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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舞婇ban澜—┓☆【原著】《GOTH》BY: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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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会碰到一个女孩,不知为何今天早晨却没有见到……今天白天你告诉我那个失踪的女孩左眼下方有一颗痣,这正是我怀疑你的原因。那时,我便知道你混淆了森野和那个女孩。"
"可是,那女孩的袋里装着学生证……"
" 因为她们家住得比较近,那个女孩正准备把森野遗失的物品送还给她。今天上午,我在学校从森野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当你谈到黑痣的时候,我就在想你可能是看到学生证的照片。起初,我以为你开车撞死了那个女孩,女孩变得面目全非,因此你便认为学生证的照片就是女孩本人……"
佐伯凝视自己的双手。把她塞进车厢前,因她反抗而疯狂地殴打她,后来却不敢正视她那肿胀得面目全非的面孔,匆忙地把她放进箱子,并盖上盖板,完全没留意她的样子。因此,以为学生证的相片上的那人就是她……
佐伯一点点地明白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今天白天,女孩在地底笑了起来,她并没有疯,只不过是发现佐伯竟用别人的名字和她打招呼而已。那时,女孩察觉到佐伯的错误,并觉得滑稽,所以笑了起来。
佐伯又看了看土坑。女孩的男友此时就在被自己埋入地底的女孩旁边,两人的爱慕到底达到什么程度呢?具体的情况佐伯不太了解,不过,在自己和女孩的简短对话中,女孩曾提到那个男孩的名字,从这一点来看,两人的关系当非一般。虽然身处在四面都被封合的黑暗之中,女孩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屈服於佐伯的态度。可是,地底的恐怖情况应该是超乎想像的。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女孩想起了自己男友的名字,认为只有他才能够赶来营救自己。
他静静地蹲在女孩的身旁。现在已经不说话了,只是一言不发地注视棺材里的女孩。
"佐伯先生,今天白天分手的时候,我觉得你一定把那个女孩藏在自己的家里。那时,你是站在门口的吧,说老实话,其实当时我并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不过,当你看到活生生的森野时,脸色苍白地朝庭院里望去,接着又跑了起来,所以我就推测女孩肯定被你埋在庭院里的什么地方。"
佐伯这才意识到,少年打电话给那个叫森野夜的女孩,目的原来是为了让自己产生疑惑,最终,少年便将目标确定:在这个庭院里,并开始监视自己。
"你是……"
佐伯抬头看着少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眼前这个男孩究竟是什么人?他的出现只可能是为自己的同学复仇。可是,从他的话语中却听不到一点对罪犯应抱有的轻蔑和愤怒,他的语气一直是平静而温和的。
假如没有跟这个少年相遇的话,自己的罪行也许就不会暴露出来。自己为什么会和他扯上关系呢?
想到这里,佐伯终于记起自己那个工作证。自己正是为了把它找回来,才出门和少年相遇的。
"我的工作证在哪儿呢……"
佐伯问道。可是,少年歪了歪脑袋。
"你没有在公园旁边捡到过的工作证吗……"
佐伯对工作证的事解释了一番,少年会意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就在地上找寻?"
不过,他说自己并没有看见工作证。
"如果不是你捡到的话,那我的工作证到哪儿去了呢……
"你最后一次见到工作证是在什么地方?"
"上班的地方。平时一直是放在上衣袋里的……"
难道说……
佐伯的脑中闪现了一个想法。
"……请你帮我检查一下那个女孩的身体。拜托!"
佐伯用手指了指女孩那边,向少年请求着。过度的恐惧使他不敢靠近女孩和其男友所在的土坑。
"说不定在那个女孩那里。"
当时在车上,佐伯用自己的上衣遮往女孩的身体,而女孩在被掩埋之前就已经苏醒过来……
少年从佐伯身旁走开,来到土坑处。绕过女孩的男友,下到坑里弯下腰来查看少女的衣服。
"有了。是这个吧?"
不久,少年手拿着一个证件站了起来。
"另外,还有这个,她的学生证就装在她裙子上的衣袋里。"
少年拿着两个证件再次来到佐伯的身旁。


80楼2011-07-09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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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伯的工作证果然在女孩那里。也许她是想在有机会逃跑时带上一些线索,以便今后能抓到犯人。箱子被封住以后,即使女孩死在里面,身上携带的工作证将来也有可能帮助破案。对于佐伯来说,少女的这种安排,就像一只不祥之鸟,足以让他走向灭亡。
    自己竟然输给被自己埋在地底的女孩。实际上,在掩埋她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落入一个陷阱。
    少年一边看着工作证,一边说道。佐伯知道对方接看想说什么,他双手触地,低下了脑袋。
    "对……没错……"
    这正是他最不愿为人所知的地方。
    佐伯不敢再次正视少年的眼睛,眼球的疼痛使他只好俯视地面。由于极度的羞耻,整个身体像火烧一样,连肌肉都有些痉挛了。
    少年拿到月光下的工作证是一个有着茶色人造皮套的警官证,封面上竖着写有一行烫金的警局名称。翻开一看,里面的第一页贴着佐伯的照片,照片市面清楚地注明他的警衔和姓名。
    这真是让人难以首信。佐伯平时工作认真,在同事中挺有人缘,大家都觉得他是一个有爱心的人。在商业街巡逻的时候,认识他的商店老板还会向他微笑。浩介的父母把幼子托付给佐伯,完全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就连佐伯本人以前也毫不怀疑自己天生就是做这种纯洁职业的人。然而,背叛了法律,背叛了人权,背叛了赞扬自己是好孩子的祖母的人,不是别人,而正是自己。自己背叛了这世上的一切……
    "求求你……我也知这……请你什么也不要说……"
    佐伯以哀求的语气对少年说道。他双膝跪在地上,耷拉着自己的脑袋。少年走到佐伯的身旁。
    "请把头抬起来。"
    佐伯战战兢兢地按照少年的话做了,眼前是少年递过来的警官证。看来,他是要佐伯自己收好吧。想到这里,跪在地上的佐伯接过了证件,但他还是站不起来,现在只能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姿势。
    "佐伯先生,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当我发现你把森野和那个女孩混淆了的时候,曾考虑遇交通意外的可能性。因为我觉得这样比较容易解释为什么女孩的面容无法辨认……"
    佐伯一面用两手紧紧地握着警官证,一面听少年提问。
    " 可是,不但地面上没有留下血迹,而且你的车上也没有发生意外的痕迹。刚才观察那个女孩的时候,我发现她身上有遭到殴打的伤痕以及好几处骨折的地方。不过,除了自杀所导致的脖子上的伤口外,好像没有一处伤疤是致命伤。看来,她并非死於车祸,而你也不是为了掩盖肇事事实才把她埋人地底的吧?"
