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张晓立刻掩口别过头，她的眼泪滴到一张作品上，好在是留白处。
郎叔手快，赶紧抢救，好紧张地拿了作品去处置，尹正只怔怔看著张晓的背影。
「他原谅我了‧‧‧」张晓蹲在地上，掩面，闷著声，痛哭一场，不断在心中回响：「是我没能等到他！」
「张晓！」尹正正探究著张晓的反应，才眨个眼张晓便倒下。
把她翻身过来，张晓缓缓伸手，轻触尹正的脸庞，一抹笑容微绽，终於失去意识，她想说「我没什麼遗憾了」，她想说「你照约定来了」。
「胤禛．．．？」张晓是在自己的公寓醒来，钥匙在桌上，灯是开的。
没有马上起来，在床上坐了会儿，终於下床是来到桌前，一样的两句话如今不同心境。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原来孟婆放她而去是为了履行与他的约定，早所有人一步而去，是为了等待相遇。
「你们都来了。胤禛，你来了。」
可是噔－－－信息声间间断断地，快近傍晚了，岳长枫不是没打来过，他非常著急。
「抱歉，实在．．．事情有些复杂．．．」
「你没事就好，只是担心你。若不方便不要勉强，等你有空再说。」
「不会的，现在好了！我们约个地方！」
答应了就得做到，张晓精力充沛地收拾出门，再无一刻比现在还要珍贵了，没有皇位、没有那座牢笼，还有什麼大不了的能阻止和谐。
「结果我这张地图还没开工呢，先让你请了一顿。」
「那有什麼，一张嘴是吃，两张嘴也是吃。地图啊地图，我们就从夜北京起步吧，有没有推荐的酒吧？」
张晓二话不说力挺赵一翔，倒是尹正也在，身边坐著白若玫，还来不及想些什麼，尹正先给她一个『唷，活啦』的眼神，张晓垂眸很惭愧，一码事归一码事，不晓得那滴眼泪弄没弄坏了画。
「尹总与白小姐也是常客？」岳长枫问。
「我不常来，是尹正很喜欢这儿，今晚我没事就陪他听两首。」白若玫大方答。
不久岳长枫与张晓聊起酒名，倒叫张晓惊讶他的文学底子，岳长枫说是家教甚严，他也惊讶张晓的才学。
赵一翔一共演唱五首，今晚都给他包了，只是下台后与酒吧的人说几句便从后门走了，一个眼神都没过来。
「这名驻唱确实唱得好呀。」白若玫道，张晓闻言一愣。
「有国外的水准！真真不错！」岳长枫也说。
尹正喝完自己的酒淡淡起身：「叫车吧。」
白若玫拿起电话就拨，她家司机五分钟之内必到，可尹正从不搭她便车，固执地自己打车。叫张晓吃味了，想起那年随康熙逛园子，这坛醋酿了三百年，真要酸到底了。
「张小姐？」
「什麼。」
「你瞧什麼呢？他们俩吗？走远了。」
「不是，我忽然想起，好像有个文件得记得请尹总签核。」
岳长枫笑笑，继续言欢，张晓一直不是个擅长说谎的，至少在人精们面前道行还不够。

《再一世的梦回：华丽丽版》【十一】
与岳长枫没待很晚，因为了补偿他，张晓答应明天起早带他去吃道地的老早点，在地安门外一处胡同，约定九点。
「胤禛，你来到我的世界了，你自己晓得麼？」张晓只是盯著天花板发呆，然而对於尹正，还欠他句谢谢。
「谢谢。」张晓一个翻身拿来手机，想也不想就传了则简讯，半天没人回覆，不顾不管地再传了句：「晚安。」
尹正在院里躺著，仰望星空，他家在雍和宫旁的青龙胡同里，一处灰瓦四合院，房仲上门好几次了，欲让他卖，如今这种位於黄金地段保存完好的四合院非常有价值，寸土寸金的北京市里，再大坪数的公寓也得与人挤在一栋里，独立空间便是王道。
尹乐山喜欢茶，最爱庐山云雾，关懿受尹乐山的影响也品，没有特别喜好。尹正自己泡了一杯太平猴魁，他家有茶，且多得是茶，客户、商业夥伴、同事之间等等，四处送茶，应酬也四处喝茶，自己一人时没有习惯，都是塞子一拔倒酒的，手脚有些笨拙，然而今日这样的夜里，他想喝茶。
众茶之中，尹正确实对於太平猴魁的气味印象深刻些，细看茶叶，这是茶来伸手的人从没做过的事，尖茶外形奇特，芽直但肥实，尖却不翘不弯，在滚水里沉浮时也不松散。
太平猴魁是个不会泡砸的茶，回味甘甜，无论如何不苦不涩，但仍属张晓泡的滋味最好，现在很想来一杯，他俩家也不算远，张晓就住在月牙胡同的一处小破院。
噔－－－「谢谢」。尹正拿起手机，未答覆，不一会儿，噔－－－「晚安」。
康承嗣无可奈何地将手机扔在一旁，小酌，饮愁，董自兰与他划分得清清楚楚，只当他是台提款机，康承嗣并不介意，然而董自兰自始至尾都像具空壳。
「女儿，这样能维持多久？」
「妈就别管了，睡吧。」
董自兰离开康承嗣过户给她的新公寓，回到康承嗣过户给她的旧公寓，现在是她母亲与在学弟弟住的，她父亲是个赌鬼，欠了一屁股债又因犯罪事实坐监，因著康承嗣的关系董自兰就快能把父亲的债还完，好不容易一家人脱离了被追债的日子。
你说她不爱康承嗣，她是不允许自己去爱，有朱蔓在，若不是为了还债，她也不会在这对金童玉女之间趁虚而入。
「我问过他母亲了，他母亲是站在你这儿的！」
白若玫敷衍著母亲挂电话，周末夜实在不想应付些没完没了的。关懿支持她只怕是句客套话吧，东西南北风轮著吹，麻将桌上的事哪里作数了，只怨自己往死胡同里钻，既是自己的选择，就是撞破头了也要辟出条路子来。
