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要记住，如果得不到他的爱，你将永远失去自己的灵魂……”
黑暗的空间，尖锐又虚旷的声音四处扩散着。
有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在空气中。
“我知道了。”
转身离开，背后的声音又响起。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对我来说，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修长的身影纵身跳入旋转着的黑洞中，消失不见。


巫婆给了我15年里不会衰老的容颜，于是在帮你吹熄了那16支的生日蜡烛后，你已经不再开口叫我叔叔了。
“有仟。谢谢你。”
你忽闪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已经有了年少时的帅气模样，可你知道吗？我见过你23岁时候的样子，比起那时的，还是青涩了许多。
我想告诉你……我好喜欢。
从15年后带来的那些积蓄，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我一直将俊秀保护得严丝合缝，远离受伤与穷苦。
这段日子如果在他以后成名的日子里回想起来，就不会再有痛苦了。不是吗？
他也许会说：“我出道前，一直有个叔叔照顾着的。我们一起生活了很多年，超开心的，不过……有一天我起床，发现自己只剩一个人了……”
是啊……俊秀……你出道时是18岁，我答应了那个巫婆的，还有两年，我就要离开了……
我已经做了很多的思想准备……但是……
“有仟……你怎么哭了？”你的小手掌抚在我的脸上，软软香香的。可我……还能牵着他多久？
已经不想再控制自己。我把手心贴上了脸颊，把你的小手包裹在了里面。
俊秀……
再怎么将你护得牢牢的，到最后一步，还是会伤害你……
“对不起……对不起……”
“有仟……你怎么了？”你站起身，抱住了我的脑袋。让我靠在你的胸前。
等我止住了哽咽，你才捧起我的脸，小心的擦干我眼角的泪痕…
“有仟是男子汉……不能随便就哭的。”
呵呵…你还记得我9年前对你说过的话……
“有仟是男子汉……有仟不哭……”
于是我学着9年前你的样子说出了这句话。
于是我们俩一起，同时笑弯了腰。
俊秀啊……我已经爱你爱得那么深……

16岁的时候参加了某个歌唱选拔赛，然后被星探相中，进入演艺公司当练习生。
那些以前我随口都能报出的故事，现在活生生的在我的眼皮底下发生了。
我鼓励他去报名，鼓励着他进入了初赛，然后是复赛，决赛夺得了冠军时，他几乎飞一样的扑到了我的怀里，兴奋得眼里浮上了一层水汽。
我装作和他一样兴奋，但是，俊秀…我该怎么告诉你…其实这些…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你从来就没让我失望过，不是吗？
只是严酷的现实还是没法避免的摆在了眼前。
我们的钱，用完了。
俊秀上学时的花销就很厉害，我帮他报了所有的兴趣班，只要他对什么透露出了一些兴趣，我就会自作主张的帮他报名。
吃的方面同样如此，我不愿见他瘦瘦的样子，总是想方设法的把他的胃给填满。
以至于现在演艺公司给他下达的首先要任务就是：减肥。
为了这个，他还埋怨了我好久，呵呵，傻孩子……
演艺公司的培训费用已经高到令我咋舌的地步了，才两个月，那些带来的钱，已经一分不剩。
我在餐厅找到了几份兼职来做，帮忙扫地，收银，端盘子。什么活都几乎揽上了身。现在那些零星的钱，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俊秀只知道我在做一些文书处理的工作，我瞒着他，只是想他安心的当练习生。
我早就已经发现，每月把钱交到他手上时，他置疑的眼神。
“有仟很累吗？为什么会这么憔悴？”
怎么办？他已经开始怀疑了……
不能让他知道…我居然在帮别人做小工…他这么傲气的心，该怎么受得了……
于是在俊秀截住我刚下班出餐厅的那一天，我真的慌了。
他的眼睛里满是闪闪的泪水，在黑暗的街头站着，愣愣地看着我。
“我讨厌你！”他是第一次这么大声的对着我说话， 远远的用手指着我，“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瞒着我！！！你这样…你以为我就能心安理得了？你在这里洗碗！让我像个白痴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花着你的钱！你把我当成什么！！我不要当歌手！我不要唱歌！朴有仟我讨厌你！！”
我冲上前抱住转身欲走的他，他在发抖。浑身都在发抖。
“放开我！”他挣扎得很无力，放声地哭了出来。
“俊秀……不要哭……我…心疼……”
“ 这么冷的天……你在洗碗……你连手套都不带……”
“对不起……”我听他哭得不成调的话语，心都揪到了一起。
“床底下的那箱纸我都看到了…你每天熬夜都说是在工作…其实是在帮人打文件…一页纸才5毛钱…你是要我死吗？朴有仟！你不如一刀杀了我…！！”
我心痛到不能呼吸，只能紧紧的抱着他。
“你欠了我什么？你从小对我这么好，这么好…我总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我怕有一天梦会醒过来…可是…你是为了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就算欠了我的…也该还清了啊…你告诉我啊……”
俊秀，因为我爱你。
可我不能说出口。
巫婆早已与我订了协议，关于未来，我不能透露半个字，连身体的接触，也仅次于最单纯的皮肤之间，对于其它的，触碰不得。否则，你会和我一起，化成泡沫。
我没有关系，可是你……我怎么舍得。
你踮起脚尖，将唇送到了我的嘴边，热热的气息散在我的脸上。
我该怎么办……你连心脏跳动的声音，都是那么的美好……
用尽全身的力气拉着你轻推到一臂远的地方 。
我不能……不能啊……
那天晚上，我们还是睡在那一张床上，但是姿势完全的不一样了。
背靠着背的僵硬，取代了互相拥抱着的温暖。他大概，已经不爱钻到我的怀里睡了。

