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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誓三生※】【创作大赛】朝阳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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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祭百度吧。这次文比较长,憋吞我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8-07-31 19:15回复
    古风架空,私设如山,ooc别打我
    报名的题是B12有的人值得你去融化
    A15希望你记住我,只要你记住我,被其他所有人都忘记,也无所谓。
    好吧本来是想要结合来写的,结果其实还是B12,A15只是中间大略带过了一笔。额外加分就算了,要是这都算那我就是耍赖了
    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文我觉得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剧情有神转折有经典狗血桥段请稍微有一点心理准备(捂脸)以及涉及到鸣樱副cp不喜慎入
    后期真的是各种神转折(不是)我都没脸看了但写这么多不发出来又觉得血亏所以还是厚着脸皮硬着头皮编完了,请多多包涵(抱拳)
    中间会有波折,还是挺大的波折,请记住本洁是亲妈!觉得虐了觉得怀疑人生了就请在心里默念he!
    先发一半,后面再修修


    2楼2018-07-31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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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大小姐今年十岁,他也不过将近十二岁。
      可是多年的高强度训练让他早就拥有了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与沉稳,所以大小姐还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孩子,可他却已是独当一面的杰出影卫。
      他四岁那年,相依为命的父亲因病去世,留下他一个人无依无靠,差点在寒潮中冻死。
      日向府的府主夫人路过,心善地把他带到日向家,他做好了当小厮的准备,,却阴差阳错地被侍卫队长挑中,成了预备侍卫队的一员。
      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直到在那张死契上按下手印,他才明白,他们这些签了死契的侍卫,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侍卫,而是影卫。也就是时刻都要有为日向家奉上生命的觉悟,并且一生都要奔波在各种黑暗艰险的任务中,时刻都有可能死亡,永远也无法再过正常人的生活。
      训练的苦楚他已经不想再去回忆,寒冬腊月里因练剑而冻裂的伤口,完不成训练任务而被鞭打的疼痛,考核中九死一生的以命相搏,让他不止一次地怀疑,日向家给他带来的到底是希望,还是更深一层的绝望。
      他在同一期影卫中是武功最高强的那一个。
      但影卫队长说他做不到影卫最应该做到的一条,绝情。不能有个人的任何感情,必须完全封闭自己的一切私心,完完全全地做一把冰冷的刀,才是合格的影卫。
      因此他没有进入影卫队,参加最核心的暗杀、机密任务,而是被分配到了郡主的院子,做一个无声无息无人知晓的暗中护卫。
      一开始他还对影卫队长的话不服气不理解。
      现在他却好像有点懂了。
      ————————————————
      他内心里还是向往着阳光的。
      正如此刻,他看着雏田在小院子里自顾自地扑蝴蝶,零星的草屑粘在发梢上,颊上飞起的两团红云衬着她亮闪闪的眼神,脸上的汗珠都能映出明媚的光来。
      他怔怔地看着她。
      她忽的转头一笑:“宁次哥哥,你过来帮我捉,好不好?”
      他沉默片刻,僵硬地答是,然后尴尬地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手掌在空中轻易地一合,就将蝴蝶困在了虚合的双手中。
      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郡主大人,叫属下宁次哥哥不合规矩。”
      雏田看着他把蝴蝶套在网中,不在意地小声道:“没有关系的,不会有人管我的。”
      他愣了愣,转头看向她。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难过被他尽收眼底,可她依然笑着,甜甜地对他说:“宁次哥哥,你看这蝴蝶真好看!”
      他眼中黯了黯,心中莫名一软,当他意识到自己又一次产生了情绪的波动,不由得逼迫自己压下一切不该有的个人情感。
      日向家确实救了他。
      可他也是恨这里的。
      从小被剥夺了一切的自由与情感,被逼迫着参与严苛到残酷的训练,然后为日向家誓死效力,不惜一切。他不甘,却又不得不接受,久而久之,他就变得冰冷麻木,封闭自己的一切情绪,不敢从这黑暗的世界里走出。
      即使他是那样向往阳光。
      他看着蝴蝶在网中挣扎冲撞,不知为何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于是沉默地垂下头,一声不响地看着这个弱小的生命在环境的逼迫下绝望,如同自己一样。
      可雏田看了一会,却不声不响地放开了小小的网袋。
      他震惊地看向她,却见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空中跌跌撞撞翩然远去的蝴蝶,开心地笑道:“宁次哥哥,看来蝴蝶小姐还是更喜欢在花丛里玩呢。”
      他很想问她,为什么要给它自由呢?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轻易地被赋予自由的权力,有的人却只能在那张狭小的网中绝望成毫无自我的行尸走肉?
      可他无疑是问不出口的。
      而他注定永远也冲不破束缚他的那个牢笼。


      4楼2018-07-31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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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雏田是会翻来覆去地想,既然父亲不喜欢自己,为何要给自己请封郡主的封号。
        是因为觉得对不起她的生母吗?可如果父亲对母亲还有哪怕一丁点的愧疚和牵挂,稍微多关心她一下,多看她一眼,也会比一个空荡荡的“朝阳郡主”更让母亲欣慰。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封号。
        本来就不被这个家接纳,这个封号的存在又更给自己添了几分不近人情的意味,好似一条天障隔在两岸间,谁也无法轻易向前一步半步。
        她也是想要亲人关怀的呀。
        而唯一一心一意对她好的似乎只有把她从小带大的管家伯伯,就连院子里的几个婢女,也都是大夫人安排过来的,只安安分分地干活,对她却没有半点发自内心的关心。
        而现在,一心一意对她好的,或许还要加一个影卫。
        她想到他接近麻木的冰冷神色和与这神色不相符合的柔软内心,不由得偷偷弯起了唇角。
        她专心致志地描画着他的样子,几年的时间里,她见识过他的沉默寡言,周身的冰冷气场吓得几个婢女都不敢近前;她见识过他的刻板规矩,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他不用见到自己就跪;她见识过他的压抑偏执,似乎有一个永远不会对人说出,无法轻易解开的心结。
        可是她也见识过他的懵懂青涩,会在她对他笑时不知所措;她也见识过他的温柔体贴,会仔仔细细地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并用尽全力去为她弥补所有的遗憾与期盼。
        他曾有次因人手不够被紧急征调去参加暗卫队的机密任务,她永远记得他出任务回来后满身是伤,却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朵山茶花给她看的那一刻。
        只因为他记得她说过,好想看看山茶花的样子。
        这样一个人,很难叫人不心软。
        她当然能看出他内心还有着化不开的冰冷,但她只想用尽全力去唤醒被他深藏的希望与生机。
        这样一个人,她相信是值得她去融化的。
        她也心甘情愿地用全部的温度让他感受到温暖与真情,让他终有一日主动对她讲出他心里的那个心结。
        她把画好的画塞给他,笑道:“宁次哥哥,你看你好看不好看?”
