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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 宁

文/维生素c 整理/秋之屋





1

“犯官徐正其着赐鸩酒一杯,十五岁以上男子没官为奴,以下者可免。其余家奴就地遣散,家产查抄没入大内。钦此——”
随着太监那刺耳的公鸭嗓在原子里面回响,家下人全部乱成一团。有哭的,有闹的,还有慌张要躲开的,还有收拾东西的,寻死觅活的……
父亲非常镇定地,用颤抖的手接过那杯可怕的东西,口中还要说道:“谢主隆恩——”一饮而尽……
对着处死自己的人说谢恩,真是笑话。然而,这件事情的后果是——我,与我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全都成了孤儿。母亲在宣旨之后随即自缢身亡。家中的下人早就逃得逃,散得散。我最小的弟弟还不满四岁,而我,众所周知在昨天过了十五岁的生辰。
押送我的官差还没等父亲尸骨寒透,就上来拉我。他们丑恶的嘴脸看得我只想吐。而那个平日里过来溜须的常侍郎,更是在我脸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然而顾忌着人多嘴杂,只说道:“果然不错,细皮嫩肉的……白便宜了……”

照规矩,没入官府为奴的犯人是与其他同等处置的人关在一间大牢房里等待发配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被单独关在一间有床的牢房里。是的,有床已经是天大的奢侈了。尽管散发着霉味,但是比起只有跳蚤和尿臭的稻草来说,简直可以算是天堂。

我不久就明白了为什么。常侍郎单独“关心”我的时候。他把我压在了牢中唯一的床上。他的和臭烘烘的牙齿撞在我的牙齿上,生疼,一双湿热的汗手尽在我身上乱抓乱掐,不断扯着我的衣衫。淫亵的眼睛透着凶光。我不行了,无法说话,无法呼吸,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我知道,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想到年轻貌美的娘那样期待着我将来能够读书做官,只想快点死了,好过受这样的侮辱。
可是我从小就长得不壮,抵不过这头身强力壮的恶狼。只好狠狠在我口中乱搅的舌头上狠狠一咬!

“哎唷——”常侍“狼”大叫一声,我解恨地瞪着他。可是下一秒脸上已经狠狠地挨了一下,火辣辣的。嘴里有甜味,把舌头都咬破了。
常侍郎目露凶光:“还敢咬我?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身份!你一个官奴,永世不得翻身的,敢侮辱朝廷命官!”他又扑了上来!这次不是在我身上乱摸,而是直接撕开我的衣衫!
“啊哈——真美,你知不知道,我早就想着这一天了,要不是你老子犯了事,也——”一边用他的脏手伸进了我衣服里面,我猛推,可是他一下子把我抵在了墙上!我甚至可以感觉得到他丑恶的下身顶在我身上的形状!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他是你故上司之子,怎可如此!”
常侍郎马上停止了动作,回过头去。我也可以看到牢门。是周侍郎,他也是父亲的下属之一,平时不太出声,没想到他会救了我!
常侍郎道:“一个犯官家属,他敢说个不字?”
周侍郎道:“你也知道徐大人为了什么出事的?再怎么说,也是官家书香门第的孩子,若是太子知道了,怕是不会甘休的吧?”
常侍郎顿了顿,终于恨恨地道:“算你有理!”悻悻走了。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周侍郎。他进了牢房,向我走了几步。可是我想到常侍郎,退后了一步,抵在墙上了。
周侍郎苦笑了一下。没有过来,道:“我托了可靠的人,你可以不用受罪。”看着我好一会儿。我这才发觉自己衣冠不整,肩膀处露出一大片肌肤,忙将破布拉好。周侍郎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里,没有人打扰我。饭食至少没有砂子。可我过去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啊。这里简直是地狱一般可怕。可是我知道旁边的大牢房里的情形,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家人全无音讯,弟妹们还那么小,可怎么办好?

我用石头在墙上做记号。十天过去了。外面有了响声。
牢头开了锁,把我铐好拉了出去,虽在一串长链上。还有很多别的人,全是要没入官府为奴的人。牢头并没有在意我,因为十天不梳洗,什么人看起来都是一样的。

阳光很明媚,也很刺眼,可是我不肯眯上眼睛。很久没有看到了。原来连看看阳光也是一种奢侈。一大串人蓬头垢面地被领到院墙边,一溜儿站好。里面没有我熟悉的人。



1楼2005-07-05 10:25回复
    “徐长宁——”小吏拉长了声音。
    “在。”我声音嘶哑。
    “你就是徐长宁?”小吏看着我,用鞭子托起我下巴。这个动作之轻佻,在我平时早就大吵大闹了,然而,我现在只期望他不要生出什么事端。对于轻慢,我已经在努力习惯这种感觉了。人的适应性还真强。
    “也不怎么样嘛。才——”他翻着册子,“——十五岁。瞧你一幅风吹得倒的样子,看来京城第一美人的说法言过其实啊。不过眼睛生得不错。下一个——”
    听到他叫出这句话,我几乎软倒。勉强走过去,出了一身冷汗。我本来厌恶自己这种乱七八糟的模样,可是发现,居然可以让我不那么显眼。不然再有什么是情,可不会有第二个周侍郎来救我。

