉沉的水泼在身上,用力摩擦皮肤,大声嘻笑着,直到黝黑的肤色变得红铜般闪闪发亮。特有的高亢嗓音回响在天上,好像海鸥的鸣叫。
    他们中有一个人,显得特别高大一些,披着条普通的牛皮肩带,他长得端正,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唇线却是歪斜的一道,仿佛永远在嘲笑什么,除此以外,最引人注目就是一双克里特罕有的黑眼睛,黑玉一样光芒四射,实在过于耀眼冷锐,扫过谁的脸,那人就会默默地把头低下去。
    他晒干身上的水珠,敏捷地跳上装饰华丽的主舰,他叫陶鲁斯,是远征军的副将,克里特第一的勇士。
    “陶鲁斯今天好像很不高兴啊。”几个人用长矛拍打着水面说,“平常只有在正式开战时才会摆出那张脸的。”
    “他一定是为王的决定不满。”
    “十四个人!!王为什么不要雅典每年送五百塔兰同黄金呢?那些雅典的少年有什么用,黄金才是我们战胜的荣耀!”
    “嘘,轻一点,不要随意批评王的决定。”
    “听说那些孩子会被送到迷宫里去,太可怜了,王究竟在想什么啊!”
    “是啊……迷宫里有米诺陶洛斯……”
    他们的声音慢慢低沉下来,不约而同地抬眼望向高高飘扬着双刃斧旗帜的海船,船楼上华丽的深紫幕布垂着,陶鲁斯在外面徘徊,步伐越来越急促。
    “副将他会反对王的决定吧。”
    另一个人摇摇头:“只要是我们的王决定的,哪怕大神宙斯也不能改变。”

    越升越高的太阳开始散发出灼人的热量,陶鲁斯身上沁出了薄薄的汗珠,牛皮肩带像是黏在了身上,才刚洗净的皮肤里重又透出血腥味,他舔舔嘴唇,唇上火烫的,那是一个雅典青年留下的气息,他劈开了他的肩和脖子相连的地方,硕大的铜剑直砍进胸腔去,血像泉水一样高高喷出来,洒在他脸上。陶鲁斯快忍耐不住自己的焦躁了,他是为了让克里特的威严凌驾于雅典之上而努力于这场杀戮的,他要用铁的战争把克里特的法律与文明推向希腊本土,不是为了米诺斯那无时无刻不变化多端的任性。
    “拉达曼迪斯大人,您在里面吧。”他终于撩起了那重帘幕。
    像是应着他的话声,立刻有人站在他面前。那人比他稍矮一些,稍嫌瘦弱一些,一头削短的发,发色是金黄的,银蓝的眼睛微微带着恼怒看向他,“什么事,陶鲁斯?”
    “拉达曼迪斯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他扶着木桅重重摇了摇头,眼神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你也是为雅典纳贡的事来找王的吧。”
    他的声音如玉击一般响亮,却藏着一丝喑哑,是破碎了的玉器。
    “没错,我想知道王为什么要选择这样无用的贡品!!每九年奉献七个少年七个少女!这对克里特有什么好处!?”
    “无用的贡品……你说的不是‘残酷的贡品’啊……”拉达曼迪斯沉思了一下,说:“进去吧,或许你的理由可以说服王。”
    陶鲁斯把胯边的铜剑解下来递给他,刚想往里走时,一个永远清泠优美的声音从深处传来,阻止了他。
    “不用了,拉达曼迪斯,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王!凡事都有个限度!”
    “王!请您适可而止!”
    陶鲁斯和拉达曼迪斯同时反驳。
    帷幕尽头的声音不变地继续传出来:“你以为我会在乎现在的雅典吗?拉达曼迪斯。这么一个破落的,摇摇欲坠的城市,埃勾斯头上那顶被兄弟觊觎的草扎的王冠,你以为我只是想要这个吗?不!拉达曼迪斯,我很喜欢雅典,我要让这朵花开到最盛时再去摘取它,我要夺得的是强大的雅典,在这之前,我要用最可怕的耻辱喂养它,也要让日后或许不朽的雅典永远刻着屈辱的烙印。”
    他轻轻笑起来,笑声渐渐变大,又一下被蒙住,站在舱门口的两个人可以想象得到他的样子,他正把脸埋进一堆锦绣的靠垫中,上面绣着满月,雄牛,或是无花果树,笑声从那里面颤抖着向外踉跄,于是无花果树抖动起来,雄牛甩动头角,满月在水底波动,一切显出怪异的趣味。和拉达曼迪斯同样颜色的发丝长长地垂落地上,颈上三串象征身份的镂金百合花项链也许会擦过皮肤,留下深红的,葡萄汁一样的血色。
    


    IP属地:天津2楼2006-01-20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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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地,笑声停了,一个清晰的声音下着命令:“拉达曼迪斯,代我去受降仪式,带回那十四名少年。”
      拉达曼迪斯的眼神骤然冷淡下来,他以对一名军人来说无可挑剔的姿势,向君王行了礼,把头低下去,接受了这个命令。
      每当这个时候,陶鲁斯总会觉得非常非常悲哀,以至于忘了自己原本来此的目的。

      入夜的海上
      克里特的大批黑色舰船像甲虫一样乘着风往回爬去。船收了帆,在海潮摇撼中缓缓前行,除了掌舵值哨的少数几个人,鼾声此起彼伏。十四个雅典的孩子在后舱也睡得正熟,拉达曼迪斯在黑暗中仔细端详他们的脸,陶鲁斯站在身后。月光透过窄小的窗口落在他们脸部的阴影里,两人看起来平和温柔。
      “拉达曼迪斯大人,这次我杀了很多人。”
      “嗯。”
      “我希望我是为您杀了那些人,为什么先王阿斯特里乌斯只想把王位交给萨尔佩冬那种人呢?”
      “陶鲁斯,你听说过吧,我,米诺斯,还有萨尔佩冬,是腓尼基公主欧罗巴与宙斯的孩子。”
      “是的,很多人都这么相信。”
      “那么我告诉你,我,萨尔佩冬,或许只是我们母亲的私生子,唯独米诺斯,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想法,无不在诸神身上有迹可寻。只有他,才可以给我想要的克里特。”
      “我一直都在后悔,您从来没有后悔过吗?即使今天米诺斯做了这样不符合一位王者身份的决定。”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我要扫平雅典全境,让它永远都不能再复活。”
      “可是陶鲁斯,王者并不是遵照别人的规范而成为王者的……真是奇怪,我一边在为他的决定愤怒,一边在为他的决定兴奋,陶鲁斯,你有过这么奇怪的体验吗?”
      “…………”
      “米诺斯成为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不!我不是指这个。”
      有个女孩被他们的声音吵着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醒过来,她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那是被全体雅典人视为死神的脸,那张脸充满着怒火:“那个时候,我一心想让您成为王的,您为什么不愿成为克里特的王,如果您愿意,现在坐在王位上的就是您,您一样也可以推行您的法律,还可以做得更好,您是要七名少女还是七十名少女我都不在乎,您是把雅典人做人牲还是做苦力我都赞成。可是您为什么要眼看着我不得不帮助米诺斯登上王位呢?我后悔的是这个!”
      少女被吓得瑟缩着向后退去,脚踝上的银铃细碎地响,陶鲁斯烧红的眼里已经分不出对面是什么人了,舱里充斥了浊重的喘息声和微弱的啜泣,拉达曼迪斯静静地,笔直地看向前方,前面离他二尺不到就是舱板,他的眼神落在了遥远的彼方。


      IP属地:天津3楼2006-01-20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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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封闭在传说里

        从结果来说,拉达曼迪斯是个出色的立法者而米诺斯是个出色的君王,然而两人天性中最本质的部分却决定了他们并不适合这职务,法律不需要天真和狂热,君主不需要执着和奉献,克里特与他们本身在微妙的平衡中摇摇欲坠着前行,走的是最艰险的路途,得到的是最辉煌的巅峰。