        宁次拿了那张画,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淡声道:“属下谢郡主大人赏赐。”
        “不是赏赐哦。”
        雏田抿了抿嘴唇,抬眼看他,眼中是坦诚又透明的真挚。
        “宁次哥哥别叫我郡主大人了,我不喜欢这个封号。还有,宁次哥哥就是宁次,不是十七,也不是别的什么,宁次哥哥也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笑,可以被爱也可以爱别人的人呀。”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看。
        然后干涩地开口:“郡主大人,属下是影卫,是不可以有自己的感情的。”
        “不是那样的。”
        宁次愣了愣,抬头撞进她那两湾清润的碧泉,粼粼眼波温和地舒展,其中荡着柔软的笑。
        她说:“不是那样的,在我眼里,你不是一把刀,一把剑,而是可以保护我的大哥哥呀。”
        他的内心涌起惊涛骇浪,似乎正有什么从他一直坚持把守的寒冰之层破壳而出,而他偏偏无法控制这样不该有的情绪,只能眼睁睁地任由自己被这样陌生的温度吞没。
        而他不得不承认,他竟然十分贪恋这样的温暖。
        他紧紧地握住那张画的边缘,那上面是他的侧颜,眉眼神情都十分神似,只是上面的他,唇角微微弯起,卷着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显得格外温柔。
        他竟然有点想放任自己一次。
        他应该相信,她是值得相信的吗?
        她依然笑着,言语温柔:“宁次哥哥笑起来一定是很好看的。”
        他终于缓慢地扬起一个微不可觉的笑容,垂下眼来,温和地应道:
        “是,雏田大小姐。”
        (好滴这里撞梗了请原谅我偷懒!)


        5楼2018-07-31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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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面对眼前这个消息,雏田只觉得喘不过气来。脑中如同遭受重击,迟缓的钝痛一点又一点蚕食着她最后的冷静。
          父亲要她进宫参加采选,这倒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她终于知道自己郡主的封号意味着什么。她听着管家伯伯的话,只觉得手脚冰凉。
          采选本是为皇子们选妃,但这一次的采选,不同之处在于,还要为北国前来的皇子选一位正妃。也就是要以联姻维持两国的友谊。
          一般情况下为表示尊重,都是先选择公主和郡主。而她作为外姓郡主,若能为国付出自己的一生,是可以为家族赢来升爵的机会的。
          父亲想要世袭的爵位来维持家族的生命。
          所以不惜以自己一生的幸福为代价。
          早在为自己请封郡主时父亲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所以自己算是什么呢。
          雏田强撑着微笑安抚了伯伯,心里最后的那一点对父爱的希望与渴盼,几乎是在瞬间轰然崩塌。她想要拒绝,她不敢想象在寒冷的北国自己该如何聊度余生,可是她如何能忤逆父亲的意思。
          她想着北国的严霜与风沙。
          她想着自己要在不熟悉的地方做一个外来者,与一个不可能真心爱她的人共度余生。
          她不要这样。
          她挣扎了许久,夜夜都是辗转反侧的余生噩梦。她对余生本就不抱太大的希望,她只想找一个平凡却爱她的丈夫,和他一起过平凡又幸福的生活,但只是这样卑微的愿望,都要化成泡沫了。
          她终于还是跪在了父亲的房间里,第一次恳求父亲答应自己卑微的愿望。
          日向将军不为所动地看着她,冷声斥责:“身为日向的女儿,为家族做些贡献委屈你吗!”
          她竟然已经没有伤心的感觉了,只是喃喃道:“那父亲可曾将我看做过日向的女儿?”
          她无助地抬起眼来,眼中是涟涟的水雾,眼眶周围卷起层叠轻微的红,分明是明艳的色调,却衬得她的脸色无比苍凉。
          日向日足的良心还是狠狠地痛了一下。他想起了她的母亲,她们的眉眼与神情是如此相似,琉璃般清透的目光一旦染上雾色,就透着一般绝望的柔弱与悲伤的倔强。
          他确实一直对不起自己这个女儿。
          日向日足移开目光,内心竟有些动摇,出乎自己意料地退让道:“你先走吧,这件事让我再考虑一下。”
          她木然地应下,其实却已经绝望了。
          她神情恍惚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眼前是在月光下静静等待自己的他。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等她,她只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狼狈,破碎的月光阴冷地落下,映出她苍白如雪的神容,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光泽已散,像是僵木的算盘珠子,泛着死死的黑色。
          宁次上前一步,又犹豫着退回原地,压抑着神色中的急切与担忧。
          最终他只是轻声开口:“雏田大小姐,受了委屈不妨对属下说,属下虽然嘴拙,但或许也能略微安慰大小姐几句。”
          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扑到了他的怀里,低声地抽泣起来。
          按他刻板的性子,本来是应该推开她的,可这一次宁次却犹豫了,他想起了多年之前的那个拥抱,看着哭得伤心的她,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肩膀,带着她几个瞬移到了偏僻的后院深处。
          她茫然地抬头看他,他只是抿了抿嘴唇,认真地解释道:“伯伯和婢女还没睡,我不能毁你的名声。”
          然后又加了一句:“这里没有人。”
          她的眼中又是一酸,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滚下。
          宁次轻声道:“难受就哭出来吧,属下陪着你。”


          7楼2018-07-31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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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泪水将他胸前的衣衫浸湿了一次又一次,她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再次恢复意识时,她已经羞得满脸通红,根本没办法再次抬起头来直视自己的这个影卫。
            宁次察觉到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理由继续抱着她,于是先一步松了手。
            她也只能窘迫地松了手,小声问:“我,我哭了多久?”
