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麟怕旁人不知轻重伤到他，更怕他自己伤到孩子，每每王祺被蚀骨的毒瘾折磨到想要自残的时候，洪麟就紧紧抱住他，死命按住他的双手，任凭他怎么踢他，咬他都不肯松开。楼上的房间除了医生和朴胜基之外，对于所有人都是禁地，每天把**和食物放在门口的侍从佣人都能听到里面传来诸如家具推倒，器皿摔打的破碎声，夹杂其中的还有断断续续洪麟带着哭腔的声音：“祺，祺，没事儿了，没事儿，你看看我，就一会儿，过去就好了。”
洪麟的双手和胳膊早就没了一块完整的好肉，总是遍布鲜血淋漓的牙印和抓痕，旧伤没好又覆着新伤。唯一不变的是他的坚定，几天几夜的守着王祺，就算偶尔打盹儿也像母鸡护雏把那人搂在自己怀里。他对他小心翼翼，惴惴不安珍视的样子，连胜基这样冷酷的人都不忍心去打扰，只能吩咐有眼力的侍从守着，在洪麟累到不支的时候他过去替替他，但也就是一会儿的事情，一旦离了他的怀抱，那人短暂的安静乖顺就会变得残暴乖戾。每当情况稍稍好转王祺在药物的作用下平静而昏昏欲睡的时候，洪麟就会温柔的把他拢在怀里，给他读他们儿时一起背诵的诗词歌赋，在他耳边低喃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情话。
“殿下，您曾经说过要纵马辽东，我已经让他们整修瑞士的牧场，等您身体好一些，咱们就搬过去住，那里有好几匹纯种的汉诺威马，您一定会喜欢的。”

初夏的夜晚，山区的天空深蓝之中带着明净的通透，广袤的苍穹下满天繁星低低的挂在那里，仿佛伸手就能在那片璀璨中激起一片银光粼粼。王祺静静的枕着洪麟的腿，任由他用玉梳缓缓打理他已经及腰的长发，那把碧玉梳子是原来毓庆宫的旧物。当年洪麟就这么为他梳头绾发，“宫里有殿下在，小臣哪里也不去。”如此的信誓旦旦也是在那个时候说出来的。和殿下一起无忧无虑的仰望星空，这一直洪麟深藏心底的愿望。他一边梳头，一边继续着只有一个人的交谈。“您说过宫里的狼毫太硬，作画的时候研不开颜色，我前几天得了一管古笔，比原先您用的那支翡翠玉管还要精致，象牙笔管，羊毫抓笔，话山水写意再好不过。”
他不看他亦不看星星，只是淡淡的一句话：“洪麟，药在哪？”
“殿下，殿下，看着我。”他扶起他，不觉声音中有了重重的鼻音。
“我只要药，求你了！”王祺猛然抓紧了洪麟的衣袖哀求着。
一个求字，傲气的高丽王断然不会说出口，CIA首席特工的王祺更是不屑说，就连当初洪麟用枪指着他的时候，他都只是云淡风轻的一笑，现在他却为了毒品求他！洪麟突然明白了，他毁了他，无论是清雅淡然的殿下还是高傲冷酷的王祺，他彻底把这些抹杀了。想到这些，洪麟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他跪到他面前：“殿下……”只两个字出口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把头埋在他的掌心，强行压下去已经到了嘴边的哭声。
纵马辽东，寄情山水，沉迷丹青这都是当初王祺最向往的一切，那时候的洪麟给不了他，现在他能把这世上最好的捧到他面前，求着他看一眼，他却不肯再看。今生呢，今生的王祺想要什么？这时候洪麟才猛然惊觉，似乎他从来都不知道，王祺最想要的是什么，破碎的哭声终于破口而出……

