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丽自传
我从小在镇子里长大。 母亲叫娜塔莉是当地有名的贵族后裔,父亲叫兰邓是做珠宝生意的。贩卖珠宝到西欧各地,我父亲是个十分精明的商人,在我8岁的时候,父亲听说中国瓷器在英国畅销,很多英国贵族热爱珍藏中国瓷器,中国瓷器甚至成为了进入一个圈子的标志。
我父亲是很个很有胆识的人,他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商机。父亲不远万里抵达东方,运回了许多中国瓷器。有一些英国贵族不惜花大价钱从我父亲手里购买,由此,我们家就成为了当地的首富。
我小时候喜欢看《马可波罗记》,古老而遥远的对方对我而言,就跟那本书写得一样,满地都是黄金、珠宝,是一个人间天堂。
那种时代大多贵族一般都是找一个有钱的富商结婚,这样各取所得。但我父亲母亲不是,他俩不是政治联姻,而是互相喜欢。
所以我们家也很开明,我可以学芭蕾舞、弹钢琴、学马术这种很激烈、不被允许的爱好。
娜塔莉说,“人生就这么短暂,不得好好享受,做喜欢的事情。”当我开始学习这些的时候,我父亲母亲很支持。
只是我优渥的生活到了十五岁就戛然而止了。父亲有一次前往东方的时候,遭遇了一场海难。
他们的路线是从西欧出发,再抵达南非,从南非穿过印度洋,再穿过马六甲海峡抵达东南亚,东南亚一直往北抵达中国。这个路程无比漫长,必须要恒心和毅力抵达终点。所以很多人刚开始的时候就放弃了。我父亲经过印度洋的时候遇到了台风,整条船都沉下去了。
那还是能回来的人告诉我们的。我母亲为此难过伤心了很久,我见她许久都不睡觉,睁着眼就开始流泪。
她意志消沉了很久很久,大概持续了五六年。她一下消瘦下去,就跟秋风的落叶,摇摇欲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我母亲不出去做工,父亲留下来的遗产还能维持这个城堡的运转。甚至母亲找人把城堡修缮了一下,变得更富丽堂皇了。
父亲离世后,我的生活毫无变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感受。我还是照常弹钢琴、跳芭蕾。随着时间的积累,有一次弹钢琴时,我居然盯着致爱丽丝弹成了爱之梦。我知道我在想父亲。
我决定打破这种无聊的生活。每到九点钟我就到广场上逛逛,广场上一成不变。擦鞋的在擦鞋、杀鱼的在杀鱼,赶路的在赶路。我感到无聊,但又不知道去哪儿。回家也不想面对母亲的眼泪。
有一天我照常在广场上坐着,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我刚站起来,一个穿着靴子的男人递给我一把雨伞。很有礼貌,口吻谦和,“小姐,打上伞吧,以免你的衣裙被淋湿。”
“谢谢!”我接过他的雨伞。这之后,我经常能遇到他,他似乎经常在广场这里。不知是巧合还是他刻意的。
我发现他也很喜欢看书,我比较喜欢看爱情故事。比如《罗密欧与茱莉亚》、《简爱》等,他也经常捧着那些书看着。
直到我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他,“您好,你为什么在广场上?”
“哈哈,喜欢亲近自然,但又喜欢看书,只好待在这里看书。”
我看着他手里捧着《巴黎圣母院》,感到好奇。便询问他这是什么故事,他给我讲个故事梗概。发现我俩竟是如此投缘,看书的口味相似,虽然他年纪比我大了些,但是那天跟他聊着,我头一次感到了愉悦。像是真正地找到知己。
从那天以后,我和他约在广场,我俩从《罗密欧与朱丽叶》聊到了《简爱》,又从《简爱》聊到了《呼啸山庄》,聊着聊着都忘记了时间。回家之后还在回味与他聊天的内容。
母亲发觉了我的异常,问我在傻笑什么。我每次说别的掩盖过去。
与他待在一起的时光是如此美好,他的出现抹平了父亲去世的悲痛。在日渐相处中,我知道他的名字是巴克斯,喜欢吃法棍,喜欢喝咖啡。
情人节那天他送了一朵玫瑰花,我接过了。还对我吟诗一首,“你的笑容比月光还温柔,脸颊如此红润,像一个熟透的苹果,我情不自禁地采摘……”
虽然他没有那么才华横溢,但是我却被他的真情打动了。当巴克斯问我,“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丝毫没有犹豫,“我愿意!”