心烦的时候就弹弹琴，白若玫是巴黎大学音乐系毕业的，专攻竖琴，再早时候的人讲那是琴棋书画了，下个月还要办一场音乐会，唯独尹正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是四合院里的男人，白若玫是洋房里的女人。

「这样，太麻烦你了。」
「没事儿，我顺路。」
张晓的月牙胡同位於岳长枫进入朝阳区的路上，昨天两人吃完早餐原本要逛故宫，可是周日人太多，作罢转往奥运村及三里屯，道别时岳长枫晓得了她的住处所在。
「你若担心的是同事们的眼光，我就在附近放你下来吧。」
岳长枫是位非常贴心的绅士，张晓如此觉得，他竟一眼看穿她的顾虑。
「就当是陪我说说话，我乍到北京没朋友，也就和你谈得来。」
张晓恻隐了，微笑著上车，其实她很乐意搭岳长枫的车，福斯低调融於人群之中，若让她搭玛莎拉蒂那真真叫如坐针毡。
还搭得到吗？呵，张晓窃笑自己痴，想得可美，也不惦量惦量自己有多少斤两，还凭个什麼？
「张晓？张晓？」
「啊？」
「呵，你长走神。」
岳长枫笑道，语气很疼的感觉，再讲起公事便转了气氛：「待会儿开大会，有什麼我要注意的地方麼？」
张晓掏心挖肺地：「也就是各部门坐下来相互关心。」
岳长枫告诉她：「在岳氏集团，开大会就是相互攻坚，针锋相对的时候，总一些部门之间无论如何搞不拢。震亨也这样麼？」
张晓一叹：「古今、中外，皆然啊。财务部、精密工程部、技术研发部，大约这三个部门是震亨的主心骨，各有势力。当然，你是行政部，统筹震亨营运的，与他们应该都要合作，没什麼冲突才对。」
岳长枫点头，心中有数，再问起康承嗣：「听说他是董事长的小儿子。」
张晓垂眸：「是呀，他是。」
「不过据我观察，董事长反而对尹正多有提拔。」
「是这样不错。」
岳长枫开车，趁直行路况可以时瞄了张晓一眼：「你怎麼眉头深锁，为康承嗣不平麼？」
张晓无奈道：「董事长对康总确实很严厉。」
岳长枫竟然一笑：「这就对了，一位好父亲是严厉的。你看我爸，不让我进入家族事业当少爷，反而扔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干事，这压力之大，我很能体会康总的心情，然而这才是真正关爱孩子的父亲。」
经岳长枫的开导，张晓豁然开朗，心中阴霾一扫，就像一阵风，刮去了北京上空的霾一样：「不错！你说得对！那我想，董事长对於尹总多有提拔，只是因著他表现好应得的，康总当局者迷，自然不平，假以时日，康总历练而成，这一切便云淡风轻了！」
也是，如今什麼年代，都不是个事儿，能你死我活到什麼地步？什麼成王败寇的，哪有这麼夸张，不过都是误会，时间自然会证明一切，张晓是这麼想的。
岳长枫偶尔瞄她一眼，张晓自顾自地光彩，他也与之同喜，只是眼神焦点在远方。

张晓的预告帮了岳长枫不少忙，第一次开大会便很快进入状况，连罗仲寻都觉得不大寻常，震亨上上下下错综复杂，贯穿全局的行政部是个多麼艰难的位置，然而岳长枫才刚到不久已能基本掌握，在各部门之间游刃有余，甚至他非常理解各部门，或说白了，各总监之间的矛盾，或避之、或化解、或运用。
一场大会开下来，康怀仁对岳长枫刮目相看，并且又更斥责康承嗣了，因著岳长枫的严父理论，张晓不仅不再同情康承嗣，反之，她站到康怀仁的立场上，觉得一切是为了康承嗣好。
「如今的你，还喜欢这个味麼？」
尹正与康怀仁是会议桌上唯一喝中国茶的，张晓的眼神一直盘旋在尹正身上，未察白若玫就坐在他身边，频频交谈，张晓的眼中只有她的胤禛，三百年后的相思与三百年前的一样苦，周一早晨是唯一能不受人打扰，静静看著尹正的时刻。
「这样我便满足了。」
三百年后的身份依然悬殊，虽然不再是个困死人的鸿沟，但张晓也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麼做，像现在这样，默默陪伴著也不错。
开完例会一个个都张牙舞爪地，只有张晓一人面带润色，李以橙就说她：「你也太花痴了！光用看的就乐成这样！」
张晓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好像真的有点热热烫烫。
「不过也是，那间会议室里除了万年股之外，一个个都是积优股，没本钱下手，光看著也是赏心悦目的。」
岂料张晓的本钱丰厚，王小乔目瞪口呆地推了张晓一把：「你居然下手了！！」
这下真真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什麼呀！」
李王二人都不敢再言，岳长枫端著食物过来，很绅士地买来四杯饮料，他们在员工餐厅，三个女生是约好的，走半路遇见岳长枫找张晓。
「一进震亨天天都有饭局，终於今天能休息休息，结果一时却不晓得上哪儿吃。」
张晓把他带到员工餐厅，岳长枫一进来就成了焦点，张晓也没到震亨多少时间，不晓得还没有总监级的人物在这儿吃过东西。
「震亨的伙食真的好！我应该告诉我爸，改进改进岳氏集团的了！唉，大家吃啊！」
三个女人才始动箸，这餐还是岳长枫请的。
相谈甚欢的，可是中间有断小插曲，朱蔓居然来了，没吃就是，低调但仍被注意到地环视一圈，脸色自持但也够不好看地，就走了。