            “半个时辰左右。”
            宁次的声音里似乎竟然有一分笑意,“大小姐……挺能哭的。”
            雏田震惊地看向他,她没有听错吧,一向最是正经冷淡的宁次哥哥竟然好像似乎,刚才是在……打趣她?
            她不可置信的眼神就这么撞进了他深沉如海的眸子里,那双眼睛她再了解不过了,那里应该是坚硬又锋利的寒冰,无论她怎样用尽心思去温暖依然蒙着一层不会轻易卸下的戒备。可是此时,那里是温和平静的水湾,透过那汪水,映出的是完完全全,原原本本的那个他。
            原来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被她融化了吗?
            他冷淡至极的性子已经被她消磨到,肯任由她抱着大哭一场,并且还要软语安慰的程度了吗?
            她忽然就发现,她对眼前这个人的重要程度也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而他,又何尝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自己心里不可小觑的一块领土?
            她哑着声音开口,“宁次哥哥,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宁次不觉有它,不假思索道:“属下当然会。”
            然后又加上一句:“属下会一生保护雏田大小姐,用生命。”
            她的心头狠狠一跳,她不知道这样陌生又理所当然的情意是什么,好像是多年以前就埋下的一颗种子,骤然在心间绽放出绝美的花。如同已经绝望到堕入最冰冷的深井,却被温柔的月光一把捞了上来,全身都湿漉漉的,本该冷得发抖,心里却分明热得发烫。
            她不可置信地用冰冷的手背捂了捂自己的脸颊。
            是烫的,虽然她一直都很容易脸红,但这次的烫不是生理反应,而是由内而外的,属于少女的羞赧和心动。
            不该是这样的。
            她只是想要领着他从内心的阴暗角落里走出,只是想让他也闻到到阳光照在身上时暖洋洋的味道。
            可是为什么,她好像把自己也赔进去了?
            她讷讷地开口:“没有让宁次哥哥用生命保护我……我想要宁次哥哥也有自己的生命,而不是作为我的附属品活着。可是我又想要宁次哥哥一直陪着我……真是好矛盾……”
            “不矛盾。”
            她疑惑地抬头,恍惚间好似听到了他话语中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说:“不矛盾,属下不是因为身份而被迫这么说的。”
            他说:“属下心甘情愿。”
            她的心尖再次狠狠地一颤。她不由得再次想起她那个卑微的愿望,找一个平凡却爱她的人,过平凡却幸福的日子。
            她所了解的人中,又有谁比眼前的他更在乎她?
            如果……如果她能够,和他一起离开这里呢?
            ————————————————————————————
            这个大胆的想法一直反反复复地纠缠着她,她开始沉下心来策划一些事,鼓了几次的勇气,却最终没敢对他提起。
            她不敢冒险,这是她唯一一次机会,唯一一次对命运发出挑战,用尽全力冒死一搏的机会。她还是害怕,怕他对她的情意并非她想象的那样深,怕他根深蒂固的刻板不允许他陪她一起做出背叛日向家的事。
            她缠着他问:“宁次哥哥,你的轻功怎么样呀?”
            宁次不明所以,自谦道:“尚可。”
            “那要是从很高很高的地方飞下来,你会受伤吗?”
            他更是一头雾水,但还是认真回答:“醉月楼的高度以下,不会有危险,再高的话,属下可能就才疏学浅了,能否保命要看运气。”
            醉月楼是京中最高的酒楼,有足足六层高。雏田暗中松了一口气,这样的高度就足够了。
            他还是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雏田大小姐,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她自然是笑着摇头。


            8楼2018-07-31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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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今天日向府要去山上的寺庙烧香祈福,她紧张地攥紧了丝帕,却不是因为担忧计划能不能行得通,而是因为他临时出一个任务,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离开之前,她问他:“宁次哥哥不能陪我一起去山上了吗?”
              他还保证过,一定会在她出发前回来。
              语气平淡稀松得好像他要奔赴的并非什么杀场战局,而只是一次茶会,就连刀刃上的鲜血,也仿佛是被晨光稀释过的露珠,似乎掸一掸就会散去。
              可是他没有,她眼睁睁地看着马车驶上盘山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拔高,她担心的早已不是她能否在今天顺利逃脱,而是他是否遇上了危险,能否平安归来。
              恋爱中的少女,心思总是如此的单纯与简单。
              紧张又焦急的心思下,她不禁开始责备自己的任性与冲动。手中沾了药粉的丝帕,也被无声无息地收入袖中。
              她不该拿两人的生命来冒险的,至少,她应该好好和他商量一番,两人一起面对,这才是对他的认可与尊重。
              她看着马车驶过不知道第多少圈山路,看着自己离那个底线的高度越来越近,耳边终于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让大小姐久等,属下回来了。”
              跌宕起伏的心终于平定下来,刚被自己压下的心思又有些蠢蠢欲动,她回头看他,却看见他一身的伤。
              所有的挣扎瞬间平息了。
              因为这时的她满心满眼都是对他的忧虑与担心。
              再来不及想其他。
              她让伯伯停了马车,下车来问他的伤势,再三确认他用过药之后,才微怒地心疼道:“受了这么多伤,为什么还要跑上来……我说过你不是刀,你也是人,你答应过我会爱惜自己的……”
              话到最后,已经带了半分哭音。
              他的状态却似乎有些不对劲,目光是不合常态的呆滞与迟疑,只是木然又淡漠地摇头。
              仿佛寒冰融化而成的水湾,在一夜之间重新上了冻。
              她的声音颤抖了:“宁次哥哥,你,你这是怎么了啊……”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便是面色骤然一变,把她往旁边一推,同时一声厉喝出口:“大小姐小心!”
              一直平静温驯的马忽然暴躁起来,狂嘶着扬起前蹄,缰绳的束缚在此时形同虚设,完全控制不住发了疯一般横冲直撞的马。
              他不再迟疑,手起剑落,在马冲到面前时将其斩杀,身边却传来微弱的石子磕碰声和她的惊呼。
              躲避的过程中,她的脚下一滑,竟然就这么从悬崖上滑了下去!
              他用最快的速度拉住她的胳膊,却还是对抗不过强烈的惯性,直接和她一起摔了下去。
              他也就是在这时,电光火石之间想起她曾经没头没脑的询问。
              宁次哥哥,你的轻功怎么样呀?
              尚可。
              那如果从很高很高的地方飞下来,你会受伤吗?