    我被分到了靖王府中做家奴,永世不得赎身。


    2

    这也是对犯官的惩罚,让他的子女要一世受苦。临行前,我的奶娘刘氏来看了我一次。她原来是徐府的奴仆,爹爹见她太老,放了出来,现在反而是个自由的平民。而我,则从原来的宝贝公子爷变成了贱如烂泥的奴婢。
    可是,在我见到她时,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毕竟,她奶了我两年,后来照顾了我五年,在我心里,好像是第二个娘亲。但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牢狱之苦,饿饭、受冻、随时的打骂,还有那个常侍郎……不是不可以说,而是,又有什么用?只会让奶娘更加心疼我,发生过的不能抹去,而尚未发生的无法改变。我只有让她安心。
    “没关系的……靖王府没听说过虐待下人。我也不是个什么都不能做的废人。我都十五了。也该像个大人了。”
    “少爷,”奶娘有些怜惜,“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你那个性子……唉……”
    “不就是给人打杂当小厮么?说不定还能够学点手艺呢……”我安慰奶娘。
    “少爷啊,你是不知道,做下人的,你怎么能够受得了气?”奶娘满眼的心疼。我只有装作不见,说些不相干的话。
    好在我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暂时有周侍郎照看,还不至于马上流落街头。可是,又怎么能够长久?他的薪俸也不多,况且,我徐家的人难道长久仰人鼻息?大的两个还好,只比我小一岁,可是小弟才三岁多,他出世时,娘都快四十了,他是爹娘恩爱的见证,当时人都说:“不知道宠得什么样子呢……”可是,他怎么知道,徐家已经家破人亡?
    奶娘走了,留下一些饭食和碎银两,说是应急用。我知道对她来说,已经是力所能及了。下面的路,要靠我们自己,或者说,我自己了。

    我在一个蒙蒙亮的早上,东倒西歪的被拉了出来,与许多其他人在墙根下排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过来,挨个看了看,咂咂嘴,道:“模样倒还齐整,就是身子骨——”他眼光扫过我,“——单薄了些。大伙听好了,靖王府向来待下人是好的,若不是王爷遣了一批老人出府,你们还没这个福气呢。以后好了的,自然可以相安无事,说不定还能放出去。不安分守己的,惹是生非的,往上一送,就发往边疆效力,生死莫论了。”一席话说得几个胆小的直抖。
    我明白,我的奴仆生涯开始了。

    靖王府果然不苛待下人。第一天就要我们各自洗干净,吃饱了送到大管家面前挑选。洗澡水至少每人可以分到一瓢热水。饭食里也没有糟糠一类的东西,比起牢饭是好的多了。
    可是有了常侍郎的例子,我知道我的奴仆生涯将会过得不得安宁。我不敢把自己弄得太干净,狠下心来,自己冲眼眶打了一拳,又把脸在树上蹭了几下,嘴角也破了。虽然痛得要命,可是我知道有用。那个骄傲的徐长宁已经不存在了,只想着,怎样可以不出岔子的过下去。
    我还有家人在,我不能自暴自弃。

    由于我模样狼狈,身材瘦小,分到了木工房。还把我的名字改作“阿长”因为奴仆是不会有太好的名字的。
    木工房的意思,就是王府里所有木器包括屋子窗门,只要出了问题,就归我们木工房管。
    木工房里有个六十多岁的师傅,叫老王,我分在他名下。那二管家把我往这儿一扔,吩咐了几句,就走了。
    老王什么也没有说,叫我自己看着办。于是,在这里的第一天,就在等待复等待中度过。
    