        阿斯特里乌斯王斜靠在软榻上注目于落山的太阳,蜿蜒起伏的山棱线在他浑浊的眼里糊成一团,眼部肌肉因为衰老失去控制力,多余的水份在往下淌,他把头朝后移了移,花白头发擦出沙沙声。他统治克里特很久了,连他自己也快记不清有多久,他没有子嗣,只有三个名义上是宙斯神之子的养子,米诺斯,拉达曼迪斯,萨尔佩冬,他不得不从中挑选继承人,阿斯特里乌斯偏爱最小的孩子——萨尔佩冬。
        萨尔佩冬有俊秀少年所具备的一切优点,他漂亮、强壮,有柔韧的四肢和悦耳的嗓音,会弹着琉特琴向情人轻言密语,头发像夜,眼睛像天空。阿斯特里乌斯喜欢他那略带轻佻的性格,这令他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从萨尔佩冬小时候起,他就常把象征国王权力的戒指放在他手上把玩,他喜欢看见蓝眼睛里流露的喜悦和贪婪,讨厌站在身边的米诺斯那双凝视远方的金红眼瞳。为了这种眼神,阿斯特里乌斯有时安心,有时愤怒,他知道米诺斯对克里特毫无兴趣,同时憎恨他的毫无兴趣。‘只是个私生子!’他有时如此恼火地想,‘居然看不起克里特的王位!’在阿斯特里乌斯自己也不知道的心底,极其渴望看到米诺斯为了王位讨好自己,像猎犬向主人撒欢那样,绕着自己又跳又叫,为一点饵食与萨尔佩冬争宠。生气过后他又恐惧,那是种藏着羽翼的眼神。
        阿斯特里乌斯喘了几口粗气,风从远方带来花香和情歌的余音,那是萨尔佩冬常会唱给情人米利都的一首歌。米利都被称做克诺索斯城里最美的少年,在无数的追求者中抛弃了米诺斯而选择萨尔佩冬。米诺斯不止一次在众人面前宣称爱上了这位少年,做了身为追求者该做的一切,米利都还是在犹豫中倒向了自己挑中的萨尔佩冬,光想到这点阿斯特里乌斯心情就好了一点,步步逼近的死亡阴影似乎也离他而去,恐惧后他得到安慰,仿佛自己附在萨尔佩冬身上复活,击败了米诺斯。他愉快地笑了两声,做不成国王也得不到爱人的米诺斯就没有骄傲的资格了,他决定无论如何要把王位交给萨尔佩冬。

        克里特的黄金时代是偶然的产物,是传说的产物,而非规律的发展,他在文学上有着极高价值却不为历史所承认,当时的克里特的确是强大的,但公元前一千八百年第二宫殿期这个不见来者的高峰却使确实存在的物力、人力、财力、武力虚化成一个神话,归根结底它是属于传说的,米诺斯王只能在历史上留下零星的足迹,如果当时称王的是拉达曼迪斯(尽管他从未有过想当王的意愿),留下的或许是一段空白,如果是萨尔佩冬,历史或许会按正常的步调发展。但假设是多余的。

        他张开自己的手掌摊在眼前,和成年人比起来小了一些,他的肢体散发着青涩的野生荆棘的香气,柔软如花瓣的手上,隐隐流淌着的青色火线蛰伏在透明肌肤下静静燃烧,那是为了攫取某样东西而存在的。
        米诺斯坐在阿斯特里乌斯的榻边,透过指缝看着正午的骄阳,晶莹汗滴从他额上沁出来,他慢慢握起拳头,转过头用居高临下的眼神俯视那濒临死亡的肉体,他想他为什么还不快快死去呢,米诺斯的手上,青色的火烧得越发夺目。
        “父亲,请你把克里特的王位交给我。”
        阿斯特里乌斯真心笑起来,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老迈的身体经不起过大震动缩成了一团,皮屑簌簌掉落的皮肤下骨头硌了出来。胜利的喜悦使他忽视了米诺斯的语调,他用调侃失败者的声音说:“不,不行,米诺斯,那是萨尔佩冬的,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他的眼睛瞎了,他的耳朵聋了,他的记忆昏暗了,他的判断力像喝醉酒一样。这个突如其来的,几乎不可能得到的成功使他忘记了一贯的米诺斯。有着浅淡金发的少年,一直冷眼旁观宫中一出出夫妇相爱亲子和睦的闹剧,嘲笑着克里特的海风,阳光,人民,一切的一切,是个对克里特的任何东西不抱任何爱与好意的人。并且,最重要的是,他所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IP属地:天津4楼2006-01-20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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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我就自己来拿吧。”
          他用厌倦的口气说着这句话,一边将手伸向阿斯特里乌斯的戒指。
          他的动作很快,似乎无意纠缠下去。老脆的骨头在强有力的手里嘎拉作响,他的手上有因握剑磨出的小小的茧,昭示着年轻的存在。
          阿斯特里乌斯想起了护卫,今天在宫门站岗的是克里特第一的勇士,强壮的陶鲁斯,米诺斯不会是他的对手。他想着,放声叫起陶鲁斯的名字。米诺斯没有捂住他的嘴,只是把手移到了瘦瘠的脖子上。

          从历史上来说,陶鲁斯比米诺斯更有存在感,他的出现解释了很多历史与神话混淆的地方,但对偏爱迷宫或是米诺陶洛斯的人来说他打破了怪诞与神秘,是个和牙刷、刀叉一样太现实的名字。然而历史在这里又一次误导了我们,他也是那个传说中的一员,更是掌握了十字路口,扭转道标的最重要的人物。米诺斯和拉达曼迪斯,这两个原本过于虚无缥缈的人,因他的存在而与真实相连。

          陶鲁斯的思维方式很单纯,但事情只要和拉达曼迪斯有关就会变得异常聪明。拉达曼迪斯几乎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沉默寡言,即使撬开那紧闭的唇人们也很难找到一个字。他不常出现在宫廷里,总是把时间花在倾听那些被人称作有智慧的人的交谈上,阿斯特里乌斯对这爱好嗤之以鼻,他认为一个不会说甜言蜜语的人是可耻的,所以他也不喜欢拉达曼迪斯,但总算比对米诺斯要好一些,起码拉达曼迪斯请求他让陶鲁斯成为内廷卫士时立刻爽快地答应了,当然主要因为陶鲁斯是国内最出众的武士,他一直想让他来担任这职务,可惜他只听拉达曼迪斯的命令。
          陶鲁斯很不满意这个决定,挥舞着拳头向拉达曼迪斯咆哮如雷地抗议,他的愿望只是留在他身边保护他而对那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老而不死的国王一点兴趣也没有。平民与王子不顾身份成了朋友,而陶鲁斯在心里总希望把自己置于更卑微的,奴隶的地位,他以为他服务为荣,他以为他牺牲为荣。拉达曼迪斯用前途、荣誉或是其他种种都无法说服他,但一句话就让他第二天站到了宫门口,“这是我的命令。”到最后他不得不这么说,而陶鲁斯立刻服从了。
          人们都去奉承萨尔佩冬,只有他站在拉达曼迪斯身边,他心里迫切希望他能当上国王,只要一个暗示,他就会为他杀死任何人保护着他走向王座,甚至把自己的身体给他做垫脚石,用自己的鲜血染红王袍也在所不惜。他敏锐地捕捉拉达曼迪斯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希望从中找出端倪,却失望地发现什么也没有。
          于是在一个闷热的午后,他突然问他为什么不想成为国王。拉达曼迪斯用一种冷静锐利的眼神盯住他的眼睛,陶鲁斯从他的瞳孔深处看到了自己小小的身影,在两束祭司式的狂热火焰中燃烧。“我不配作王。”拉达曼迪斯平稳地说,“我只想帮助以后的王使克里特变成第一强国。”
          他说得很慢,很费神,似乎因为很少说话的关系有点口齿不清,陶鲁斯接受了这个不成理由的理由,干脆地放弃了。可是以后他看萨尔佩冬越来越不顺眼,或许潜意识里有过想杀他的冲动,要不是他知道拉达曼迪斯很看重兄弟间的感情,可能就这么做了。

          陶鲁斯与拉达曼迪斯之间没有任何记载,所有的推测都是毫无根据的、建立在想象的基础上的、却又是确实可信的,因为如果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情感,故事就不会发生。陶鲁斯对拉达曼迪斯是一种单方面的,非独占的,宗教奉献式的感情,而非一般的“施爱者”与“被爱者”的关系,最终的归结不是肉体而是牺牲。找不出任何起因,恐怕即使是当时的人,即使是陶鲁斯和拉达曼迪斯本身都无法解释这种心情是因何而出现,没有火花的一闪,从一开始就是无边无际的燎原大火。我们只能称之为“宿命”。

          “我要成为国王,陶鲁斯,而且你要帮助我登上王位!”米诺斯的颈上有一条细细的血痕,对将锋快的铜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陶鲁斯这样说。他的手依然没有放开阿斯特里乌斯,后者的喉头开始发出咯咯的声响,肿大的紫黑色舌头伸出口腔。
          “想想看,如果萨尔佩冬成为国王,拉达曼迪斯会怎么样?他不可能有机会实现他的理想。萨尔佩冬只信赖米利都,他们两个会给他一片贫瘠的封地,赶他离开克诺索斯城,或者干脆让他去希腊大陆,永远不让他回来。你应该知道,拉达曼迪斯不想离开克里特,他想让克里特成为第一强国,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由我来继承王位,我会给你所想要的,陶鲁斯!”
          


