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中秋节,由于很多队友家在外地,俱乐部依惯例在这一天会提前结束训练,由总教练韩素带大家聚餐。陵越师兄不久前载誉而归,大家纷纷向他祝贺,芙蕖她们几个师姐妹还缠着师兄连连合影。虽然不懂得如何像别的队友一样说说笑笑,但屠苏心里是愉快的。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让他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是集体的一员,并不孤独。
吃喝到9点多才解散,阿翔跑在屠苏的自行车前面,它今天吃的撑肠拄肚,兴致特别高,跑着跑着突然一拐离开了大道,就算屠苏在后面喊它也不理,直窜进树丛中去了。屠苏郁闷地把车锁在路边,一边喊着阿翔,一边跟了过去。
走过高大的银杏林,开阔的红叶湖如同一面银镜,倒映着天顶,月光穿过斜密交织的芦苇,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阿翔跑进湖边的一座小亭,偎着长裙少女安静下来。
不可思议,屠苏想,她果真与众不同。
一阵晚风吹皱了湖面,芦苇瑟瑟轻响,飘来桂花淡淡的甜香。她抚摸着阿翔的头,静静地看着走来的他,水中揉碎的月光似乎也跳动在她的眼眸中。
瞬间,心脏动了一动,屠苏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心口,但它来无影,去无踪。
夜晚如此的宁静,仿佛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人。
屠苏笨拙地开口:“阿翔……好像很喜欢你。”
晴雪微微笑了笑,抱住阿翔的脖子,低声说:“阿翔,阿翔,谢谢你……”
仿佛察觉到她的低落,阿翔舔了舔她的手,乖乖地任晴雪抱着,屠苏则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苏苏”,晴雪的声音很轻,“你练游泳很久了吧,是不是很少回家?”
“嗯”,屠苏顿了顿,“不过,也没有哪里可回。”
“?”晴雪抬头看着他,“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都死了。”
“对、对不起……”晴雪撇开了视线,“我、我不该问。”
“问与不问,并没有区别。”屠苏在台阶上坐下,“至少还有队友、教练、同学、阿翔。”
“嗯……”晴雪点点头,“我也还有婆婆、大哥和静虹姐。”
屠苏惊讶地转过头。在这个时代,父母双亡是如此的少见,可他们居然同病相怜。
今晚,她是一个人在这里伤心?
沉默缓缓流淌,他们一同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它孤零零地挂在天上,身边连一颗星星都没有,与地上的花红柳绿对照鲜明。
不好,这样岂不是越坐越难过?屠苏绞尽脑汁,想找个什么话出来,不过被旁边的晴雪抢先一步:
“苏苏,你别不开心,要不……我唱首歌给你听?专场的哦。”
“你等等”,屠苏起身走向芦苇丛,折下一截苇杆,揉软了分开皮骨,做出一支芦哨。
“小时候我娘教我做的,可以吹出调子,那天你唱的歌很好听,我试着吹一下。”屠苏回想了一下,芦哨发出了几个简单的音调。
晴雪轻声哼唱着,为他提示,屠苏的哨音逐渐流畅起来。明明哨音又单调又粗糙,根本比不上自己天天听到的和弦乐声,可在这苇塘边,却好像没有任何乐器比它更合适了。
吹到结尾,芦哨经不住高音突然破裂,发出怪异的一声尖叫,屠苏尴尬地停下,晴雪却早已笑得前仰后合。
“回、回去吧,太晚了。”屠苏叫过阿翔,恨不得能凭空消失。
“苏苏等等我,”晴雪从长椅上跳下来,一边跑向那大片在风中微微摆动的芦苇丛,一边喊道“我也要折一个穗穗玩~,”踮起脚避开稀泥,探出身子弯下一支芦苇,费力地拧着苇杆。
屠苏挑了一支形状完好的长穗芦苇,一用力扭断,送到她面前。
她嘴角弯弯、眼睛亮亮地接过来,仿佛那不是根茅草,而是一束高贵的鲜花。
“走吧,”屠苏心里涨满了得意,脚步轻快如风。
右手一紧,是晴雪柔软的左手。“慢点走,好吗?”她的眼中有一丝祈求。
神只手中的闪电,瞬间洞穿了从未拜访过的百里屠苏的心,一股让他眩晕的暖流,从心脏向每一根血管扩散开来。
两人一路无话,默默地从湖边走回大道。阿翔在屠苏的自行车前打着转。
坐在车后座上,隔着后退的银杏树看着忽隐忽现的月亮,晴雪将手中的苇穗凑在面前闻了闻,明明没有气味,为什么总感觉身边萦绕着隐隐的花香?她不好意思去搂屠苏的腰,只是松松地捏着他衣服的下摆,不过屠苏好像怕她掉下去,并不敢骑得太快。
风从屠苏的领口灌进衣服里,运动衣的后背微微鼓起来,像小船上的风帆,不过也因此看不到他长期运动锻炼出的背部线条。三天来的疲倦慢慢涌上来,像流沙将她埋没其中,眼皮又一次沉重起来。
她轻轻地把额头靠在屠苏背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