    2楼2005-07-05 10:25
    回复

      总管继续唯唯诺诺,过了一会儿出去了。结果那个王爷居然没有走,而是走到一旁的书桌旁看起书来。
      这下子糟了!
      本来我偷懒不下来的话,他不知道出去了也就罢了。可是这会儿他不走,我现在下去,刚才大不敬的罪过是逃不掉的了!
      若是扛到底不出声,我下面可是又一大堆的活儿等着做呢。眼看日头有些偏西,可是那个王爷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我坐在架子上,不敢动,不一会儿已经冻得发抖。尽管屋里面燃着火盆,离我可还有十万八千里,一点用也没有。
      正在胡思乱想,回去怎么和王师傅交待,一个威严清冽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要做到几时?”
      我一激灵。发现靖王爷已经离开了位置,走到书桌前的火盆前烤起火来。他头也不抬,可是屋子里没有别的人了。是在说我?
      他又发话了:“你还想呆到几时?”
      果然,是我。没奈何,只好顺着架子慢慢爬下来。在上面坐的久了,腿都冻得木了。而下去,还要挨一顿训斥,说不定还要挨板子。唯一的安慰是,可以离那只火盆近一点。
      一个踩不稳,我从一人多高的架子上摔了下来。冻得麻木的手脚不灵活,在冰冷的地板上摔得金星直冒。可是我不敢怠慢,连忙支撑手脚,把自己摆成趴在地上的姿势。头几乎垂到地面。
      一双穿着皂底白裘滚边镶玉的脚在我的眼前出现。那个压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好个奴才,见了本王不下来行李,蹈还偷窥起来了?”
      我无法回答,只好一个劲儿叩头。口中不住道:“奴婢知罪,求王爷饶命!”
      这是我大半年以来的经验总结,哪个主子生气了,或者不小心做错事了,这样做总能减轻些惩罚。不知道在这个主子面前,是不是顶用?
      “知罪?”靖王爷的声音敲在我心上。我心里打起鼓来。他想怎样?打二十板子?关起来饿饭?我最不想的,是他扣我工钱。这样的话,我就没法在过年的时候带肉回家了。弟妹们应该馋了好久了。说起来,还是打板子好,虽然痛,然而不用挨饿受冻,还可以不用出工。
      “来人!”靖王爷显然懒得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大管家气喘吁吁地赶来,嘴里哈着白气。看见我伏在地板上,吃惊不小,忙谢起罪来。管教无方的话一大堆,我也没听清,因为他抓起我的头发直往冰凉坚硬的水磨砖上撞,咚咚响。不一会儿就火辣辣的,大概流血了吧。
      “罢了!”靖王爷不耐烦起来,“我这里向来不许人随便进,你也不是不知道规矩。”
      管家口中应声,诚惶诚恐地拉着我的头发往外拖。我不得不抬起头来,看到一张英俊的面容上,嵌着一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不怒自威地对上我的。
      就是这个人,导致了爹爹的冤死?
      无暇细想,我已经被拖出了大殿。冷风呼呼地外间比殿内冷得多了,一下子我缩成一团,踉跄地歪着头被一直拖到马房。
      “打上四十板子!小子敢给我丢脸?”大管家的声音。
      四十?会被打死的!还来不及求饶,一阵凉意上来,裤子已经被拉下,整个人撂在一张长木凳上。臀部陡然接触到寒冷的空气,猛地一缩,一只粗糙的大手摸了上来。
      “想不到这个小子平日里灰头土脸的,皮肉倒不错呢!”一个声音道。我想要转头看,可是头被死死按住了。
      “得了吧你,想娘们儿想得疯了?”另一个声音。
      “有什么?哪个王公贵族不养几个小官,这算什么?这小子他妈的皮肉比娘们儿还细,信不信我现在上了他?”
      不要!
      我平日里尽量少洗脸,少洗澡,故意弄得蓬头垢面的,难道还是不成么?我慌了,使力挣扎起来。
      一只膝盖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撞在我鼻梁上。一阵剧痛。热液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你给我老实点。大爷们就说说,你还浪得不行了?”
      “别闹了,早打早完事。要是让王爷知道了……”
      “好吧。”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一只铁板一样的板子一下子打了上来。皮开肉绽的痛苦使我猛的一震,却一下子放了心。他们不会打歪主意了。

      可是庆幸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几下,就超过了我的忍受程度。我根本就没有挨过打,更何况是这样打板子?板子似乎无穷无尽的打下来,层层叠叠击打已经烂开的皮肉。我甚至可以听到皮肉裂开的声音,鲜血四溅的声音。我想,我好像晕了过去吧?
      


      4楼2005-07-05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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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喉中发干。他站在如此明显的位子,我根本不可能避开他的视线而走到过去。太子从人,旁的人对他恭恭敬敬,显然地位不止是一个侍读。而我……穿着着比小丑伶人好不了多少的衣服,判若云泥。他站在明亮的高处,我却只能躲在暗处偷窥于他。