终于，还是等来了那一天。
“有仟……我明天就要正式出道了。”
“嗯。”我答应着，魂却早已不知道飞到了哪里。我尽量把动作放慢，一切的速度都变慢。
这样的话……时间能不能就过得慢一点呢？
俊秀，这是我与你一起的，最后一天了……
我们第一次对面对的喝了酒，以朋友的身份，用来为你明天开始的演艺生活祝福。
“我觉得好不公平噢……”你喝下了一杯，小脸红红的。你的酒量我早就知道，闻着都能醉。
“为什么…有仟…好像一点都没有老哎…10年了哎…为什么都没有变…奇怪…”
我笑着深深地看你，只想这么看着你，墙上的钟快到12点。时间已经开始倒计了……
10年了……以前一个人生活，总觉得日子过得很慢，像是在一天一天的熬。
可是和你在一起的10年，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不见了……
我把醉得昏沉沉的你抱到床上，胳膊垫到你的脑袋底下，把你搂进怀里。
你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我的胸口，嘴巴嘟得高高的。
“有仟…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可恶…我这么坏…我都不理你…我最讨厌你了…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你…跳舞的时候想你…吃饭的时候想你…回家的路上想你…连看着你的时候…都在想你……”
我哭了，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弄湿了你的发梢。
你终究……没有说出那个爱字。
可是，我感受到了。那个字，不要说出口。我害怕，听到它。
我害怕我走的时候会受不了这撕心裂肺的痛楚。
时钟分秒逼近，我的身体已经呈半透明的颜色。
俊秀啊……我要走了……
你知道吗？我有多骄傲，在这段时间里把你培养成了一个这么出色的孩子。
我又有多幸运，倒退的10年间，居然由你陪着度过。
“我爱你。”
我爱你俊秀，你知道吗？
钟声敲响，我将唇贴到了你的小嘴上，没有了感觉。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光。
我慢慢的离地，飘向上空，低头望去，你沉沉的睡着。像个婴儿。
俊秀……让我自私一次……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我……
好不好？


