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在断臂之后所流过的眼泪，或许比索隆一辈子会流的泪来得多很多。
最初是当厨子刚知道自己没了左臂的时候，有点困难地触摸着左边身侧的空气，张嘴像是想说点什么可却发不出声音。索隆第一次把厨子看得那么仔细，体型偏瘦骨架略小，还有那天空大海般的蓝眼睛。厨子在发抖，右手臂绕过前胸上半身微曲，手背上全是凸显的青筋。
厨子掉泪的时候很安静。
索隆没办法好好呼吸。他不想大口吸气来稳住心跳，那太明显，虽然他不认为厨子会有任何多余精力去注意这些细节。胸腔闷，闷得索隆紧握拳头使劲把指甲往掌心里掐，疼痛能够让他冷静……厨子在那时候开始抽泣。
『呃……呜……』
看厨子哭跟听厨子哭是两码事。索隆能够随时转移视线不去看厨子的眼泪，可他却不能拆下耳朵不听厨子的声音 - 压根没法在治疗室里呆下去。用蛮力把乔巴拽到外头，门被踢上的时候碰的一声震耳欲聋，哭得比厨子还厉害的乔巴总算稍稍安静下来不再闹腾。对乔巴说了句『让厨子自己静一静』，索隆缓缓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有点脱力地靠在墙上。隔着一层衣物传来的是透骨的冰凉，索隆禁不住缩了缩肩膀。
并不清楚当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夹杂着烦躁、压抑还有很多很多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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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第二次。
是厨子醒过来后的四小时二十八分钟，厨子拥着娜美让她使劲儿地哭，然后在罗宾拥抱他的时候悄悄流了一滴泪。索隆站在罗宾身后不远处把一切都看得清楚，罗宾什么也不说抱着厨子很久很久，厨子闭着眼睛靠在罗宾的肩窝处，就连呼吸也没有太大动静。
只有眼尾处流下的那滴眼泪，从颧骨滑落到布满胡渣的下颚上，要是站得近就应该能够看见一道淡淡泪痕。索隆觉得掌心有点疼，低头一看方才发现双手再次握成了拳头。罗宾在许久之后把掌心挪到厨子脸颊旁，动作很轻；厨子依旧闭眼，侧头把脸颊往罗宾的手里蹭。
『晚安。』
『谢谢。』
索隆突然觉得有话想要对厨子说。
——很疼吧。伤口疼死了对吧。疼就哭，哭得像死了家人般的哭，然后给我振作起来好好想想日后的路该怎么走。
——恨我么？更恨的是你自己对吧？所以快点好起来，好起来我陪你打一场狠的。要把我往死里揍都行，只要你有本事。
——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
『不说给山治听吗？』罗宾回头看了眼治疗室大门，说话声量压得很低。索隆有点走神，呆看着前方半响，回答的时候已慢了好几秒钟。他说了句『没有必要』，罗宾浅浅一笑表示赞同。听见娜美在喊他们吃饭，罗宾往饭厅的方向稍稍抬起下颌，索隆点点头跟在罗宾身后走。
他觉得厨子会懂。这些话不说出来厨子一定都会懂。即使以后的路再难走，索隆相信总有一天厨子会有本事用那双腿把他踢得脸青鼻肿。
- 待续 -

厨子不轻易掉泪、不自艾自怜，这些索隆都知道。
所以给厨子挑了几款哑铃，复建用的设计较小较轻，索隆觉得这些远比安慰和拥抱来得实际。他甚至给厨子拟定了复建计划，虽说具体细节还得经过乔巴的同意，可索隆在买哑铃的时候是真心认为不会再次看见厨子的眼泪。
他似乎把事情想得过度简单了些。
厨子在索隆面前第三次掉泪，很安静地哭湿了枕头右侧一大片。那时候路飞刚恢复意识，索隆甩开门把乔巴拽进室内，然后在一片混乱中瞄见厨子流泪。之所以会在那种状况下多看厨子一眼也是因为路飞，他们家船长从睁眼的那刻起就直盯盯地看着厨子不曾移开视线。
说真的索隆也不确定那到底算不算哭泣。厨子的鼻梁与眼窝处全是泪痕，金发凌乱地贴在额前，双眼紧闭眼泪掉不停。是噩梦么？索隆认为那可能性不大。厨子的呼吸很平稳，就连睡姿也是一贯的侧躺向右，上半身微微弓曲被子只盖到腰际。
不妥之处只有那空荡荡的左边袖子和流不停的泪水，索隆深吸口气，挪步站到床边挡住厨子的脸。那压根帮不了什么，索隆他懂。他只是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厨子现在这副样子，即使是路飞娜美都不行。
他们草帽海贼团的厨师是强大的，一直都是。那家伙会坚强起来，或许得用上些时间，所以在那之前的脆弱没有人需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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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看厨子掉泪是最喘不过气的事，可事实并非如此。
在民宿与厨子共用一间房，厨子睡得特别早，倒床上翻了个身就不再挪动，衣服没换领带也没脱。房里的灯还亮着，罗宾替厨子解开领带和衬衫头两颗纽扣，轻轻抚过几缕金发再给厨子盖上被子：『山治就拜托你了。』
『啊啊。』
关灯后室内的唯一光源是来自摆在两张床之间的那盏夜灯，索隆握着和道一文字坐在床上，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他尽量不去想得太多。进入打坐状态比想象中要难，白天的种种让索隆压根没办法放空脑袋冥想。
路飞还好吧？醒了么？有闹么？
厨子呢？厨子……没在哭吧？