          IP属地:天津5楼2006-01-20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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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斯特里乌斯挣扎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只有手掌还无力地拍打着金色织毯,发出微弱的啪啪声。
            “你不比他们可靠多少,米诺斯!”
            “那你应该赶快杀死我。”米诺斯耸耸肩,剑锋因这个动作切得更深了一些,鲜血奔涌而出,“阿斯特里乌斯就快死了。”
            陶鲁斯迅速把利弊在心中衡量了一下,那个老朽的身体不断痉挛着,眼珠翻着白,像死鱼的肚腹。风依然从远方带来花香和情歌的余音,他收起了剑。
            与此同时,阿斯特里乌斯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我知道你会站在我这边。”米诺斯用毯子抹去流出的鲜血,带着淡漠的微笑看向陶鲁斯。
            “我不会发誓效忠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只是互相交换。”他用染着自己血迹的床毯不断擦着手,直到那双洁白无瑕的手也沾上淋淋漓漓的殷红。“我会让拉达曼迪斯实现愿望的,而你,现在,去派人把萨尔佩冬,祭司,和所有大臣召到前厅,还有,带领卫队守住所有的宫门,没有我的命令,不要放任何一个人出去。”
            他俯身从阿斯特里乌斯蜷缩的僵硬手指上摘下那枚戒指,刻着鹰首狮身的神兽格里芬的印玺。
            “我要向所有人宣布,我,米诺斯,已经继承了克里特的王位!”

            陶鲁斯奔跑在宽广的王家广场上,朱红石柱像鸟翼般飞掠着向后退,他觉得身上冷汗一阵阵冒出来。刚才的情景已经瑟缩着隐入了心底最黑暗的地方,藏到了泥沼最深处,恐惧却像是弥漫于上的瘴气,幻化成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精神。
            他机械地将米诺斯的命令传达给每一个人,从他们惊愕的表情上他发现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按米诺斯的计划前行,他甚至怀疑米诺斯是故意挑自己值岗的日子来杀死阿斯特里乌斯。如果拉达曼迪斯大人回来后,发现是他陶鲁斯和米诺斯一起为了王位杀死了他的父亲,他又该怎么向他解释呢?然而一切都已经发生,就只能让它继续进行下去。
            陶鲁斯在一片绿得深海般的密林里找到了萨尔佩冬和米利都。萨尔佩冬左手搂着米利都,右手拨弄着琉特琴弦。地上扔着零乱的花冠,打翻的银盘和滚落一地的葡萄与无花果。
            “你说什么?父亲死了?”
            “是的,米诺斯大人请您尽快去王宫前厅。”
            “等一下,陶鲁斯,我有话要问你。”
            陶鲁斯嫌恶地皱紧了眉,依然恭恭敬敬地回答:“您请说。”
            “父亲他……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比如说……让谁继承王位什么的……”
            萨尔佩冬的蓝眼睛里清晰地浮现出欲望的色彩,贪欲、贪婪、贪得无厌,所有这些词都可用那种暧昧混浊,被腐蚀的暗蓝来概括,陶鲁斯觉得有腥臭气息扑面而来,冲散了他的克制力。
            “是的,阿斯特里乌斯王留下了遗言。”
            “谁?是谁?他有没有让你把戒指带给我?!快点给我,我会赏你一件上好的盔甲。”
            “王把戒指给了米诺斯大人。”陶鲁斯故作平静地说,心里涌起一阵残忍的快感。
            “米诺斯?这不可能!米利都,你回家去等我,我要去王宫一次。”
            萨尔佩冬踢开面前的酒杯,披上肩带,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跑去。陶鲁斯怜悯地看着一旁的米利都,这个有甜蜜的眼眸和声音,手指纤细得好象琴弦,恋爱中的少年以优雅的姿态捡起落在地上的琉特琴,拨出几个音符。陶鲁斯突然觉得鼻酸,他发现自己与米利都竟是惊人的相似。

            “米诺斯……王!”陶鲁斯硬生生地逼出了这个“王”字,“你究竟在想什么?!居然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而且还答应了萨尔佩冬那种要求,你要我带卫队守在门口是做什么用的?!”
            米诺斯躺在阿斯特里乌斯用过的那张软榻上,翻了半个身躲开陶鲁斯的怒火。
            “我是在为你着想,陶鲁斯,如果今天他们全被杀死在前厅,拉达曼迪斯回来你该怎么交代呢?你知道他很看重萨尔佩冬这个弟弟吧。”
            陶鲁斯冷冷地哼了一声:“如果你真这么想,杀阿斯特里乌斯时就不会拖我下水。”
            “咦,是我么?是你自己运气不好今天当值啊。”
            恨不得挥拳揍掉米诺斯脸上那狡诈笑容的陶鲁斯强忍下怒火,说:“已经是这样了,再多一个两个也无所谓,万一拉达曼迪斯大人回来了事情还没结束反而更麻烦,你要我在他面前杀人么?”
            


            IP属地:天津6楼2006-01-20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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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Champs Elysees,那一夜的风情

              这是一个夜晚。春天的和夏天的,秋天的和冬天的。

              白色的月亮,很大。草地,很宽广。夜色禁锢在整个白与绿中,透明得令人无法忍受。许多人在这个世界的外缘来来往往。他们互相擦肩而过,伫立,行走,说着与生存和死亡相关的话。说夜晚的美丽,说琴声的悠扬,说烤好猪肉颜色的金黄,说爱情。里面的人张望着外面的他们,他被禁锢在整个白与绿中,透明得令人无法忍受。

              人们知道他的名字,对他视而不见,他很年轻,有值得为人注目的蓝眼睛,像漩涡一样深。褐色的皮肤和金色头发,都是为了使这双眼睛看起来更忧伤而存在的。他一直喜欢触摸他的皮肤和头发,似乎能籍此感受他眼睛的温度和形状,是否如海底珍珠般圆润清冷,他不是他,也不是行人中的一个,分享血缘的更不止他一个,只有他会隔着两个世界肉眼不见、无法逾越的屏障喊他的名字,那样一个漫长的,尾音拖进死亡去的名字。

              他走过来,问他今天在想什么,这是约定俗成的一个开场,就好象悲剧开始前观众的笑声。如果不这么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更不会知道。

              他说他在想自己,他时常想着高而瘦的冥王圣草、黑色调的呼吸、母亲、逃避用的智慧,每次他想着自己时——通常是在晚上——天空会特别明净,大地会特别纯粹,那是他为了憎恨自己体内一半找不到源头的鲜血而刻意制造的。他在微笑。强调自卑。

              另一个他同样微笑。这是他们彼此相对的唯一表情。他说:“我们是一样的。”他与他截然不同,金色头发,金红眼瞳,无法被承认的鲜血,他的目光从不注视自己,越过云朵,星光,投在更广袤,不容一丝杂质的宇宙,将仰望天空的平静化作俯视世间的嘲弄。他的手、嘴唇、全身肌肤是洁癖深重的白皙。