只要是他想要的，就算是我的性命也无所谓，不为讨他欢心，只因为我从未实现过他的愿望……
小生命的顽强和他的日渐萎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王祺的情况刚刚有了起色，他就开始被愈演愈烈的呕吐和终日的倦怠耗去了不久之前才在脸上出现的血色，每天问诊之后医生的脸色也愈发阴晦。
“毒瘾算是控制住了，但是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住一个，你必须现在做决定，晚了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该来的总要来，鬼医的最后通牒也是洪麟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几乎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
“保住大人，放弃孩子！”坚定得不容置疑。
反应快并不代表决定的过程不艰难，一共八个字差不多用上了洪麟所有的勇气，一只手硬是在沙发的小牛皮靠垫上抠出了五条划痕，另一只手的指甲深深插在掌心里。如果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孩子平安出生，他会毫不犹豫的给自己一枪，但是现在他不敢把他的殿下也牵扯进这个无望的赌局里面。对不起，宝贝！他对这个无缘的孩子说了成千上万遍，他无数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怀里的他，偷偷在心里描绘那个小精灵的相貌，然而现在只能在梦里抱抱他了。他现在什么都可以失去，什么都可以不要，唯一的执念就是殿下能在他身边久一点儿，再久一点儿……

而后鬼医说的什么，洪麟完全没有听进去，只是盯着不断开阖的嘴唇出神，他知道他的孩子宣判了死刑，他自己做的选择，他们在商量的不过是如何把这条小生命带离这个世界。
“他会疼吗？”
“啊？！”医生被打断的不明所以，“手术是在麻醉状态下的，王祺应该不会……”
还是胜基先一步明白了过来：“胎儿不到10周大，神经系统都还没有发育，没有感觉的。”
“对，现在手术，基本和切除一个肿瘤没区别，呃……”胜基恨恨的目光把鬼医更不知深浅的后半句话掐断在喉咙里。
“没有痛觉？肿瘤？哼？！”不可抑制的笑声从洪麟口中迸发，他始终没有抬头，一旁的朴胜基无从判断这是冷笑还是别的。
肿瘤？！他的成长会危及王祺的性命，还真是贴切得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闭上眼睛深呼吸，尽量隐藏好声线的颤抖：“手术你安排吧，一切稳妥就好。”
“那就下周吧。”
洪麟只听见了这句，默默计算一下，还有三天……

都是一些不太棘手的问题，他也没太上心，大半心思还是在王祺身上，助理的话也是随口的应承着。
“洪先生，法国那两个设计师已经到了。”助理报出两个时尚界顶级的室内装潢大师。
“什么设计师？”他一时想不起什么时候这号人物。
“您说需要布置婴儿房，还有一些婴儿用品，以及宽松的服装……”
这一切都带着他刚刚得知孩子到来时的欣喜若狂，婴儿房、小床、小衣服、玩具，不止是孩子还有王祺，他迫不及待的想给他们最好的。
“够了！”洪麟突然提高的声音令旁边王祺的身体微微震了一下。
“没事儿了，你下去吧。”不理会脸色铁青，迅速离去的助理，洪麟急于安抚情人，把他拢到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没事儿的，祺，我没发火，什么事都没有，乖，我们先把牛奶喝了。”
王祺却像知道了什么一样，脱离他的怀抱，看着洪麟，脸上平静而了然。
“祺，你怀孕了。”他没有勇气在他的注视下隐瞒什么，那双眼睛清澈的使所有谎言无所遁形，“但是，这孩子我们……”