              醉月楼的高度以下,不会有危险,再高的话,属下可能就才疏学浅了,能否保命要看运气。
              宁次大约感觉到,这样的高度正接近于他给出的那个底线。
              原本是没问题的,可考虑到他的伤,再加上一个毫无轻功基础的她,他还真的没办法平安落地。他的神经不由得极度紧绷起来,拼尽毕生的功力运转轻功,试图减缓哪怕一点点即将落地带来的冲击。
              犹是如此,宁次依然害怕她承受不住落地的震荡,快要落地时借岩壁的力量转为斜着滑下,用水平的摩擦来减轻垂直的冲力。
              然后坚持着紧紧把她护在胸前,自己的后背贴着地,一直滑了好几米才停下。
              剧烈的痛楚瞬间蔓延全身,他的眼前一黑,咬着牙才不至于叫出声来。
              而她却还是承受不住强大的冲力,在他的怀里晕了过去。


              9楼2018-07-31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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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她不知自己晕了多久,再次醒来时,看到的是几乎全身是血的他。
                她脑中狠狠地一震,来不及思索他为何木然地面无表情,起身急急地问他:“宁次哥哥你有没有事,你伤到哪里了?你现在好点了没有,有没有上药?”
                他听着她拖着哭腔的声音,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平静地有些反常:“属下没关系,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什么叫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她从怀里摸出一瓶伤药出来,眼中已经模糊了,哽咽着说:“宁次哥哥,我们先去把你的伤口清洗一下,然后我帮你上药,好不好?”
                他看着她掏出那瓶伤药,眸色又深了几分。
                她也愣了,这伤药本是她怕他带着她无法平安落地备下的,此时拿出来,竟也不好解释自己为何会随身带着伤药。
                好在他也没问。
                他只是沉默着起身,顺着她的意思来到山下的溪水边,任她用清水洗净自己背上嶙峋的伤口,又颤抖着撒上治疗外伤的药粉。
                她极力忍着自己的眼泪,不让其遮挡自己为他处理伤口的视线,她的脑海中不断徘徊着落地时他坚定有力的手将她拉入怀中的那一刻,剧烈的震荡中,他的眼神虽然痛苦,却始终坚定,一直稳稳地把她护在怀中,自己无声无息地承担了所有的伤痛。
                他任由她处理完伤口,终于开口,声音是极度的疲惫:
                “雏田大小姐,请不要担心,属下一定会将您平安地送回家中。”
                她的泪水僵了僵。
                本想放弃的机会,却如此阴差阳错地依旧上演,他们为这一次落崖受了那么多的罪,又怎么能再次回到那个冰冷的囚笼?
                她终于咬着牙开口:“宁次哥哥,我不想回去了。”
                他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雏田大小姐说笑了,怎么可能不回去。”
                她被他忽然冷下来的声调砸得不知所措,茫然地看着那两湾再次凝固的冰冷,却还是鼓起全身的勇气,颤抖着对他说:“宁次哥哥,我喜欢你。”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内心也狠狠地颤动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喜悦如同甘冽的泉水汹涌而上,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后还是低声道:“大小姐,你知道这样的话说不得……”
                “我说我喜欢你!”
                她几乎是哭着说出自己的心声,坚持道:“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不想再回那个冰冷的家了,我不该是朝阳郡主,不该是日向大小姐,你也不该是我的影卫,不该是什么十七……”
                她抬头看着他,近乎沙哑地恳求:“带我走,好不好?我们就去一个小村子里,就过最普通最平凡的生活,他们会以为我们已经落崖死去,也不会有人来寻找,我们可以过很平静很平静的生活……”
                他看着她沾满晶莹泪水的睫羽,眼中是分明的神情与无助的恳求,可他却只能无动于衷地看着,看着她微弱又坚持地重复“带我走”三个字。
                许久之后,他终于克服了心里最后的不忍与冲动,只是一句话,就让她整个人都凝成了化石。
                他说:“郡主大人,属下承受不起您的抬爱。”
                是郡主大人,不是雏田大小姐。
                她的身形单薄地晃了晃,他分明对她也有情意,分明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啊。
                她还要说什么,他却带着满身的伤,在她面前缓缓地跪了下去。
                她的眼前一阵晕眩,踉跄地后退几步,喉头梗塞得发不出声,铺天盖地的疼痛在心里翻涌而上,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一刻自己的感觉。
                她拼尽全力向喜欢的人表白,而那个人却对她行了主仆之礼,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他的声音分明也有些颤抖:“属下和郡主大人是不可能的,请郡主大人仔细考虑清楚。”
                一字一句都好像砸进心里的钉子,溅起嶙峋的骨肉。
                她依然不愿相信:“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宁次哥哥你明明……”
                他终于在她面前解下了自己的抹额。那是暗卫队队服的一部分,三指宽的布条蒙在前额,她从不曾对这条抹额多想过什么。
                而此时她才发现,这抹额分明不是为了好看随便挂上的装饰,他的额头上,是一道刺眼又醒目的青色印记。
                他轻声开口:“属下有蛊毒在身。”


                10楼2018-07-31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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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这是每一个影卫都必须服下的蛊毒,其实也就是为了确保他们对日向的绝对忠心,每年都必须服下一定剂量的解药,否则便会毒发身亡。
                  而因为这是蛊不是毒,日向家主日向日足有控制蛊毒的方法,如果他们背叛日向,可以随时随地取他们的性命。这青色的印记是子虫在体内反映在皮肤上的特征,只有身死,印记才会消失,母虫也会随之死去。
                  也就是说,他的生死根本瞒不过日向家。
                  而对付一个叛逃的影卫,利用这蛊毒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她被他平淡的解释震得许久说不出话来,她终于明白他一直藏在心底的心结是什么,也终于等到了他亲口向她说出这个心结的那一刻,可此时的她半点应该有的欣慰都没有,半句能够开导他帮助他解开心结的话也说不出。
                  许久之后,她才不可置信地颤抖道:“怎么……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郡主大人希望属下把自己看作是一个人,可日向家从来没有把属下看作是人。”
                  他把抹额重新蒙到额上,声调恭敬平缓,却疏远淡漠。
                  “也是大小姐对属下过分宽容,才会让属下一而再再而三地逾矩,以为自己确实可以是一个人。”
                  “永远也不可能的。”
                  “属下永远也不可能拥有自由,永远也不可能有自己的人生。”
                  “不是那样的!”