              他沉默了,因为他摘下宽大的草叶覆在他的眼上,仿若睡梦的墨黑带着植物香气,不知道是身边人的气息沾染了梦境,还是梦中因为有他的存在而馥郁芬芳。

              歌队面具一样的微笑又浮现在两人脸上,他们无法抑制心中催起的狂涛汹涌的情感,一尘不变的微笑是一种释放。月亮放射出冰冷的光芒,精光耀眼,照得他们每一句话语如同白昼。都用微笑的嘴唇叙说。

              他用杂乱无章的元音和辅音拼凑着一个个名字,名字下的躯体他并无所谓,他迫切希望有个新娘,婚姻是一个标志,成年男子的象征,自由的交换。他在他手心里画着扭曲的地图,外面的危险世界。他要他愿意离开,和他一起,山峦幽谷,跌宕起伏。颠沛流离是他的梦想。

              他们自言自语,不提出问题,也不等待回答,嗓音在透明的空气中震颤,他说他会封闭在这里,老死在这里,他不能不把自己和不爱的一切束缚在一起。你走的时候,他说,在我睡着的夜晚离开。他说千万不要在此时此刻,如此迷离恍惚,远比真实形神俱在。

              海水正上涨,潮汐在他们身体里律动。失控。

              自戕,他有慢慢杀死自己的欲望。生来如此。月亮就是那么白,草地就是那么绿,死亡就是这么降临,就是要目睹着外面的世界蚕食自己的血肉,就是要遗忘和分离。

              他和他谈自己的理想,抹煞结局的宏伟画卷,永悬于历史的克里特、法律和战争、神与王。他不说隐没在背后的自己,于是他就懂了。他只感觉悲哀,而无法嘲笑他。实际他是想爱他,拥抱他,可能的话,夺走他。他知道他只是想死,他可以帮助他,不想挽留他。

              这样的夜晚可以随时随地发生,如果他们两人在一起,过去和将来的日子里也会不断不断重现,直到很久的再久一些。

              你死后的某一天,他说,我会有许多情人,他们一定要有黑色的长头发,无论男女要有洁白的皮肤,修长柔软的手臂,为爱情恐惧痛苦的眼神。蓝色的,金色的,碧绿的,睫毛要能在眼底投上阴影。空气里飘着媚人香气,肌肤的,和远方国度昂贵的香料。床边要有花,许许多多争奇斗艳的花朵,催人泪下的颜色。是我的眼泪,他继续说,你只能够微笑,我想为微笑的你哭泣,你死了以后,我就会遗忘你,因为风、海潮,权势,情欲的魔力和肮脏,同时也会遗忘微笑。可是我做不到这一点,我要把对你的欲望倾注在每一个与你不同的人身上,让他们疯狂,因为你不懂得这种感觉这种表情,这样你就依然活在外面的世界里,我能隔着污黑的天幕看到你,这是我记住你的方式。他用目光把他的蓝眼睛浸成深紫色。他说他不能不把自己和他束缚在一起。在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的眼睛里,将唯独没有紫色。

              注:Champs Elysees:克里特语,音译为“香榭丽舍”,指超度灵魂的地方,意为“乐园”“福土”。
               冥王圣草指薄荷。


              IP属地:天津9楼2006-01-20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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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问答,他们迅速转换身份,立刻像在议事厅一样展开对话。帕西法厄的眼睛里流露出微微的厌恶,她不习惯被人忽视。她马上靠过去,为米诺斯系好绊鞋和肩带,她的手指带着挑逗性的触摸。然而对话仍在进行。
                “你心目中的人选是谁?”
                “代达罗斯。”
                米诺斯微微哼了一声:“就是那个因嫉妒杀死自己侄子而被阿瑞俄帕戈斯法庭判为有罪的人吧。”
                “他现在正在逃亡,王,你要接纳他,保护他。他的才华是独一无二的。一百艘舰船也换不来。”
                “我记得阿瑞俄帕戈斯采纳的是你的立法。”
                “是的。”
                “你要推翻你一贯的主张吗?一旦有这个先例,以后我怎么继续在克里特推行你的律法?”
                “法律这种东西。”拉达曼迪斯用一种自嘲的口气说:“可以约束人,却不能约束国家。”
                “……你以前不是这么想的。”
                拉达曼迪斯无动于衷地和他继续对视:“那是您看错了,王。”
                敌意在空气中酝酿着,米诺斯握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在手心里掐出半月形的伤痕。他想是谁发了疯,自己或是他,或者两人都是,他开始后悔自己所做的事,如果没有登上王位,一切都可能不一样,拉达曼迪斯还是以前那个沉默温柔的人,常常为别人的心情而动摇。他又开始疲倦了,现在一见拉达曼迪斯之后他就总觉得疲倦了。
                “出去!出去!”他挥舞双手大声嚷着,“随你的便吧。”
                拉达曼迪斯行了个礼,头也不回地走了。米诺斯茫然地环顾四周,女人、陶瓶、壁画,他迫切需要什么来激起他的兴趣,一个新鲜的玩具,以此来忘记现在的拉达曼迪斯。

                没几天后代达罗斯就到了,带着儿子伊卡洛斯。他很老了,胡子花白,长着宽广的艺术家的额头,嘴部和鼻梁的线条残忍苛刻。看到他米诺斯就切实感到品德与能力无关这个事实。
                他果然出色,做着一个个战船模型,在细部不断进行改进,工作进行地顺利,拉达曼迪斯和陶鲁斯已开始依照新舰船的规模重新编组士兵。米诺斯并未放弃身为国王的责任,常会去看他们操练,并听取代达罗斯的意见,他常常会问他些其他国家的事情,最近米诺斯越来越强烈地受到以往梦想的召唤,那时他一直想着离开克里特,到别的国家去闯荡。但现在以他的身份,已经不可能了,他为王位做了重大牺牲。
                有一天,他从代达罗斯的口中听到了伽倪墨得斯的名字。那是特洛伊的王子,全希腊闻名的美少年。他罕见地提起了兴趣,因为他对一切众人瞩目的,美的东西都情有独钟。米诺斯所想要的,没有什么得不到。他向特洛伊派出了使臣,凭借权势和黄金,将他掠回克里特。
                伽倪墨得斯出现在米诺斯面前时,他觉得非常满意。那的确是个俊秀少年,纯黑如丝的头发,清晨花瓣一样湿润的嘴唇,柔嫩的肌肤,玲珑匀称的四肢,睡莲叶尖那种淡绿色泽的双眸,全身上下昭示着美的凝聚,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没有克里特的痕迹,没有一丝一毫回忆的影子。
                拉达曼迪斯对此没有意见,当米诺斯说自己要向特洛伊派出使臣时他只是笑着问伽倪墨得斯是否真的如传说的那般美丽,听说要付出那么多黄金时也只是耸耸肩表示惊奇。事后陶鲁斯向他抱怨米诺斯的爱好,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如果真是那么漂亮的话,买回来也很值得。”他对米诺斯的生活没有半点干涉的兴趣,“可以装饰宫殿。”

                时间飞速流逝,克里特米诺斯王的声名震慑了整个希腊和小亚细亚,人们争相赞颂他的施政,他实行的法律,也有人恐惧他的野心,视克里特的舰队为海上怪物。不论人们怎么看他,却都出于一种敬畏的心情。在那个时代,克里特成了富庶的代名词,而米诺斯则成为强大的象征,这光辉耀眼的图腾背后,拉达曼迪斯的存在消失地无影无踪。
                日出日落,拉达曼迪斯和陶鲁斯还是每天早上去王宫与米诺斯讨论国政。陶鲁斯惊讶的是,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贪睡不起的米诺斯,他总是会穿着国王的正式装束,坐在大厅的王座上等他们到来。他的神情端庄凝重,眼睛再也不会出现情绪波动,只闪烁着冰冻的,犀利的金红光芒。他与拉达曼迪斯配合地天衣无缝,克里特在他们手里高速向顶峰逼近。他们似乎忘记了物极必反的规律,一昧地向前走着。
                日落以后,米诺斯永远是和伽倪墨得斯在一起,他在这个少年身上品尝着异国风味,寻找着不为记忆所累,只知快乐的自己,他宠爱这个少年超过任何人,无论是帕西法厄还是其他海岛上的公主都被抛诸脑后,他说不出理由,只是想爱一个人,只是想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光明正大地走在人群面前,只是想能为爱的人弹琴,唱歌,低声细语。这是他从未做过的事。米诺斯的要求无比简单,伽倪墨得斯出现地适时适地,恰好呼应了他的渴求。
                拉达曼迪斯从不指摘米诺斯这种近乎痴狂的感情,在他看来只要米诺斯不影响正事任他爱谁都可以,过去他还会在夜里和他一起喝些酒,现在已经绝迹不来,他的灯是熄地最早的一个,夜夜笙歌与他没有缘分。很多人想接近他,可他一律拒之门外,唯有陶鲁斯,偶尔会来和他说些与国家无关的闲话,那时他的容貌会稍稍柔和起来。平日他看人的眼光越来越冷漠,是令人反胃的无情。
                米诺斯、拉达曼迪斯,两个有着显赫地位,足以摇撼整个世界的人在半梦半醒中,过着没有明天的今天。