李以橙悄声道：「朱总监不会在找康总吧．．．」
王小乔微微一笑：「怎会找到这里来。吃吧，一会儿．．．」
李以橙却打断她，明显地要持续这个话题：「不然就是在找董自兰！」
惊爆的内幕，岳长枫一愣，张晓也一惊。
王小乔翻了个白眼：「你吃你的饭吧！朱总找谁都不干咱的事儿！」
可李以橙楞是讲下去了：「难得呀你平常多麼八卦的！」
王小乔张口难辩，李以橙已继续话题：「我听说董助理被康总包养了！」
张晓的反应有点大，筷子往桌上一拍：「什麼时候的事儿！他怎麼可以！」
引得岳长枫眉心微动地看了张晓一眼，接著李以橙道：「这要怪康总与朱总两人不笃，他们两之间全靠朱家的股份维系，可其实康总喜欢的是董助理。只可惜呀，唉，董助理名如其人，空谷幽兰一个，对谁都冷冷淡淡的，连董事长都拿她没辙！康总追得很辛苦呀！」
岳长枫从头至尾像不存在似，直到三个女人说完，张晓才不好意思道：「抱歉，让你听到我们这样说东道西。」
岳长枫咬下一块肉，先绅士地以纸巾擦嘴，尽速嚼完才道：「不会，你们说你们的，我想事。」
结果换姚墨萍走来，张晓有多久没见到她了，她很会毛遂自荐，不一会儿换成她与岳长枫聊了起来。
李王二人互看一眼，轻微不屑，好像姚墨萍抢了她们的好事，张晓的眼神却在二人之间徘徊，忽然间她有个奇想，岳长枫或许会是个好归宿：「如果这样也不错。」然后便祝福起来了。

《再一世的梦回：华丽丽版》【十二】
若论目前软体界数一数二的香饽饽是谁，那非即时通讯软体莫属，震亨闻到这股香味了，罗仲寻也闻到这股香味了。
「已进入最后测试阶段，包括入口社群网页、游戏平台、网购交易平台等，推出后，将依市场反应陆续推出新功能。」
震亨旗下新作『亨通网』，将首次引进脸书，使用亨通帐号可直接登入，并且一直未解的法律问题，在康怀仁美国行的恰谈下，想出以退为进的办法，只有持亨通帐号才可於中国内地使用脸书，并且只能联系亨通帐号的脸书页面，等於将脸书切割成本帐号与亨通帐号区，如此脸书依然打进中国市场了，但不愿妥协法律的情况下，它必须附属於亨通网。
但如此一来对於脸书集团本身依然有好处，内地虽摆脱不了亨通网，但中国以外的地区无论持任何帐号皆可於脸书页面中畅行无阻，等於脸书虽然站在大门口仍进不了门，但至少门开了，使用者增加。
亨通网也是个即时通讯软体，如同LINE、微信等，除了吸取其他通讯软体的经验之外，亨通有个小创举，可以於群聊中开启小游戏共享。
如今震亨上下积极为『亨通网』做准备，各部门让道，一切以『亨通网』的营运优先，员工们也被要求共同测试『亨通网』，对於平时就没习惯聊QQ之类的张晓，通讯录上只有李以橙与王小乔，以及必须得加入的整个董办的群。
咚－－－又是亨通的讯息，微信可以删了。
「WY，谁啊！」
张晓没理会交友邀请，差点要拒绝与封锁，结果那人再送一则：「我是岳长枫。」
找半天，就记得通讯录上已经有他了，William Yue。
「小号」后头还加个窃笑的表情。
「做什麼还区别」
「公私分明啊」
张晓笑笑就过去了，换个页面赶紧回覆王小乔的讯息，一打开全是图片，原来她好玩乱按。
「疯子」
回她两个字便关了软体。
其实刷一刷群，肯定大夥都用小号，比如李泉是『Li』，王禧叫『嘻嘻哈哈』，李以橙是『桔子』，王小乔叫『乔乔』。
「有什麼见不得人的麼。」
虽然晓得网路世界的精髓就是虚拟，然而既然是封闭的即时通，为何需要小号？张晓还叫张晓，也是因著全中国叫张晓的都快十万人便无所谓了，赵一翔用手机通讯录联系很快便找到她，Frank Zhau。
「你倒诚实」
「彼此彼此」
也不完全这麼说，毕竟Frank只是英文名字。
「我还有国外的朋友」
「都留行拿英文当代号是吧」
赵一翔不与她客气，回覆道：「至少点开个人主页连结就看到我的生活照了，你的照片呢」
张晓的大头贴照依然是预设的亨通吉祥物，元宝精灵。
咚－－－更新提示，选了老半天，张晓把大头贴照换成一朵木兰花。
「人呢」
「得了」
讯息显示已读，但赵一翔不再聊下去为难她，结果换WY冒出来，比了个赞，张晓微笑一下，回他个笑脸。
「好漂亮的花。」
唰－－－一下子尹正关了手机萤幕同时立刻站起，动作很收敛了，但瞬间反应造成的忽然举动还是吓了白若玫一跳。
「我刚进来而已。」
「嗯。」
「我传亨讯（亨通讯息）给你收到了吗？」
「嗯。」
白若玫也不问下去了，她心知肚明尹正手里拿著的手机才是真正的号码、真正的亨通号，她每次拨的号码都是由高明转接，方才按下接受她交友邀请的八成是高明吧。
「我来送帖子。」
「下周四晚？」
尹正好歹翻了翻再放一旁，这是白若玫的音乐会。
「也邀请伯母，这两天我会亲自拜访她。」
「不必了，回头我告诉她就好。」
「没关系，应该的。」
尹正心不在焉，与白若玫说不上两句，方才很明显是亨通网页，一张点开放大的图，白若玫很想知道那朵木兰花是什麼来头。
震亨各部门间都有自己的群，比如财务部的自然不会加入精密工程部群，也不会让精密工程部的加入自己的群，而高层主管们、董事们之间也有群，既然是公司群主要谈公事与发布消息，当然员工们私下跨部门联系就是个人的事了。
不过官网号被要求一定要关注，为了那朵木兰花白若玫四处点击，东找西找终於看到官网关注中有一样的图案，点进去，那人叫张晓。