                  她接近崩溃地喊出声,几滴泪水从眼角滑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留下格外醒目的泪痕。
                  她颤抖着,不知所措地呢喃着,“不会这样的,我去找父亲,我去找父亲要解药,我会给你自由的,宁次哥哥,我会给你自由的……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不可能的。”
                  他分外平静。
                  “从没有这样的先例,影卫知道日向内部的机密,日向将军不可能答应您。如果您想要属下早点死,倒是尽可以去求解药。”
                  她的泪珠僵在了脸上。
                  是,如果影卫想要服解药,那就是对日向的不忠心,那就是死罪。
                  如果她受宠还可以拼一下,可是她这样尴尬的处境,分明就不可能护得住他。
                  她的心一点又一点凉下去。
                  他平静地问道:“郡主大人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神色恍惚地看着他,嘴唇蠕动许久,终于用尽全身的力气问:
                  “那……宁次哥哥,你就告诉我,你喜欢我吗?抛开所有的身份所有的限制,你心里……喜欢我吗?”
                  她只是想求一个最后的安慰,如果他至少还是心悦她的,那她拼尽全力也要想办法为他解决掉身上的蛊毒,不顾一切也要和他在一起。
                  可是这是两个人的事。
                  他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平静地泛不起一丝一毫的涟漪,强忍着心里一根根琴弦崩断,凶狠迸发出的疼痛,淡声道:
                  “郡主大人明知道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
                  “告诉我。”
                  她仿佛抓住了什么希望,倔强地用蓄满泪水的眼眸盯着他躲闪的目光。
                  她几乎要哭了:“……告诉我。”
                  他握了握拳,笃定道。
                  “……从未。”
                  她闪烁着挣扎而起的那点希望与期许片刻之间通通冷却,如同把灼热的铁没入冷水,刺耳的响声后,便是误以为近在眼前的一切虚幻成的白烟。她对自己的怀疑在一瞬间疯长,也许她从一开始就会错了意,他根本就从未有过那样的想法。
                  她干涩地开口:“……你骗我。”
                  “属下没必要骗您。”
                  他终于从地上站起,向她走近了一步,神色如常,声音却分明虚弱了许多:“郡主大人,您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心悦我,您只是想逃离日向家而已,您认为我对您好又有能力护您安全,所以认为拉上我一起出逃是一个合适又正确的选择。”
                  “是权衡利弊的考虑,并非情意。”
                  “不是的!”她下意识地反驳,却看到他拿出了她的丝帕,不由得瞪大双眼。
                  他把丝帕递给她,声音中终于有了一点人情味,夹杂了几乎分辨不出的不知是怒气还是难过:“马是郡主大人惊的。”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她想要否定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惊马的药粉,提前的询问,相近的高度,携带的伤药。她就算否定了,他信吗?
                  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一句,她的心里却已经冰冷下来。她没有像他想的一样,拿两个人的性命开玩笑,更没有认定他会舍命护自己,就丝毫不在意他的死活。她真的没有,可是她没办法解释。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了:“我说我没有用这药粉,你信吗?”
                  他神色如常:“郡主大人说的,属下自然是信的。”
                  他不信。
                  她看出他的态度,终于哑口无言。
                  许久之后,她终于开口,声音轻的仿佛能被风带走,几无声息。
                  “我知道了,我和你回日向家。”
                  “……宁次。”
                  tbc


                  11楼2018-07-31 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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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停在这里十分不厚道,别打我
                    请默念hehehehehe!


                    12楼2018-07-31 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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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修了一会,觉得修文已经救不了后期的神转折了🌚️
                      我要自暴自弃地直接发上来了,清有点心理准备,真滴神转折,以及鸣太子即将出场可能会有点出戏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8-08-01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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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月泽!月泽!你醒醒,坚持一下!”
                        他咬着牙拖着全身是血的月泽在林间穿梭,声音分明是难见的颤抖,他的体力也不多了,但月泽的情况更加糟糕,多处的伤痕倒不是最致命的,要命的是胸前中的那支箭。
                        月泽是他多年训练以来最亲近的,也是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影卫。
                        月泽终于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宁次竟然背着自己,气息微弱地怒道:“放下我!”
                        他想也不想:“不可能!”
                        月泽的气息越来越弱,他喘息道:“我快不行了,你放我下来,影卫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把我背回去也不会有人救我!”
                        他终于僵了僵,却还是颤抖道:“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十七!你做什么!”
                        影卫队长的声音响起,看见宁次背着月泽,厉声呵斥道:“影卫的规矩,你不记得了?”
                        宁次见前来会和影卫队长竟也受了伤,对这次任务的艰险程度再次惊讶了一番,却坚持道:“可是他还没有死……”
                        影卫队长的声音毫无感情:“任务难度预估错误,现在情况紧急,十六!”
                        月泽虚弱道:“属下在。”
                        “去引开左边的敌人,不能让他们会和!十七和我先解决右边那一队!”
                        “队长!”
                        宁次不可置信道:“您让十六送死!”
                        “不然呢!”
                        影卫队长一瞪宁次:“他是半个死人了!他不去你去吗!就算你去他能和我一起解决掉一队人马吗!”
                        “我……”
                        “是!”
                        月泽已经隐约看见左边追击而上的敌人,不敢再放任宁次与队长争执,抢过话来后,奔向左边的同时直接引爆了体内的真气。
                        自爆。
                        宁次还没有从这壮烈的场景中缓过劲来,右边的敌人就已经抵达,他不记得自己和队长一起杀了多久,只知道一切都结束时,他满身混杂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鲜血,无助地跪在地上,眼前全是月泽不顾一切地引爆自身真气,血肉横飞尸骨无存的那一刻。
                        队长见他颤抖又空洞的眼神,冷声斥道:“我早说过你不是合格的影卫,竟然果真软弱至此!”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队长:“十六他本来不应该死的……”
                        “为日向而死是他的荣耀!”
                        他愣愣地听着这一句不知道听过多少次的话,此时只觉得分外讽刺,却分外无力。
                        “你认为他死的不值得吗?从你成为影卫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是日向的!”