    佐伯点了点头。接着,少年将双手放到膝盖士,蹲下身把脸靠了过来。
    "那么,你为什么要把她活埋呢?"
    少年的话语中并没有责难佐伯为何要将女孩杀死的语气;从他的口吻来看,似乎了解整个事情的真相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对于少年的问题,佐伯根本想不出明确的答案。想来想去,最后只得一言不发地望着少年摇了摇头。
    "……完全搞不懂。就是想埋,所以就埋了。"这是佐伯的心里话。
    自己为什么要杀害浩介呢?脑子里为什么会反复出现想把活人埋人地底这样恐怖的妄想呢?
    彷佛自己天生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完全找不到任何理由。佐伯已经埋葬了两个人。
    "就是想试着埋下,所以就埋了……"
    佐伯再次似哭非哭地嘟嚷了一遍,他感觉自己的胸膛已经被挖空了。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自己的确不是人。想到这里,佐伯的手开始抖动起来,手里的警官证随即趺在地上。
    "我……"
    今后应该怎样活在这个世上呢?原形毕露的自己竟是如此的可怕!这样的自己今后该怎样活在这个世上呢?
    为什么自己生来就拥有这个肮脏的灵魂?为什么自己不能和别人一样呢?此时,佐伯的心中充满这些疑问和悲哀。
    其实,自己也想像普通人一样地活着,不去杀人,也不以杀戮为乐。自己不愿意脑子里再出现想要将人活埋的妄想。自己也不想以夜里一个人挖坑的方式来放松自己的心情,只希望悄无声息地活着,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自己绝没有过分的奢望,只需要一点点的幸福便满足。自己一直梦想能过普通而平常的生活,像上司那样看儿子的照片,像同事那样上班时穿着全新的衬衣。要是这一切能发生在自己身上,那该是多么快乐的事啊!
    佐伯的双眼悄悄地淌下泪水,他仍然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眼泪落在地上,渗入泥土里并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到底该如何是好呢?佐伯完全没有头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佐伯觉得自已被关进一口被为痛苦和压迫所笼罩的无形棺材里。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当佐伯有所知觉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游廊上。天还没有亮,外面依然是茫茫的黑夜。远处传来鸟的叫声,看样子黎明就要来临了。


    81楼2011-07-09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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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的灯是开着的,好像有人在屋里走动。双腿使不上劲儿,没气力站起来看个究竟,而双手亦不停地颤抖。
      坐在游廊上回头一看,不一会儿便发现少年在灯光中穿行的身影。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后,少年问佐伯:"没事吧。"看来,是他把自己挪到游廊这边坐下的。
      "……刚才的事,有点回忆不起来了。"
      "你一直在哭。"
      用手一摸脸,果然还残留着一些没有干透的东西。
      "请原谅我擅自走进你家里来。"
      佐伯一面听着少年的话,一面重新看了看廊前的庭院。
      本已挖开的士坑现在看不到了,眼前立着四根竹筒。一时间,佐伯产生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错觉。
      "把竹简插入盖板上的小口,你这样的设计是为了给地底通风吧。"
      少年站在佐伯的身旁说道。从他所说的这句话来看,那个土坑应该是少年填平的。可是,他为什么不马上打电话报警呢?为什么还要重新把坑填回呢?
      那个女孩的男友此时已不见了踪影,他或许被拉到别的房间里休息吧!和自己一样,说不定他也进入了一种丧失任何反应的状态。
      地底的女孩曾坚信她的男友决不会使自己孤单,他一定会找到自己。想不到,自己竟将这样一对热恋的情人拆散,佐伯感到自己的罪孽深重。
      佐伯又回头看了看游廊上的四间日式房间,不知何时少年走到那里,现在正用手机和别人通话,手上拿着一个学生证。
      "刚才我在路上捡到你的学生证……"
      从他说话的语气可以猜到,他手上的证件是那个叫森野夜的女孩的,而且通电话的也一定是她。
      不过看样子,电话刚接通就被对方挂断了。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嘴里嘟嚷道,"对了,天还没亮呢。"
      最终,这个叫森野的少女还是没意识到自己遗失的证件,对佐伯的人生竟产生了如此重大的影响。
      天边微微发亮了。游廊的东面是一排整齐的树木,由树木形成的黑影背后,天空渐渐被朝霞染红,夜晚的那些白雾已经消散了。
      少年朝这边走来,坐在佐侧的左边。
      他注视着直立在地面上的川根竹竿,可能在填回士坑时使用过的铲子就放在旁边。
      从树木的缝隙间穿透而来的朝阳光辉照在少年白皙的脸颊上。由于逆光的缘故,耀眼的光线使佐伯不得不眯起自己的眼睛。从佐伯的角度只能看清少年的侧面轮廓,脸上其余部分在强光中都变成一片阴影。此时,一直注视着竹筒的那双眼睛给人极其鲜明的印象。
      少年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感情。这样的眼睛跟自己驾车寻找掩埋目标时,无意间从车内的倒后镜中所看到的,那双长在自己脸上隐藏着无尽黑暗的眼睛有些相似。
      在朝阳的照耀下,佐伯的心情平和起来。也许是融到泪水中并被带走的缘故吧!大脑的晕眩也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我……"
      佐伯一开口,少年就把头转了过来。在逆光所形成的阴影中,少年侧耳倾听着佐伯吞吞吐吐说出的话。
      "……我,准备去警局,把我所做的一切交代清楚。"
      佐伯这个决心从他的嘴里一点点地表达出来,说罢,全身一下子变得瘫软起来,好不容易才收敛的泪水又滴落下来。不过,这次的眼泪并不是源自心中的绝望;和早晨的光辉一样,如今的泪水是清澈而透明的。
      自己的人生恐怕到此为止了,无数谴责的声音和视线可能会穿透佐怕的身体。可是,没有关系,自己揭露自己的罪状,并希望接受审判的做法,才是作为一个人应当作出的最后决断。
      "太好了……你自己能够下这样的决心真是太好了……"以前,佐伯也曾无数次哀叹自己没有资格做人,自己竟然将浮现于脑侮中的恐怖想法付诸实践。对此,佐伯每每感叹隐藏于内心深处的黑暗才是自己的本性。不过现在,残存于自己体内那人性的部分已经静静地赢得了胜利。
      "我不认为自己的罪孽会因此而抹消。尽管如此,我还是为自己能作出这样的决定而感到自豪……"
      少年开口说道。
      "佐伯先生,如果你要自首的话我不会阻拦,只是,不知你能否再等半年?"