        “公子……公子?”那丫鬟推我,才回过神来。
        “公子您怎地不上前?王爷要您坐他旁边。”
        旁边……
        我硬了硬头皮。那么,便装作不识得吧。安儿恐怕也不会认为他会认得我。我拍了拍自己的脸,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自然些,转出了屏风。
        我指望大家不会注意到厅上多了个人。毕竟人太多了。然而我想错了,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我的脸上。好似我的脸上长了两个鼻子一般。太子更加是忘乎所以地盯着我瞧,一串西域进贡的葡萄拿在手中忘了放下。我不敢抬头,想象安儿的脸色一定铁青,急匆匆地往靖王旁边的位子几乎是冲过去。指望坐下便不会那么显眼。可是尽管不敢抬头,仍然感觉到炽热的目光在我周身打转。
        靖王并没有放过我。他拉住我的手,笑道:“唉,宁儿,怎么了,这么怕羞,今日太子难得来,连个招呼也不打,不大好吧……”他脸上的表情非常自然,微笑,完全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令我以为他是不是戴了一张做好的面具。
        打招呼?我从未与太子这等品级的人打过叫道,叫人怎么办好?靖王难道一定要我出洋相不成?
        我的顾虑也许是多余的。一个年纪看来老成的侍女走了过来,牵引着我,来到大厅中间本来是表演歌舞助兴的地方,牵我的袖子示意我跪下。
        我即使再笨也懂得怎样做了。跪下,磕头,然后尽量用听得清楚的声音说道:“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等了半晌,还没有听到照例的“平身”两个子,我用眼角余光瞄到,旁的侍从拉了拉太子的袍角,他才如梦初醒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有人接道:“平身。”而安儿始终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在他面前出现的,是一件静物,而不是一个人。
        我咽下苦涩,站起身来。
        太子看起来有点着急,问道:“哦,你是哪里人?多大了?哈哈,靖王爷真是好福气。如画美眷啊。”那个样子如果不是有人在场,几乎就要来摸我的脸。
        我知道,我的容貌在男子之中算是上等,然而他如此恶心的情态,令我觉得如芒刺在背。赶忙再行了个礼,想要离开。
        可是那个使女拉住我,道:“太子问话,怎可以不答。否则要责你君前失礼。”
        我只得站住,低头道:“小人滁州人氏,今年……十九。”
        还不等太子有所反映,我便急速退回,这回连那个侍女也拉不住我。我不敢再站在那里,因为同时看得到太子和安儿的表情,那种强烈的对比,令我不能再看下去。
        回到靖王的身旁,我反而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平时在这府里,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可是如今只有他的身边,才是安全的地方……尽管他的脸现在看起来表情自然得过分了,可是我知道在面具下是什么样子的。

        25
        厅上有些窃窃私语。那些内容刺痛了我的耳朵,然而却躲不过。
        “那个是……”
        “怪不得……”
        “巴巴的叫了来现……”
        “看起来愁眉苦脸的……莫不是……”
        有些低声的轻蔑笑声,响起来。靖王低低地咳了咳,有些人顿时收敛些,有些人却还是盯着这边直瞧,神色猥琐。
        我只有尽量地低着头,跪坐在靖王身后。他叫我来,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这样现世吗。如果是的,他为什么不把我直接丢给这些人反倒更加爽快些,何必又在此时维护于我?难道他不忍心?可如若真的不忍心,便不该叫我来此。我看着他的后颈,希望他能够回过头来看我一眼,能够……有些证明他不是这样狠心。然而他始终与十分得体地太子应对,令人汗颜,似乎他二人生来便是好兄弟一般。
        太子有些恍惚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醉了,还是被这种景致迷惑了,开口问道:“九……九弟啊,真是好福气,也……不知道哪里寻来这样的宝贝。既然今日大家有缘,做哥哥的和你讨个人情,随了我回去吧……”
        不!我顿时心头大震。看着太子猥亵的目光。若是让我和这个人回去,我宁愿死了好过!
        


        35楼2005-07-05 10:33
        回复
          靖王,你今天让我来,想让我做你修好的礼物吗?难道……难道我真的看错了?以前的种种不甘和粗暴,都……都不会让我这样心中发冷,我总相信,不论怎样,即使是我不再受他的宠爱,有些东西,总是曾经存在过的。
          靖王背脊明显僵了一僵。随即以非常平常的语气说道:“原本太子抬爱,不该拒绝。只是这个小厮顽劣得很,也就我还管得住些。不敢惊扰了太子府上。”
          我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然而不敢肯定,靖王是否愿意为此得罪了太子。太子是否可以就放手。
          太子显然没有想到在酒酣耳热之际靖王会这样拒绝他,想要发作,却又不便公然为了一个男宠作出此事来,便低沉着脸,一时间有些尴尬。
          靖王这个时候忽然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包含着我难以理解的情感,似是犹豫、似是绝觉、似是不舍,我被这一眼深深地震慑了,刚要说话,他却对我微微一笑以示安慰,随即转回头去。我心中一下子五味陈杂。
          正在我心乱如麻之际,靖王不知道对太子说了些什么,我听得模模糊糊,总是应该是拒绝的话,然后他忽然站起身来,拉着我的手。我不由自主也随之站起身来。
          他道:“宁儿,你看起来不舒服,回去吧。”他的手好暖。
          我抬头看他。发现我许久没有如此近地看他了。
          他的手紧了紧,终于加了一句:“到我书房等我。”
          书房……我心中忐忑。一个侍女已经过来把我带走了,厅中又响起那些丝竹声,靖王和太子说了什么,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了。
          于是我又穿过庭院,来到书房。
          这里照样堆满了各式的公文书信。台面上是笔墨纸砚,还有没有写完的字画。我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想起上一次在这里……我就不禁面红耳赤。可是那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百无聊赖。靖王的书房向来不许人进,我知道。所以这里的东西还是能不动就不动的好。
          书房还是老样子,只是很多物件似乎旧了些。我的目光随意到处溜,忽然在露出的一角信函中看到了几个字:“……廷延及从人……”
          廷延乃是太子的名讳,从人……大弟不就是算“从人”中的一个吗?难道有什么事是和大弟有关的?
          我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和大弟有关的……
          可是随即我安慰自己,即使是和大弟有关,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因为他作为太子的陪读,许多事情免不了和他有关。而且他……答应过我。
          我尽量把目光移开不去看那里。那里却好似有磁铁一般地吸引着我。我在心里对自己不断地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不会对我的家人下手。想到这里,心中有稍稍安慰。
          我不断地引开自己的想法,去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是那晚的话语不断地在我耳边响起。
          宁儿,我虽然不能应承你什么,可是,如果不是不得已,我不对你的家里人下手,这……你可信么?”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如果不是万不得已……
          我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可是随即坐下去。他叫我来这里,分明是信任于我,我怎能做下偷窥的事来。可是那半句话刮痛我的神经……太子及其从人……