                IP属地:天津12楼2006-01-20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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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达曼迪斯依然在微笑,说的话却极其锋利明晰:“现在,我们只缺一个理由。”
                  米诺斯猛然一震,自我麻醉的幻想突然消失,他立刻回到了原本的自己。
                  他抬头仰视着高高飘扬的双刃斧旗帜:“雅典!不止是雅典!”他梦呓般地说:“海洋,我要的是海洋!我要波塞冬跪倒在我的脚下!”
                  他们的眼神激烈地碰撞着,拉达曼迪斯俯下头去。
                  “王,如您所愿。”

                  唯一的一次,一个深夜,米诺斯召拉达曼迪斯入宫。
                  拉达曼迪斯进来时,眼角瞟到一个纤细的背影闪了一下,消失在另一扇门的帏幕后,他知道那是伽倪墨得斯。这时米诺斯已经招手叫他过来,桌上放着金杯,装满深红色酒浆的陶罐。
                  “我要你看样东西。”米诺斯朝床上努努嘴,黑色缎子上有个白色包裹。拉达曼迪斯凑近去,拨开包裹看了一眼,立刻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帕西法厄和公牛生的孩子。”
                  “公牛?什么公牛?”
                  “这个陶鲁斯很清楚,你回去以后可以问他。现在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处置这个东西。几乎全国人都知道帕西法厄生了孩子,我无法隐瞒……而且,因为我们父母的关系,我不得不承认这东西是我的亲生儿子。”
                  “宙斯化作白色公牛掳走了欧罗巴,与她生下了我们。”拉达曼迪斯难得泄气似的苦笑了一下,“母亲死了那么多年,还是给我们留麻烦。”
                  “谁知道是宙斯还是什么放羊放牛的。”
                  “承认这个孩子,米诺斯!”
                  “呃?”
                  “就像当年母亲对我们一样对他,说他是神种就是了,然后把他囚禁起来。”拉达曼迪斯看了眼张开的牛嘴里沾着白色唾沫的小牙,“我敢说他以后会吃人。”
                  “囚禁?我们的牢房都不可能关得住他,不过我有个好办法。”米诺斯将酒注满金杯,递了一杯在他手里,“现在我很担心代达罗斯。”
                  “怕他将新的海船式样泄漏给其他国家?”
                  米诺斯微笑着与他碰杯,叮地一声脆响。
                  “没错,所以我想让代达罗斯建造一所巨大的迷宫。”
                  拉达曼迪斯一时无法理解他的用意:“迷宫?”
                  “用来囚禁这东西……然后乘代达罗斯建迷宫的时候,把他儿子关在秘密的所在。”
                  “这样代达罗斯就无法离开克里特了,他不能失去儿子……这个办法应该行得通。”
                  “那就这么决定了。”米诺斯看起来很快乐,因为解决了两样棘手的事。“全都交给你和陶鲁斯去办。至于我呢……”他无聊地伸了个懒腰,“我要去找伽倪墨得斯。”
                  “等等。”拉达曼迪斯喊住了急欲离开的他:“你要给这孩子一个名字。”
                  “名字?就叫米诺陶洛斯!米诺斯王国的公牛,多适合他的名字啊。”
                  他窃笑着,摇晃着酒杯走了出去。拉达曼迪斯怔了一下,等他想起还要问米诺斯有关帕西法厄的下落时,通向内室的宫门已经闭紧了。

                  雅典国王埃勾斯一直忌惮克里特的存在,可惜他现在自顾尚且不暇,他没有孩子,他的兄弟和五十个侄子一直对王位虎视眈眈。这使年老多疑的埃勾斯变得愈发神经质。稍有什么动静,就会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现在他的眼中钉是来参加竞技会的克里特年轻王子——安德洛革俄斯,他怕他是代表克里特来勾结那些迫切想要得到王位的侄子们夺走自己手里的权力,而安德洛革俄斯包揽了所有锦标更是令他恼怒,他思前想后,终于下了决心,指使盟友麦加拉人在王子赶往底比斯的途中将他杀害。
                  噩耗传来时,米诺斯正在帕罗斯岛祭祀美惠三女神。拉达曼迪斯和陶鲁斯留在克里特岛上。

                  “拉达曼迪斯!拉达曼迪斯!拉达曼迪斯!”
                  正在屋内计算稻谷产量的拉达曼迪斯听到有人一连串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不由得站起身来去开门,刚打开门,米诺斯就站在眼前。
                  “王,您不是在帕罗斯么?”
                  米诺斯的情绪显得相当亢奋,他推开拉达曼迪斯,不断绞着双手在屋内走来走去,步子越迈越大。
                  “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他抬起头,目光熠熠地凝视着拉达曼迪斯:“安德洛革俄斯死了。”
                  “什么?”拉达曼迪斯从不动摇的脸上也显出裂痕,“怎么会死的?”
                  “雅典人!是雅典人杀了他!”米诺斯激动地喊着,“你想象得到吗?是雅典人!理由!你要的理由终于有了!舰队!现在我们能调用多少士兵和船只,拉达曼迪斯。”
                  


                  IP属地:天津14楼2006-01-20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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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月与双刃斧均为克里特王家纹章。

                    第五章——我们都是曾经的影子

                    米诺斯轻轻抬起搭在窗棱上的手,纤细优美的指尖像折断的鸟翼般垂落下来,岁月不能在他身上肆虐,不断流动的时间里,他永远被封冻在某一刻。什么都变了,过了那么些年,克里特是越来越繁华了,整个土地吸取了雅典的鲜血,咸涩的海水,无数腐烂朽断的船板,以燎原的姿态灼灼开满了鲜红花朵,到了盛夏,绿也绿得浓艳,红也红得璀灿光华。它们是不谢的,是和这个时代一起,要被带进传说里去的。然而他们的王,年复一年地苍白下去,生命静静从躯体流走。
                    微闭的眼睛因叩门声睁开,他说,进来吧。
                    “王,雅典的船靠岸了。”
                    雅典?他小小地吃了一惊,用温度极低的手抚着同样冰凉的额想了一会儿,有点感慨地说:“又是个第九年了啊……”
                    麦加拉像是筑在沙滩上的城市,海水一个涨落就抹去它的踪影,之后,挟着满月的大潮,他风暴似地摧残了雅典。米诺斯想起来,他用胜利在那美丽的头颅上洒满灰尘,雅典人不得不求和,而他要的祭品是,每九年送七名少年七名少女,作为米诺陶洛斯的食物。已经是第几个九年了?两次?还是三次?
                    “送他们去迷宫就可以了,不用特意来告诉我。”
                    “但拉达曼迪斯大人说这次来的人里有雅典的王子,请您务必要出席仪式。”
                    听说是雅典的王子,米诺斯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雅典国王埃勾斯灰黄的脸色,浑白僵直、视线暧昧不明的眼珠。他轻轻笑出声来。
                    可是他猜错了,忒修斯是个俊秀强壮的青年,完全配得上王子这个称号。他在众人面前骄傲地宣称自己是波塞冬的儿子,米诺斯注意到的却是女儿阿里阿德涅的眼神热切地在外国青年身上扫来扫去。他起了调侃的心,将王冠抛进大海,要忒修斯为他拾起来。
                    岸上人屏息静气地凝视着深绿的海水,海底冒起一串气泡,人却没上来。
                    不远处有一株白色的花,花瓣在阳光照射下显得透明,他想起了那些穿着白裙的雅典少女,她们站成一排,脸上残留着泪痕,惊慌失措地看着平静的海水。米诺斯一个个看过去,发现其中有一张脸似曾相识。青萍点点的深潭中浮起的尸体一般,伽倪墨得斯的容貌从他心底涌起,浮白,肿胀,是得了无法医治的病,随后就是分离,生离、继而死别,往日那般地天荒海远离合悲欢,渺茫不可见。
                    眼前这张脸是同样的臃肿,双颊处却熏染着处女的红晕。——耳边传来拉达曼迪斯下令救人的声音。——他突然想要得到那个女孩,想要试着抱抱还魂的,失去美貌的伽倪墨得斯。——忒修斯被人从海底捞了上来,从胸腔里咳出一大滩黄绿的海水,手里还紧紧捏着王冠。——白亮阳光刺着他眼底,那种偶尔升起的欲望又消退了,他觉得不舒服。
                    他微嘲地看着忒修斯:“神的儿子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也一样会死……
                    “不过我倒可以相信你是埃勾斯的儿子了,我会给你王子应有的礼遇。”

