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这是每一个影卫都必须服下的蛊毒,其实也就是为了确保他们对日向的绝对忠心,每年都必须服下一定剂量的解药,否则便会毒发身亡。
而因为这是蛊不是毒,日向家主日向日足有控制蛊毒的方法,如果他们背叛日向,可以随时随地取他们的性命。这青色的印记是子虫在体内反映在皮肤上的特征,只有身死,印记才会消失,母虫也会随之死去。
也就是说,他的生死根本瞒不过日向家。
而对付一个叛逃的影卫,利用这蛊毒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她被他平淡的解释震得许久说不出话来,她终于明白他一直藏在心底的心结是什么,也终于等到了他亲口向她说出这个心结的那一刻,可此时的她半点应该有的欣慰都没有,半句能够开导他帮助他解开心结的话也说不出。
许久之后,她才不可置信地颤抖道:“怎么……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郡主大人希望属下把自己看作是一个人,可日向家从来没有把属下看作是人。”
他把抹额重新蒙到额上,声调恭敬平缓,却疏远淡漠。
“也是大小姐对属下过分宽容,才会让属下一而再再而三地逾矩,以为自己确实可以是一个人。”
“永远也不可能的。”
“属下永远也不可能拥有自由,永远也不可能有自己的人生。”
“不是那样的!”
她接近崩溃地喊出声,几滴泪水从眼角滑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留下格外醒目的泪痕。
她颤抖着,不知所措地呢喃着,“不会这样的,我去找父亲,我去找父亲要解药,我会给你自由的,宁次哥哥,我会给你自由的……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不可能的。”
他分外平静。
“从没有这样的先例,影卫知道日向内部的机密,日向将军不可能答应您。如果您想要属下早点死,倒是尽可以去求解药。”
她的泪珠僵在了脸上。
是,如果影卫想要服解药,那就是对日向的不忠心,那就是死罪。
如果她受宠还可以拼一下,可是她这样尴尬的处境,分明就不可能护得住他。
她的心一点又一点凉下去。
他平静地问道:“郡主大人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神色恍惚地看着他,嘴唇蠕动许久,终于用尽全身的力气问:
“那……宁次哥哥,你就告诉我,你喜欢我吗?抛开所有的身份所有的限制,你心里……喜欢我吗?”
她只是想求一个最后的安慰,如果他至少还是心悦她的,那她拼尽全力也要想办法为他解决掉身上的蛊毒,不顾一切也要和他在一起。
可是这是两个人的事。
他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平静地泛不起一丝一毫的涟漪,强忍着心里一根根琴弦崩断,凶狠迸发出的疼痛,淡声道:
“郡主大人明知道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
“告诉我。”
她仿佛抓住了什么希望,倔强地用蓄满泪水的眼眸盯着他躲闪的目光。
她几乎要哭了:“……告诉我。”
他握了握拳,笃定道。
“……从未。”
她闪烁着挣扎而起的那点希望与期许片刻之间通通冷却,如同把灼热的铁没入冷水,刺耳的响声后,便是误以为近在眼前的一切虚幻成的白烟。她对自己的怀疑在一瞬间疯长,也许她从一开始就会错了意,他根本就从未有过那样的想法。
她干涩地开口:“……你骗我。”
“属下没必要骗您。”
他终于从地上站起,向她走近了一步,神色如常,声音却分明虚弱了许多:“郡主大人,您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心悦我,您只是想逃离日向家而已,您认为我对您好又有能力护您安全,所以认为拉上我一起出逃是一个合适又正确的选择。”
“是权衡利弊的考虑,并非情意。”
“不是的!”她下意识地反驳,却看到他拿出了她的丝帕,不由得瞪大双眼。
他把丝帕递给她,声音中终于有了一点人情味,夹杂了几乎分辨不出的不知是怒气还是难过:“马是郡主大人惊的。”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她想要否定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惊马的药粉,提前的询问,相近的高度,携带的伤药。她就算否定了,他信吗?
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一句,她的心里却已经冰冷下来。她没有像他想的一样,拿两个人的性命开玩笑,更没有认定他会舍命护自己,就丝毫不在意他的死活。她真的没有,可是她没办法解释。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了:“我说我没有用这药粉,你信吗?”
他神色如常:“郡主大人说的,属下自然是信的。”
他不信。
她看出他的态度,终于哑口无言。
许久之后,她终于开口,声音轻的仿佛能被风带走,几无声息。
“我知道了,我和你回日向家。”
“……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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