          也罢,纵然是我的不是,可是我不能冒险,既然此时无人,若是于他无害,也不会有人知道,而且,多半也不会……我终究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恐惧抽出了那张信函。
          下一刻我只能瘫倒在座位上,身上冷汗直冒,霎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忽然觉得有人拍打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冷不丁地站了起来,只见一个小厮也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我这才想起来,他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我定了定神,好不容易发出声音问道:“王爷叫我过去么?”这才想起,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够去见他?
          小厮的回答让我心下稍微安了一安:“王爷吩咐了,今晚公子不必等他。您先回房吧。”
          我应该送了一口气的。然而心中沉重无比。小厮传完了话,退出书房。过了好一会儿,我捡起那张信函,放回原地,轻轻地退了出去。
          来到西苑的外墙处,终于忍不住,蹲在花阴下,剧烈地呕吐了起来。只觉的天旋地转,终于晕了过去。
          


          36楼2005-07-05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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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法可想,不能说,说了,就是送了靖王的命。我不能那样做……
            缓缓走近安儿,我深吸一口气,拢住双手,取出暗藏的一点点迷香。这是我谎称睡不着从大夫那里要来的。其实我的确睡不着,只是一直留着没用。据大夫说十分灵验。
            一扬手我把药粉向安儿撒去!心中暗暗祈祷能够有用。然而,然而他一侧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不该用右手的!可是已经迟了!
            安儿已经是满面云疑,一思忖间即刻问道:“可是……你那边有什么动静?你知道对不对?你快说啊……”
            我手骨剧痛,咬紧了牙关不出声。我不能再说了,不然……
            “你……就眼看这我陷入不忠之地?太子是储君,你就算是被他迷昏了头,这点道理都不懂?国之巨变,居然还要拿那么荒唐的理由来塞责!”
            不!我不愿去懂得什么道理!书本上的三纲五常难道我读得少了?可是这朝廷里得每一件事情,哪样是照圣人的话做的?安儿……你不能这样抹煞了亲情……
            我只是用眼神哀求他,不要去,安儿不要去。
            安儿的眼神有一丝的犹豫,可是他硬了心肠,把脸转过去,道:“就在明晚对不对?”
            我不出声,低下头。我不能再说了。
            “好,你不说,我也有法子知道,难道太子殿下的储君是白当的么?”他忽然拉着我往外走。
            我慌了:“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太子府了!如此大事,怎可轻忽?”
            “不!安儿,就算你……就算你看不起我,我也是你大哥,我……今天念在咱们毕竟兄弟一场,来……找你,你就狠得下心拉我去那种地方!我……死也不会去的!”
            我想要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无奈病了这许久,根本不是他对手。然而只要想到要去太子府,太子那种令人作呕的眼光,便是杀了我,我也不去!安儿,你难道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我……可我怎么能够自己和他说得出口?灵儿还在里面他……我看见安儿好像一闪手,后脑一痛,便没了知觉。

            一桶冷水向我泼来。我一个激灵,醒了。冷的发抖。
            我想要起身,却难动弹,全身酸软。眼前的一个男人正在焦躁地走来走去。竟然是太子……
            我向后缩去,发现根本无可躲避。我看见高耸的梁柱,自己躺在大块的青石砖上。现在多半在太子府的某处配殿中。旁边还有几个护卫对我虎视眈眈。
            太子亲自审问我?现在什么时辰了?事情全都被他知道了?我能够熬到靖王动手么?安儿怎么样了?几个疑问在我心头掠过。太子的脸色焦躁不安,见我醒过来,过来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暴怒道:“你这下作的东西倒会做戏!”一个巴掌已经扇在我脸上!
            他的手力极大,我差点没有背过气去。嘴里也是火辣辣的,大概咬破了。
            什么我会做戏!他在说什么?他知道多少了?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天是亮的,我睡了多久了?他……他现在到底怎样了?
            不过,我大概是不能活着出太子府了。[wumei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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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告:《长宁》进入倒数,从今天开始,如无意外,就是一天一章或者两天一章的进度,希望大家多多捧场回帖。鞠躬。