                    看到阿里阿德涅披着披风的背影消失在宫殿阴影里,米诺斯勾了下嘴角,对她来说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有张漂亮的脸蛋和显赫的身份就够了吗?见了下午那幕居然还是热情不减,米诺斯不得不发出一声叹息:“她究竟是不是我的女儿啊……”
                    怎么会不是呢,黑夜里远去的身影,赫然就是那个下午,穿过重重岗哨,走向阿斯特里乌斯寝殿的他自己。
                    “王,请您专心一点。”对面传来无可奈何的声音。
                    拉达曼迪斯。米诺斯把视线移回他身上,他也没有什么改变,只有金发的颜色稍稍暗淡了些。这是多年来最让米诺斯满意的事,如果他不得不在轮回的狭缝中永生,那他也不会放开他,就是不让他往极乐去,绝不会放他走。自己已经安于现况,不敢再奢求什么,退无可退到了最后一步,他不会再松手。
                    这许多年来,他们依然是君王与臣下的关系,事情也和他们一样凝固在某处,不前进,亦不后退。一切都流转不定的世间,唯有他们永无改变。
                    “王,您听见我在说什么吗?”
                    “啊,我听着呢。你快说吧,不然陶鲁斯又会说我这个王不称职。”
                    


                    IP属地:天津16楼2006-01-20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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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不向你的王通报就走呢?这样我可是要治你叛逃罪的哦。拉达曼迪斯。”
                      没有犹豫,他向他行礼,跪在王的脚下。
                      米诺斯罕见地穿了盔甲,黄金柄的剑执在手中。他用剑尖指着他的心口,就好像继承王位的那一天,他的声音盖过了海风和喧闹,此刻亦响彻所有人耳边。
                      “我命令你……”
                      拉达曼迪斯抬起头,与他俯视的眼睛相对。他们的思想毫无阻碍地穿梭交流。
                      ——现在追击很不明智。忒修斯逃不出风暴,克里特不会受损。
                      ——阿里阿德涅很危险。她现在不再是克里特的公主而是个流亡者。
                      ——忒修斯不会娶她,他怕我们以诱拐公主为名再度出兵雅典。
                      ——他们仍然无法抵挡我们的军队。
                      ——所以阿里阿德涅一定要死。公主逃跑后被杀,克里特的名誉一定荡然无存,是吗?
                      “我命令你!带领十艘舰船,一定要追回——”
                      “米诺斯!”又是一个惊雷!“你要我告诉所有人你是怎么……”
                      拉达曼迪斯猛然瞪向激动失控的陶鲁斯,眼中杀机陡现。
                      “陶鲁斯!”
                      “拉达曼迪斯大人!”
                      “闭嘴!陶鲁斯!”
                      他把烧灼似的目光勉强从陶鲁斯身上移开,移回到米诺斯身上,“王,请下令。”
                      “追回阿里阿德涅公主!”
                      他屈身向前,吻了被他手心的寒气冻得冰凉的剑尖。
                      “遵命!”

                      昨夜风雨如梦幻般消逝,出海的人还没回来。
                      清越的鸟啼声唤回米诺斯的神智,他一夜没睡,眼里淡红的血丝扩散开来,扪心自问,这样做会不会后悔,他没有答案。是在嫉妒,他不得不承认,与克里特相争,自己永远占下风。如果他死了……米诺斯的心悸动一下,随即又坦然,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海岬边传来三声号角。
                      米诺斯猛地跳起来,那是有船回港的信号。
                      他裹了白色长袍飞奔出宫门,穿过一道道岗哨,过长的衣摆翻飞在晨风里,宛如双翼,在空气中留下振动的痕迹。
                      一直往前跑,推开他的人民,集市上正在买卖的妇女和男子;有胖胖的红润脸蛋的男孩;花马;叮铛作响的金银环佩;佝偻着腰的老人;打翻的橄榄油流了一地。他把这一切抛在脑后往岸边跑去,直到呼吸被风压迫着,太阳在眼里晕成一团金色云霞。
                      “王、王、王!!”
                      有人喜悦地喊着自己……是谁?
                      “回来了!都回来了!!”
                      “王,船没出事,全回来了!”
                      有人叫我……王?阿斯特里乌斯死了?为什么萨尔佩冬不是王?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哪儿?
                      “王,您没事吧。”
                      那么多人,这是我唯一认得出的声音,这是……拉达曼迪斯……
                      米诺斯一下清醒过来。拉达曼迪斯向他走来。
                      “对不起,风暴挡住了我们,我们追不上他们的船。”
                      没关系,他摇摇头说,没关系,现在这样就很好。
                      拉达曼迪斯的眼里隐约有怜悯,伸出手,拥抱他削瘦的肩。米诺斯迟疑了很久,终于将手环上他的背,慢慢阖上眼睛。他听到拉达曼迪斯在自己的耳边说:“她是你的女儿,你失去过儿子,本来我不想再让你失去阿里阿德涅的……对不起。”
                      原来这次不是为了克里特而是为了我吗?米诺斯苦笑一下。就算有过无数次机会,两人的心意永远都是,
                      擦、肩、而、过。

                      克里特有个传统,每九年国王就要到传说是宙斯神出生的山洞去住上一天,隔绝世俗与神交流。以往每一代王都只履行这个形式,而米诺斯却利用了这个典礼。
                      山洞一脚堆着清水和无花果干,米诺斯不耐烦地扣击着岩壁,等结束的时间到来。他已经把神王宙斯要赐给克里特人的法律背得滚瓜烂熟,全刻在泥版上,这是他和拉达曼迪斯一起讨论了好几个晚上订出的一套完整体系。
                      可以开门了吧……他无聊地想。
                      忒修斯逃走已有一年,一回国就继承了王位,他说酒神狄俄尼索斯宣称阿里阿德涅是自己的新娘所以他不得不将她留在了那克索斯的狄亚岛,他不能违背神喻,现在这位本要成为雅典王后的少女成了神妻,所有人都应当为她高兴才是。
                      米诺斯有点沮丧,忒修斯统治下的雅典远比埃勾斯的要美丽得多,这才是他想要的,可是该怎么把他拿到手呢?没有理由的话拉达曼迪斯是不会同意出兵的。出去后该和他商量一下,他想。
                      


                      IP属地:天津18楼2006-01-20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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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盘算着该怎么掠夺雅典的时候,沉重的石门终于发出嘎嘎声被推开了。一线阳光照在他足边,随后是一片。
                        他挺直腰,精神抖擞地走出去,外面聚满了臣子却出奇地沉闷,他没注意,顺手把泥版交给了祭司。
                        “这是伟大的父,主神宙斯,赐给克里特的礼物。”
                        “……王,我不得不遗憾地向您报告一件事,拉达曼迪斯大人杀了人……”
                        米诺斯眨了眨眼睛,仔细地上下打量他,“你再说一遍。”
                        “拉达曼迪斯大人杀死了副将陶鲁斯。”

                        尸体抬了上来,一把短剑毫厘不差地插在心脏上,几乎直没至柄,剑身没铸血槽,鲜血是缓缓地在胸口蔓延的,染黑了深褐的牛皮带。
                        拉达曼迪斯站在一旁,脸上,手上,满是血迹。他无畏地直视米诺斯沸腾的金红色眼睛,口齿清晰地说:“是我杀了他。”
                        “怎么会!”米诺斯不顾仪态地喊起来,“你怎么会杀他!!”

