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潜意识就是众神交给了潘多拉的精美木盒,尘封着无数的可能性,不知道开启后的那一瞬间里飞出来的是希望还是绝望。
但,也只有握有钥匙又懂得冒险的人才能够有勇气和能力开启锁住的禁忌。
1944年12月,欧洲中部迎来了战争打响后最艰苦的一个冬季。
由于连年战乱的缘故,无数良田在炮火中成为荒地,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在失去耕种后长不出任何多余的粮食。
战争的硝烟终于彻底影响到了卢森堡这个位于法兰西和德意志边界处的小国,在盟军和轴心国的拉扯中接受着一波又一波的炮火洗礼。
纳粹军在苏联战场上轮番颓败的消息让盟军为之一振,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骄傲的纳粹军即便在苏联战场上失败了也不曾放弃最后的挣扎。
数月前从边界战线上被纳粹军追捕的法国军官替小镇带来了喜忧参半的最新消息——盟军在逐渐迈向胜利的同时也面临着物资不足的巨大挑战。
多国联合的盟军尚且如此,更不用提苦苦支撑的纳粹党国,此时的德国已然犹如一只被逼到绝境的恶狼,瞪着充血的红眼睛随时都会扑向任何一只暴露在枪弹之下的肥羊。
果不其然,在四个月后最寒冷的冬季里,处于德法边境的卢森堡成了德国反扑的重火力目标,而这个淳朴的小镇也在日夜轰炸之下转为了历史的尘埃。
这已经是农庄被炸毁后的第五天,天空被沉甸甸的乌云覆盖住,见不到一丝象征着希望的阳光。
农庄被密集的爆炸波及,物资短缺下仅存的任何食物也早就被饥饿的村民瓜分殆尽,宁次呆呆的瞪大空洞的眼睛,静静的凝视前方,虚弱的连哭都哭不出来。
炸弹在庄园的方向爆炸后,他和雏田从屋后的树林深处急急赶回,而迎接他的却是毁去大半的木屋。
“Maman——Père——”
男孩还来不及庆幸自己险里逃生,又再度被烟灰废墟中那一抹碎花裙角拉回现实。
顾不得还未熄灭的火焰与滚滚黑烟,小小的身躯艰难的爬过碎石四溅的空地探向那破碎不堪的起居室。
白底碎花的长裙被蒙上一层灰土,沾染着深红的血色被厚重的房梁和无数碎石碾盖住,一只白皙的手腕带着斑驳的血迹毫无生气地露在隆冬冰冷的空气之中。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一切,眼前这只丝毫不带任何优雅的手会属于半日之前倚在窗边让他们早点回家的母亲。
北风透着凉意舔舐过燃烧的木材,留下对将来的唏嘘感慨。
宁次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无法鼓起勇气挪动身体的任何一部分,
不会的,绝对不可能,像父母亲那么有涵养的人一定不会如此落魄的死在碎石之中,他们的骄傲绝对不会允许像被砸死的野狗一样死掉。
可在风中飘动的碎花布料,和纤细手腕上简约的赤金手镯,都是母亲家常的穿戴,无一不证实着不容他质疑的事实。
“Tante——”
冷不丁,一个小小的身影哭叫着与他擦身而过,松垮的报童帽在风中掀起,划过一道弧线打着转落到不远的碎石堆上。
深色的短发随着女孩剧烈的奔跑跳跃而扬起,最后随着女孩跪坐的动作而纷乱落下,而她却顾不得整理蓬乱的发丝,小手努力拨开压在妇人躯体上的碎石木块。
“Tante……不可以……快点出来……”
哭号啜泣之声阵阵回荡在尚未退去的硝烟之中,将他从震惊中唤醒。
对,雏田,他还有雏田要保护,父母已经无法庇佑任何人,雏田能够依靠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勉强振作起精神快步走向瑟缩在碎石堆里的小小身形,一把将她纳入同样弱小的怀中,陪她一起将眼泪流尽。
在这个动乱又冷漠的年代里,眼泪不会解决任何问题,在抹干眼泪后生存依旧是最严酷的课题,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所能依靠的除了自己也只有自己。
哭累的两人被饥饿唤起本能,在残破的木屋里找到一小盒先前匿藏起来准备带到树林深处秘密基地的甜饼干,
此时已然顾不得教养,饥寒交迫之下一手抓了一块,就着冰冷的雪水吃的格外香甜。
一小盒饼干只维持了三天,可三天的时光却也足够完成一些重要的事。
人的潜能是无限的,谁能想到两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可以在共同的努力下从废墟里挖掘出两具成人的躯体并用拾来的木块树枝和剩下的所有灯油用燃烧的方式保护着父母的躯体。
将燃烧过后的灰烬碎骨*捧入屋里搜寻得到的最完整的瓷器时,宁次和雏田不再哭泣,不约而同的低声祈祷着,将父母生前最喜欢的细软首饰逐一放入瓷坛里一同埋进屋后的树林里。
万幸的是,自那次之后小镇就再也不曾有过纳粹军的轰炸。
做完一切后,被摧毁的小镇才迎来一年中最大的暴风雪,互相依靠的两人裹着单薄毛毯缩在马厩最角落里的干草堆上。
野心不死的轰炸随时都有可能卷土从来,简单漏风的马厩要比木屋安全太多,至少在被掩埋的时候会有更多逃脱的机会。
北风呼啸着挤进木板之间的缝隙,蹿起的寒意让又累又饿的两人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宁次低头将怀中颤栗的女孩搂的更紧了些,牙关冻得咯咯作响,把卷在周围几层薄薄的毛毯被褥掩地更紧了些。
“宁次哥哥,我们一人一半吧……”
娇软的声线带着颤音自怀中响起,一块掰了又掰后不足半个小手掌大的饼干被递到他的嘴边,
这是先前留下的最后半块饼干,他忍着饥肠辘辘猛塞几口雪块后一股脑的都递给了她,哪知却又被递回来一大半。
“我还不饿,你先拿着等回再吃。”
他缩了缩冻僵的手指,轻弱的童音里透着些心虚却努力装出精神奕奕的语气。
“骗人,”
女孩昂起头,坚定地把饼干递到他的嘴边,
“我有听到宁次哥哥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你平时都比我吃的多,怎么会不饿?”
短短几天之间女孩以惊人的速度蜕变着,简单的谎言再也无法被轻易相信,沾满灰尘的小脸透露着坚定。
唉,他轻叹一声,小小的咬了一口,
黄油和面粉混合的甜香瞬间滑入喉间,酥甜的口感引发起空虚已久的肠胃一阵阵抽搐。
又咬了一小口,他才恋恋不舍地让她收好这最后一小片饼干,如果这场暴风雪再不停止,他们就会活活冻死饿死在这间简陋的马厩中。
屋外夹杂了无数雪花的北风呜呜的呼啸而过,雪花打在木板上发出轻轻的啪啪声,奏响了之前从未认知过的绝望的曲调。
他们无声的互相依偎着闭目而栖,默默用自己仅有的体温温暖着对方,成为这冷酷的隆冬之夜里所剩的一抹温馨。
---------------------------------------
*人类的骨头牙齿不会在树枝或油类燃烧的温度烧成灰烬,软组织被烧掉后碳化的木材可达到燃烧骨骼的温度(760C-1150C),但由于碳化木材的用量多寡而造成燃烧不完全,容易残留碎骨。
P.S 呼唤鸟鸟更新图片~~ 鸟鸟鸟鸟快点来~~
@BBIRDD【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