            PS:表问我结果,因为已经定好了,偶是不会更改的了,大家慢慢看。 

            27

            我反而镇定了下来,问道:“太子殿下不必问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男宠,什么也不知道的。您若是用刑也没有用。”
            我只是希望死前能够少受些罪。

            太子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阴沉道:“你以为我现在才来审问你?太迟了吧?靖王倒真是老谋深算哪。昨晚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昨晚?那……事情已经发生过了?靖王他……出事了?我的心猛的一沉,他真的是被我出卖了?
            我强自镇定,道:“小人自然不知道。”他坐在这里,不就是想要我知道么?至少,顺着他的话说,可以知道一点消息。
            “哼哼……那小子……从小心机深沉……不错,他的确是带兵去了,嘿嘿。只不过,是和父皇的贴身太监和秉笔御使一道去的。他通过你假传信息,说道要暗杀我。我查得有蛛丝马迹,便带了人去铜雀门,想要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知道那小子居然先在父皇面前进谗,道我有夺位之嫌。父皇本来不信,只是这等传言多了,哪里保不住?他好啊,说我昨晚起事,故意找了两个父皇信任之人,亲眼看见我带兵入了铜雀门,哪里还有分辨的余地?他当上太子,只是迟早的事情了……原本我是不信的,只是看他在晚宴上那般宠溺你,倒是舍得拿你来当饵,取信于我的侍读,哈哈,做哥哥的手段还是比不上做弟弟的啊……哈哈哈哈哈……”
            


            38楼2005-07-05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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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猛然抬头,他的眼睛里闪着欲望的光芒。好像可以穿透我身上层层叠叠的衣物,把我看个一干二净。这种目光……我从刚没入大牢的时候,就在常侍郎眼中看到过……禽兽,他们都是禽兽。
              [lisa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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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馨儿……
              太子又缓缓的走过来,似乎想进一步说动我。眼睛里的欲望也越来越明显。
              我看着安儿不甘心的面孔。闭了闭眼,狠心从他身体里抽出了刀子!待出来的血溅到我身上,已经有点凉了。
              太子后退了一步,他怕我想要来个鱼死网破。
              我轻蔑的看着他。
              然后反手,将冰凉的剑尖抵住额角,一拖而下!
              “啊——你——住手!”
              他叫我住手?恐怕不是因为怕我受伤,而是心疼这张美丽的面孔吧!我抑制不住地狂笑起来。这些表面的东西,永远比那些深藏在内的,宝贵的东西要重要的多啊……没有人愿意看吗?
              我拿着短剑,继续抵在脖子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太子。伤口不觉得疼,血流进眼睛里,染得半边视野血红血红的。怎么好像是娘自尽的那一天?一个充满了血腥气的日子。
              我放开安儿,缓缓站了起来。太子看着我的表情从惋惜变成了惊恐,眼神犹疑不定,想要避开我的目光,可是又不敢。我的样子已经变得那么吓人了吗?
              “……你……你怎么能把刀子划上去,你……不知道……那……那上面有……”他有点语无伦次。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我不要再留在这个地方,不要留在这种充满了尔虞我诈的庞大官邸,这个京城,都是这样的。给我的永远是痛楚、灰暗、血腥、屈辱的记忆……我一定要离开。
              我强撑着,打开屋门。血流的太多了,一直滴到地上。溽湿了裤腿,凉凉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里,可是我一定要离开。
              门外的侍卫看着我。他们应该见得多了,流血杀人。他们神色木然。几个人甚至还有幸灾乐祸的神情。
              是,平常衣着光鲜、恃宠而骄的人落得血溅五步,很刺激啊。
              太子仍然是那种诧异的神情望着我,忽然作起呕来,旁的人顿时慌成一团,居然没有人过来拘捕我。而是用一种诧异的眼光看着我。
              于是,我淌着血,摇摇晃晃出了太子府。
              平常我都是路痴,怎么一下子走出来了?
              花木扶疏的太子府,曲径通幽,山石掩映,做得这么婉转曲折,就可以藏住那许多冤魂么?
              怎么回事?觉得一阵一阵的又冷又热,然后脸上麻痒麻痒地,居然不觉得痛。头却好像有两个那么大,尤其是左半边脸。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想要大喊大叫,狂怒狂骂,可是偏偏半点力气也没有。
              一个扑跌,从高高的门槛里摔了出去。我头晕脑涨地打了几个滚。身上才有一点疼的感觉。我看见自己的血迹擦在门前的地上,一片一片的。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支持我,还要扶着墙,站起来,一步一挪地往前走,只记得往前走。不回头。不可以回头。

              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门,熟悉得……有点陌生。我努力地抬头,想要拨开眼前绕来绕去的黑雾,看清楚上面的字。
              徐宅。
              我想笑,为了这两个字,我们到底在做什么?我觉得眩晕,头好像是撞在门上,然后人事不知了。