不要回头……千万不能回头……
都已经没有退路了，又何必还要演出这相识的一场 。
我转过身，跑得跌跌撞撞，撞倒了好多人。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
看着你……这么不顾一切地向我追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甩掉了那一大帮的狗仔记者，可我还是能辨认得出，你的脚步声，就在我的不远处。
“有仟…等等我………”我慌不择路，一头拐进了一个黑暗的胡同里。
尽头的眼前是一堵高高的墙，我上下摸索着找寻有没有可以攀爬的东西。
这个小小的身子就冲了上来，带着熟悉的体香，紧紧的用双臂揽住了我的腰。
我下意识地去拉开他的手，他却不知哪来的这么大的劲，丝毫不动弹。
“你跑什么！…你跑什么！朴有仟…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不见我…”
“你……”
“你敢说我认错人……？你是不是想这么骗我来着……？”
于是我不再开口，他却翻转了我的身子，压在我胸膛里哭了起来
“这五年里…我是怎么活过来的…没有你在身边我根本不想活下去…我天天都告诉自己要努力…努力的唱歌…努力地跳舞…努力的生活…努力的快乐…我要等你回来的那一天……我等了你五年…你去哪里了…？”
我去找你了……去找那时的你……
“你说过的不会丢下我的…你说过的…你这个大骗子……”
“对不起……”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不理我…”
“我没有俊秀……我没有。”
“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不是……”
我那颗快要疼化了的心……跳动得如此的无力。
巫婆隐约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已经12点了？高楼上的大钟，又开始分秒逼近。只有一分钟了。
我赶忙把俊秀护到了身后，怕他也会看到这丑陋的面容，他却以为我又要把他推开，死死的抓住我的衣摆。
“你这次哪里都别想去！”
怎么办？巫婆那枯枝般的手已经向我伸来，每靠近一寸，我的神智便模糊了一分。
看不清了他的脸，和他开合的嘴唇。
“有仟……我爱你啊有仟……”
他说什么？
我的脑袋居然又开始清醒了起来，眼前那戴着高帽子的丑女人，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身体正在逐渐的变成泡沫。
“俊秀，你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我说我爱你！我爱你有仟！我不要再当乖孩子，我……我要做你的爱人……”
巫婆的身体正在蒸腾着不见，眼前一片的烟雾缭绕。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难道今天才是最后一天…不会的…啊！！！”
刺耳的叫声回荡在冷冷的空气中，我捂住了俊秀的耳朵，看着眼前的人化成了水汽，消失不见。


“有仟……？你怎么了？”我低头看着俊秀……恍如隔世。
不要再考虑了，已经不想再考虑了。
我低头吻住了他的唇，欺上那片日思夜想了无数年的小嘴。深深地吻他，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
他像是已经等待了许久一样，热情地与我回应。空气中只剩我们俩压抑的喘息声。
结束了一吻，他软软地挂在我的身上。不停地喘着气。
我吻上他泛着水的双眸：“俊秀，生日快乐……”
他看着我好久，主动地吻了上来，和几年前的那一晚一样，小心翼翼，至情至深。
我闭上眼睛，大钟的声音便敲响在了耳边。
我攀着他腰肢的手，还是柔软的，丝毫没有要变成泡沫的迹象。
这一劫……已经过了……
俊秀……是不是……我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加深了这个吻，他轻吟响在耳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天籁。
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尾声·
“俊秀，生日快乐……”
“笨蛋有仟，已经过了12点了……”
“知道吗？今天开始，是我的重生日……”
“我想知道你这些年去了哪里……”
“俊秀……”
“嗯？”
“想不想听个故事？”
“什么？”他翻身将脑袋枕在我的胳膊上，用食指在我的脖子上细细划着圈圈。
我将他牢牢地搂在怀里，亲吻他的脸颊：“从前有一个人……他叫朴有仟……他喜欢的那个人……叫金俊秀……”
幸福的时间，正式开始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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