      佐伯询问其中的理由。少年站起身来。
      "我要告辞了。佐伯先生,行吗,就半年吧?不然,一个月也可。拜托了!**局那边,你就解释说是你自己一个人下定决心准备自首的。"
      少年要佐伯发誓在叙述案情的时候,不要提起自己和那个叫森野的女孩。佐伯答应了。
      "记往了吗?是他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的。对此,你不必在意,就算你想救他,我想他也-会主动拒绝的。不过,到时你就对外界说都是你干的就行了,这里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所以不管你怎么举证也不会有人相倍,除你以外,我也来过。"
      少年一边穿着放在游廊下面的鞋子,一边对佐伯说道。
      佐伯不能理解他所说的意思。正准备问的时候,少年已经离开游廊朝门口的方向走去了,既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一句告别的话。不一会儿,少年的背影便消失在树木密集的树干之问。背后只剩下曙光初露的庭院翮一脸困惑的佐伯。
      突然,佐伯想起一个问题。炒年独自离去之后,那个说不定在哪个房间里休息的女孩男友又到哪里去了呢?
      佐伯从游廊上站起身来。脑海中浮现了一种预感。他迈着踉踉跄跄的步子,光着脚穿过庭院。清晨寒冷的空
      口中呼出的气体变成了白色。
      竖立在庭院边上的竹筒一点也没有倾斜,端正地直指着蒙蒙发亮的天空。少年重新掩埋的棺材就在这些竹筒的下面。佐伯把耳朵贴到筒口上。
      地底的声音传了上来。由于筒壁的阻挡作用,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棺材里的声音是那个男孩发出的,他正躺在自己所爱的人身边,不断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很小,就像抽泣一样。他也不说什么,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呼唤着少女的名字。
      


      82楼2011-07-09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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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Ⅵ 声 Voice
        * 引子*
        最近,妹妹起床洗脸后就牵着狗出去散步。快到十一月底了,早晨气温很低。每次出门的时候,她总是一副冷嗖嗖的样子。
        那天清晨,妹妹不停地哆嗦着朝大门口走去,而我则依旧一边坐在餐桌旁吃早餐,一边浏览着报纸上的死亡通告。
        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煤油炉。母亲刚把炉火点着,满屋子充满了灯油的味道,这种味道足以熏死人的脑细胞。这时,我刚好看到报纸上有一则关于煤油炉燃烧所释放的一氧化碳,导致儿童中毒身亡的消息。
        我打开窗户使空气流通起来。顿时,早晨冰冷的空气一拥而进,吹散了弥漫在整个房间的灯油味。天空中挂着一缕淡淡的云彩,庭院的地上结了一层薄霜。
        妹妹正站在窗外,身上紧紧地包裹着毛衣和围巾。看我打开了窗,她挥了挥戴着手套的手对我说: 嗨……
        狗就站在妹妹身旁,她用一只手拽着套在狗脖子上的绳索。
        「刚才它似乎觉得院子那一角有点不对劲,从刚才开始就一动不动了。」
        妹妹指着狗说道。我顺势望去,只见在与邻居家相隔的栅栏旁边,狗正用鼻子嗅地上的什么东西,而且还不断用前爪使劲地挠着,似乎想挖一个洞来。
        「好了,我们走吧!没有时间散步了。」
        妹妹拽了拽绳子说道,散步后稍作整理就得去上学。狗或许是听明白了她的话,乖乖地离开了院子那个角落。不一会儿,妹妹和狗便一边吐着白气一边从我的视野中渐渐地消失。
        「快把窗户关上!」身后传来了母亲的声音。按照母亲的吩咐关好窗后,我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块用双手才能合抱的大石头,我把它从院子的一角,移到刚才狗想挖开的地方。这样一来,狗就没办法刨开此处的地面了。这个地方要是被挖开的话,那可就麻烦了。半年前被我埋入地下,那好几只人手差一点就被妹妹发现了。趁它们现在还没有暴露人前,我打算放学回来后,再将其重新掩埋到别的地方去。今天的事又使我隐隐窥见到妹妹具有那种发现古怪事物的宿命。
        我回到屋里,继续读起报来。「有什么有趣的报道吗?」母亲问道。没有,我一边作答一边确认了报纸上仍然没有刊登有关北泽博子的新消息。
        北泽博子的尸体是七星期前在废墟里被发现的。发现尸体的地方位于市内,离我家并不远。那个废墟以前是一所医院。从市中心往山区的方向有一条与公路分叉的碎石子路,这条路的尽头是一个僻静地方,以前的医院就座落那里。透过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可以看到,尚未拆卸的医院仍然伫立在原地,旁边也没有别的建筑物,四周只有枯黄的野草。
        三个小学生在废墟上探险的时候,发现了北泽博子的尸体。听说,那三个小学生目前正接受心理辅导。
        尸体刚被发现的时候,报纸和电视等媒体都大肆报道这个事件。不过,现在已经没人再提起那件事了,也不知警方的调查到底进展如何。
        我所收集到的与她有关的资料,不过是些描述尸体发现经过的报道和她的个人照罢了,而且这些东西还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
        照片拍下了她生前的笑容,照片上的她披着一头乌黑的齐肩直发,微笑着的面容上隐约可以看到洁白的犬齿。媒体只公布了这张照**方目前对犯人的情况究竟掌握了多少呢?