              过了多久?觉得有人在摇我。烦,我很累。可是那人持续的摇。
              好不容易挣开眼睛。发现那个人——是灵儿。
              我还躺在家门前。灵儿才九岁,搬不动我,就拼命的摇。
              灵儿……
              已经天黑了,我撑在门槛上,跌了进院子。若不是这间屋子是太子“赐”给安儿,所以离太子府不远,我也撑不到。
              “把门关上。”
              “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灵儿又怯生生地靠了过来。
              没奈何,只得再使劲地说了一遍:“把门——关上。”
              这次,灵儿听清了。
              我躺在院子里,可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撑着灵儿矮小的身子,终于还是站了起来。灵儿想哭,可是不敢。他大概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场面吧?爹爹死的时候,我捂住了他眼睛,要大妹把他带的远远的。
              好不容易,挨到间有床的房间。我在这里没有自己的房间,因为我从来不回家睡觉,可是现在,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灵儿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哥……我饿了。”
              


              40楼2005-07-05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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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他一直叫一直叫。我迷茫的睁开眼睛,灵儿的小脸哭得通红,他不断地摸着我的伤口。小手细细的……
                他不怕我吗?我想到太子看到我的恐怖表情。
                “哥——可怕吗?”我问。
                “不——哥你怎么了?你流了这么多血,一定很痛啊?哥——”灵儿钻入我的怀里。小小的,可是他幼小的身体在我怀里蠕动的时候,触动了我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
                我是为了什么,才去做了他的男宠?又是为了什么,连面也不敢和弟妹们见面?又冒着杀身之祸,去太子府?
                这个家,只要还有灵儿在,就还是我的家。我的灵儿……我现在只有你了。

                我忍受着头晕和疼痛,尽量坐起来,对灵儿说:“去……打盆水来,还有拿些干净衣服来。”
                灵儿去了。
                我已经在一刹那间想好了。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京城。就算我真的倒地不起,也要把灵儿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家里应该还有点钱。加上太子府给的五百两银子,只要足够我们离开……
                水和衣衫都拿来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洗去了脸上的血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要出逃,不能引人注目。这是首要的条件。
                我要灵儿把家里能够找得出来的值钱东西,都拿到厨房里来。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灵儿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他听话的去做了。我要趁机休息,看能不能够站起来。要灵儿扶起我,虽然我身子不算重,可是他还是做不到的。
                我尽量检了些我们带的动的东西,几件衣服。
                天色晚了。我拚着一点积蓄下来的力气,和灵儿跌跌撞撞地出了家门。临走前,我故意打翻了烛台,火光在我们身后越来越亮。可是我没有回头。

                我雇了辆马车,赶在关城门之前除了城。
                车夫问我去哪里。哪里都好,只要不是京城。
                不过还是要去什么地方。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就是要找个要去的地方?
                我们在离京城二十里外的一个小镇子住了下来。我想要尽量走远些的,可是、实在支持不住了,又吐了几口黑血。灵儿怕得厉害,只好为了安慰他,停下来休息。
                灵儿要找大夫,我不让。
                这里还是离京城太近了,我中的毒如果有人知道是宫里的,那就完了。现在已经逃了出来,我不能够冒任何可能的危险。说不定太子发现那间屋内没有人之后,又会追捕我。他一定是当时疏于考虑,现在……我想他要追捕一个只身的逃犯,仍然有足够的势力。
                当晚,我一夜睡不好觉。毒好像钻入我的骨头里,只要动一动手,就疼得受不了。然而却又全身发冷,无法抑制。我只有尽量不动,尽量休息,因为我知道我现在不能倒下。至少……为了灵儿……我必须先到一处安全的地方。此刻我的脑袋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天亮,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小会儿。我不敢睡得沉了,还要赶路。如今的日子,什么也讲不得了。
                打发掉昨晚雇来的车夫,我又让店小二再找了一辆车。继续向南逃去。灵儿眼睛红红的,显然昨晚没有睡好。他是吓坏了,可是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灵儿从来没有吃过太多的苦,可想而知他肯定害怕。我现在只能逃。
                日头正好,然而我手脚酸软,全身剧痛,扶着灵儿一步一步挪到车上。灵儿的小脸因为使力涨得通红,我心疼,可是没有办法。


                好不容易上了车,我安慰道:“灵儿,等……等走远点,我们……我们好好休息一下,哥……哥给你买好吃的。嗯?”
                灵儿扁着小嘴,问我:“哥我们要去哪里?”
                “去……”一下子,我已经有了计较。我从小到大,也只去过两个地方,家乡和京城。我想回家。
                “我们回老家去。灵儿还没有回去过吧。”灵儿出生在京城。而那时我已经十岁了。
                “没有……”灵儿睁大眼睛望着我:“哥,老家什么样子?”
                “老家……”我的思绪飞到了无忧无虑的时候。那个时候爹爹还是一个小得很的地方官,家里也没什么钱,可是家乡有望不到边际的油菜花田,有经常在路边悠闲泡水的水牛,还会经常采到牛粪。和伙伴们玩得野了忘了回家,会被娘气急败坏地找到以后扭着耳朵拎回家。如果有拣到的鸭蛋娘会又笑又骂地打我两下屁股。
                


