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
迪尔牟恩刚下了一场雨,林间氤氲,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为这神域增添了一份朦胧。
创造女神阿鲁鲁俯在窗边,望着雨滴顺着楼阁的屋檐缓缓落下,难得的宁静。
至少不用和恩利尔争执【体系】的事情了,他那张老脸真让人心烦。
阿鲁鲁的视线放向东方,那里似乎发生了有趣的事情呢,就在不久前她得知了宁孙跟随卢伽尔班达回到乌鲁克的消息。
神和人…………有时候也没那么多隔阂嘛。
创造女神这样想着,直到阿努走到她的身边。
“全知的女神,宁孙娜,她跟着一个人类走了。”男人这么说着。
“嗯。”阿鲁鲁只是微微点头,看上去毫不在意。
“作为神,你不感到惊讶吗?”阿努问道。
“并不惊讶,神和人本该没什么区别。”
“你还是坚持这个看法啊。”阿努无奈摇了摇头,“话说…………宁孙去的地方是乌鲁克?”
“那个地方不好吗?美索不达米亚的一方沃土,黄金之乡。”
“我不是说那个地方不好,而是神和人终究是难以在一起的。”
“你这就有点古板了,和恩利尔那家伙一样。”创造女神转过身来,望着面前的男人,“还是有不少的神期盼着去人类世界呢,乌鲁克就是这样。”
“乌鲁克所信奉的是…………”
“伊什塔尔,要说和人类的关系,迪尔牟恩没一个比她密切的。”
“她也是认为神和人之间没什么区别的吗?那和你,还有宁孙一样呢。”
“并不是,伊什塔尔那只是小女孩的恋爱罢了。”阿鲁鲁不顾有些黑线的阿努继续说道,“而宁孙,她是可以付出一切的。”
苍天神的表情逐渐恢复,“那你觉得他们会有好的结局吗…………”
一阵的沉默,阿鲁鲁沉思了许久。
“会的,尽管前路万分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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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回到苏美尔大地的东方,黄金之乡乌鲁克傲然矗立于这片沃土之上。
自从第一代王者恩美卡开国以来,这座城市历尽风雨,也看透了沧桑,却依旧巍然不倒。
乌鲁克,不像托罗斯荒原上的基什那般钢铁轰鸣,也不同于海岸边卡斯蒂利亚的那份纯白淡雅,奔腾的幼发拉底河孕育出了她独特的文化。
雄伟的黄金之墙,铭刻着数代人的时光。
伊什塔尔的神庙随处可见,为虔诚信仰的人们带来庇佑。
麦酒的清甜香气,随着冉冉的炊烟飘向远方。
磅礴的两河之水,承载着远游诗人们的歌谣,将这座黄金之乡的事迹传唱至永远。
从恩美卡,到卢伽尔班达,改变的是岁月,不变的是辉煌。
转眼之间,宁孙来到乌鲁克已有半个年头了。
她站在乌鲁克宫殿的高台上,远眺而去,千年的王城,有太多故事融入了夕阳的余晖里。
她跟随卢伽尔来到此地,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人排斥她,人们反而给了她一个尊称,乌鲁克王后。
宁孙伸出手轻轻扶上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她又有了一个新的身份,母亲。
那是与全知之神完全不同的体验,也标志着宁孙将以人的姿态生活下去。
“我的孩子,神的祝福会陪伴着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宁孙轻轻低语着。
“没想到,你真的留在了这里。”
仿佛是虚空之中,一个男性的声音响起。
“是啊,连我自己都不曾想到呢。”宁孙没有转过身,就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一样,“主神阿努,不知道你来到这里有什么事做吗?”
“阿鲁鲁和我讲了你的事,我只是感到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你舍弃自己的神性,甘愿像人一样活着。”
“一个有责任,有担当,可以为了自己的理想付出一切的人。”宁孙的语气无比的平静。
“还真是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啊…………”
“阿努,”宁孙打断了他的话,“你到这里来不只是和我聊天的吧。”
“哼…………”那个声音笑了,“果然,没什么能瞒过全知的女神。那我就直说吧,人类的世界在发展,却也需要我们的引导。”
“这种大事情你应该去找伊什塔尔吧。”
“那个小丫头早不知道跑哪去了,况且这种事她不可能管的。”阿努的语气有些无奈,“你虽不属于迪尔牟恩,但也是神的一员。”
“这已经不是神的世界了,我们无权干涉。”
“我知道,即使是神也有消逝的那一天,可这个世界依旧需要秩序。”
“所以,这就是迪尔牟恩的【体系】,哪怕是在神性消逝之后的几千几万年里,你也希望把它一直延续下去。”
一瞬间,气氛降至冰点。
或许在阿努来之前,宁孙就已经猜到了什么。
“你可知道,众神在创世时留下了一份力量,那是足以开天辟地的力量。”
“你想…………”
宁孙一下子愣住了。
“你的孩子将要背负起那份力量,引导世界的前行。”
“我拒绝。”毫不犹豫,宁孙这么说道。
“为什么?你是全知之神,应该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事。”
“如果只是一味地做所谓正确的事,那我们拥有自主意识的价值何在?更何况,身为父母,没有哪个会忍心让自己的孩子背负起那么沉重的负担。”
阿努沉默了。
“宁孙。你变了,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了。”
最后他这样说着。
“是啊,不知不觉间,变成人了呢。”宁孙这么回答着。
“那你能看见自己的未来吗?任凭前路充满黑暗与凶险,也能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矢志不渝。”
她这么说着,语气坦然。
数日后,卢伽尔班达回到了王城。
那是乌鲁克和基什战斗后的事情了,城里的街道陷入了狂欢,彩带飞舞,庆祝着英雄们的归来。
“国王万岁!”
人群的欢呼声,伴随着卢伽尔高高扬起手臂传向了天际。
他拍了拍身下的骏马,作为多年的战友,马儿心领神会,载着它的主人直奔王宫而去。
“你回来啦。”
早已等候多时的宁孙说道。
“只是和基什的一点小摩擦而已,不用担心。”
尽管时间不长,但卢伽尔班达真的改变了。
曾经,他是国王,却也是浪子,四海漂泊,浪迹天涯。
自从结识了宁孙之后,他收敛了自己的锋芒,学会了以一个丈夫的身份肩负起家庭的重任。
喜欢就是放肆,但爱才是克制。
男人的手轻轻放上宁孙的腹部。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小王子呢。”
“没准儿是位小公主呢。”
“但不管怎样,都是我们的孩子。”
卢伽尔握着宁孙的手,从王宫的长廊走过。
隔绝了人群的喧嚣,留给了两人的时间,一片平静。
“呐,你希望我们的孩子将来怎样呢?”宁孙这么问道。
“自然是一个可以背负国家重任的人。”
“这样啊…………”宁孙轻声说着,“可我只想他能像个普通人一样,过着平淡却快乐的日子。”
“你以前不是一直期盼我们的孩子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吗?”
“但有时候那样会背负起他不该背负的东西,谁又能忍心呢。”
宁孙像是在叹息一样,握着卢伽尔的手无意间加紧了许多。
“不过…………未来的日子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