                        他垂下眼,指间的骨节被捏得发白。
                        队长的声音缓和下来,却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平静:“我念你是个习武的好苗子,若是你还是想不通这一点,那么影卫队就再也留不得你。”
                        那一刻他多想自暴自弃地说,我也不想在这样的影卫队待下去了,您处决我吧。
                        可是他想到了自己给她的承诺,要在她上山之前回到她身边。
                        他压抑住所有的不甘与怨怒,用心死如灰的口气,平静道:“属下明白了。”
                        “不要奢求什么自己的人生与自由,你们,包括我,都是不可能有的。日向是在利用我们,把我们当做刀来利用我们,你有多少期望就会带来多少失望!”
                        队长的话回荡在他的耳边:“永远不要把自己当做是一个人。”
                        这几年无数的过往碎片,冰凉得塞进心底,有什么东西在其上毫不留情地碾过,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有如深雪被践踏。
                        他轻声道:“是,属下明白了。”
                        ————————————————————
                        他本已冰了半颗心,急切地回到她身边,他怕他再一个人胡思乱想一段时间,他真的会对这个世界彻底地绝望。
                        可是就是他最依赖的希望的光源,拉着他一起坠下了悬崖。
                        其实当时他们没死,真的是侥幸中的侥幸。如果不是沿途的崖壁有多处借力点,如果不是坠落之处有较松软的青苔缓冲,如果不是最后在接近地面时有一个坡度很缓的斜坡,凭着他那一身伤,真的很有可能就直接交代在那里了。
                        也很有可能即使他把自己交待在那里,也护不住她。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在失望什么,当时他的心里用一团乱麻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月泽的死亡,队长的斥责,因为在她身边而近乎忘记的影卫守则,在她袖子里看见的沾了药粉的丝帕,她单纯的毫无心理负担的“我喜欢你”和“带我走”。
                        疯狂地在他的脑海里牵绕撕扯,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怀疑,她与日向家的人,与给他种下蛊毒的人,是一样的。
                        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这样做,是不是因为自信即使出了差错,自己也一定会舍命护她呢?
                        队长的话不知不觉又开始在耳边回荡,如同魔音绕耳,逼得他近乎疯掉。
                        你有多少期望就会带来多少失望。
                        他喜欢她。
                        他应该喜欢她吗?
                        他不想,也不愿意承认了。


                        20楼2018-08-01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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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她回到小院子里,竟然迎面就看到了他,不由微怒:“宁次哥哥,你怎么又没有好好养伤?”
                          他恭顺地弯身,似乎在纠结着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只轻声道:“请郡主大人叫属下代号。”
                          她咬了咬唇,这几天他的态度一直如此,恭敬顺从又冰冷疏远,因此倒也没有多想,叹息中难免带了些黯然:“好……十七,你先起来,好吗?”
                          宁次这才沉默地起身。
                          她就这么看着他。
                          许久之后,她终于开口:“一个月后,我就要入宫了。”
                          宁次终于抬起头,目光中起了一丝波动,却最终还是安静地垂下双眼,什么也没说。
                          她到底没见到他的反应,低眉掩下眼中的落寞之色,勉强笑道:“宁……十七,你给我画张画,好不好?”
                          宁次的眼神颤了颤,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下意识地推拒:“属下不会作画。”
                          她身侧的双手紧了紧,端正了神色,第一次用身份来压他:“这是……命令喔。”
                          可声音中的颤抖分明出卖了她,她并不想这样,可这竟然是接近他的唯一方法。
                          宁次沉默了一会,终于应下:“属下遵命。不过属下只会舞刀弄剑,画艺不精,还请郡主大人不要怪罪。”
                          她引着他到案前坐下,不顾他的阻止为他铺好了笔墨,而后随意地立在窗前,对他温和又无力地一笑:“可以了。”
                          他一丝不苟地落下笔来。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他端正地坐在案前,眼睫轻微地垂下,在如玉的脸庞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眉眼间坚硬冰冷的线条似乎也被认真的神色磨得柔和。
                          她想再这么自欺欺人一次。
                          他不时地抬头看她一眼,双目对视时两人的心都不可避免地颤动了几分,可最终到底是他首先淡淡地移下目光,而她呆呆地兀自出神。
                          他画了很久,可她却觉得这一个时辰过得如同一瞬。
                          她看着那张画,宁次哥哥确实没有说谎,他不擅长作画,纸上的线条僵硬又拙扑,但因为线条之间流露的认真,到底和自己有着六七分相似。
                          她小心地收起这张画,对他温和地笑笑:“我很喜欢,谢谢你。”
                          而后问他:“我之前给你的那张画,你还收着吗?”
                          宁次僵了僵,淡淡道:“丢了,请郡主大人责罚属下。”
                          她垂下眼来,安静地笑了笑,也不说话,铺开一张纸提笔就落下。她比他熟练太多,不到一刻钟,又是一张侧颜跃然纸上,她犹豫了一下,咬着唇在纸边落了款。
                          她把手中的画递给他,温和平静却不容拒绝道:“这一次,好好收着,好吗?”