一抹不易察觉的光彩闪过王祺的眼底，只是流星般的一闪而过，但是洪麟敢用性命担保他看见了。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说，云淡风轻好似一切不曾发生。只是把手边的牛奶一饮而尽，然后埋头去吃一碗海鲜粥，因为反胃和拼命吞咽的拉锯，他的脸被憋得通红，尽管还是有强忍呕吐的勉强，但是看得出他在努力吃下去，这是半年来他第一次主动吃东西。洪麟还来不及体会其中的深意，只是下意识的过去轻抚着他的背柔声说：“慢点儿吃，我来喂你吧。”王祺乖顺的张开嘴，一口一口的吃着，中间有几次他的眉头蹙起，但最终还是顺利的把粥咽了下去。不觉间洪麟的眼睛模糊了，他明白殿下的意思了，他在用自己的行动留住这个孩子，也许他们真的该赌一回……
对于洪麟最后改变主意，胜基没有震惊，也没有反对，似乎一切早就应该如此，他甚至劝住了，暴跳如雷的鬼医。
“他没有拿王祺的生命开玩笑，相反如果孩子没了，大人也活不了。”看着这张年轻不明就里的脸孔，胜基拍拍他的肩膀，“母子平安的话，你就不欠洪麟什么了，相反，他会重重报答你的。他们两人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

第一眼看见，洪麟就喜欢的不得了，没考虑价钱买了下来。正好现在派上了用场，王祺的情况稳定之后，立刻就搬到这里静养，先前那些毓庆宫的旧物和古董也悉数被挪了过来。这里的一花一草，所有的景致，洪麟都极尽所能做到神似当年，特别是他们的卧室，完全就是毓庆宫寝殿的翻版，那副《天山大猎图》的描摹本就端端正正的摆在书案旁边。王祺依旧会精神恍惚，但是他认得出洪麟。只是洪麟不能确认现在他口中的洪麟是那个人，前世还是今生，抑或两者都不是。有时候他们会叙叙的谈一些琴棋书画的技巧，他也会在兴致好的时候和他一起用鹤玄琴弹奏那首《霜花店》，或者和洪麟一起在园子里面看着盛夏荷塘里锦鲤追逐嬉戏，时光仿佛静止在这里，少年君王，年幼的侍卫，寂寂深宫相互依偎陪伴。岁月轮回在这里重叠，曾经伤害背叛撕裂的痛苦被悄悄掩去，只留下安然静好的相守，每日铜镜映出清丽的容颜，在手中流泻缠绕的青丝，还有不经意抬眼间的嫣然一笑，都令洪麟有种感觉，也许之前的种种都是一场绵长的梦境罢了，他们从未离开这座宫殿，他们一直在这小小的天地间彼此守护。然而看着那人在夕阳余晖中安详宁静的面庞以及轻轻抚弄隆起腹部的双手，洪麟的心底又像是被温润的泉水漫溢，清晰的幸福感荡涤心灵，他还是那个高贵脱尘的殿下，但并非遥不可及的王者，这个男人只属于他，他们之间除了守望的等待还多了一层血缘上的牵挂，他的腹中有他们的孩子，他向神灵祈求的恩典终于来了，他的殿下回到了他的身边，而且只是他洪麟他一个人的殿下，今生没有江山社稷，没有宏图大业，更没有宫闱朝堂这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天堑，他只要伸出手就能把他拥进怀里，有了他就有了一切……

当然，一切也不是那么舒心顺意，每次王祺抬手拢起额前碎发，白玉一般的手腕上缠着的那一抹红色在洪麟看来就格外刺眼。搬进来的时候，卧房枕头上端端正正的摆了一对大红锦绣香囊，上面用散碎珍珠拼绣出同心结的图案，举案齐眉，永结同心，想必这是朴胜基的恶趣味之一，房间里帷幕帘帐，床上的铺盖陈设一律是深深浅浅的红色，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这是间喜房，本来这些也是洪麟的心愿，和王祺第一次踏进这间卧房的时候他也是打横把他抱了进来，甚至洪麟还趁着替殿下梳头的当口偷偷把绕在梳子上的断发和自己的头发结在一起，宝贝得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小心翼翼贴身收好。但是看见那双香包，特别是王祺饶有兴致的拿起其中一只放在手边把玩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开始微微泛青，当王祺把精巧的香囊用红线绕在手腕上的时候，洪麟就生出了要冲着朴胜基破口大骂白痴的冲动。冷静想来这件事绝对怪罪不到胜基头上，但是这香包简直和当年中殿佩戴的那个一模一样！如今他还清晰记得殿下温柔凝视中殿的情形：“这个香包你在大都的时候就戴在身边，现在还有阵阵幽香。”香味儿到底是什么样，洪麟从未在意，然而这样子他记得还算清楚。现在殿下这么珍爱这个香包，是不是在睹物思人，他真的无从知晓，按理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能有当下的平安相守，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洪麟不该再苛求什么，更何况以王祺目前的身体状况怀孕生子就是搏命，他愿意为他把孩子生下来其中的心意已然无需过多的言语解释，