        某一天傍晚。


        83楼2011-07-09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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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那些支离破碎的尸块拼凑起来,可真够辛苦的……
          警员这样说道。一听这话,我差一点瘫倒在地。鞋子在医院的地板上蹭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声响。那警员转过头来发现了我,顿时大惊失色,脸上浮现出僵硬的表情,随后便紧闭嘴唇。
          把姐姐的身体拼凑起来…… 我呆呆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仔细思索着这句话的意思。
          不一会儿,父亲和母亲便从放置姐姐遗体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我赶紧迎上去急切地问道:姐姐到底怎么样?他们却充耳不闻,完全不理我。之前一直哭不停的父亲和母亲,进入那个房间以后也不再流泪。他们不想正面看到任何人的眼睛,于是低下了头,沉默不语。父亲和母亲的表情好像被遗留在那间房间里似的,他们脸上的皮肤焦黄,宛如两张永远不会动弹的面具。
          警方对有关姐姐遗体的情况只字不提,面对公众,他们只是把事实藏进了黑匣子里。或许正因为如此,在遗体被发现后,铺天盖地的媒体报道也没有持续多久,人们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如今,自姐姐遇害已过了七星期,警方和媒体的有关人士已经不再到我家来了。
          姐姐比我年长两岁,遇害的时候才二十岁。家里就我们姐妹俩,可以说,我是一边看着姐姐的样子一边成长的。
          在我小学五年级时,姐姐已经穿上我还没有看过的中学校服。正当我刚升上中学二年级,姐姐便开始常常在家里谈起那个我一无所知的高中世界。我常常在姐姐的身上看到自己两年后将要迎接的生活,对我来说,姐姐正像一只在黑暗无际的大海上引领着我的导航船。
          虽然我们姐妹俩相差两岁,但我们的个字却差不多。或许正因为如此吧,常常有人说我俩长得特别相像。记得上小学时,每逢新年到亲戚家玩,每碰见一个人他们都会这样说。
          「我怎么不觉得呢?没有这回事吧?」
          姐姐看了亲戚们的反应后,觉得很奇怪,便这样对我说道。对我们来说,每天都相互见面,看到的都是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另一张脸。到底哪个地方长得相似呢?我也常常很纳闷,但曾经的确发生过这样的事:姐姐正和亲戚家的孩子在另一间房内玩游戏,从门前经过的婶婶吃惊地对我说:「哎呀,刚才你不是在对面那个房里的吗?」
          小时候,我和姐姐的关系非常要好,常常一起玩耍,偶尔姐姐还会牵着我到比我大两岁左右她同学的家里去玩耍。
          ……不知从何时起我们之间的融洽渐渐变化,我已经记不起最后一次和姐姐开心谈笑是在什么时候了。
          * 1 (下) *
          数年前,我和姐姐之间就莫名奇妙地产生了隔膜,但并不是那种明显得连身边的人都知道的隔膜,或者根本用不着用隔膜这样夸张的字眼来形容我们关系的微妙变化。只不过当她和我讲话时,她的脸上会流露出不愉快的神情。
          有一次我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指着正在阅读的杂志对姐姐说:「这篇文章很有趣啊!」我仅仅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她瞟了一眼杂志便紧索着眉头,冷冷地说了声「哦」,随后立即走开了。或许是我自己多虑吧!那个时候,姐姐的态度以及脸上的表情,总让我觉得隐藏着几分暴躁。
          当时一定是因为她心情不好,或凑巧那时比较忙的缘故,我只好这样安慰自己。我尽量说服自己,那不过是因一些琐事,才使姐姐露出那样的表情。
          即使是自己多虑,但姐姐对我的不耐烦并不仅是她一时的反常。
          记得有一天我从学校回家,看到姐姐正在起居室里和朋友通电话。姐姐对着无线电话神采飞扬地侃侃而谈,不时夹杂着愉快的笑声。为了不打扰她,于是我便轻轻地坐在沙发上,并调低电视的音量,独自看电视节目。
          不一会儿姐姐便通完了电话,整个屋子立刻安静下来。我们各自坐在相对排放的沙发上,默默地注视着电视机的画面。我本想主动和姐姐聊点什么,但又犹豫了,这种不愉快的气氛原本就是姐姐先挑起的。刚才打电话时,她的心情明明很不错,但当剩下我们两人时,她却一言不发。她打破我们之间原本温暖、和谐的气氛,竖起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
          


          86楼2011-07-09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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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魔先生,我刚才在镜子里看到了。你瞧,天花板上挂着的那面镜子!我对这事情很感兴趣。不过,我想过去,可以让一下吗?」
            或许是因为有人走过来,给我少许安慰的缘故,我的身体像被施了魔法似的,又可以动起来了。我转过头一看,一个穿着黑色校服的少年刚好站在书架的中央,正看着我。
            那个紧贴在我身后的色魔慌忙地朝与少年相反的方向逃去。我看到他的背影,那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宽大背影。他那渐渐远去的慌乱相多少有些滑稽,我心里的恐惧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给你添麻烦了,谢谢。」
            我转过身面向少年,并向他表示感谢。只见他瘦瘦的身材,个子比我要高,但不知从身体何处透露出一股柔弱的气息。我总觉得他身上穿着的校服曾经在哪里见过,他一定是和我认识的朋友念同一所学校。
            「不,没什么大不了,况且我也不是为了要救你。」
            他面不改容地淡淡说道。
            「那么,你当时真的是恰好想从这里经过,才说刚才那番话的吗?」
            「我是想和你打个招呼而已。北泽,你是北泽夏海吧?你可和你姐姐长得很相像啊,所以我一下子就认出你了。」
            他的话太唐突了,在那一瞬间我无法反应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开口说道:
            「我在博子生前曾经和她碰过面,也从她那里听过一些关于你的事。」
            「请等一下!你到底是谁?」
            我终于挤出一句话。
            少年没有理会我,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一个到处都可以买到的淡茶色信封,信封胀鼓鼓的,里面似乎装着东西。
            「这个,给你。」
            少年这样说着,便把那个信封递给我。也不知为什么,我呆呆地接过了信封。里面装着一个透明的盒子,盒子里好像放着一盒磁带什么的东西。