我回到家犹如待嫁的新娘,开心得在床上打滚。第二天,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时,我以为母亲会很高兴,因为我找到了此生的归宿。但没想到母亲大发雷霆,“你真的太没有礼数了,怎么能背着我偷偷订婚?你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吗?”
我也很委屈,刚想说什么,母亲吼我:“你应该让你父亲知道这个消息,我保证你父亲气得从棺材里跳起来!”
那个开明的母亲消失了,我真的很讨厌每次我提出什么要求,她总是用已故的父亲来压我。
母亲的话语真实地伤害到我了。气得我整宿未眠。天不亮就去找巴克斯男爵,悲伤地告诉他,“我俩不能结婚了。我母亲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拆散我们。”
巴克斯搂住我的颤抖的肩。“没关系,甜心!要不我俩私奔吧?去逃到一个天涯海角,没人认识我俩的地方。”
“私奔?!”我瞪大了眼睛,我先是很犹豫,“不好吧。”
巴克斯真挚地看着我,“你相信我吗?”
我盯着他的双眼,漆黑宛若深潭,“我相信。”
巴克斯亲吻了我的额头,“哦!没关系的,小甜心!我的挚爱,你相信我,就按照我说的做。我俩拿着一些珍宝,逃到一个地方,到那里去办婚礼也不迟啊。”
父亲的离世给我带来不小的冲击,他给我的一点点温暖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
我很害怕他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就像很害怕生活脱离我的掌控一样。为了避免他失望,我脱口答应了。
巴克斯长得其貌不扬,一直紧绷的脸看不出什么起伏。突然地,我能感觉他的脸色变化,说不出什么感觉,但唯一能感觉得是非常不舒服。
我和巴克斯约定在山崖边的大树旁相见,他会开着马车来接我,叫我拿上一些金银珠宝。他也会拿上一些值钱的东西。
那天快入秋了,冷风特别强劲。吹得我骨头架快散架了,我裹着大衣靠在大叔上取暖。从下午等到晚上,漆黑得啥都看不见,偶尔还能听见狼嚎的声音。
我吓得一激灵,想着马上可以和他永远地在一起了,我心里荡漾着甜蜜。这样想着,听到了马蹄哒哒声。
他快来了,我很高兴。他从马车上跳下来,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色。我准备上去迎接他。
漆黑中,我听见他的冷笑。我以为是我听错了,听到他低声问我,“金银珠宝带了吧?”
我点点头,“带了。”
我冷得跺脚,他捂住了我的耳朵,“冷吧?”
“是啊!很冷”冷得我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那到我怀里躲一躲?”他贴心地问我。
不由地我同意,他揽住了我,把我严实地罩在了他的大衣里,我的鼻子毫无防备被臭味包裹。有羊皮味、品质低劣的香水味、木炭味……很多很多,像很久没洗衣服一样。
我刚想从他怀里起来,感觉一股锥心的疼痛,我低头往下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肋骨插着一把刀。
我震惊地看着肋骨往外流出的鲜血,震惊地看着他,“你、你怎么……”
巴克斯一把扯过我背后的布袋,紧紧地攥在手里,从我肋骨里抽出刀,阴险地笑,“谢谢啦,小甜心!”