「董办的那位麼？」
白若玫有些不可思议，大家都使用昵称与小号时，张晓不仅使用本名，还压根没想到有各类隐私这个项目，她的设定全是预设值『公开』。

「过几天是你母亲的生日，我想给她庆祝庆祝，你回头和你母亲说说，还有你一起来，一翔也来。」康怀仁在一场会后与尹正说，张晓闻言觉察不对了。
「是。」然而尹正的脸色一丝不苟，挑不出错，像被交待一件公事罢。
「从小康伯伯照顾我们长大，我和尹正都非常感念他。」赵一翔被问起此事时笑容都在脸上。
终究张晓没探人隐私，她疑惑，若庆生，为何让尹正转达，当年发生什麼事？这令张晓不安，稍微安慰的是如今没有皇位了，应该错综复杂不到哪里去。
咚－－－更新提示，董办同事更新大头照而已，张晓一直没去研究如何关闭这些声响，乾脆把手机调静音是最直截了当的，这样谁都不吵了。
「他依然喜欢太平猴魁。」张晓给自己泡了杯，姿势不良地蜷在沙发上，像倚著西暖阁的榻，翻阅著尹正硬塞回她家信箱的字帖，以指尖轻抚一笔一划，这样就像回到那时候了，短暂的相守岁月，胤禛的轮廓依旧那麼清晰，还有尹正的。
「你还是这麼美。」
「得了。」
关懿并不给康怀仁好脸色，康怀仁尴尬一下，招呼道：「坐吧、坐吧！」
尹正照顾著关懿坐下，她是看著儿子的面上来的，赵一翔跟在一旁，康怀仁好好看看他，很高兴的样子。
「酒吧经营得怎麼样啦？」
「托康伯伯的福，很好。」
「既然上轨道了，就交给底下人去干吧，你是人才，康伯伯等你来震亨上班！」
「是啊，震亨的才是人才，不是震亨的都不是人才了。」
康怀仁赶紧缓道：「说什麼呢！我这不对他期望之高嘛！」
赵一翔微笑道：「谢谢康伯伯、谢谢阿姨，但打领带上下班真不是我的个性，我随性惯了。」
关懿立刻道：「这就对了！凡事儿要由著自个儿的本心走！随性好！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尹正直接以红酒结束这个话题：「妈，今天您生日，生日快乐。」
康怀仁接著道：「对对对，来，生日快乐啊！」
赵一翔也表示，关懿对两个儿子很悦色的，两个儿子合送的礼开心收下，是一串翠珠项鍊，当场就戴起，就是对康怀仁始终憋著一股气，康怀仁也催促著她戴，可关懿瞄了眼镯子把盒子一盖：「一会儿打麻将碰碎了！」
康怀仁陪笑两声，尹正替关懿收下，好不容易挨到上菜，可是没吃几口咚咚咚，亨通通讯的提示声急响，康怀仁与尹正同时查看，接著紧急电话一通通进来，两人立刻赶回公司。
「阿姨交给我，放心吧。」赵一翔看来很自持。
关懿的眼睛是雪亮的，只剩他们时问：「小翔，你，看来知道回事。」
赵一翔夹了块肉到关懿碗里，笑道：「阿姨别担心，大太阳底下能有什麼事儿。」
关懿双肩一松，微叹：「当初正儿要进入震亨我就不大赞成，我晓得，他是为了他父亲，而你不进入震亨，也是为了你父亲。小翔，你告诉我，你们兄弟俩是不是放不下？」
赵一翔始终潇潇洒洒的模样，可是他道：「阿姨，你放得下吗？」
关懿垂眸，眼神在遥远的彼岸：「当年，哪堪回首．．．我怎麼不恨，可是这麼些年也都过去了．．．结痂的疤再去揭它就难好全了。」
赵一翔告诉她：「我懂阿姨的心情。阿姨，我和大哥只希望如果真到了一个时候，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不晓得这是不是赵一翔所谓的那个时候，翌日震亨股价大暴跌，仅收盘时康承嗣勉强止住了血，紧急大会上罗仲寻率全体相关工程师道歉，深深一鞠躬长达三十秒钟，可是董事们一个个拍著桌子急吼，白若玫与朱蔓的父亲还亲自到场了。
「好了罗总监，出了这麼大个事儿，鞠躬道歉都是面上过过而已，怎麼处置！！」
康怀仁也急坏了，网路上，震亨引以为傲的震卦标志忽然间全被替换成鲜红色的坎卦，亨通网也被破解，上头所有的私聊、通讯名单全被公布出来，虽然试营运期只震亨旗下职员试用，尚未进入市场，然而这上头有多少部门私讯，并且已失去民众对亨通系统的信任。
「我们的系统确定被骇，工程师已紧急抢救，目前皆已恢复正常，公司大标也改回来了，亨通系统也完全封闭，我已指派一组工程师尽速追查，与警方合作。」
白望东严正指出：「能被骇一次，就能被骇第二次！罗总监，今儿我要你老实交待，亨通系统的防护是不是有漏洞！」
朱连城也在等著他一句话，然而此时张晓看到不一样的层面，这是最大会议的层级，董办全数出动，当所有人一排站开时，张晓痛悟，心绞难受。
她就记得各人背后各人主，怎麼就忘了各主底下各主奴，无论当年还是如今，那些来找她打探消息的什麼情报非她不可。
她被试探了，那些人想知道什麼都晓得的，不过是来搞搞清楚自己背后是哪个主，能不能为他们所用罢了。
「岳总。」
「现在就咱俩人，你不要客气。」
「岳总怎麼出来了？会上正紧张的时候。」
「我是看你藉故出来了所以跟来，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张晓一警，刺问道：「岳总似不大在意这次的网路危机．．．」
岳长枫翩然一笑：「罗总监是无辜的，这里头肯定有内鬼，再议也议不出个所以然的，这鬼只要一天不抓到，就当一天阴魂不散。」