            「对不起,你只要把里面东西拿出来就行,请把信封还给我。」
            我按照他所说的,取出磁带,然后把信封还给少年。他叠好信封,并放进衣袋里。
            磁带也是那种随处可以买到的普通磁带,磁带标签上写着《VOICE1·北泽博子》。这几个字不是用手写的,而是用打字机列印出来的。
            「这个磁带里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写有我姐姐的名字?」
            「只要听听这盒磁带就明白了。这是北泽博子生前托我保管的东西,我想一定得让你听听,于是便给你带来了。除了这一盒外,还有另外两盒,那两盒下次在合适的时候,自然会给你。但如果你把我的事透露给其他人知道的话,那就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话未落音,他便转过身打算离开。
            「等一下……」
            我一边喊着,一边想追上去,但根本不管用。正如刚才色魔站在我身后一样,我的腿动弹不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少年并不是想加害于我,相反,是他从色魔那里把我救了出来,我却神志恍惚,不知何时已经紧张得冒出一身冷汗。
            不一会儿,他的背影就消失在书架的背后,只剩下我和手中紧捏着的磁带。
            我在回家的火车上观察那盒磁带。车窗外的太阳早已下山,四周漆黑一片,如同用墨炭涂黑的一样。车窗外的风景几乎看不清了,或许正因如此,我丝毫感觉不到火车的移动。看来太阳的运转已经进入了冬天时令。姐姐遇害的那个傍晚,天色还很明亮的。
            那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从他所穿的高中校服来看,可能和我同龄,或许还比我小一两岁。他说他认识我姐姐,但我却从未曾从姐姐那里听说过有关他的事。
            但是,仔细想来,在姐姐遇害的前一段时间,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再像原来那么亲密,所以姐姐没有提起过与他的相关事情也是理所当然。
            少年说这盒磁带是姐姐托他保管的东西,也就是说,姐姐可能是想让我听到这盒磁带里的录音。磁带的标签上所写的《VOICE1·北泽博子》又代表什么意思呢?
            火车的车速慢了下来,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我从座位上站起来,下了车。
            车站前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当我拐到岔路口并沿着这条岔路走进住宅区时,在漆黑又幽静的夜空下,只有脚底下这条柏油路向着黑暗的深处无限地延伸。冰凉的寒风敲打着我,使我不停打着冷颤,我赶紧朝着回家的方向加快脚步。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从道路两旁的房子窗户里发出明亮的光。每座房子里都有一个家庭,每个家庭的成员们都幸福地围坐在餐桌旁。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顿时变得无比的空虚。
            但我家的窗户现在却是昏暗的。这并不表示家里没有人,我一打开大门,便对坐在起居室的父亲和母亲打招呼说:「我回来了。」


            89楼2011-07-09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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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和母亲没有开起居室的灯,他们各自坐在沙发上,呆滞的眼睛紧盯着电视,一言不发,只有电视机画面发出的微弱光线隐隐约约照亮屋子。我进屋后顺手开了起居室的灯,他们才转过头来对我说:「你回来了。」声音依然是那么微弱。
              「大门又没有上锁,这样可不行啊。」我这样说道。
              「啊,是吗?」母亲点了点头。然后又把目光移向屏幕,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但又是那么的力不从心。
              他们并不是在看电视,电视画面的任何色彩变化从来没有进入过他们的视网膜。皱巴巴的衣服包裹着他们两人瘦弱的身体,我不忍心再看到他们可怜的背影,于是离开了起居室,回到二楼那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我顾不了脱下校服,便慌忙地把书包扔在床上,只想尽快把那磁带放进录音机。我站在书架前深深吸了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姐姐的面容。那并不是姐姐在遇害前一段时期内对我冷淡的面孔,而是那张小时候拉着我的手和我并肩走在斜坡上,时不时露出两瓣犬齿开心微笑的脸庞。


              90楼2011-07-09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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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必须彻底伪饰自己来度过每一天吗?」
                「是的,所有的一切都在伪饰自己。」
                我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于是他又补充:
                「无论是和家人说话,还是对朋友亲切的态度,我不觉得这些是出于我的本意,只觉得自己在扮演一个早就被安置在某个剧本中的角色,自己也只不过在尽量背诵可以附和身边人的台词。记得小时候,我曾经仔细地寻找过家里每个角落,但从来都没找到剧本的踪影。对我来说,只有死亡才能让我真正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所以,我希望有人死。
                他的嘴唇这样微微地动了动。
                「……所以你就把姐姐……」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走在街上,看到她坐在汽水机前发呆,眼睛哭得红肿。于是我上前问她要不要紧,她却笑着露出犬齿,还对我说了声谢谢……」
                他说是因为喜欢姐姐的犬齿才杀死姐姐,他竟说那就如同恋爱一样。
                我仔细地听着他的每一句话,觉得自己象被牢牢地按在餐馆的沙发上。看了看他那双放在餐桌上的手,那是从校服黑衬衫的袖口里露出来的一双白皙的手。细长的手指,还有那修剪得非常漂亮的指甲,眼前这一双手的确是一双人手,但正是这双白皙的人手,却在七星期前杀害了我深爱的姐姐。
                「你是因为喜欢上姐姐的犬齿就……」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从身旁的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一只巴掌大小的立方体。
