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她再次醒来时,眼前是一位背对着她忙碌的女子。
她茫然地略微动了一下想要起身,却疼得发出了一声闷哼,惊动了那位忙碌的医女。
女子急急走来,扶着她在床上坐起,又握住她的手把了好一会的脉,这才叹息道:“应该是没事了,你好好休息,这次……多谢你。”
她这才渐渐想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缓了好一会,才迟疑地开口:“春野……医女?”
春野樱顿了顿,干脆利落地开口,分明是爽快的语气,她却从中听出了几分苦涩:“二皇子派侍从将鸣人引到荷花池,在那里设了埋伏,我不知道你……朝阳郡主,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但无论如何你舍身救了他,所以我欠你一个情。”
她反应了片刻,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做的事是多么引人遐想。分明是花宴时间,却偏偏与太子在荷花池私会,还舍身为他挡了一道暗器。事里事外都透露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安静的时间有些长,许久之后,她终于干涩地开口:“我会自请和亲。”
春野樱搭在她腕上的手一紧。
她说:“我不是二皇子的人,更没想利用这件事成为太子的人,殿下已经替春野医女答应我帮我救一位中了蛊毒的朋友,那时的我纯粹是想要还人情。”
春野樱安静地看了她片刻,确认了她眼中坦率的真诚,忽的开口:“对不起。”
她勉强笑了笑:“春野医女……为什么要道歉呢?”
春野樱也笑了:“你不知道外面传成了什么样子……只要你刚才开口说要跟了鸣人,他根本不可能顶得住拒绝你的压力。我之前以为你……可是看来你并不是那样的。鸣人说得对,你是个单纯的孩子。叫我小樱吧。”
她缓缓地松了口气,看着小樱忙碌地调配药草,不由得心头一动:“小樱……你这是,在调配解毒的草药吗?”
小樱顿了顿,拿出那个她熟悉的瓷瓶,斟酌一番后,缓缓道:“这个蛊我是第一次见,解起来怕是有些困难。因为你明白,蛊毒不是普通的毒,它原蛊的成分倒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人体内的发作方式。你把你的那位朋友带来,我可以试验一下,但没有把握一次成功。医者仁心,我做不出找人试药这种事,还请你理解。”
她接过瓷瓶,眼底闪过什么。
然后她在小樱震惊的目光下,将那瓶混沌不清的液体直接饮了下去。
“你疯了!”
小樱劈手来夺,却只夺来一个空荡荡的瓷瓶。她痛苦又无力地笑了笑,声音轻的仿佛随时会消散,喃喃道:“那就……在我身上试验好了。”
小樱扶着她重新躺下,见她脸色苍白,额上冒汗,不由得斥道:“你疯了吗,哪有自己给自己下蛊的!你现在伤还没好,怎么能这么随便地……”
她痛苦地微微蹙紧眉头,却不忘一条又一条地说明自己的感觉:“先是胃疼,而后头晕,再然后感觉太阳穴微微发热,头晕变成头疼,然后……”
“雏田。”
她理智至极条理分明的陈述,像极了一个合格的试验品。小樱终于不忍地打断了她。
“雏田,‘他’真的只是你的朋友吗?”
雏田闭上双眼。
小樱沉默了许久,终于长叹一声:“我知道了,这几天你配合一下,我会努力配制出解蛊的药来。”
雏田笑得有些费劲,小樱却看到了她发自内心的那点释怀与感动。
她说:“谢谢你,小樱。”
又说:“求你,别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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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三次尝试的解药终于见效后,小樱无奈地看了一眼乐得像个孩子似的雏田,终于问出口:“为什么让我别告诉他?”
雏田的笑容一瞬间僵了僵,垂下眼来掩饰:“只是不想让他知道而已。”
“雏田,你听着。”
小樱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点莫名的不忍与急迫。“鸣人这次欠了你的情,我们要帮忙就会帮到底。你昨天已经告诉鸣人了,‘他’是日向的影卫,名宁次,代号十七。鸣人会想办法把他从日向府带出来,我为他解蛊,然后你们可以一起走。”
小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帮一个交情不深的女孩子。可能她饮下蛊毒的做法太决绝,可能当时她的笑容太让人心疼与震撼,她明白她的难处,身份的差别,世俗的眼光,这些压力她也需要承担,可幸运的是她身边有那样一个人,无论为她顶住多大的压力也愿意死死抱着她不松手。
而这个女孩子却只能依靠自己。
甚至要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只为换得‘他’一个释然。
雏田轻微地颤了颤,笑道:“……不用了。我……我一厢情愿而已。”
小樱刚想震惊地说什么,只听得她轻飘飘地说:“我之前因为任性……差点做出一些伤害他的事,他……”
梗了一会后,她讷讷道:“我理解他……就,我就只要他不用被蛊毒束缚了,能够有自己的人生了,我就知足了。”
小樱皱皱眉,一针见血道:“你们之间有误会。”
雏田低下头:“算是……有一些吧,不过也,解不开了。”
“有什么解不开的!你们……”
“日向家带给他的伤害太深了,他已经心冷了……我之前也想过要捂回来,但是还是没有成功。能做的,我都会做,但是捂不开的地方……就是捂不开了。”
小樱安静地看着她,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平缓得好似一丝悲伤也无,没有歇斯底里的疯狂,也没有无关痛痒的呻吟,但看着她被发丝遮掩的侧颜,依旧能看出她在心底埋了一块谁也看不见的伤痕,不需要宽解,不需要安慰,也不会有任何人……记得。
这个孩子想要被记得,即使不是以恋人的身份。
却又明知道这么无声无息地离开,早晚有一天会真正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这样的结局对她太残忍。
可自己又分明无法干涉。
鸣人的喊声打破了这一片近乎绝望的寂静,引得两人一起抬头去看风风火火冲进来的他。
“那个宁次找到了!不就是那天那个和你一起在悬崖下的侍卫吗!他……呃,他……”
雏田看着他躲闪的眼神,慌乱地起身:“他……怎么了?”
鸣人有些心虚地开口:“呃,我不是在日向府找到他的,他不知为何出现在二皇子府刺杀二皇子,正好被我的人救下,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