                          他抬眼看她,却没有接。她咬了咬唇,再次开口:“这是……命令。”
                          宁次这才接过那张画,清冷的声音中终于染了些沙哑:“……属下遵命。”
                          ————————————————————————————————————
                          最后一个月,她想贪心一些。
                          她想要竭尽所能地在他的生命里留下痕迹,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只是微小到,让他在以后漫长的人生里还能够隐约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
                          她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地无声无息,如果真的远嫁,也只会消失地无声无息。没有谁会记得她,她也不需要谁来记得她。
                          除了他。
                          说她贪心也好,说她任性也罢,她只知道这是自己唯一拼尽全力去喜欢的人。她不会让他知道自己为他做了什么,只求他在穿越漫长的人生风雪后,还能依稀回想起那个消失在最美年华的女孩。
                          否则对她来说真的太残忍。
                          她送他亲手绣的荷包,托他照顾第一次见面时救下的那只小白猫,喊他帮自己抓蝴蝶最后又放走,一旦他露出挣扎的神色,就颤抖着用郡主的命令来压他。
                          每一次说出这样不近人情的话,她的心里都是颤抖的,可是她还是坚持着,即使是用这样的方法,也要在这最后一个月里留住最后的宁次哥哥和雏田大小姐。
                          一个月后,她就不是雏田大小姐,而是朝阳郡主。
                          一个月后,他就不是宁次哥哥,而是十七。
                          最后一天时,她看着身前的他,慢慢地对他伸出手来。
                          是讨要拥抱的姿势。
                          他咬了咬唇,到底没有动:“郡主大人,属下不能冒犯您,这不是玩笑。”
                          她的眼神温柔又苍凉,轻声道:“没关系,这里没有人。”
                          而后慢慢地上前,主动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的怀里,闷声道:“就一下……我就抱一下……”
                          她的声音还是哽咽了:“最后一下……”
                          他还是心软了,虽然依然不声不响,但是总算没有躲避,也没有推开她 。
                          她吸了一口气,果真没有再多贪恋,缓缓地松了手,水漉漉的双眼看着他,清减平淡的笑容一如往常。
                          可她的声音却淡了。
                          她说:“我该回去了。”


                          22楼2018-08-01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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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经过繁琐又复杂的种种筛选仪式,她终于如愿以偿在宫里住下,却谎称身体不适避开了能见到各位皇子的花宴。
                            她一个人绕到住所后面的荷花池边,试图用初夏的凉风暂时缓解心里的急躁。她终于进了宫,却丝毫想不出该如何接近春野医女,也丝毫想不出该如何开口拜托她帮自己这个忙。
                            萍水相逢,互无牵连,她甚至连做交易的资本都没有,人家凭什么要帮她。
                            雏田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哎呀,行了行了,我都说了我不去了!我有小樱就够了我去看她们干嘛!”
                            身后隐约有声音传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可熟悉的声音却越来越近。
                            “殿下,可是陛下吩咐了,您好歹去露个脸……”
                            “不去!我对小樱可是一心一意的,早就说过了不参加这次采选的!你们还都来烦我……唉?你不去花宴,在这里做什么?”
                            到底还是被发现了,她不敢再把自己往石头后面缩了,慢慢地起来行了一个礼,讷讷道:“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鸣人愣了愣,没心没肺地笑笑:“哦,是你啊,我认得你,你叫,嗯……叫什么来着?”
                            她死死地低着头:“……日向雏田。”
                            “哎,你别怕我啊,我也不会吃了你。”
                            鸣人甚少和女生打交道,认识小樱后,一颗心就系在她身上了,所以此时面对这个简直把拘谨写在脸上的女孩子,竟也有些手忙脚乱。
                            然后干脆在草地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大大咧咧道:“你不去花宴跑到这里来,那就是也不想参加这个采选了对不对!是不是你家里人非要你来的,哎呀我一看日向老将军那个不近人情的样子就是头疼……我们也是同病相怜,你说喜欢一个人就想要和她在一起有什么错,非要塞些别的不认识的人给我,小樱要是知道非得打死我……”
                            她看着眼前这个丝毫不在意形象的太子,很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半天后怔怔地抓住了重点:“小樱?春野……樱?”
                            “你也认识小樱?”鸣人一下子来了精神,双眼明亮地看向她。
                            她愣了愣:“……春野医女医术高明,仰慕许久。”
                            鸣人恍然大悟地挠挠头:“啊?哈哈哈,那是那是,我们小樱当然是最厉害的哈哈哈哈,算你有眼光!”
                            雏田:“……”
                            鸣人脸上的自豪与得意几乎是毫不掩饰,仿佛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他的小樱有多好,他对她的喜欢有多深。她无奈地笑了笑,心里难免有些心酸,实实在在地羡慕起他们。
                            她安静地笑了笑:“真好。”
                            “啊?”
                            “殿下和春野医女两人……”她垂下眼,真心地羡慕:“真好。”
                            听到有人夸小樱,鸣人就控制不住自己地开始飘飘然,对这个小心谨慎却干净简单的女孩子也有了几分好感,几番自卖自夸后直接就开始称兄道弟:“我看你和小樱有缘,改天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你别担心,你要是不想入宫等过几天我帮你动个手脚,保证王妃的名单里面没有你!”
                            她仿佛没听到后面的那句话,愣愣地重复:“可以……将我引见给春野医女?”
                            “对,对啊,怎么了?哎哎哎你别……别跪啊!不是我们有话好好说……”
                            她却不顾他的阻拦,郑重地对他跪下,哑声道:“臣女谢过太子殿下。”
                            而后犹豫道:“……实不相瞒,臣女……”
                            “哎呀别臣女不臣女的了,就用我就行了!听着怪别扭……你先起来咱有话好好说这幅样子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是不是……”
                            她酝酿了半天的感情终于出戏了,见他急的跳脚的样子也实在无法,起身后讷讷道:“臣女其实是要去和亲的……臣……呃,我这次入宫,实际上是有件事情想拜托春野医女帮忙……”
                            “啊我懂了我懂了!”鸣人恍然大悟见怪不惊一般挥挥手:“你是不是有什么朋友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嗨这算个什么事儿呀,我们家小樱本来就心地善良。你就尽管放心,这世上还真没有她治不了的病!”
                            她忍不住笑了,见鸣人又开始自卖自夸,只是跟着点头应是,愁云惨淡的心里也一时明朗了很多。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交给鸣人:“我的一位朋友中了一种蛊毒,这是蛊毒的原蛊,请……替我转交春野医女,还有,我没什么可以用来感谢的,稍后会送上五千两银票……就当是一点心意……”
                            “行了不用,你送来她也不收……”
                            鸣人哭笑不得地接了瓶子揣在怀中,躺在草地上伸了个懒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走了,下次再……”
                            他的话音未落,眼睛却豁然睁大。
                            她的瞳孔也骤然紧缩。那是一道银闪闪的暗器,从不远处的草丛凶狠地飞来。那一个瞬间她来不及想任何事,在他微微瞪大的眼睛下飞快而坚定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快得来不及反应。
                            鸣人下意识地接住她,然后便是鲜血落地的声音。
                            银色的飞镖直直刺入了她的胸口,她无意识地倒了下去,脑中残余的最后一点意识是。为他挡的这一下暗器,也许足够还他为宁次哥哥解毒的人情了吧?