张晓面对岳长枫的坦荡愧极，想前一秒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无形中变得猜忌了，赶紧甩开念头，歉意道：「原来岳总是这个想法．．．」
岳长枫轻笑：「呵，不怪你，任何人都有嫌疑啊，唉，你也是，说，是不是你做的？」
突如其来的玩笑堵得张晓无言以对，岳长枫却非常自在地陪她回去，还道：「这件事明著来不行，我也会私下调查的，为公司尽点心力，你那儿若有什麼发现尽管告诉我，我这儿若有什麼进度也不会瞒你的，咱俩一起捉鬼好了！」
张晓忽地心上一惊，尹正的面孔一下子在心中浮现，无论怎麼看都与他何干，然而张晓不安：「不了，我怕鬼，岳总还是自己捉吧。」
会议室门口到了，岳长枫止步，要替她开门：「呵呵，让女孩子来捉鬼确实非绅士行为。来，你先进去吧，我晚你几步。」
对於岳长枫张晓总觉得歉意连连，他总是为自己设想周到。

《再一世的梦回：华丽丽版》【十三】
上下抓鬼，最后只追查到骇客的伺服器境外，张晓也想破头内鬼是谁，把所有人都猜一轮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在她看来大夥都在同一条船上，也没有夺嫡的问题，那麼震亨大失民心对谁能有好处？或者说罗仲寻大失误对谁有利？
「还是嚣想技术研发总监一位的人？」
罗仲寻的手下大将张晓几乎都见过了，又把疑心转到他们身上，实在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与生活，三百年后依旧猜来猜去。
关自己什麼事呢？只要震亨没倒自己便有一口饭吃，内鬼半夜又不来敲她的门，费个什麼心思。
到乐山堂去，忍不住了，自眼泪滴到画上后就没再去过，也是怕尹正要她赔。
「我想再看看那三幅画。」
张晓告诉郎叔，郎叔都快不敢拿给她看了，叫她古物杀手。
「这次不会了。」张晓再三保证。
真品，是承欢画得不错，更是胤禛的字，此刻很想见到尹正，事实上在办公室张晓时刻想见到他，常自告奋勇扛下董办对精密工程部的事，她想看见他很好。
「你在这儿。」
尹正惊讶又不惊讶。
「尹总。我来，看画。」
结果是上回差点被她毁了的那张。
「这幅我会收藏，不会再送你了。」
张晓一愣，看来尹正把她当古物乞儿。
「不敢，我看看就好。」
尹正眼中一警，张晓悠悠与他擦肩走开，但尹正拽住她，拉近一困：「对我事事上心，这不就是你想要的麼？」
张晓怔然，来不及反应前尹正已得手一吻，张晓全然陷落在积郁了三百年的渴望之中，似有个开关被触动，电流一触即发，终於清醒时推不开了，只好故计重施地咬破尹正的唇。
「你！」
这回力道可不小，尹正松嘴却未放手，不可思议看著张晓，还没遇过这样顺利得手时忽然拒绝的猎物。
尹正似明白了什麼，邪吊一声道：「想玩游戏是吧？」
就坏在张晓堕落之后才守节，手仍抓著尹正的背，说她毫无享受不会有人信的。
「尹总已经玩得很起劲。」
小女人背挺得很直，胆子很大，敢指责他，尹正玩味在嘴角边，缓缓接近，就快再碰上时，盯著张晓的眼睛道：「与你有什麼好玩的。」
便松手了，尹正先，张晓慢一步，尹正撑著强大气场别过头去，悠悠摸了桌上的画两把，临走出门前告诉郎叔：「交给您了。」

「下班一起去！」李以橙总是说风就是雨。
「小乔怎麼办？」张晓边收拾资料边问，很突然的邀请。
「谁让她被姚墨萍盯住了走不成！喂，这两张券今儿最后日期了，我好容易中一回奖，必须使用！」
张晓看看券，真的很高档的样子，有免费的SPA何乐不为，答应了，两人约在公司大门口，刚碰上张晓又要折返，说是：「气象预报一会儿下雨呢！」
李以橙拉著她：「预约时间不能迟到，让它下去，反正咱在屋子里头。」
被推著上出租车，不从命能怎麼办，结果柜台说今日预约较满，两人得分开接受疗程，一间SPA室只有两个位子，现在只剩两间各一个位子，否则硬挤一间得再等两个小时。
「你行不？」
张晓什麼大浪没见过：「没什麼不行的。」
一个位置现在就有空档，另一个位置得等四十分钟，张晓让李以橙先去。
「我看等疗程结束也晚了，到时咱就各自回家吧。」
「都行。」
张晓笑著让李以橙安排去，毕竟这是她的免费招待券，倒真要谢谢她，自三百年前回来，压力之大，疗程结束后确实好放松，之间张晓还睡著了，根本懒得动弹。
央视气象最准的，外头哗哗大雨，连讲手机都困难，天色之黑，视线凌乱，打车之不易，又返回店里让叫车，结果车行的车几乎都被派出去了，死等不来。
「你在这儿。」
尹正一边签单，一边瞄了张晓一眼。
「我有中奖的折价券。」
实话告之，尹正怎麼不晓得她付不起，乾脆点，再穷也不能少了骨气。
「叫不到车？」
「嗯‧‧‧」
方才理所当然地，这下心虚了，要说脑中没闪过搭便车的念头谁都不信，毕竟这暴雨还真不是开玩笑的，一旁新闻报导已经出现灾情。
尹正什麼都没说地走了，可神情举止间在在流露出让她跟上的讯息。有点不服气，这趟便车搭得张晓不大爽快，好像接受施舍似，一度犹豫要不要上车。
「上车啊。」
张晓瞄了始终握在手里的手机一眼，她还有个选择，可以打给岳长枫请他帮忙，却迟迟不决，然而被尹正一喊，断了思绪，再接不上之前，张晓愣了下子便开门了。