                        是今天清晨,我挑了最锋利的剑在路上等陶鲁斯,没过多久他就到了,我们一起向王宫走去,大家约好在那里会面后再一起去迎接米诺斯王,我终于知道他每天都是这时候来的,那么早。
                        我带他走向一个树林,在那里我拔出了剑。

                        “拉达曼迪斯!理由,我需要一个理由,你为什么会杀他?”

                        “我知道您为什么要杀我。”陶鲁斯对我说,“我威胁了米诺斯,您常说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您去追雅典船的那个晚上已经要杀我了。我会满足您的一切愿望。”
                        他拔出腰间的短剑,对我说不要过来。“您的手上不需要染上无谓的血,血都很脏。”
                        透过枝叶落下的阳光反射在他的剑上,然后刺进我的眼睛,先是一束银白的光线,侵入了他的胸口,血过了很久才流出来,一滴,垂直下刺,直滑到他的腰,光芒就变成了烧红烙铁似的一点。
                        血迹慢慢扩大,我用它们沾湿手掌,抹在脸上和身上。

                        刀上不铸血槽,是为了不让血喷到杀人者的身上。
                        米诺斯最后再问一句:“陶鲁斯是不是你杀的,是不是你?!”
                        “是我。”他微笑着,“我承认我的罪行,我该受什么处罚?”
                        捧着泥版的祭司畏缩着不敢开口,沉默半晌,米诺斯紧闭的唇里吐出两个字。
                        “流放”

                        “是的。”拉达曼迪斯说,“我会准备一条小船离开克里特……米诺斯,陶鲁斯告诉过我成为王是你的心愿,请你一定要做一个出色的国王,不仅仅是为了克里特……我会在家里等士兵来监送。”
                        他转身离开米诺斯,没有再回头,他无法再看一眼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脚下的土地渗透了陶鲁斯的鲜血,从此以后他至死也未回过克里特。

                        拉达曼迪斯去了希腊本土,娶了赫拉克勒斯的母亲阿尔克墨涅,这是米诺斯仅有的两个关于后来的拉达曼迪斯的消息,今天他收到第三个,拉达曼迪斯死了。
                        米诺斯抬不起搭在窗棱上的手了,纤细优美的指尖像死亡的鸟翼般垂落下来,岁月不能在他身上肆虐,不断流动的时间里,他永远被封冻在某一刻。什么都不再变了,过了那么些年,克里特一样的繁华,整个土地吸取了雅典的鲜血,咸涩的海水,无数腐烂朽断的船板,以燎原的姿态灼灼开满了鲜红花朵,无论什么季节,绿也绿得浓艳,红也红得璀灿光华。它们是要凋谢的,是和这个时代一起,要随着两个人被带进传说里去的。因为他们年复一年苍白下去的王,今天生命已从躯体流净。
                        米诺斯命人传来了代达罗斯。

                        神话中,代达罗斯制造了巨大的羽翼缚在双臂上,带着儿子从空中逃脱了米诺斯的囚禁,他逃到西西里岛的科卡罗斯国王那里请求庇护。米诺斯对此非常恼怒,率领庞大的舰队来到西西里要追回代达罗斯。

                        那个充满死去的人甜蜜呼吸的下午,米诺斯对即将离开的代达罗斯说:“求你,不要让我觉察终结的来临,不要让我有反悔的机会。”
                        他的眼睛变成紫罗兰的色泽,神情宁静又幸福,冥冥中有一双蓝眼睛,被他用目光浸成深紫色。恋爱中的人,都是这样一双眼睛。

                        次年,米诺斯卒,葬于西西里岛阿佛洛狄忒神庙。


                        IP属地:天津19楼2006-01-20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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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死亡:据说他为了要追捕出逃的代达罗斯到西西里岛,遣使国王科卡罗斯要求归还代达罗斯,科卡罗斯对其不满,设计将他杀死在浴池里(可以说是煮死或者是烫死的啦;也有说是用煮沸的沥青;也有说是为科卡罗斯的女儿所杀。),声称他失足落水,葬于西西里。一说是他率船追捕代达罗斯时被风暴卷到西西里,送了性命。

                          d 后事:米诺斯死后,随他而去的舰队就地定居。而克里特群情激愤,要为国王报仇,就组织舰队远征,但围城五年仍无结果只好撤围(笨啊,胜利往往在多坚持一会的努力之中,学学人家特洛伊十年战吧,不过特洛伊之战要比他们晚得多就是了)。途经意大利时遇到风暴(神风?),回乡无望又只好就地定居,建立许里亚城,改称“雅皮吉雅人”克里特就此衰弱。(D就是喜欢一个王朝为一个人做陪葬啊)
                          神话中他死后成为冥土判官,处理拉达曼迪斯和艾亚高斯无法处理的案件。(米米这么懒,会自己做么?)一般认为冥土判官是三位:米诺斯、拉达曼迪斯、艾亚高斯。柏拉图认为有四人,另一人叫Triptolemus。但丁《神曲》中也提到他,是用尾巴缠绕罪人,看缠了几圈就打入第几狱(太难看了)。

                          2 拉达曼迪斯:米诺斯的弟弟,著名的立法者。在克里特有封地,都城在哥尔提纳。小亚细亚沿岸各国及爱琴诸岛均采用他的立法,因而为米诺斯所嫉。(他的法律曾救过赫拉克勒斯一命哦)后因杀人(一说是杀了兄弟,可是他只有两个兄弟,到底杀了谁还是个谜团)自我流放到希腊本土,娶赫拉克勒斯母亲阿尔克墨涅为妻,夫妇俩葬在玻俄提亚。一说米诺斯嫉妒他的声望将他排挤出岛,他后来成为开俄斯岛的统治者,建开俄斯和厄律特赖两国,并将之赠给阿里阿德涅与自己的儿子奥诺皮翁(这件事D绝对绝对绝对不承认)。
                          死后成为与米诺斯一同成为冥土判官,判决亚洲鬼魂。荷马史诗《奥德赛》中曾提及他“不死者将把你送往厄鲁西亚平原,大地的尽头,长发飘洒(一译金发)的拉达曼迪斯的居地,那里生活安闲,无比的安闲,对尔等凡人……[第四章564行]”说他统治着死后乐土Champs Elysees。品达《奥林匹亚颂歌》第二首也有提及。(而陈中梅的《奥德赛》译本注释中,说拉达曼迪斯“可能是厄鲁西亚平原的王者或头领。”)

                          3 萨尔佩冬:传说为米诺斯所嫉,率船队离开克里特在小亚细亚登陆,战胜当地巨人统治者,兴建米利都城,一说米利都在卡里亚上陆,建一城市,以自己的名字命名;萨尔佩冬则与正在对吕喀亚人作战的喀利克斯同盟,分到一部分土地,成为吕喀亚的王。宙斯允许他活到三个世代。萨尔佩冬的远离,或许也是克里特大肆殖民的体现。

                          4 陶鲁斯:将领。米诺斯手下最有权势的人,生性蛮横骄纵,用残暴的手段对待雅典青年。在忒修斯逃离克里特的海战中被克里特所杀。一说忒修斯到达克里特时,米诺斯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竞技会,人们预计又将是陶鲁斯取胜,他的胜利招人嫉恨。且他品行不端,与王后帕西法厄有染。当忒修斯下场将他击败后,米诺斯非常高兴,将雅典俘虏还给忒修斯并免除了纳贡。(这个米诺斯真是弱啊。)

