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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树☆梨花雪‖四海盟约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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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盟约 第十二章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4-07-22 11:00回复
    政和二年(公元1112年)。
    早晨到来了。远远近近起伏的山脉,含烟滴翠,空灵而清新。
    屋内,一列列纸格扇之间,透映缥缈的黛色,如同一幅联绵不绝的淡墨山水画儿。
    这是大军凯旋,张清在山寨度过的第一晚之后。
    他感受到那稍带些新绿的晨光,睁开双眸,继而坐起身。张清转过脸来,望着窗户凝神,一时有些混淆了梦与现实。还是缘于夜来他一心以为真实的那些情境。他重又纵马经过昨日才由那里上山的长滩,与董平并骑驰骋。正是溶溶春光。和风如同天籁,在他们周遭鼓哨。远远近近,葱笼的青葙与野花浩荡地飘曳,底下一派汤汤沧浪,近在眼前。他笑指给董平看那一带水天一色的壮绝景色……那样一成不变的肃色,然而朝他凝视的目光,蕴注满满的深沉与笃眷……
    张清梳洗整束已过,踱出房来,经过走廊,见他母亲在堂屋坐地,笑道,“小清起了。”
    张清倍感欣慰,笑喊,“娘。”
    他母亲道,“你呀,直是贪睡。也不知没同爹娘住在一处时,是不是也恁地。那可没人担待你了。董将军在厨下忙好一时了,遮莫不教我插手。小清倒好意思!”
    张清听了,笑道,“是么?我去看看。”
    原来之前分拨房屋时,为张清有双亲,晁盖、吴用,柴进……等人商议,专门与了一所宅院居住,一如他家先时在乡里的祖宅。张清主动教董平共住,一则地方尽够;二则也有替山寨减省之想。董平与张清父母一向过得好,张太公两口儿自是十分情愿,董平也并无别话儿。如此安排已定。
    此时张清来到厨间,见董平家常穿着素雾色的战袍,拆了护腕,褊扎袖口,正在向盘里拣乳饼。(想吃/流口水)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4-07-22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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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清喊,“董平!”
      董平道,“张清起了?我还以为这一来需要再热一热饭菜。”
      张清道,“董平还会做这个?”
      董平道,“我是从来孤身一人,任事都要自己动手,自然会一些。”
      张清去一边舀水洗了手,笑道,“我先尝尝董平的手艺。”
      董平一边忙碌,一边和他叙些家常。
      张清取了一只乳饼。
      董平道,“刚出锅,张清小心烫。”
      张清笑道,“真当的烫呢。”把那饼送到唇边,咬了一小口,只觉温糯软香,连连点头,“嗯,好吃!”
      他母亲进来了,一边笑道,“虽然董将军住在这里,是山寨的意思;但我们一家人求之不得。董将军不见外,我们却太失礼了。董将军,快请出去坐吧。”
      董平道,“伯母不必恁地。张虎骑与我等,既同为山寨兄弟;亦且小清与董平,又较别个熟惯些。伯父伯母亦为董平的长辈。董平安身在这里,并非是客。伯母不用占手,已经好了。”
      张母一边仍帮衬端饭菜,一边嗔着张清,“小清,你太无礼了。那有看着董将军安排,你只管吃?”
      张清听了,笑道,“我也不会什么家务啊,还不是爹和娘惯的。”
      张母指着他,无奈笑了,只得向董平道,“小清直是被我们惯坏了,董将军多多包涵。”
      董平道,“无妨。”
      他们在堂屋摆好了饭菜,张太公才转回来。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4-07-26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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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母一见,便道,“小清他爹,说起来老婆子也要自羞。整整一早,全赖董将军一力安排,老婆子竟插不上手!”
        张太公听了,忙道,“这成个什么道理?董将军,快请坐。我们太失礼了!往后董将军万勿恁地!”
