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他们相遇的突然,却是毫无悬念的分开。
柳望南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时的他,发梢处有着指肚的弧度,让人想要轻轻揉搓,事实上,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那时的他,还不是王爷,作为将军的儿子被带入宫中,留在御花园陪着公主皇子们玩闹。
桃花随风飘落,缀在他的睫毛上,被那羊脂玉般的手指轻轻捻起,又散在空中,指尖留着花瓣带着香气的汁液。
“公主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那人身上带着药香,眼睛雾蒙蒙的,看不清虚实。柳望南记得,是带着些颤抖的柔软童声。
不过是大她几岁,俨然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再后来,将军牺牲,他被封了异姓王爷。
柳望南记得消息传入宫中那天,她正缠着他用午膳。
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原先逗着她玩的哥哥就白着脸,紫着嘴唇晕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那之后她便少有去打扰他,再相见,竟是皇上指婚,公主变王妃,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那人明明身体那样弱,封地却在边疆,除去环境恶劣不说,战乱更是频发,蛮族骚扰,村民起义层出不穷。
柳望南是在宫中被宠坏了的,虽不是皇后所出,但平日也是多得父皇宠爱,又是太子同母的唯一妹妹。她一向对朝堂,治国不感兴趣,只知道这些年他在哥哥,父皇口中频繁出现,却又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发配去做王妃。
他见不得她和任何男人说话,却又不知道如何吸引她的注意,一次又一次地作贱自己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将她身边亲密的人带走。
儿时的情絮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消散,看着伙伴一个个被带离,她却没有自己认为的那样心痛。
明明是他不愿意看着自己。
明明是他一心扑在朝堂上。
明明是他……
变本加厉,一切都在逐渐加速,而失去刹车的下坡路,不再有停下的可能。
故事结束在那一封封伪造的情书,他为了蛮族的女子做出不可饶恕之举。
当太子将把柄短剑递到她手中,抹着猛毒的刀刃刺入他脆弱的心脏。
“我哪里比不上她?”
是嫉妒。
“你为什么不能多看看我?”
又是一刀。
他并不是一刀毙命,口中含着发黑的血液,不知道呼唤着谁的名字,柳望南凑近了去听。
“到死你都想着那个女…”
他的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抓住了柳望南的手腕,却是笑了。
“南…南…”
结婚十五年,柳望南从未见过他笑的如此开心,下一秒那人便没了生机,微微睁着眼睛,眼角还带着笑意。
短命王爷没有死于一身恶疾,而是王妃无情利刃下亡命。
“妹妹若是喜欢这样的,多少都任你挑。”
“他哪有那个心思去喜欢旁的人。”
“王爷从未私通!”
“那罪人还真是痴情种。”
那一封封情书原是写给她的,只是教人改了名字。
王爷父皇笑着,兄长笑着,这些年她信任的人一个个笑出他不认识的样子,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她眼里扭曲作各样,只瞥见父皇身侧的公公看向自己,手中的刀不受控制的挥向对方,又在空中突然停住了。
这是抹了他的血的刀。别人碰了,便不干净了。
柳望南小心翼翼地将短刀揣在怀中,一眼不愿再分给被眼前的公公。
她浑浑噩噩地度过每一天,先是被软禁再宫中,后来又被转移去了北边的监狱,她总是紧紧抱住那把短刀,不论旁人如何阻碍,虽然得罪了公公,但父皇还是允了。
原来,这天下早就不姓柳了。
短刀刺进柳望南的胸膛,像那时刺入他一样。
好痛,他也是这么疼的吧。
我好想你,江淮阳。
柳望南未曾设想过,自己还可以再次睁开眼睛。
侍女脆生生的喊叫声似曾相识。
“娘娘?”是半夏的声音。
床顶被织物盖着看不清虚实,淡紫色地纱帘垂在手边。
半夏是她嫁入忠王府时带的陪嫁,从小就服侍在她身旁,却在路途上遭贼人袭击时去了。
那看来今日当是回封地的日子了。
“娘娘?”
半夏看柳望南醒了却只是怔怔地望着上方,便又叫了一声。
柳望南醒的一向早些,这日看来也不例外。那些种种就像是梦一般,发生了,又好似一起都还来得及。
待半夏伺候完柳望南沐浴,梳妆,橘红色的太阳也半挂在空中。府中没有公鸡打鸣,他多是这时起的。
“王爷起了吗?”
“回娘娘,还没有。”
前几日拒婚,柳望南将人闹得不轻,这会儿多半是病着。
“娘娘,您确定要今日动身吗?”
之前与父皇闹气,不顾江淮阳身体情况,执意今日离京,一路颠簸应是折磨那人不轻,只恨当年自己满脑子的怒火,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答应,由着自己胡闹。
“不急,过几日再走,是我冲动了。”
柳望南转身就往偏殿走。这里是公主府,自己有反复抗旨拒婚,他只得去偏殿将就。
这偏殿确是阴湿,又有些长期未打扫的灰尘,柳望南不常来此处,这一看才知竟如此破败,和自己的居所完全没有可比性。
江淮阳带的随从少,也只是随意打点了下,连寝室外面都有着不少积灰。
“半夏,叫人把外面打扫干净。”
他心脏又疾,肺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