                「这是用树脂凝固而成的。我早就想给你看看。」
                他把立方体放在桌上。这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树脂球,其中漂浮着由二十颗左右的白色小颗粒连在一起的悬浮物,它们在砌块里组成一个上下重叠的U字型。
                「把散落在满屋子里的小东西全部收集起来,可真费了我不少气力。」
                是牙齿。那是牙齿悬浮在由树脂凝固而成的透明体中,并且还保持着人的牙齿的本来形状。
                其中,我发现了那曾经非常熟悉的几瓣犬齿。
                再一次传来餐馆里孩子们的笑声,屋内明亮的灯光反射在银色的装饰品上显得格外耀眼。在这洋溢着祥和气氛的餐厅里,摆在我眼前的却是姐姐的牙齿。这一切仿佛都在梦里。
                我竟然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怖,心里有的只是悲楚。没有任何人告诉过我,姐姐的牙齿被统统拔了下来。
                他把树脂球放回袋里,然后拿出一个信封。
                「我尽说了些废话,这是第二盒带子。」
                他打开了信封,倒着递了过来。从信封中掉出一盒磁带,掉落在桌子上。
                《VOICE2·北泽博子》。磁带的标签上印有列印出来的字样。
                「另外还有一盒磁带。」
                「请把那盒也给我!」
                他一边站起来一边对我说:
                「听完第二盒磁带后,你再考虑要不要第三盒。」
                在他走出店门后,有一会儿我没法站立起来。眼看着磁带放在桌前,而我却依旧在回想漂浮在树脂球里姐姐的牙齿。
                我把装有咖啡的杯子送到嘴边。咖啡已经凉透了,坐在通道旁的小女孩一直看着我,她的嘴角上沾满番茄酱,非常可爱。小女孩瞪大一对漂亮的黑眼睛盯着我的手,一定是听到我拿在手中的杯子与托盘不停地抖动所发出的咯咯声响,觉得有些奇怪吧


                96楼2011-07-09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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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II) *
                  走出餐厅我便上了火车,我一直蜷缩着身子坐在火车的椅子上。或许是因为我的脸色过于难看,我发觉坐在正对面的中年男子一直盯着我。不可思议的是,一种「担心会不会被人盘问」的恐惧莫名地油然而生,周围的乘客及车站的工作人员会不会已经知道我和那个可怕的少年之间的对话,他们会不会已经发现了放在我袋里的磁带?会不会上前来盘问我?我感到非常不安。
                  从检票口出来后,我便往通向家的漆黑道路飞奔而去。当我跑到家门时,发现今晚我们家的窗户里有灯光。太阳落山后,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父亲和母亲会否开屋子里的灯也因日而异。我正准备打开大门,这时大门却刚好从里面被推开,有人走了出来。原来是赤木,他发现我站在门口,多少有点吃惊。
                  「……啊!夏海。」
                  他眯着藏在眼镜深处的眼睛,弱不禁风地笑了笑。
                  「原来是你来了。」
                  「本打算回去了,可是见你还没有回来,有点担心……」
                  他说他是从学校回家的路上顺便到我家来坐坐的,于是我和赤木站在大门口开始闲聊起来。他个子很高,我要是正常地一眼看过去,他的脸就会在我视野领域的上空消失,所以我必须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因此每次和他聊天后,我的脖子都会特别辛苦。
                  他喜欢阅读。据说他家的二楼藏有很多书籍,因为书太多,压得二楼的房间咯吱咯吱地响。往日我们常聊得很投契,但现在我们都无法提起兴致来,只是相互寒暄着,说一些表示感谢的话。感谢对方的担忧,感谢他为姐姐所做的一切。
                  就在我们相互寒暄的时候,我脑子里突然冒出磁带的事情。当然按照常理,我本应也该让他再听听姐姐的声音,但是我对磁带的事只字未提。
                  「那我就告辞了,夏海,再见……」
                  赤木挥动着他那细长的手渐渐远去,我默默地目送他远去的身影,同时对自己的改变感到吃惊。
                  以前和赤木聊天时,我总是无法平静下来。我的心不停地上下左右摇摆,根本无法以平常心来对待他。每当看到他用那种特有的温柔眼神望着姐姐时,我就会感到莫名的失落。
                  我的确曾有一点时间很仰慕赤木,但现在我的心冰凉得如死灰一般,所以只是默默地注视他的背影。
                  我轻轻揉了揉脖子,这才发现自己连告别的话都忘了说。要是换作以前的话,我肯定顾不上自己酸痛的脖子,而是热情地挥挥手并大声说:「再见。」
                  我们之间的关系正在疏远。随着姐姐的过世,他也变成了和我毫不相干的陌路人。这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如果不是姐姐,我根本不可能认识他。
                  然而,赤木对于如何保持和我的关系并非一点也不关心,否则他也不会到我们家来了。
                  我进了屋,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如同电冰箱一样冰冷的起居室。我跟坐在火炉旁的父亲和母亲打了个招呼,并告诉他们我在大厅遇见了赤木。他们没有作答,我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加沉重了。
                  我爬上了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并严严实实地关好了房门。我急不及待从衣袋取出磁带,并迅速地把它放进录音机里,然后把从录音机里取出的第一盒磁带顺手扔在书桌上。
                  我按下播放按钮,不一会儿就听到录音机转动的声响。我在椅子上重重地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录音机。
                  这时,我突然回想起以前的事来。记忆中我和姐姐还是小学生,有一次我和姐姐用录音机轮流录下自己的声音,我们还曾经对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古怪而感到不可思议。正当我们困惑不解时,父亲和母亲也走了进来,于是我们一家人就对着喇叭大声地唱起歌来。记得我们当时愉快地放声大唱的是一首儿歌,并且用磁带录了下来。当一家人外出开车兜风时,父亲总喜欢在车里播放那盘磁带,直到我和姐姐上了中学,父亲依旧如是。终于有一天我和姐姐再也无法忍耐了,我们用近乎吼叫一般的声音说:「又来了,快关掉!」并顺势向父亲扑了过去,想取出磁带。那个时候,母亲总是笑咪咪地望着我们。
                  那时的我们很快乐!