        董平道,“伯父不必外道。董平安身在此,原是晚辈。那有颠倒教伯母安排,这才不成道理。”
        张太公笑道,“虽然如此说,董将军懂理,越发见得我们太娇惯小清了。”
        董平道,“无妨。”
        张清已转过脸去,向他母亲道,“娘,这种乳饼很好吃。看不出他做饭还挺上手。”
        他母亲听了,笑道,“你呀,浑是沾了董将军的光。这是个精细点心,小清饭量不小(……),便是你娘也没那工夫一早上做恁多管饱,难为董将军费心了。”
        张太公笑着点头。
        张清听了,笑一笑,不再多说,吃了饼,又拈菜喝粥。
        他母亲问他父亲道,“小清他爹,你大早上那里逛来?”
        张太公答道,“本是早起随意走走,活动活动腿脚。外面逢上皇甫神医并安神医。他们虽是山寨头领,皆与我同庚。(是他太年轻还是他俩太老)亦且那皇甫神医是世交,自来的交熟。以此多叙了几句。安神医因见我行走间不甚灵便,问起我的腿疾,已说了,今日之内,还要给我看看呢。”
        张清听了,高兴道,“真的!”
        他母亲听了,也欢喜道,“这十分好了。”
        张太公笑道,“我那里麻烦他!只说老毛病了,我已习惯。”
        当下家中四口人叙了一回。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4-07-26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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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毕董平在厨下涮洗收拾,张母忙来阻拦,拗他不过,只得罢了。
          张清便搬个杌子坐在一旁,与董平攀话儿。
          董平道,“乘这两日休整,左右无事,待会儿我去看看史进。”
          张清已听闻过之前史进误陷东平府诸事,点点头。
          董平道,“你和我一同去吗?”
          张清道,“这是董平和他之间的事,我去算什么。嗯……我去找皇甫哥哥,问一问早上,他和安神医,与我爹如何说的。我的意思,还想请安神医看看我爹的腿疾。”
          董平听了,道,“那张清直接找安神医不就好了。为何还要先找皇甫神医,多此一举。”
          张清不说话了。
          董平忙完了一应事,向缸里重新注满了清水,一切妥当,一边整理衣袖,重新扎好护腕,一边道,“那我走了。”拍拍张清的肩。
          张清向他转过脸。
          董平已跨出门,在外面和张母搭讪,“伯母。”
          张清起身,也踱出来。
          董平已出门去了。张母迎上张清,嗔怪,“小清。董将军知礼,敬你爹和我是长辈,家务上都不教插手。你怎生也闲坐,直是贪玩儿啊。”(也不至于说这么多遍,感觉一早上不停地在说哈哈哈)
          张清道,“娘,你还不晓得。我从来什么也不会,便是佯装也不像!亦且在他面前,我干嘛装幺!”
          他母亲指指他,无奈地摇摇头。
          张清道,“娘,我也出去了。”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4-07-29 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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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张清家直往后山方向,便是少华山小寨,虽然路途不近,但之间都是交错联接的山径,并没多少弯绕。董平须臾功夫,已到了。
            今日风大,晴得却好。
            朱武、陈达,杨春自去呼朋唤友,不在寨中。(《呼朋唤友》)
            只有史进一人搬个交床,仰卧在草亭上。看来他已大好,两腿高高架起,把双手叠放在脑后,衔了根长长草穗儿,瞅着那藻井里,交错的木棱,兀自哼歌儿呢。
            董平踱上前,喊,“史进。”
            史进坐起身,笑道,“董将军!咦,你这是特地来看我吗?”
            董平没有答话,坐下来,“我昨晚才回山寨,这一向未曾知晓个真实,史进你的腿怎么样了?”
            史进听了道,“董将军真当是特地来看我的。”他的笑容堂皇灿丽,阳光照人。爽利的气度,顾盼生辉。
            董平道,“你好多了呀。”
            史进连连点头,“嗐,不必提了!董将军,你既来了,喝碗酒吧。”
            董平点点头,“好啊。”
            史进听了,便高声唤小校置酒。
            两个在草亭对饮。史进和他叙得有兴,一边朗声大笑。
            董平禀着肃色,与他搭话儿,一边饮着酒。
            一时史进问,“董将军,敢是有什么不快的事?”
            董平道,“没有。”
            史进道,“那你板着个脸,惊唬俺。”
            董平没说话。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4-08-02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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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进瞅瞅他,端着碗喝了几口酒,兀自想了想,“喂,董将军。原为我住在华阴县家中时,一天晚上,我吃醉了酒,睡得正香。有个庄客来唤我起身……”
              董平道,“为何?”