                            23楼2018-08-01 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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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她再次醒来时,眼前是一位背对着她忙碌的女子。
                              她茫然地略微动了一下想要起身,却疼得发出了一声闷哼,惊动了那位忙碌的医女。
                              女子急急走来,扶着她在床上坐起,又握住她的手把了好一会的脉,这才叹息道:“应该是没事了,你好好休息,这次……多谢你。”
                              她这才渐渐想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缓了好一会,才迟疑地开口:“春野……医女?”
                              春野樱顿了顿,干脆利落地开口,分明是爽快的语气,她却从中听出了几分苦涩:“二皇子派侍从将鸣人引到荷花池,在那里设了埋伏,我不知道你……朝阳郡主,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但无论如何你舍身救了他,所以我欠你一个情。”
                              她反应了片刻,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做的事是多么引人遐想。分明是花宴时间,却偏偏与太子在荷花池私会,还舍身为他挡了一道暗器。事里事外都透露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安静的时间有些长,许久之后,她终于干涩地开口:“我会自请和亲。”
                              春野樱搭在她腕上的手一紧。
                              她说:“我不是二皇子的人,更没想利用这件事成为太子的人,殿下已经替春野医女答应我帮我救一位中了蛊毒的朋友,那时的我纯粹是想要还人情。”
                              春野樱安静地看了她片刻,确认了她眼中坦率的真诚,忽的开口:“对不起。”
                              她勉强笑了笑:“春野医女……为什么要道歉呢?”
                              春野樱也笑了:“你不知道外面传成了什么样子……只要你刚才开口说要跟了鸣人,他根本不可能顶得住拒绝你的压力。我之前以为你……可是看来你并不是那样的。鸣人说得对,你是个单纯的孩子。叫我小樱吧。”
                              她缓缓地松了口气,看着小樱忙碌地调配药草,不由得心头一动:“小樱……你这是,在调配解毒的草药吗?”
                              小樱顿了顿,拿出那个她熟悉的瓷瓶,斟酌一番后,缓缓道:“这个蛊我是第一次见,解起来怕是有些困难。因为你明白,蛊毒不是普通的毒,它原蛊的成分倒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人体内的发作方式。你把你的那位朋友带来,我可以试验一下,但没有把握一次成功。医者仁心,我做不出找人试药这种事,还请你理解。”
                              她接过瓷瓶,眼底闪过什么。
                              然后她在小樱震惊的目光下,将那瓶混沌不清的液体直接饮了下去。
                              “你疯了!”
                              小樱劈手来夺,却只夺来一个空荡荡的瓷瓶。她痛苦又无力地笑了笑,声音轻的仿佛随时会消散,喃喃道:“那就……在我身上试验好了。”
                              小樱扶着她重新躺下,见她脸色苍白,额上冒汗,不由得斥道:“你疯了吗,哪有自己给自己下蛊的!你现在伤还没好,怎么能这么随便地……”
                              她痛苦地微微蹙紧眉头,却不忘一条又一条地说明自己的感觉:“先是胃疼,而后头晕,再然后感觉太阳穴微微发热,头晕变成头疼,然后……”
                              “雏田。”
                              她理智至极条理分明的陈述,像极了一个合格的试验品。小樱终于不忍地打断了她。
                              “雏田,‘他’真的只是你的朋友吗?”
                              雏田闭上双眼。
                              小樱沉默了许久,终于长叹一声:“我知道了,这几天你配合一下,我会努力配制出解蛊的药来。”
                              雏田笑得有些费劲,小樱却看到了她发自内心的那点释怀与感动。
                              她说:“谢谢你,小樱。”
                              又说:“求你,别告诉他。”
                              ————————————————————
                              在第三次尝试的解药终于见效后,小樱无奈地看了一眼乐得像个孩子似的雏田,终于问出口:“为什么让我别告诉他?”
                              雏田的笑容一瞬间僵了僵,垂下眼来掩饰:“只是不想让他知道而已。”
                              “雏田,你听着。”
                              小樱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点莫名的不忍与急迫。“鸣人这次欠了你的情,我们要帮忙就会帮到底。你昨天已经告诉鸣人了,‘他’是日向的影卫,名宁次,代号十七。鸣人会想办法把他从日向府带出来,我为他解蛊,然后你们可以一起走。”
                              小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帮一个交情不深的女孩子。可能她饮下蛊毒的做法太决绝,可能当时她的笑容太让人心疼与震撼,她明白她的难处,身份的差别,世俗的眼光,这些压力她也需要承担,可幸运的是她身边有那样一个人,无论为她顶住多大的压力也愿意死死抱着她不松手。
                              而这个女孩子却只能依靠自己。
                              甚至要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只为换得‘他’一个释然。
                              雏田轻微地颤了颤,笑道:“……不用了。我……我一厢情愿而已。”
                              小樱刚想震惊地说什么,只听得她轻飘飘地说:“我之前因为任性……差点做出一些伤害他的事,他……”
                              梗了一会后,她讷讷道:“我理解他……就,我就只要他不用被蛊毒束缚了,能够有自己的人生了,我就知足了。”
                              小樱皱皱眉,一针见血道:“你们之间有误会。”
                              雏田低下头:“算是……有一些吧,不过也,解不开了。”
                              “有什么解不开的!你们……”
                              “日向家带给他的伤害太深了,他已经心冷了……我之前也想过要捂回来,但是还是没有成功。能做的,我都会做,但是捂不开的地方……就是捂不开了。”
                              小樱安静地看着她,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平缓得好似一丝悲伤也无,没有歇斯底里的疯狂,也没有无关痛痒的呻吟,但看着她被发丝遮掩的侧颜,依旧能看出她在心底埋了一块谁也看不见的伤痕,不需要宽解,不需要安慰,也不会有任何人……记得。
                              这个孩子想要被记得,即使不是以恋人的身份。
                              却又明知道这么无声无息地离开,早晚有一天会真正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这样的结局对她太残忍。
                              可自己又分明无法干涉。
                              鸣人的喊声打破了这一片近乎绝望的寂静,引得两人一起抬头去看风风火火冲进来的他。
                              “那个宁次找到了!不就是那天那个和你一起在悬崖下的侍卫吗!他……呃,他……”
                              雏田看着他躲闪的眼神,慌乱地起身:“他……怎么了?”
                              鸣人有些心虚地开口:“呃,我不是在日向府找到他的,他不知为何出现在二皇子府刺杀二皇子,正好被我的人救下,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妙。”


                              24楼2018-08-01 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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