交通很堵，走走停停，两人静静坐在车里等，暴雨下得像罩了层幕，外头看不进来，里头也看不出去。尹正没有在车上播放的习惯，但正值暴雨，新闻快讯与路况导航是必要的，快报说月牙胡同一带始现淹水情形。
「先去看看再说。」
张晓只觉得心安，似她不住在那儿，毋须担心什麼。玻璃与钢铁的空间在暴雨中稳建而行，尽管雨势猛击，尹正驾驶方向盘的姿态像行书，大地是宣纸，雨为墨，渐渐叫张晓痴了。
张晓正以一种流转容颜的目光看著自己，尹正有察，不同於花花草草的爱慕者，张晓独具两样特质：一、她是发自内心，二、她最接近康怀仁。
尹正自信於识人眼光，张晓应该看上了自己，可是尹正也想得到她，张晓待他并非一般奉承，却如相守多年的爱人，是欢喜的，也是寂静的。
於是尹正不得不承认除了董办红人之外的另一种情愫，他觉得她懂他，她懂得自己的大河之志，欲汇蓄滂沱，必先低流潺潺，在无数的月下历经深壑，她是个可以与他跋涉严峰的女子，她能耐得住他的寂寞。
水深快车轮一半了，张晓劝尹正路边停下，或许不该再开过去，否则要毁了这台玛莎拉蒂：「还是我自己走过去吧。」
眼见应该是从前头走出来的人，裤管已经卷到小腿肚，看来大事儿不妙，然而事已至此，奈何？急了骂了也於事无补，尹正方向灯一打换个车道，往自己的小院去，刚起步逆向一辆福斯擦身而过，然而视线之差，号志灯都很勉强了，谁也看不见对方。

「打电话给同事请她们替你请假。」
尹正半命令道，不过张晓也正有此意，淹水后的乱就跟打仗似的，搞不好一天都不够收拾。
「喂！昨晚回家还好吧？我刚看新闻说你那儿淹了！」
尹正刚走一会儿，张晓还在亦步亦趋地进门，李以橙居然拨电话来，真真莫非下了场大雨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她鲜少这般体贴，总是王小乔与她好些。
「是淹了！我得收拾，正好，你帮我请个假吧。」
「我就晓得，行，我替你填假单！」
果然最贴心的在李以橙挂了电话后打来：「很严重吗？」
张晓笑道：「没事儿，洗洗弄弄而已，已经请以橙替我请假了。」应该搭地铁的时间王小乔那头倒安静，张晓关心问了句：「你不会还在家吧？」同时看墙上挂钟。
「出门了。我主要关心你，你没事就好，先这样了。」王小乔这回倒挂得快。
张晓现在很需要清洁用具，光扫把和拖把不够，拿了钱包又出去买，沿路都是泡水车，真真惨不忍睹。
也是有别处完好往这头开的，比如一辆黑色福斯(Volkswagen)，一早便停在僻静处，这辆车的车主很聪明，认为张晓无论如何会回家一趟，结果出现的是玛莎拉蒂。
不同於花花草草的爱慕者，对岳长枫来说，张晓独具两样特质：一、她的表现发自内心，二、她最接近康怀仁。
岳长枫自信於识人眼光，张晓不能说迟钝，应该说当他为友，然而此刻岳长枫也想得到她。
於是岳长枫不得不承认除了董办红人之外的另一种情愫，一种独占欲，先不论之间关不关於男女之情，而是说穿了非常孩子气，就像见到一直形影不离的玩伴有一天与别人走在一块儿，吃味来得非常突然。
岳长枫在车里坐了会儿，很想拿回她。
「我听说你请假在家收拾，都到了这个地步，一定不方便开伙。」
岳长枫很守规矩地午休离开而已，买了两份午餐去月牙胡同，张晓应门时的表情却太不堪，逼得岳长枫不得不补一句：「你在等谁麼？」
「不是，只是你出现得太突然。」
「没先打通电话给你是怕你在忙。」岳长枫直接进门摆弄起来了，并且悠悠道：「正好午间几场会都是精密工程部的，暂时不关我的事。」
张晓明显放下颗大石头的样子，尽管她面上没有什麼。
「中午吃不好，晚上去接你吃饭。」
现在张晓懂得手机开铃声，搁在讯号良好的地方了，如同每个恋爱女人的肢体语言，在在透露著等电话的讯息。
尹正的寥寥几句没有主词，或者这是中文奇妙的地方，可以解释成他晓得张晓中午肯定忙收拾而吃不好，也可以解释成他自己开会便当难吃死。
张晓笑著回个好，关了萤幕，还把手机往心上按了一下，不自觉的小动作都成为岳长枫的珍贵情报。
「原本小乔与我商量著找你吃晚饭，顺便看有什麼能帮点儿，结果小乔又被姚墨萍盯住，真真是！最近她老与她犯冲！」
其实王小乔被困住，李以橙自个儿来便是，这非藉口，但张晓已进入两人世界，求之不得地让李以橙早点回家，还说早早儿待家里最好，搞不好又下暴雨。
「这话实在！到家了才靠谱！下回再约吧！」
张晓答应时人已经坐在玛莎拉蒂里头，而朱蔓在奥迪里头。
「我认为可以升调姚墨萍，近来她办事，这麼积极进取。」
『这麼』，朱蔓刻意强调。
康承嗣先顿一下，后来了然，温润道：「你是人事部总监，如何调度你最清楚。」
非每年六月例行职务调整时，任何升降迁调都要经过人事部与该名员工隶属原部门及新部门认可，姚墨萍既然是财务部的，康承嗣便得给个表示。
「回头我让自兰依例写个公文给你便是。」
朱蔓暗自嗤鼻一声：「听说董自兰搬家了！」
康承嗣眉心微动，嗯了声。
「看来震亨的红利奖金太高了，连个小小的助理都住起朝阳区的大厦。」
康承嗣没有回应，继续开车，朱蔓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只能恨恨地坐在车上，她是可以撒大气叫下车，然这样奥迪的副驾驶座便空出来了。