              史进笑道,“董将军,你猜为何?”
              董平道,“我如何知晓。”
              史进笑道,“原来他教我去看,深更半夜,后槽里有个东西,和狗一般大,却和牛一般模样。”
              董平道,“你莫胡扯了!”
              史进笑道,“真当的!董将军,你猜,这是个什么东西?”
              董平道,“不知,但这不可能。”
              史进笑道,“你猜猜嘛!”
              董平被他缠不过,只得胡乱答道,“嗯……许是野鹿?”
              史进摇摇头,“不对!”
              董平道,“獐子?”
              史进摇摇头,“不是。”
              董平三猜五猜、七猜八猜。
              史进都道,“不是、不是!你再猜!”
              董平不耐烦,乃道,“那里有这种事!分明是——扯犊子!”
              史进听了,拍桌大笑,“董将军、董将军,这便是了!正是牛犊子呢!”(冷笑话带师)
              董平听了,恍然之下,啼笑皆非,又见他笑得如此,也就微微一笑。
              史进指着他,“董将军,原来你会笑啊!”
              董平禀住肃色。
              史进笑道,“董将军,其实你笑起来怪好看的,不然你再笑一个,我相一相。”
              董平道,“莫胡闹。”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4-08-02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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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进笑道,“嗯……董将军。话说那年,俺们少华山四个头领去华阴县借粮。那里有个武官被俺们一阵杀得走投无路,却见一个天神‘拨喇喇’降下来,捞起他便走,救了他一命。”
                董平道,“这可见又是史进在胡扯。”
                史进笑道,“董将军且听完再评。”
                董平点点头。
                史进接着道,“这个武官呢,捡了一条性命,向那天神纳头便拜,请问高姓大名。那个天神便道,我乃是‘靶神’。这个武官呢,忙问,小人从来不知有此神,更莫说礼敬了。何德何能,竟劳‘靶神’爷爷相助。那‘靶神’答道,原为你闲常在校场演习时,从未射过本神一箭,以此特地前来报恩!”
                董平又笑了。
                史进一见,笑道,“董将军!快教我来相一相,笑得真好看呢!”一边向前握住董平的双肩。
                董平敛住笑容,推开他,“你怎生尽是胡扯!天也好早晚了,你好好儿养伤,我这就告辞!”
                史进笑点点头,“既是高兴,再喝一碗!”
                董平也不推辞,斟满了酒碗,和他相对一饮而尽,才要转过身,忽见史进向他背后笑道,“张虎骑!”
                董平怔了一下,拗过头,果然见是张清已来到近前。
                许是才刚二人欢谑,便没着意他何时来的。
                张清道,“史大郎,你好些了吗?”
                史进笑点点头,“俺已好了,多谢相探。”
                张清道,“我看也是如此。”一边转身走了。
                董平道,“我也去吧。史进,你自歇着。”出得寨门,赶上张清。
                张清道,“你休要误会。因我有事来找……朱军师。”
                董平道,“我误会什么?按张清之意,我误会张清来找我?张清,你找我也是应当……”
                张清打断他的话,“董平,你得意什么!我不是来找你的!我也不想来找你!你愿怎样就怎样,与我何干!”
                董平这才发觉他生恼。
                张清加快脚步。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4-08-05 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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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清加快脚步。
                  董平握住他的一只胳臂,“张清,你怎么了?敢是谁招惹你不成,你这又是何故动怒。”
                  张清用力甩开他,“我爱动怒就动怒,和你无关!”一边又走。
                  董平拦住他道,“早起还好好儿的,你倒是怎么了?但有话儿直说。”打量他的情形,“是我惹到你了?”
                  张清执拗道,“和你无关!亦且我的事全和你无关;你的事也和我无关。董平,你滚——”
                  董平喝道,“张清!”
                  张清推开他就走。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中。
                  张清也不多说,转到自己房中,向李花绣帐里,倒头儿躺下。
                  董平在堂屋立地。
                  张母过来了,“董将军,你回来了。”
                  董平搭讪,“是,伯母。”
                  张母只当张清还未曾回家,便与董平闲叙,“小清陪他爹去医馆了。咦,董将军,听得说这几日厅上都摆席,晌午你去吗?”