但是每当王祺攥着香包凭窗远眺的时候，洪麟的心还是会莫名的抽痛，也许在他心底的某一处柔软的地方还有她的位置，前世的少年夫妻，他们相互陪伴走过元大都的风雨摇曳，今生的红颜知己，他们惺惺相惜游走在暗夜的无间，这些洪麟都知道，也无从替代，更无法抹杀。那一世，殿下爱他辜负了中殿的痴痴苦等，这辈子呢，他们的相识、相恋远早于他，王祺到底爱谁多一点儿呢。有时候洪麟真的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想要王祺彻底记起他们两世的纠葛恩怨。他安然的陪伴着身边这个温和宁静却又不甚清明的王祺过人生剩下的光阴，却又执着的想知道，殿下如今依赖和信任的仅仅是一个陪着他在黑暗中取暖的人，还是那个以前曾经伤害过、痛恨过，背叛过如今可以获得谅解释然的洪麟。

每天晚上看着安然睡着他怀里，眉眼奢华如画的美丽男人，他真的很想把王祺摇晃清醒然后好好的问出一个答案，却也在害怕，生怕他给出的答案会变成一把刀，生生把他们之间最后的温情都绞缠得支离破碎，再无往复……
时光不因为任何人的忐忑而停留不前，当庭院里的石榴树的叶子落尽时，王祺已经是九个多月的身子了，离预产期还有不到两周的时间。鬼医和胜基在洪麟的坚持下，一个月之前就搬了过来，随行的还有一群眼色机灵，手脚麻利，办事稳妥的侍从和医护人员。尽管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人，王祺和洪麟居住的院落依旧一如既往的清净，只是收拾出旁边的小跨院做产房，这几天鬼医和胜基守在这边。
一切和往常一样，结束傍晚的散步，洪麟坐在床边帮王祺按摩，从浮肿的双腿一路温和的捏柔道腰背，力道适中，期间温柔的抚慰着高高耸在那里的浑圆，最近这些天，孩子闹腾得厉害，王祺经常好好的突然被他踢得倒抽冷气，洪麟都会在这个时候扶着他的肚子来回抚摸，直到宝宝安静下来，他不敢说出来，怕殿下脸上挂不住，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叨：“乖乖睡，别再折腾爹爹，乖啊。”
屋子点着安神的陈水香，全身放松的王祺有些昏昏欲睡，以手支头歪在那里，突如其来的抽痛，令他不自觉的闷哼出声。

“殿下，您怎么了？”以为是自己手重了，洪麟慌忙停下来。
“没事儿，躺得久了，腰有些不舒服，扶我起来。”
王祺深吸一口气，压下肚子里翻江倒海的顶撞，扶着床沿作势要起来。洪麟赶紧放了三四个松软宽大的靠垫撑着他的腰，让他靠着。随着姿势的改变，不适减轻了许多，他意识到有些事情应该现在说清楚了。随手取过面前案上的一只毛笔，拿在手里轻轻刷着，温润的象牙管握在手里，笔端的羊毫蹭着手心痒痒的，反而莫名的心绪安宁下来。自从住进来殿下就没有动过笔墨，那些文玩器具不过是些摆设罢了，现在他突然捏着管笔坐在那里眼神飘忽，让洪麟生出几分惴惴来，怯生生的叫了声：“殿下。”
“洪麟，毓庆宫的白荷花该开了吧。”依旧是柔和温良的声音，但在有心人听来却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响，他们现在身处南半球，这里的冬季就是地球另一端的盛夏，算算日子，荷花就是在这个时候开的！
他明显感到喉咙吞咽的艰难：“殿下……祺……”最后那个字，他看着他，那么紧张，就像是第一次表白的恋人，忐忑不安的等待判决。王祺脸上少顷的变化，都会令洪麟窒息。或是顷刻天堂，幸福和爱情仿佛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把人整个淹没；或是永沦地狱，永远生活在痛苦和绝望中，在炼狱里一遍遍的默念那个心爱的珍重的名字。一切都只在于那个人点头与否罢了。