尹正起身坐好道：「当年康怀仁、赵千泽、梁亦水与我父亲为友，我父亲出资让他们三人创业，他们三人创立矿业公司，却为了更大的利益，盗采和阗玉。事发后，梁亦水独吞公司，把罪责推康赵二人，他们被迫逃亡，我父亲晓得后到处奔走，出手相救，却使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想不到康怀仁见风转舵，抛下我父亲与赵千泽自行先逃，最后我父亲被梁亦水所杀，嫁祸给赵千泽，后来赵千泽得沉冤昭雪，并承诺调查单位自白盗采一案，想不到出狱当天即被杀害，然而奇怪的是，梁亦水也被灭口。」
张晓大惊，除了对这段故事，也对於她的猜想：「莫非你认为主导这一切的是康怀仁？」
尹正的眼神很遥远：「我不晓得。但这背后确实有一双手，无论与康怀仁何干，他抛下我父亲与赵千泽，行踪暴露的结果造成他们遇害，这是事实！并且，只他一人存活，这说明了什麼？」
仇恨，终於不是成王败寇，却变成不共戴天，并且张晓更没有立场置喙，她可以骂那些阿哥是狐狸，以较高的姿态说他们觊觎农夫的鸡，但是她无法指责尹正逮著仇恨不放，那是他父亲。
「那位赵千泽，难道是．．．」
「一翔是被他母亲搁在孤儿院门口的，父亲遇害，母亲也被追杀了。」
张晓曾有那麼一刻希望自己不会听到这一段，当年她恨自己的先知，影响了判断、抉择，更使她戒慎忧思，终於油尽灯枯。如今：「你为何告诉我？」
尹正这才转过头来：「我信任你。」
「以后有什麼事，你也会告诉我麼？」
「会。」
尹正非常惊讶自己的回答，可是他已经承诺了，并且似有股力量驱使他，他想承诺。
「但我喜欢公平，我告诉你了，你也要告诉我。」
「如果有些话我就是不想说？」
「那你可以告诉你不想说，而不是欺骗我会敷衍我。」
「好，你想知道什麼？」
尹正先靠近了，伴以晶炯的眼神道：「我想知道．．．你怎麼拒绝岳长枫。」
张晓一紧，再松气：「又吓我！你是上瘾了！」
尹正太莫名：「我吓过你什麼？」
张晓无从辩答，遂胡搅蛮缠道：「轿车总比挤地铁舒服。」
尹正的声音有点大：「我可以每天接你上班！」同时顺手拿了张晓的包翻手机：「就在这儿打！」
「喂，这！」
张晓不是不想打，总得先想好藉口吧，而且当著尹正的面怎麼好说话。
「打不打？」尹正悠悠拿自己手机拨号，张晓刚愣一下就听他道：「喂，岳总监。」
「！！」
张晓一把抢过并挂断，想骂却因惊吓太大而顿语时，岳长枫回拨过来。
「如何？你要我来和他说麼？」
「你！」
电话还在响，什麼叫烫手山芋，张晓真想把手机扔了，可尹正要拿，怎麼能交出去。
「我打就是！你赶紧把这通解决了！！」
尹正终於拿到后悠然接听：「不好意思，方才刚拨通就遇上临检，只好立刻挂断。」
「没事儿，尹总找我何事？」
尹正自然谈起公事，张晓在一旁心惊胆跳，很想骂人：「说得跟真的似，都不用打草稿！」
尹正把手机放回口袋，一副看好戏模样等著：「该你了。」
看来今儿是逃不掉了，然而张晓就是张晓，顾忌许多。
「我硬是拒绝他，他肯定起疑。」
「你就告诉他你交了男朋友，他还有什麼话讲？」
「万一他要见人呢？」
「他见人做什麼？」
「他问叫什麼名字呢？」
「他问叫什麼名字做什麼？」
「若，他问是不是他认识的呢？」
好问题，这句有可能，然而尹正把球丢回去给张晓：「那就考验你的智慧了。」
张晓心中有一把火，想把尹正给烧了，胤禛从未让她如此气急败坏过，如今尹正怎麼回事。
打就打吧，但不能使尹正得意，张晓告诉岳长枫一回差点被同事看到，还是避嫌得好，只口未提男朋友的事。
若眼神会杀人，此时谁看到尹正就死定了，所以张晓挂了电话后立刻大吃，看都不看他一眼。

《再一世的梦回：华丽丽版》【十七】
「这位是你母亲？」
张晓在探索，穿著尹正借她的大T恤，四处逛。照片中是一名古典的妇女，正在抚琴，尹正将它拿下，一起看了会儿。
「我母亲是位筝琴家，这些天她去英国就是为好友的演奏会助台的。」
「儿子一个人在家便作起怪了。」
张晓接著看别的，尹正嘴角一吊，一手放下相框，同时一手搂过来张晓，盯得很紧，直穿心头，分明是故意的。
张晓很努力地别过头去：「不许这麼看我！」
尹正搂得更紧：「你把头转过来我就放手。」
张晓抵著他胸膛也不大管用：「那你不许再这麼看我！」
尹正悠悠的，就像吹著口哨用一根食指耍钥匙圈：「好。」
张晓慢慢转过头来，面对的却还是那双眼神。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尹正於是把眼睛闭上，再把唇覆上。
细细的，依旧如昨日的美好，似宛转山谷的回荡，委宛曲折，置身於空灵之中，一会儿又浓浓的，像饮蜜，刚撬开罐子香得过了份。
「喝口水吧。」
尹正吊著得意道，低笑张晓晕了，牵著她过去倒了两杯。
「喝完你先睡吧，我还有事。」
确实得躺躺，不晓得是因著吻，还是收拾水灾一天，刚沾床便进入深层睡眠。

书房里都是震亨的公务，或者羽丰的事，也不是说尹正与赵一翔有多愤怒，男孩子们自然多了一份不能就这麼放过的热血。
赵一翔不见得多有事业心，他有自己的酒吧，甚至计画到上海开一家，这已经很了得，可是父母双亡的事儿既然都了解了，总该弄个明白。