                  董平道,“待我和小清却再商议。小清已回来了,我这就去找他。”
                  张母听了,“小清在家?怎么一声儿都未有啊。”
                  董平道,“我去看看。”
                  张母笑点点头,“那你们说话儿。”
                  董平这才去了,来到张清房里。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4-08-09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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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清“唿”地坐起身,也不搭理他,就要出去。
                    董平上前摁住他的双肩,和他对面坐在床沿儿,“张清,你这是何故。”
                    张清不管不顾,冲他嚷,“你滚!”
                    董平禀着肃色,道,“张清,你莫胡闹!你自己还不清楚,气大伤身。这才几天呐,你真当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再闹,当心那疼痛又发作!你直是作贱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张清听了,仰起面孔,“我作贱我自己、我疼,我死!不关你事!”(此处应有注释:张清:李小文附体)
                    董平怒喝,“张清!”
                    张清恼道,“我就是要作贱自己!就去死!死了算了!与其恁地活着!不如死了!”
                    董平见他如此,正是“腾腾”业火直冲上来,“张清!你再恁地!我们一刀两断!”
                    张清愤极吼道,“那你就***!”言犹未了,那胸下疼痛袭来。张清用力扼住,一边含了泪。
                    董平见状,不顾生气,忙揽住他,“张清!”
                    张清疼得受不了,仍挣命般的推拒他。
                    董平紧紧揽着他,见他只是拗意,左右都不肯稍微和缓,一边自疼得脸已苍白了。
                    董平吻住他的嘴唇。
                    张清还道,“你放开我!你……”
                    董平揽定他,含吻他微微翕张的双唇,不教他稍有机会脱走,继而把他俯压下来,渐趋吻深。
                    张清迟疑的环住他的颈项,微微阖上双眸……起初羁于他的控制;渐渐的,转为倚于他的怀抱,和他辗转相吻……低低的抽泣,宛若情热的余味。
                    他们慢慢分开。
                    董平问,“张清,你好些了吗……”
                    张清饧涩了双眸,秀朗的面孔绯红。他就像褪去一层坚硬的保护色那样,显露出袅娜柔弱的本来面目。悲悲切切的情绪,更增添了婉约纯情的风致。
                    董平把他揽在怀中,“张清。”
                    张清道,“董平,你……真当的喜欢我吗……”
                    董平道,“好好儿的,张清说什么傻话呢。”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4-08-12 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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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清紧紧拥住他,“董平,我不想活了……真当的,不如死了……”一边呜咽。
                      董平道,“张清,你怎生……恁地不知一些儿事理。你这般胡闹,到底是何故。你才多大年纪,怎生作贱自己到这个程度。”
                      张清道,“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直是没出豁。”一边哭得很伤心,“恨我自己再也不能够离开董平,我的心会痛、会死……可是我省得董平不喜欢我。我不想恁地屈辱、恁地活着。我恨你,董平……一似恨我自己一般的恨你。”
                      董平道,“张清,你到底要董平怎样。你只管直说,我可以一切照办,只要你莫恁地胡闹!直是伤害自己!”
                      张清哭道,“我不想教董平讨厌我。我想教董平喜欢我,一似我喜欢董平一般的喜欢我。我想教董平对我笑一笑……”
                      董平揽着他,忽地明白过来。
                      张清哭得厉害,“董平,之前我以为你从来不会笑……我不介意的。可是,现在我省得了,其实董平会笑的,只是不肯对我笑而已。董平根本不喜欢我,但我喜欢董平。”一边握紧了胸下,一阵重似一阵的喘吁。
                      董平道,“张清。”他握紧了张清扼住痛处的一只手,“我给你认错。是董平言行不当,招惹你伤心了。是董平对你照顾不周。你要怎样都可以,但张清莫要再气苦。”
                      张清慢慢平静下来。
                      董平问,“疼得好一些了?”
