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付啄从小沙发上醒来的时候,窗外正下着冬天第一场雪,她抬手揉着刺痛的太阳穴,有些迷茫地打量四周,头脑昏沉,却又不似酒醒之后胀痛。
片刻才反应过来,她与祝清新婚的卧室,也是祝清几乎夜夜独守的空房,更是祝清离开后她再不敢踏入的地方。
她直愣愣地看着窗外雪如鹅毛,回过神来时浑身一颤,抖着手打开手机,泪水模糊了手机上的日期——她与祝清的新婚夜。
命运齿轮悄然转动。
她与祝清并不能算完全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付家与祝家是分居南北方的两家首付。
付啄幼时随祖父母在南方生活,付老先生又与祝家是旧识,付啄这才认识了柔烟温水养出来的祝家小少爷。
祝清幼时早产,多年来一直将身体细细调养着,却也从不见好,春日料峭的一场雨,秋日微凉的一缕风都能难免引起祝清的一场病。
而祝母早亡,祝父又对这个儿子漠不关心,只是忙于工作,留给祝清的只有病中的电话中的关心。
但自从两人相识,便天天腻在一起,她会给祝清摘一捧野外的山茶,祝清也抿嘴笑着给她擦额头上的汗水
但几年后,付啄便回了北方。
两人再见时,已经十多年过去了,祝家已经落寞了。
于是,祝清父亲顺理成章的将祝清“卖”给付家。
彼时,她还是欢喜的,她不住地期盼着与那位南方小公子的再次相遇,但真的见面时,她从祝清眼中看不到半分情意时,她才明白,十几年的时光足够改变太多太多……
磕磕绊绊的谈话让她明白,她与祝清不复儿时的亲密,唯有相顾无言。
在失落与期盼的交织下,她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却又不知如何面对祝清。
于是新婚夜,她昏了头,送完客后自己也逃了,后半夜和朋友醉酒后,又回来几乎强了祝清。
次日再醒过来时,屋内一片狼藉,祝清浑身红痕,只紧紧皱着眉头。
付啄轻轻抚摸上去,才发现祝清发了高烧。
请来家庭医生,吃完药,祝清渐渐退了烧,他苍白着脸醒来时,不说渴,不说痛,只红着眼眶恶狠狠地瞪着付啄,哑声:“我恨你。”
于是付啄再一次逃了……
可能明白自己身体情况特殊,也清楚两人婚姻的特殊,直到离世,他的病痛,他的难受,一直少与人说。
而付啄又只一味惧怕着那句恨,所以覆水难收,付啄也都未曾多加了解他的情况。
在他离世后,付啄也曾一次次悔恨自己的懦弱。
如果新婚夜没有离开,如果他说恨的时候没有逃,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直至今日那些如果有了实践的机会。
听到浴室里暂缓的水声,付啄连忙止住了回忆。
一片水汽中,祝清裹着浴袍走出来,微微掩着的浴袍勾勒出精瘦的身形,白皙的脸从洗头巾中漏出,头发还在湿哒哒的滴水。
只一眼,付啄就把眼泪忍了又忍。
最后只是浅笑着走近他,自然而然地拉着他坐在凳子上,拿过干毛巾一下又一下为他擦着头发。
祝清有些僵,没做挣扎,只是说:“没必要的,我自己来就好。”
付啄动作不停:“我喜欢这样的,你是我的爱人,爱人就是用来宠的,你适应一下好不好?”
祝清的耳尖为爱人两字微微红了,没回应她的话
片刻,头发擦干后,付啄克制不住的地俯下身子,两手半环在付清两侧。
缓了又缓,只是慢慢开口道:“我先去洗澡。”
听着付啄进浴室的声音,祝清微微皱眉,疑惑着付啄刚刚的反常,回过神来,又担忧起即将到来的夜晚。
浴室里的付啄满脑子只有祝清刚刚的样子,
不是满眼恨意的祝清,
不是面色如纸的祝清,
不是怎样都叫不醒的祝清,
不是浑身枯瘦却肚腹高隆的祝清,
是尚有活力,平平安安的祝清。
一定要让他永远平安健康下去,一定要让他变得快乐幸福,一定要把自己的爱都留给他,不要再有遗憾的结局了。付啄暗暗告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