“我一直都记得过去的一切，所有的所有。”
他说得很淡，淡到连王祺自己都听着吃力，但是每个字都撞进了洪麟的心坎儿上。
“祺！”他手脚并用的扑上去，抓住爱人的手，接着竟然泣不成声，他知道，祺为他做了这些一切，在经历了他带来的那么多伤痛背离撕裂之后，他愿意留下拥有他们共同血脉的孩子，曾以为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因为负疚而包容放纵他，实际上一直以来都是王祺在为他付出，前世今生，殿下从未放弃过那个叫洪麟的孩子……
“你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这么大人了，还动不动就哭。”他抚上他的面颊，双手捧着情人的脸，柔柔的吻去他的泪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这么久，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想让曾经的种种横在咱们两人中间，我真的很怀念毓庆宫那十年。”
“是我不好，太自私，总是委屈你。”洪麟反手覆上他的手，贪恋着掌心的温暖和他身上的香味儿，同时另一只手慢慢在王祺隆起的肚子上摩挲，手掌下传来阵阵勃勃的生命悸动，从此除了爱情，他们还有亲情的纽带，他们不但是恋人还是血脉相通的家人，这是真正的血肉相连。
“谢谢您，殿下！”他钻进王祺的怀里，偷偷吻着还没出世的孩子，“谢谢您给了我这么珍贵的礼物，也给了我再来一遍的机会。”这一刻洪麟眼前出现了那只美丽的独角兽，只属于他的美丽圣物，他从来没有如此的接近过幸福。

王祺把手指插进洪麟的发间来回梳弄着：“你说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这么不知道体贴人，一定是男孩儿！”洪麟抬头笑着说，“以后守着这么帅的两个老爸，自卑死他！”
“我到盼着是个女儿，和Ammy一样贴心乖巧的女孩儿。”
“咱们的女儿准是大美人儿，以后做老爸的要操心了。”洪麟拉过王祺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以后进教堂，两个大帅哥挽着她，新郎的压力肯定更大。”他一派郑重其事的表情，都得王祺忍不住乐出声来。
“洪麟啊。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让他平安出生，明白吗？”
他眼中的坚定执着，让洪麟已然到了嘴边的拒绝生生咽了回去，几个月下来，除了肚子浑圆的吓人，王祺比以前更加清瘦，整个人就像是玉雕成的一般，让人担心他随时可能幻化成半透明的状态消失。孩子，洪麟其实早有打算，如果王祺出现任何不适，这条小性命肯定先要舍弃。殿下如此缜密敏感的心思又怎么会猜不到，现在说出来了，他就是笃定他无法拒绝。
“洪麟，就算是替我做一件事情好吗，让我们的孩子看看这个世界。”卧房里的灯光上罩着红色的绫绡纱，和当年殿下寝宫里的宫灯一般柔和，王祺的面孔隐在温暖的光晕里，眉眼却清晰异常，就连长长的眼睫在灯光下也在睫毛尖上笼出一圈光痕，他的手指微凉，攥着洪麟的胳膊，似是哀求，却又无从反驳。
“你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的。”他的宽慰在自己听来都苍白无力。他从未求过他什么，而他也从未关心过殿下真正的心中所想，原来前世今生，他欠他如此之多，他竟然连他的任何愿望都未曾实现过。现在他只要他们的孩子降生，他又怎么提这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