                      张清轻轻点头。
                      董平道,“张清你好好儿歇息。闹了这一时,饿了吗。想什么吃食,我给你做。”
                      张清紧紧蹙着眉,“董平,我们还是……绝裂吧。”
                      董平道,“我不同意。张清,你莫胡说。”
                      张清道,“那你出去。我想自己个儿静一静。”
                      董平点点头,一边捋顺他的长长发束,“张清,你要省得些事理。我们在一处,虽然日子浅。我自知,张清对我情真意切;我也……张清,你恁地教人多担心呐。”一边为张清脱了外衣并靴子,盖好被,仔细整理了,“张清你歇息一会儿。若真当的有事,你要告诉我。我去请安神医来。”
                      张清向里壁转过脸去。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4-08-16 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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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太公一边笑道,“让董将军见笑了。只在父母面前,他就是恁么一个傻小子。”
                        张清便道,“爹、娘,我吃好了。您二老慢慢儿享用。”起身走了。
                        张太公和他母亲都向他转过脸去。
                        他母亲还唤,“咦,小清?”
                        张太公笑道,“且由他去,这臭小子,是被我和他娘惯坏的。”便与董平攀话儿。
                        话休絮繁。后晌无事,董平在场院儿里侍弄花草;张清却在房中蒙头大睡。
                        多样时,张太公两口儿在后面屋里闲坐喝茶。
                        张太公翻阅些邸报解闷。
                        张母在旁做些针线活计,一边随口道,“他爹,今日小清陪你去医馆。那安神医怎么说来着?”
                        张太公道,“这事说起来,不当如此。安神医客气得了不得,直道过一时自来家中看我,怎生颠倒教我劳顿。他真当的是个神医,并未曾听我先说缘故,诊了一回,就已自说得清清楚楚,竟一似亲眼所见,当年我这腿是如何致残的。以此安神医讲,若是当时便由他治起来,保管痊愈。耽搁了这么多年,要想恢复如初已不可能,但能够保证往后行走自如,每逢变天,也不会再疼痛。我本不愿烦他,奈何安神医热忱,已说定了自明日起,每天过来给我治腿。我怎好这等罗皂人,既是安神医坚意,我还是每日自走过去吧。”
                        张母听了,连连点头,“他爹,你这腿是小清十二岁上坏的,到如今八、九年了。虽说闲常没有大碍,这两年,眼见行走越来越不灵便了,但凡雨雪天,疼得也频繁。我自想着,这是年岁大了的缘故。小清他爹现在四十三岁;那十年后,五十三岁;再有十年,六十三岁,还不知因这腿上直要生受多少。以此我总是发愁。这回好了,便是再不能够似从前强壮,只要治断了病根,往后不遭罪,就十分好了。”
                        张太公听了,安慰了她几句,叹道,“若不是为这腿。我也不教小清恁么小年纪,开始历练。为是忧念往后他没依靠,只得凭自家本事。”
                        张母道,“可知世上的事,谁能料定呢。俺们也是半辈子过来的人了,以先常想,天教俺们只养了小清一个,膝下也甚孤凄,如今董将军来了,竟似一家人也不过恁地,这是天可怜见俺两口儿,教俺们凭白的多个好孩子。便是小清,日后也不孤单了。”
                        张太公听了,也拈须颔首,“谁道不是呢。董将军人又好,与俺们一般的相待小清,这是俺两口儿半世的福气,也是小清的幸事。他娘,俺们都要好好儿相待董将军,只作小清一般看待才好。”
                        张母连连点头,“他爹,你说得很是。”又道,“说起来……他爹,你看董将军多敢和小清正在搁气……”
                        张太公听了,道,“我倒不觉,你怎么看出董将军和小清正在搁气。”
                        张母笑道,“搁气便搁气,这有什么不觉?”