睁眼望向厨子的举动绝对是某种反射反应，索隆是那么想的。厨子的睡颜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柔和不少，虽然眉头紧蹙，可至少索隆在那笔挺鼻梁上是没能找到一丝泪痕……还好。脱力靠向床头，索隆握着剑柄把剑鞘搁在肩窝处，侧头望着厨子很久很久。
并没仔细端详厨子的脸孔，索隆把视线停留在厨子的左肩上，像是强迫症似的逼自己盯着那副身躯看。厨子很瘦 — 太瘦，尤其是出事之后更是瘦得连西装外套都撑不起来。当然那很有可能是因为厨子没了左臂，再合身的衣服无论怎么穿都会显得宽松。
突然想起了香克斯，同样也是没了一条手臂，可却有本事在新世界里称皇做帝。
你会有他那般本事么？
未来海贼王的厨师。
『对…对不起……』
猛地回过神来，索隆怔望着厨子微微张合的唇瓣，仿佛在回答他的模糊呓语并没有马上消停。
『手……对…对不起……』
不要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道歉！！
『手…没了…… 对不…起……』
紧握双拳把额头埋在双臂间，一整晚下来索隆没再多看厨子一眼。如果说厨子的眼泪让索隆没办法好好呼吸，那厨子的对不起就好比一大根木桩压在胸腔上，沉重得快要挤破他所有内脏。
厨子的对不起，他承受不起。
- 待续 -

索隆认为能够与厨子一起追随路飞是至高的荣幸。
那家伙花痴、烦人、脾气不好，可说真的优点绝不会少。厨子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很多时候吵吵闹闹也不过是想要吸引女人们的注意力，娜美和罗宾尤其。在复建初期时没多说两句就同意让索隆协助他更衣洗澡剪指甲，厨子没闹翻民宿屋顶盖确实出乎索隆的预料。
『洗澡穿衣目前没办法，吃饭脱衣没问题。』
厨子抛下那么一句就自顾自地解开领带脱下外套，衣服散落一地，索隆跟在后头也没打算捡起。满身子的伤口特别骇人，索隆在给厨子搓背的时候总得分外小心，可却也总是搓出一地血水。厨子没真正意义上地骂过索隆，虽然有时候疼得呲牙咧嘴地；索隆想要道歉可又觉得没必要，厨子连洗澡时都在拉筋，一脸认真的表情似乎完全没把索隆放在眼里。
那样的厨子很招人喜欢，比任何人都努力却没抱怨过一句。
厨子最近都不怎么哭。
复建过程依旧不好受，从厨子每每拉筋就得骂遍一村子祖宗上看得出来，可厨子却再也没有掉过一滴泪。索隆心里舒坦不少，那个总是对他骂骂剌剌的厨子回来了真好。只不过倒是有一点让索隆费解，他似乎没法忘却看见厨子边笑边掉泪的感觉。
具体原因索隆说不上来，活了近二十年见过的事物也不少，就是没有一样能够让他心跳漏半拍后安静地看上半响 – 厨子掉泪除外。索隆是不明白可也没想搞明白，在琐碎事上耗神不是他的作风，若有那个时间精神还倒不如去锻炼或打坐。
也就是因为一直那么想，索隆他是绕了好长一段路才握上厨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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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民宿住满两个星期后决定离开，索隆跟在厨子身后走，海风迎面吹来带上了淡淡的尼古丁气味。厨子右肩上扛了个背包，步伐不急不缓，空荡荡的左边袖口随着微风轻荡。那是副吃过苦头的身躯，在重重考验下依旧走得笔挺。
索隆不禁想起厨子断臂后的第一次哭泣，上半身微曲眼泪掉不停，呜咽声始终没能忍下去。再看半个月后厨子抬头挺胸每个踏步都如此坚定，天知道那是用了多少努力和坚持才能换来的成果。对厨子是一个时期一种印象，也并非刻意去比较，就是厨子在不同时期的反差会让索隆的心情五味杂陈。
他意识到他想在厨子最巅峰的时候跟厨子狠狠干一场架、想在厨子站不起来的时候拉厨子一把、想在厨子找到All Blue的时候跟大伙儿一起疯狂 – 再看看那家伙到底是哭是笑还是像之前那样又哭又笑 – 他也想在厨子踌躇不定的时候轻推厨子一下，让厨子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前方都会有路飞后方会有他有大家。
厨子的发丝在夕阳下呈耀眼金黄，因地形不平而微微扭曲的影子在身后拉得老长；索隆甩甩头不再多想，放空之后就只觉得当时的厨子特别特别像太阳。丛林渐渐稀疏，走在后头的索隆也已能看见被夕阳染得通红的天空与海洋；千阳号就停泊在不远处的海湾，船身随着海浪轻轻摇摆。
乌索普和乔巴在瞄见厨子的那刻起就开始嚷，用尽奶力地，喊破的嗓子没比周围的海鸥叫声来得好听多少。索隆不自觉扬起嘴角，厨子却在踏出丛林前停下脚步，紧了紧拳头抬起右臂往脸上一顿擦。没停步，索隆腾出单手拍上厨子背脊正中央。
『走吧，都在等你呢。』
『啊啊。』
并不确定那是不是厨子第六次掉泪，索隆在后头很轻很肯定地推了厨子一把。
-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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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不得不码字了 orz 以为是更新的妹纸们请随意把我给揍死吧躺平
呃那啥，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能够习得狂吃狂喝不长肉的新技能【。
总之新年快乐【爬去码字 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