                42楼2005-07-05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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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关我们什么事?我知道,他靠的不只是计谋,也有他多年的苦心经营。否则也不能如此。也许,也许还有很多像我这样的牺牲品,我侥幸未死而已,夫复何言?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回家。
                  我发现我坐在一家茶社的长凳上。灵儿靠着我。我活动了一下手脚,扶着灵儿站起来,跟掌柜的道了谢,付了茶钱,道:“货都买好了,回去吧。”
                  然而我气喘吁吁,灵儿担心得不得了,执意雇了头驴子,驮着我回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都沉默。吃了饭便早早收拾上床了。到中夜,我仍旧是无法睡着。索性披衣起床,扶着墙根到院子里坐下。

                  树影晃动,一如当年。这棵树还是我刚来的时候亲手种下,如今已经亭亭如盖了。往事如同流水一般从我心中流过,清晰异常。那时他喜怒无常,想来已经决定利用我了吧。他也是人,有人的挣扎与不忍。我马上又觉得好笑。被利用的人是我,怎么反而为利用我的人着想了?想起那最后一眼的不舍与不甘。是的,不甘,为什么皇位意味着被判与出卖——不也都挣扎过来了?还是现在好,相忘于江湖。他已经做了皇帝,而我——我坐在自家的庭院里,看着如水泻地的月光,灵儿就在屋内熟睡,不就是我多年的愿望吗?我真是太幸福了。

                  然而我还是病了。或许是我本来不堪一击的身体不该在秋夜里坐那么久,或者是——我的日子到了。
                  灵儿急得不行。终于去城里抓了药来煎。我喝下去却一点效用也没有。仍然是手脚冰凉,全身发痛。裹了两床辈子,屋里点起火盆也是无用。我劝灵儿别那么费事,可是他不听,又去抓了两付药来。
                  这样……太浪费了。我得给灵儿留下点什么。这几年小店经营得极为一般,陆续地花那一点点的积蓄。若不是我手紧,也就光了。既然已经药石罔效,浪费钱做什么?灵儿再来要钱,我便说没有了。当晚他搂着我大哭一场,我只有硬起心肠。灵儿,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你一定要坚强点。

                  钱,我不是没有,只是,不能花。在我内衣的夹层里,有一张一万两银子的、作了记号的银票。那时在我出逃后不久,才发现的。我从未有过那么大的一张银票,是——有人塞在我身上的。这么巨额的银两,只要出现在任何一个钱庄,都会引人注目。而靖王也就可以找到我——或者我的尸体。我也曾经想要烧掉它,终于还是没有下手。我准备让它随我埋入地下,再也不会现于世间。

                  两付药喝下去,我仍然没有什么起色。或者真的到头了。拖了一个多月,天气渐冷,我渐渐不能下床。灵儿哪里也不去,和四年前一样,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生怕我有什么闪失。他还小得很哪。
                  又挨过一阵剧痛,我,头晕脑胀,缩成一团闭目休息,大概……清醒的日子不会很久了吧。下意识地我去摸那张银票,它总是硬硬地贴在我胸口。
                  然而哪熟悉的触感却不见了。我惊出一身冷汗。灵儿这几日曾经帮我换衣服,难道——?我想起灵儿前两日似乎出去过一阵子,说是再去开些药什么的,后来……
                  我缓缓转过身子,已经累得气喘。灵儿忙靠过来,问道:“哥要喝水吗?”
                  “灵儿我问你……你是不是……从我这里拿了什么东西……没告诉我?嗯?”
                  灵儿忽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哥……我怕……怕你死了,你说没钱……可是你有钱不告诉我……我拿了银票去兑,听人说隔壁的易县来了个大夫……神通广大……,哥……可是钱庄的人说兑不开,拖了好几天……我再去那个大夫就走了……一直不敢和你说……钱都在这里……”他抽抽噎噎地掏出一卷银票,“除去抓药的都在这里……”
                  灵儿这傻瓜!我急问:“那……什么时候的事情?”
                  “十天前我去易县……大夫走了,哥我不该擅自花钱的,可是……”
                  “不是这个!我问你,钱庄的人怎么说?”
                  “就是钱太多了找不开,四五日才凑齐了的。”
                  我颓然躺倒。灵儿使劲抱住我,哭道:“我会赚钱的,哥你不必顾虑我,你死了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劈手给了灵儿一巴掌,手上无力,灵儿反而加大了力气哭道:“哥……我就是不想你死啊……”
                  


                  45楼2005-07-05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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