                        张太公听了,略想一想,道,“那董将军是个沉稳大度的人。这必定是小清不晓事,只管弄性。总是孩子家的事,且教他们自理会。”
                        张母道,“他爹,你说得是。”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4-08-23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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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张母来房中喊张清起身吃饭。
                          张清答应着,踱到堂屋,一家三口儿坐地。
                          他母亲道,“小清,你怎生睡一日……脸色恁么差。”便把那鱼肉拣好块儿递在张清碗里,“好好儿吃饭。”
                          张清“嗯”了几声,忍不得问,“董平呢……”
                          张太公瞅了他一眼。
                          他母亲笑道,“怎么,才教董将军服侍了一日,就嫌娘看顾得不好了。”
                          张清道,“那有!”烦躁道,“罢了。”
                          他母亲道,“董将军后晌出去时,已告诉了,他晚间有事,不在家吃饭,也就回来。见你睡着,就没打扰。”
                          张清不说话了。
                          多样时,董平转回家来,先去见张太公两口儿。
                          张父张母正在后屋内室里闲叙家常儿,见了他,都忙道,“董将军回来了,快坐。”
                          董平寒暄几句,问起张清诸事。
                          张太公道,“这又敢烦董将军挂心,那小子一日吃吃睡睡,自在得很呢。小清见在那房里沐浴。董将军随意,只管去寻他攀话儿。”
                          董平应着,真当起身,踱出去,穿过廊道,抬起手来……稍为犹豫一刻,叩了叩虚掩的房门。
                          张清在内问,“谁?”
                          董平答道,“是我。”
                          张清便不作声了。
                          董平待了一时,推门进去,绕过隔断内间的屏风,果见张清坐在一只大浴桶里,背倚桶壁,一痕清波掩映坚实的胸肌。那桶沿儿上还搭着湿嗒嗒的浴巾。
                          他松松挽结着平日总也披在肩后的发束,微微仰起的秀朗面孔,在烛焰辉耀的晕圈里,泛着新浴的光华。
                          实际张清冷着脸,问,“你来做什么。”
                          董平坐在他身旁,伸过手去……只是探了探水温,起身去那炉子上,提了大铁壶,为他加注热水,一边道,“张清,待会儿我给你看样东西。”
                          张清不搭理他,却伸长手臂去够旁边矮几上的一沓邸报。
                          董平替他取过来,递在张清手里,“你先洗吧。”起身出去了。
                          张清把那邸报都撒在浴桶里,仍顾自出神,一时起身整衣,绕过屏风,打开门,不想被董平携住手,“走。”
                          张清未及回过神,便被他牵到廊下,愣了愣。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4-08-28 0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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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几个小校在那儿摆了一尊珊瑚纹的琉璃大缸、注满了水。又把来一只也满满盛水的琉璃碗,里面似有一对什么东西,碧玉的颜色,摇头摆尾的游弋……都倾在缸里。
                            张清不觉踱过去细看,一边问,“这是……”
                            董平道,“一对青衣鱼。”
                            董平谢了那几个小喽啰,请他们自去歇息,这里擎了碗灯,搁在缸沿儿上,与张清一同观赏。
                            那对鱼儿通身翡翠般的莹绿,扁圆的头背宛若堆髻,细条儿的身子婀娜,翩翩真若妙龄小婢,娇丽可爱。
                            张清笑道,“有趣,你从什么地方得的?”
                            董平道,“为因亲随的孩儿们告诉,今日山下劫了一起海沿儿上往东京进贡的队伍,却是押送各式稀罕的活鱼。那几个水军头领把人给放走了,鱼却留下来,争些儿一顿杀吃了。我见其中这对青衣鱼很好,索性把来耍子。”
                            张清听了,徐徐省过来,问,“你后晌出去就为这事?”
                            董平点点头,道,“因与那几个水军头领交涉,免不得和他们多吃了几杯。”
                            张清听了这话,才有些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张清因道,“这鱼可爱得紧。不过我那里懂这些,敢怕养不活,白糟踏了,不如过几日放泊里吧。”
                            董平道,“你不怕那帮水军那天再将它们取上来,杀吃了?他们可不管这许多,便是捉个活龙,保管也敢剥皮抽筋,下滚锅里煮熟了。恁地两条小鱼,不足他们那个人塞牙缝。”
                            张清听了直笑,一边连连点头,“你说得很是。恁地……倒教我作难了。”
                            董平道,“我少时养过似这等只教观赏的活鱼,也有些把握,必定比放在泊里,等着被他们捕吃了强些。”
                            张清听了,新奇的问,“你还会弄这个?”