此时,我已经躺在了地上,天旋地转。我想就这样爬回去,找娜塔莉。告诉她,娜塔莉我想留在你身边。不得不说,巴克斯太阴狠了,他掐断了我生还的机会。往我腹部捅了好几刀,还直接把我扔下悬崖。
我的五脏六腑被扯碎了。我以为我会在痛苦中永远地死去。或许会永远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但我并没有。我到了死亡的世界,变成了一具骷髅。
骷髅们对我很好、很热情、很善良。是我在生前的冷漠、循规蹈矩的世界无法体会到的,生前的世界根本感受不到人性的美好。即使死了,但我还是想见娜塔莉一眼,后来邻居阿塔莎因为哮喘病犯了,来到了这里。她悲伤地告诉我,娜塔莉在我死去的几年后,前往法国搭乘去往东方的巨轮,也因为海难去世了。
得知这个消息我犹如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个月。我以为是我没能嫁给良人,间接地导致了母亲去世。这件事情在我心里变成一个坎儿,或许我嫁给一个良人,变成一个新娘。我还能见到母亲一眼。
变成新娘这件事成为我心中永久的夙愿。我栖息在墓地,静静地等待来来往往的人向我求婚。
听起来很荒谬,坟场怎么会有新郎呢?骨耐克老人也是这么告诉我的,他叫我安心地待在这里,一切随缘。
很往常的一天,我听到了完美的誓言。戒指也刚好套在我食指上。我坚信,这是上帝给我安排好的。
我跳到了地上,追着他。他很惊恐,我靠近他的时候,他昏倒在地。
我把他带到地下,我想让他永远地跟我待在一起。他用骨耐克老人的巫术,欺骗了我。要不是蛆虫提醒我,我完全想不起来,他会见我们爱情的第三者。我亲眼看着他俩的头靠在了一起,我怒不可遏,带着他回到了地下。
我气愤极了,维克多这才跟我说,你活着或许我俩有机会,但你这样我俩没有可能。我震惊地看着他,悲伤席卷了我。对啊,我是个死尸,她那么鲜活,胸腔的心脏强劲有力地跳着。而我,是没法和她比的。
我在悲伤中明白了一个事实——我不会嫁给维克多,我不会变成一个新娘。我难过得像是死了一回。其中我深深地明白,我无法跟活人结婚。只是当从维克多嘴里说的时候,实在是太伤人了。
骨耐克老人带着蛆虫,告诉我只要维克多喝下岁月消弭酒,他死了,就会永远地属于我。
我没法和维克多说,也觉得维克多不会同意。毕竟维克多怎么放弃他的父母、和他的挚爱维多利亚呢?但没想到,维克多爽快地同意了。
他同意和我结婚,我变成我梦想中的新娘。当他再次说起,我和他初遇的那个誓言时,突然间,我看到了靠在墙壁上的维多利亚。
轮到我说的时候,我却磕磕巴巴说不出来。看我接不上来,维克多帮我接下去了。还准备喝毒酒。
我阻止了他喝下毒酒,我现在才明白爱情的真谛——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希望他永远幸福。哪怕给他幸福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希望他永远开心。而不是留在底下,看不见他的父母和他的挚爱。
我把维多利亚交给了他。幸福的瞬间,巴克斯来了。我很久没看见他了,可当他靠近我的时候,他挟持着维多利亚,我闻到了他身上的臭味。我敢肯定,那就是他。
其实被他刺杀的感觉我大多忘了。但是我心里的遗憾就是没能嫁给一个良人,我想我母亲一定也会很高兴吧。
可他死性不改,还是那么贪婪,还想挟持维多利亚,重蹈我的覆辙。
我坚决不允许他这样。
眼见巴克斯要刺死维克多,千钧一发之际,我挡在了他身前。尖刀还是刺向了我的肋骨。我不死之躯,毫发未伤。
巴克斯还想挑衅我,他也知道我的梦想。讽刺我,我永远是个伴娘。可他对我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我也不会生气。他喝下了毒酒,咎由自取。
看见我爱的维克多和维克多爱着的维多利亚在一起。我的心里解脱了。我的内心没有像现在这么轻盈过。
微风吹着我的白色婚纱,我向外礼堂外走着。皎洁的月亮悬挂在天际。
我仍出了捧花,就像是新娘一般。我的灵魂越来越轻了,往皎洁的月亮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