                  夏海……
                  代我谢谢父亲、母亲还有赤木一直对我的照顾…… 告诉他们我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真是对不起……
                  也许你们是一起听这盒磁带吧……
                  我再也无法弄清楚了……
                  我……
                  好像马上就要被杀掉了……
                  起初我还以为他在和我开玩笑……
                  夏海,就在刚才,我一直被关在一间漆黑的屋里,眼睛被蒙着,嘴巴也被堵住了。不管我怎样大哭大喊好像都没用…… 我后悔极了……
                  我必须对你道歉…… 所以我决定把这最后的遗言留给你……
                  直至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我才醒悟以前我做了些什么……
                  想必你还记得我常常说些伤害你的话,让你很难堪吧?
                  每当这个时候,你都显出一副非常不安的样子……
                  对不起…… 这一切都不是因为你的不好…… 只是因为我自己的任性,动不动就耍脾气……
                  你听到这里肯定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吧……
                  但是,如果我不解释清楚就这样死去,你肯定会困惑一辈子,所以看来我必须说清楚……
                  磁带到此就没有了声响。
                  接下来的说话声并不是姐姐的,而是那个我已经有些耳熟的少年的声音。
                  ……北泽夏海小姐,请你于十二月三日晚上十一时正,单独一人到博子被杀死的医院废墟里来。你应当知道在哪里吧?就是发现尸体的那间房子啊。我将会在那里把最后一盒磁带完整地交给你。
                  在他的声音结束后,磁带的录音也没有了。


                  97楼2011-07-09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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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 (III) *
                    听完第二盒磁带的两天后,眨眼间就到了十二月三日。在那两天时间里我并没有去**局报案,而是依然像往常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照常上学,照常应付着考试的复习。
                    这一天的课终于结束了,我正准备走出教室。这时,我的好朋友在走廊上叫住我。
                    「夏海,这个星期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好朋友注意到自从姐姐死了后,我就没怎么笑过。她是为了让我重新振作起来,才故意和我说话的。
                    「啊,好呀…… 不过,如果我去不了的话就只有请你原谅了。」
                    「夏海,那天你有什么事吗?」
                    朋友偏着脑袋不解地问道。
                    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我不能保证今晚我是否能活着回来。我决定依照少年在磁带里所说的去做,这是我早在两天前的那个晚上,也就是在我听完磁带后做出的决定。
                    如果我去了废墟,也许真的可以听到那盒录有姐姐遗言的磁带,但为此我将要付出代价。我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他为什么要把我叫到那里去?或许我会在那里被杀死。
                    「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但……」
                    我这样说道。突然想紧紧抱住自己面前的好友。她今后会有一个怎样的人生呢?就在不久以前,我俩都是社会上普通的一员,我们每天打着呵欠踏进校门,然后把黑板上的文字誊写到笔记本上…… 我曾经深信自己以后也将继续过着这种生活。虽然很平凡,但每天都很幸福。
                    然而,如今再也无法奢望那样的日子会再次降临。我突然发现,自己已不能够再过上安稳而平凡的日子了,我已经与死亡结下割不断的关连。尽管我眼前这个朋友正期待着美好的未来,可是现在我们或许就在此作别,以后再也不会相见。一想到这些,我顿时觉得难舍难分起来。
                    「那么,我们明天再见。」
                    我朝朋友挥了挥手,道别了。
                    走出校舍,十二月的阵阵寒风猛烈地吹打着脸。虽然太阳还没有完全西落,但天空已经挂起一层厚厚的黑色云雾,四周昏暗一片。我裹紧外套,低下头,加快了步伐。
                    当还在校舍附近时,手机响了起来。是阿树打来的。
                    「现在?我刚放学,现在正走出校门。」
                    我在校门旁停下来,和在电话另一边的他聊起来。校门的大道上,穿梭不息的汽车来来往往。汽车声、风声混在一起,不时掩盖了对方的说话。
                    「你说什么?我听得不大清楚。」
                    我一边提高了嗓门,一边问他。
                    「啊…… 上次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没什么,我很好……」
                    也许这也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通话。想到这里,我就把声音放大到可以超过四周嘈杂声的音量,几乎快要哭出声来。我和阿树是在中学时认识的,我们就像姐弟一样,非常要好。
                    「你再大声点……」
                    听到阿树那和着嘈杂声的嘶哑嗓音,我紧紧地闭上眼睛。
                    「所以你不要太在意。让你担心,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没有哭……」
                    随后,草草地结束了和阿树的简短对话。
                    坐在回家的火车上,我再次确认了时间,此时已是下午五时。就在我赶往车站的途中,太阳已经下山了。从火车的窗往外望,外面已经伸手不见五指。现在距离和少年碰面还有六个小时。
                    然而不知为什么,我没有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吓得全身发抖。相反,我的心十分平静。我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火车的震动。也许我已经对即将面临的危险感到麻木了。在餐厅里看到姐姐的牙齿时,我已经彻底麻木了。恐怖正一步一步地降临,已经让我失去了现实的感觉。
                    我从未考虑过要如何反抗少年。我已经下决心前往那座废墟,并从没有打算带武器来保护自己,也没有打算告诉其他人。我只是想听听姐姐的声音,我只想这样而已。对此刻的我来说,其他任何东西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即使那个少年想加害于我。
                    今天,父亲和母亲仍然忘记锁大门。我走进屋里,并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98楼2011-07-09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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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 (III) *
                      夏海,我从来没有跟你提过我和赤木是怎样认识的吧?