                            董平点点头,又道,“张清,你看这只缸,与这对鱼十分相配,以此我也教他们留下了。”
                            张清应着,“很是。”
                            董平向那鱼望了一回,道,“少时……乡里瘟疫,家中只剩了我与一对鲫鱼。”
                            张清听了,向他转过脸来。
                            董平仍禀着常日的肃色,已转了话题,“张清,你又喜欢穿绿色的衣裳,今日我还在想,将这对青衣鱼送予你耍子,却也相配。”
                            张清望着他,已省过来。自从早上他二人之间不快,他面上肃色如常,然而什么冷淘啊、青衣鱼啊……真可谓一日惮精竭虑,尽心尽力。他虽然自己不会笑,却一直想方设法,博张清一笑。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4-08-31 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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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清与他一同在廊道的栏杆内坐地,挽了董平的肩臂,倚近他,透过那缸壁熠熠的晶纹,望那里面的鱼儿,一边道,“你怎生从未和我提起身世等事?”
                              董平道,“这和张清什么相干?亦且恁么久的事,还提他做什么。”
                              张清道,“你说得是,已过去恁么久了……不提也罢。但你说得又不是,怎么和我无关。你见在我家住着,从此我家人就是你家人。”
                              董平没有答话,和他默默相拥。
                              四周归于一派静谧。只有那对青衣鱼在缸里游弋,偶尔传来的水响,反添了夜来的清寂。
                              灯焰微微飘曳,在幽深的暗夜里划了一个暖橙色的光晕,将他们笼罩其中。
                              他两个都有些缱绻之意……张清在模模糊糊之间,微阖了双眸索吻,一边喃喃道,“董平,我喜欢你……”
                              董平略俯首,吻住他的嘴唇。
                              张清立刻热切地回吻他;董平紧紧拥住他的肩背。两个忘情相吻多时。
                              董平打横抱起他,来到屋里,与他一同倚卧在李花绣帐中。
                              张清微睁了眸。他紧张上来,有些局促。
                              董平伸过手去……抚过他匀称的剑眉、微微颤动的双睫,以及酡红的秀朗面孔,引起张清不由得一阵阵悸动。董平一边道,“张清,别怕……”
                              到了这种程度,张清一边暗忖将要发生的事情……因为全然没有任何经验、甚至未曾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表现出纯情少年的羞赧、慌张,手足无措。不过是凭借爱的意志,强迫自己驯从、就范,甘愿承受随之而来的……实际他自己也不清楚会是什么,油然而生一种献祭般的恐惧感。张清忽然道,“董平,不……我不能……”
                              董平进而揽住他。
                              张清阖上双眸,仓促间,觉得受辱般的痛苦,几欲涌泪。
                              董平只是亲吻他的脸畔,把他抱护在自己的臂弯里,问,“疼得好一些了?”
                              张清缓缓睁了眸,心有余悸地瞅着董平,“嗯……”
                              董平又道,“别害怕,张清。你以为我会做什么……你今日这等相闹,身体还好?你可真是个小孩子。”
                              张清望着他与寻常并无二致的肃色,渐渐放松下来,仍含着些羞臊,小忸怩道,“已经不疼了。”回想过来,没好意思地自笑了,倚紧董平。
                              董平道,“也好早晚了,那我陪你好好儿休息。”
                              张清点点头,一边倚在董平的臂弯里。如此关爱、笃眷,体谅至甚,教他心满意足、不禁沉醉其中,舒舒服服地睡熟了。
                              董平伸过手去……为张清理了理散在枕上的发束,又轻轻吻了吻他的额角,继续揽护着张清,就会想起他执拗的神气举止;毫无道理、无根无据、乱七八糟的指摘与猜忌(好像也挺有依据的?);疑神疑鬼、敏感易怒,动辄赌气……这般任性任为……可是就算如此,他也会被他吸引、喜欢他,爱他……感觉中了魔怔般,他只想就这么和他彼此相属,心无旁骛。那么为何……他别无解释,也从未认真去想……只有在这样不期而至的良夜,如愿和他相互偎依、多生依恋之时,他才不期感悟,原来他那美少年般的秀朗面孔;以及足以与之相配的,始终如少年般的刚勇、蓬勃之志,青春昂扬之气;以及始终如少年般至赤至纯的心性,所有这些,董平觉着他足够有理由被眷注、被呵护,被衷情以待……


                              IP属地:湖北16楼2024-09-02 0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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