                          5 帕西法厄:米诺斯的王后。赫利俄斯(即太阳)与帕尔塞伊斯的女儿,有人解释她为月亮。(一说米诺斯娶的是阿斯忒里俄斯的女儿克瑞忒)。神话中说由于米诺斯欺骗了波塞冬,波塞冬就让帕西法厄对这头公牛抱有不正常的情欲。她请求代达罗斯为她制造一头空腹的木头母牛,她就躲在里面与公牛交媾,生子半人半牛的怪物米诺陶洛斯。一说她后与米诺陶洛斯一起被囚在迷宫。还有传说说她因愤于米诺斯的风流,对他下药,使他与别的女人同床时会放出蛇、蝎子、蜈蚣之类毒虫在对方身体里。(笑……好强悍……米诺斯好不容易才贿赂别人帮他治好这毛病呢。)

                          6 忒修斯:雅典埃勾斯王之子。自愿成为牺牲(一说是米诺斯选中了他),得阿里阿德涅所助,破除迷宫,杀死米诺陶洛斯(一说是用剑杀死,一说是用拳打死),据说他是海神波塞冬之子。(米诺斯看中一名作为人牲的雅典少女,忒修斯声称自己有义务保证同胞少女不受侮辱,米诺斯将王冠,也有说是戒指的,也有说两样都有的,丢下大海,要忒修斯为他捞取,他做到了,证明了自己的神子身份)后成为雅典王,娶阿里阿德涅的妹妹淮德拉。一般认为忒修斯的行为暗示了希腊本土人对克里特的入侵。
                          


                          IP属地:天津21楼2006-01-20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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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阿里阿德涅:米诺斯与帕西法厄的女儿。爱上雅典王子忒修斯,助他逃出迷宫。有学者认为她是克里特的最大祭司,神权在握。关于她的结局众说纷纭:有人说忒修斯夺取克里特,将政权交给阿里阿德涅。有人说她后来为忒修斯所弃后上吊而死。有人说她被忒修斯士兵带到那克索斯岛嫁给狄欧尼索斯的祭司埃那罗斯。有人说忒修斯因另有新欢而离开她。还有人说她和忒修斯生了两个儿子埃诺皮昂和斯塔费洛斯。(怎么这么多啊)还有说忒修斯被冲到塞浦路斯岛,她因怀孕在身,忒修斯将她留在岛上自己出去搭救其他船只却突然为狂风卷走。她因难产而死。最普遍的说法是狄欧尼索斯在梦中向忒修斯显现,说阿里阿德涅是他的妻子,忒修斯不敢违抗,就将她留在狄亚岛,后来她就消失了。也有说狄欧尼索斯向她奉献金冠作聘礼,她后来与他生了两个儿子。又有说法是阿尔忒弥斯(月神)听了狄欧尼索斯的怂恿,在狄亚岛将她杀死。

                            8 代达罗斯:最著名的工匠。嫉妒侄子达罗斯的才华将他杀害,因此被阿瑞俄帕戈斯法庭判为有罪,他逃到米诺斯处,受其庇护。帕西法厄爱上公牛,他给她帮助,制造木母牛。后又制造迷宫囚禁米诺陶洛斯。因不满米诺斯对他的不信任,与儿子伊卡洛斯(米诺斯女奴瑙克拉忒为他所生)从空中逃走,伊卡洛斯因翅膀掉落坠海而死。一说是帕西法厄给了他们一艘船,在某岛上陆时伊卡洛斯溺水而死。也有说是他们两人各坐一船逃走的。代达罗斯逃到西西里,受科卡罗斯国王保护,米诺斯率船四处追捕,他拿出一只海螺,将螺壳尖端钻出一孔,称能用丝线穿过海螺者重赏,科卡罗斯请代达罗斯帮忙做到以后,米诺斯即确定代达罗斯在西西里。

                            9 米诺陶洛斯:著名的半人半牛怪物,传说为王后帕西法厄与公牛所生,被囚于迷宫,后为雅典王子忒修斯所杀。一般认为它只是宗教中牛头人身的神,并无那么可怕。(公牛亦是克里特王家的纹章,在克里特有崇高地位)。有其他说法认为忒修斯杀米诺陶洛斯实际是米诺斯要雅典青年参加斗牛(克里特有专门的斗牛场),供他观看取乐。另一说法是:米诺陶洛斯实际指的是陶鲁斯(意即公牛),米诺陶洛斯的名字的含义是“米诺的公牛”,忒修斯杀死米诺陶洛斯就是他与陶鲁斯竞技获胜。另外也有人认为米诺陶洛斯是克里特的象征,他的死亡代表了阿开亚人对克里特的入侵,克里特文化的断绝。关于那头公牛,波塞冬让他蹂躏克里特土地,米诺斯束手无策,向迈锡尼王求助,正为迈锡尼服役的赫拉克勒斯来到克里特,将其制服牵回迈锡尼。迈锡尼王将它献给赫拉,可赫拉却将他释放,赶至马拉松平原让它继续为祸,后被忒修斯制服,献给了雅典娜。

                            10 伽倪墨得斯:特洛伊王子,以美貌著称,被宙斯化身为鹰掠上奥林帕斯,成为侍酒童子。除克里特外其他地方一致这么认为,而克里特人认为是米诺斯劫走了伽倪墨得斯。克里特是全希腊男童的发源地,这一独有的传说证明了克里特的“少年之爱”几乎达到了全民皆为的程度。

                            11 斯库拉:麦加拉王国(距雅典不远的城邦,位于希腊本土和伯罗奔尼撒半岛间的地峡东侧)尼索斯王的公主。据说尼索斯头上有根紫发(一说金发),关系着国家和他个人的安危。米诺斯攻打麦加拉时,斯库拉爱上了他,趁夜拔走父亲的头发献给米诺斯,米诺斯遂攻破麦加拉。然而米诺斯不肯带走斯库拉,不愿为她分担弑父卖国的罪名,斯库拉在其船后泅水紧追不舍,后淹死。一说米诺斯将她倒吊在船后,使她头没入水中而死。据说她死后化为紫胸赤腿的“克里斯”水鸟,永远躲避着父亲尼索斯冤魂所化的白尾鹰的追杀。也有人说斯库拉是米诺斯的女儿,但这说法仅见于一处,且无相关神话传说,不知道所指的是否是同一个人。

                            12 安德洛革俄斯:米诺斯之子。据说他参加雅典的竞技会获得所有锦标,为雅典王埃勾斯所妒,指使麦加拉人在他前往底比斯途中将他杀死。也有说他是为了攻打马拉松公牛而死。消息传来时米诺斯正在帕罗斯岛祭祀美惠三女神,他抛去了花冠,命令编箫停止吹奏,后来对美惠三女神祭祀时就因此没有这装饰和乐器了。

                            D的文中,有一些地方是自己编的啦:首先,陶鲁斯和拉达曼迪斯一点关系也没有。拉达曼迪斯也无外出游学的记录。米诺斯驯服公牛那场其实是模仿大流士的伎俩。代达罗斯研制的舰船也要几百年后才有出现,而且他初到克里特时是独自一人还没有儿子。最后,米诺斯和拉达曼迪斯……爱情都是幻想。

                            参考书目:
                            阿波罗多洛斯《希腊神话》(周作人译)
                            亚理士多德《玻提亚的政府体制》
                            赫西俄德《神谱》
                            荷马《奥德赛》
                            利奇德《古希腊风化史》
                            纪德《忒修斯》
                            斯威布《希腊的神话与传说》
                            普鲁塔克《名人传》
                            希罗多德《历史》
                            柏拉图《苏格拉底的申辩》
                            柏拉图《理想国》
                            Pierre Leveque《希腊的诞生》
                            马里奥·默尼耶《希腊罗马神话与传说》
                            王以欣《寻找迷宫》
                            王晓朝《希腊宗教概论》
                            哈珀—柯林斯《世界军事历史全书》
                            另:柏拉图著有《米诺斯》,但国内似无译本。不知是否讲的这段历史。


                            IP属地:天津22楼2006-01-20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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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了,作者真是不得了


                              IP属地:云南来自手机贴吧23楼2014-01-14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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