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这形容放在自己身上再合适不过。
永远澄碧色美妙的只能是宽阔的海洋。纯净的灵魂糅杂在盛大的梦境中安睡,悠远的宁静仿佛一场无止境的皈依与宽慰。
这一切将阿姆斯特丹蕴凝成巨大的琥珀,不身处其中无法透析过外界的冰凉接触内在翻涌的滚烫,烧灼人心。
男子缓步下船。那是从挪威来的“契尔普尼”号,船身修长轻盈。他拦下一辆出租车。日光在那头耀眼的红发上镀出一层玫瑰金。
“去华尔特。”
“华尔特?”司机转过头打量他。白色衬衫的领口露在深灰色西服外,褐红色的领带低调不张扬,却隐隐传出压抑的气场。不像是本地人。
“是不是普赛朗那个华尔特?”他皱着眉毛说,带有浓浓的地方口音。
蝎拉开车门坐进去。“我赶时间。”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老式的表,上面锈渍斑斑。他开始认真地调试,没再抬头。
司机撇撇嘴。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这名怪异的乘客的脸——虽然只是前额。他抱怨一声然后上路。这里到普赛朗最少三个小时的车程,如果目的地准确无误的话。
这个时刻蝎抬起头看了看窗外。阳光在墨镜的过滤下未免苍白。那种好似新生儿融进母亲怀抱的姿态将视线刻意柔和。
零时差七点十五。
Dossier 2
“所有奢求幸福的庶子,无论得到与否,耶稣的安慰将随行左右。”
“阿门。”
阿米什合上蜡黄色的手掌。他感到粗糙的老茧因摩擦而刺痛。这样的祷词往往花费他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为此他愤恨而又满足。
他侧耳听到庄穆的钟声,它在他冗长的岁月中穿梭迂回,亲切得想叫人拥抱。
钟摆巨大纤洁,像是椭形的桑壳。它走时并不那么精准,每一拍都似乎比想象中滞缓。这些熟谙的灰尘在古老的寂静中埋葬,不无相关。
“过来,迪达拉。”他的背影渺小又倔强,轮廓已在黑色的修道服的裹围下不甚单薄。他说话,他知道是对的。
迪达拉站在他身后,维持着诡异的沉默。他内心一片空白。
里尔德先生没有回头。他看起来就像是自言自语。“十年之后你会在哪里呢。荷兰,或者挪威?”
“十年之后你会回到华尔特来看尤菲,我,还有氤氲着甜熟麦香的沃密亚兹(华尔特附属牧场)吗。”
“普赛朗是个美丽的地方,但还绝不至于难以割舍。”
“早晚有一天你会离开这一切。我相信你不是不爱,听着,我相信。”
他声音渐渐消沉了,颤抖蒙上一层沙哑的灰。他竭力去用一个词语强调,哪怕这以后营造的假象统统土崩瓦解。
而后他转过身,轻拍他肩膀。他的笑容还渗透着荒凉和疲惫。纵使他十年之后真正忘记了,摒弃了,又有何妨。他的牙齿免不了悄悄叩响。
“但华尔特永远是你的归属。”
他仍旧在笑,笑得迪达拉说不出一句话。那么一瞬间他感念生命曾经给予他的,那样厚重的眷顾与仁慈。
他从没有设想过——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陌生的温暖。他们三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但拥有的回忆几乎都是美好的,没有残缺的。他们身上流着完全不同的血液,可是现在它们融合到不分彼此。他们从不去谈从属和归处,他们让这种短暂如斯长久。
迪达拉感动于不计后果的真诚和善良。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得不选择割舍。他不敢想象一辈子那么久远的平凡的单调的幸福。他从来认为没有谁能剥夺悬崖峭壁玫瑰的自由。没有谁能这么做,因为这总是可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