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尝鲜】
《那片田野就作童年》by:宫翎(节选片段,全文将载于第三期社刊)
从我记事开始,那片田野就一直在那里。
那真是美丽的田野。田里种满了青青翠翠的庄稼,挺拔精神,紧紧地挨在一起,像一汪碧绿的湖水,风一吹涟漪阵阵。茂密而蓬勃的野草野花生长着,如柔软的绸带温柔的包围这田野。田野边上长着一株蔷薇花,一年三季热情的开着,粉色与鹅黄色相互交融在一起,好似将傍晚天边的彩霞揉碎染成的。被时光碰碎的光影洒在土地上宛如金色的游鱼跳跃着。
小小的我就在这片天堂似的小天地玩耍。
祖父扛着农具在田中耕作着,汗水顺着苍老黝黑的脸颊滴滴落下。我坐在田野边猜着花草的名字,听着祖父用他那厚实而沧桑的嗓音唱着民谣。
“天乌乌,欲下雨,阿公仔举锄要掘芋,掘呀掘 掘仔掘……”
天清云淡,阳光柔软得让人心醉,脱下鞋赤着脚踏在棉花糖似的土地上,一直走,一直走,看着一窜小巧的脚印出现在自己身后,看着活泼好动的影子被越拉越长,仿佛能走到夕阳将要落下的地方拥抱那如梦一般的云霞……
在自然的怀抱中悠闲的时光缓缓流过,太阳落山时,我便坐在祖父那辆破旧的三轮车后面,披着晚霞赶往回家的路……
祖父家在靠近田野旁的小房子里,我小时候就住在这里,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自从我搬到镇子中心就很少再来这里,因为功课繁忙上一次来这里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我推开虚掩着的木门,便看见祖父躺在一张老竹椅上,一边吱呀吱呀的摇晃着一边吐着一圈一圈的烟雾。见到我,笑眯眯地掐了烟招呼我过去,我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人祖父打量着我,回答着那些类似长高了没,吃胖了等老掉牙的问题。
我透过窗户望见那片田野时忍不住说道:“祖父,您还下地吗,带我去看看吧。”祖父愣了愣神,脸上出现了少见的沧桑的神色,他又一次点起烟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沉默许久他缓缓地从竹椅上站了起来:“走吧,下地看看去。”
我脱下鞋子,袜子踩在泥土上,不冷,更似乎感觉到阳光的暖意。风夹带着田间泥土的腥味,吹起我的衣领,我深深地呼吸着感受着这久违的气息,舒服至极。
祖父默默地走在我前面,再慢慢地走在田野上说道:“小离,田野要被埋了。”
“什么?”我愣住了“不是真的吧,为什么?”
“他们要建新房子,又新又高的房子。”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同祖父告别的,也不知道祖父什么时候回去的,我又一次站在田野上,光着脚,任凭风吹着我的头发,夕阳红鲜艳,这如我童年中的每一次落日。又不同于我童年中的每一次落日。我缓缓地走着,想起了小时候,以为可以像这样一直走可以走到世界的尽头,但现在,我看明白了,一直走只会走到一条肮脏的小沟渠,迎接我的只有现实和恶臭。
那片养育了我们祖祖辈辈的田野啊,那片带给我们无数欢乐的田野啊,就这样没了?就这样永远没了?变成灰蒙蒙的大楼,变成一大片由钢筋水泥铸成的森林?
立春来了,这本是农民即将播种的季节,但这片纯净的田野迎来了不速之客。
一项浩浩荡荡的工程开始了,在一群有雄心壮志改变小镇的年轻人的簇拥下。每一个夜晚,我的耳边就充溢着机器的轰鸣声,那是田野的尖叫,撕心裂肺,痛入心扉。我失眠了一夜又一夜,最后选择在如重金属碰撞的摇滚乐中沉沉睡去。
我眼睁睁的看着大楼一点一点的在建,楼其实不是那么高却刚刚好遮住了我窗前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