                      「我……」
                      我放下了捂住脑袋的手,环视一下四周。在冰冷的混凝土房间里,只有无穷无尽的空洞与黑暗。除了沾满血渍的手术台和少年以外,空寂的房间里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我的腿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出去。背部已经离开了冰凉的墙壁,我正一步一步朝着手术台靠近。
                      我主动放弃了自己人生中所拥有的一切。除了姐姐的声音以外,我对其他事物都
                      没有兴趣。像我这样的人难道还可以说得上是活着吗?想必只是肉体在维持着一些必要的生存动作而已,其他大部分恐怕早已踏进死亡的世界。
                      有一天他在街上主动和我打招呼。他和我念同一所大学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事……
                      当我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到离手术台对面的少年很近的位置了。他根本没有做任何威胁的动作,只是说了几句话就彻底消除我心底的犹豫。
                      少年在我面前全神贯注地盯着我的脸。我们相差不多的高度使少年正好微微地俯视着我。
                      「我是听了博子在这里的录音后才第一次知道夏海这个名字。从那以后,我总是想着何时可以看见你的庐山真面目。」
                      他喃喃细语地说。
                      「你们姐妹长得可真相像……」
                      姐姐的声音从录音机里传出,回荡在寂静的废墟里,然后渐渐消失。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我叫到这里,才肯给我录音带……」
                      听我这样说,他脸上顿时显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来。
                      「你并不是为了玩才把我叫出来的吧!你并非要追求游戏的刺激…… 在餐厅里你曾经说过,在生活中与身边人的交流就如同背诵剧本一样,所说的所做的都是假装出来的…… 还说只有死亡才能让你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存在……」
                      ……但是,当我和赤木开始交往后,他的言行告诉了我一切。他说他很早以前就喜欢我了,因为他常常在书店里看到我…… 还说看见我喜欢站在历史类的书架前。赤木还问起我平日常常穿的那件白色毛衣最近怎么不穿了……
                      这个少年是个杀人犯。想必他不会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丝毫忏悔。我决不能同情他!然而,我仍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你想考验我是否甘愿用死来换回我与姐姐的感情吧?看来你想弄清楚自己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
                      他面无表情呆呆地盯着我的脸。过了很久,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有姐姐的声音在四周回荡。我根本无法揣摩他心里究竟有着怎样的情感。
                      ……我想你已经明白了吧!赤木最初喜欢的是你。
                      过了一会他把双手放在手术台上。
                      夏海小姐,坐到这个上面来吧……
                      我毫无畏惧地在沾满血渍的手术台上坐了下来,背对着少年,但我依然能够清晰地感觉他站在身后。
                      手术台的冰冷透过牛仔裤直接刺激着我的心房。虽然我马上就会被杀死,但我却如风平浪静的大海般平和而冷静。
                      我用双手紧握着手术台的边缘,一动也不动地坐在一层厚厚的血渍凝固块上。或是自己根本没有打算要动,冰凉的感觉顿时从手指尖传到全身上下,身体开始渐渐地僵硬。
                      电筒的光线从我背后照了过来,坐在手术台上我的背影被大大地投影在混凝土的墙壁上,上面还重叠着半个少年站着的影子。
                      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们姐妹俩的打扮十分相似,其他人也常说我俩长得很相像…… 因此,赤木在那一天把我错认作你,才主动跟我打招呼……
                      少年的影子开始动起来。他挽起袖子,正朝我坐的方向从容地扑过来。
                      我的眼睛被蒙住了,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从背后环抱住我,一只手缠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我的脸。要是他稍微再用点力的话,我的脖子可能会随着哢嚓的声响而被扭得粉碎。嘴里吐出的白气正好被他那只捂着我脸的手挡了回来,所以还可以清楚感觉到自己气息的温度。少年的胸膛紧贴着我的背部,他的体温透过衣服传到我的身上。
                      「求求你…… 让我把姐姐的录音听完……」
                      隔着少年的手腕我再次听到姐姐的声音。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关赤木的事,正如一团乱麻正在渐渐地解开一样,我也渐渐开始明白姐姐为什么会那样对待我。
                      少年那只缠住我脖子的手的关节反复不停地一缩一紧,仿佛在检测我脖颈的运作状况,捂住我脸庞的另一只手也时刻准备着把我的骨头捏得粉碎,就如一名短跑运动员正活动着手脚做赛前准备般,他缓慢地左右摇动着我的脖子。
                      这时,我觉得自己的脖子就像纤细花草的茎杆。花朵被人采摘时,细线一般的茎很容易被折断。
                      ……虽然我知道他起初注意的是你而不是我,但是我俩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那只不过是我们故事开篇的一个小插曲而已,结果依然是我和赤木双双坠入爱河。赤木也喜欢上我。
                      ……然而,我还是隐隐觉得不安。
                      姐姐的声音很平静,却一次又一次地刺痛着我。


                      102楼2011-07-09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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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 (V) *
                        似乎有人进来了。
                        少年的手腕虽然已经松开,但依旧遮住我的脸,挡住我的视线,我什么也看不见。因此,我无法看到是否还有第三个人在这里出现,我也无法挪开他挡住我的手腕,只能在黑暗中默默倾听进入房间的那个人移动的脚步声。
                        「谁?」
                        我嘶哑的声音终于挤了出来。
                        脚步声穿过了手术室的入口,然后经过我和少年所在的手术台。鞋跟落在沾满厚厚灰尘的地板上,发出厚重的声响。
                        少年完全松开掐住我脖子的手,我自由了。被他手腕挡住的视线恢复了光明,看到眼前墙壁上的确有三个人影。
                        我故意让你痛苦,并不是因为你不好……


                        104楼2011-07-09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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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身后的少年这样说,并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他的掌心滚烫。然后,他离开了手术台,朝阿树的方向走去。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挪开了,但我的身体依然无法动弹,依旧保持着回头望着阿树的姿势。
                          「晚上好,X X 同学。」
                          阿树对少年说,眼睛却牢牢地盯着少年,似乎已经忘记我的存在。


                          106楼2011-07-09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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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默默地站在屋子的两端,相互对视着。手术室里充满紧张的气氛,安静得让人无法忍受。
                            我想继续听姐姐的录音,我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手术台上,只是视线转向阿树的脚下,望着已经停止转动的录音机。
                            我试图动一动紧扶着手术台边缘已变得冰凉的手指,但手指似乎麻木了,完全使不上劲。


                            107楼2011-07-09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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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了救她才跑到这里来?」


                              108楼2011-07-09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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