他俩都不见得对父母有多深厚的情感，自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就光尹正与母亲好，与父亲的记忆也随著相处时光太短，以及年岁增长而忘得差不多，但是他想取震亨，不只是拿回尹家的东西，也是一番事业心。就算没有私仇，哪家公司的核心高层不巴望著总裁的宝座。
「不至於吧，董事长是昏了头，怎麼可能把震亨交给他。」朱蔓说的是康成嗣。
「但父亲也不一定会交给我。就算将来父亲去时未预立遗嘱，按规矩我与大哥一人一半，也失去了主导权，藉时震亨就不是任何人的。」
显然，康承嗣打的是通吃的算盘，他把股份有份量的核心人物都算上去，不稀罕震亨的白家、想藉联姻分一杯羹的朱家、始终摸不到他底的贾栋、比亲生还受康怀仁重视的尹正、披著羊皮的岳家、幼狮渐壮已能构成威胁的罗仲寻，虽然他目前的持股仅限於员工分红。
还有一些各位不认识，或者康承嗣也不熟悉的零星股东们，比如羽丰。
「白家降低持股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可是几乎被羽丰收购。这个羽丰究竟是个什麼来历？」
康怀仁也在好奇，问李泉。
「这个．．．嘶．．．据查，是境外公司，还不晓得底。」
「是岳家？」康怀仁第一个直觉。
「应该不是。若是，肯定查得出来。」
李泉似对岳氏集团的掌握信心满满。
这是个互吃的世界，你吃我股份，我也吃你股份，震亨董办会定期获得汇报，关於岳家的，岳劲峰的办公室也有震亨的。

「怎麼会放弃，康先生是董事长的亲儿子，康先生有需要，董事长会伸出援手的。」
「那就好。听我父亲说柚子又出问题，但这回实在棘手，我父亲为此非常担忧，觉得对不起董事长，如今看来董事长愿意帮忙，否则我真替我父亲、替成嗣哥犯愁。」
岳长枫自他的消息管道证实，在岳劲峰设局试探，故意刁难康成嗣的柚子后，康成嗣向父亲求救，康怀仁之前不帮，现在却大方得很。
康怀仁特别交待李泉：「至少吃下百分之十五。」
岳劲峰冷哼一声：「他这是要利用柚子，反吃咱们！」
只是柚子是颗烂果子，一会儿被丢、一会儿被咬，人人一口地，不乾净了，一个没搞好要拉肚子，康岳两人都小心翼翼。
「你那消息来源倒挺灵光的，别丢了这条线。」
「是。」岳长枫告诉父亲，心里还盘算另外的。
「姚墨萍最近有什麼动作没有？」聊著，康承嗣想起这号人物。
「还算安份，正在交接，我猜她后来去得乾脆，也是听到要去行政部，应该她后头的人派给她新任务。」朱蔓并非对姚墨萍一无所知，与康承嗣两人老早想把她弄走。
「新替她的呢？」
「还行，若非王小乔年资还差点，我就让她上去了。」
「那也容易，过阵子给他寻个错处，让王小乔记功，便自然顶上去。从现在开始，我要财务部乾乾净净。」

这里头到底多少肮脏东西，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张晓夜半醒来，寻光而去，尹正趴在一叠资料上睡著了。
是羽丰的文件，张晓曾听康怀仁提起这间公司，现在看来羽丰的背后是尹正与赵一翔，自己却一点都不惊讶。
若真有一日，自己能做到公私分明吗？三百年前就没做到了，说是历史，其实心底不想见到胤禛失望。
「尹正．．．」
张晓轻轻摇晃，尹正，她第一次这麼唤他，便这麼自然而然地。
「嗯．．．？」
「起来去屋里睡吧。」
久违的皱眉，尹正拖著步子就走往床上一倒，张晓给他盖好被后再自己躺下，刚定位，尹正往她身上一翻，搂著她像抱枕。
「终於，期待这一刻多久了，我希望时间不要再走，我们就这样属於彼此。」
采光好的四合院很宜人的，清晨自然醒，阳光很大，天空放晴，昨晚的大风吹去了霾，怎麼舍得赖床。
北京的天空依旧很四方，从方窗望出去当然是方的，站在院中抬头还是，光树下多了套桌椅，昨晚没有的。
「你？」
「把这些拿出去。」没获得反应，再问：「傻什麼？」
张晓始动作，快不能相信，尹正正在做早点。
「挺行的嘛！」
「有必要这麼惊讶麼？」
「我不认为你会做家事。」
「小时候自然会帮母亲，长大在国外也要生活。」
「那是小时候，我不认为这地方你会一个人收拾。」
左看右看，小院乾乾净净。
「时间也是成本，花点钱请专人打扫比一个人穷忙更实际，还可以增加就业机会。」
张晓白他一眼，就看不惯尹正炫富的调调。
「一会儿吃完你先去上班，我还有事。」
核心高层就有这种好处，不必打卡，出入自由自在，让张晓恨得，不愿饶过。
「有人说了会每天送我上班。」
尹正也算是对她知根知底：「钱就放在你包旁，车子也给你叫好了。」看表：「还有．．．四十分钟到。」
张晓吸溜一下子狠吞了一大碗稀饭，放筷子的声音还大些，尹正却没瞧一眼，滑平板看新闻，吃得倒比她快，补了句：「一会儿给你收拾。」
这叫分工合作，尹正说话很不好听地把这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又理所当然，张晓拿筷子往蛋上头一插，本想泡杯茶慰劳慰劳他，如今：「泡汤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