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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空澈妖灵 by:建木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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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祭天。


IP属地:浙江1楼2014-05-31 21:18回复
    悲伤的神话,妖灵的挽歌。
    启航


    IP属地:浙江2楼2014-05-31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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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缘·本相

      冬天了。又是冬天了。瞳川又一年被冰封三尺。
      不,现在这儿还不叫瞳川,叫南冰河。也有人叫它冰火河。多奇怪啊,它分明是在温暖的南国,冬天时和煦的海风却吹不开它寒冷的坚冰。只有春日的暖阳才能化开冰封的诅咒。
      一只虚弱的兔子蹒跚地挪到冰面上,裂唇里吐出纤薄的舌头舔舐冰面。
      寒气刺入血液,它的舌头都被冰黏住了。像是魔鬼那样的东西,被它抓住就再也逃不了了。
      可它只是想喝口水啊。
      一只垂死的兔子,它本该慵懒地蜷在贵族少女的怀中,此刻却将成为浩浩汤汤南冰河上一座不起眼的冰雕。
      只是为了一口水而已。
      它的裂唇动了动,似乎在笑。
      为什么?它要死了,可为什么要笑?

      冰是琉璃,冰下是鱼的水晶宫。
      一尾纯白的鱼游啊游,追逐着冰上透下的迷离光影。像自由的鸟一样。
      可是有一块似乎被什么挡住了,长久的透不出光。在那块冰上有一团圆滚滚的黑影。
      那是什么?它把嘴贴到冰上,一个劲的向前游。
      好冷啊!
      它游呀,一直向前游去。近了,近了。它看清了那团黑影。
      一只兔子。雪白的兔子。
      它愣住了。认出了它。
      它呵气,融化冰层。就像春阳做的那样。
      许久许久,粉色的舌头掉进了水中。白兔终于尝到了水的甘美。可它一动不动,身上泛着幽蓝色的光。
      它已经死了。
      白色的鱼很想哭。但它不能。鱼是没有眼泪的,它不能哭。
      真讨厌,这一年是怎么回事?它总是很想哭来着。现在是,六个月前也是。
      它慢慢地长出一对长耳,白色的鱼鳞变细变长,成为柔软的毛。一跃,它跳出了水面。它变成了一只兔子,跟它一样,是一只纯白的兔子。
      它叼起它,一蹦一蹦跳上岸。
      一颗黄澄澄的珠子被它吐了出来,喂到它的口中含住。
      妖丹!
      长耳快速地收回,兔毛也开始变回鱼鳞。它觉得好累好累,赶紧跑回那个小小的冰洞。一头扎进去。
      它又变回了鱼。
      三尺冰封!
      最下层的冰早已重新封冻,鱼唇撞在冰上溢出血丝。
      它失了妖丹,化不开冰。
      冰洞一点一点又结了回去。它被封冻在了中间。
      要死了吗?也好吧,本来六个月前就该死去了。
      多活了六个月,幸好还能见到它。


      IP属地:浙江3楼2014-05-31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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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雪鸮冲破水波升空。纯白的羽像雪一样。
        他看见那只白兔痛苦地蜷缩起来。它的腿已经被血染红了。之前还溺爱它的少女此时却生气地踢它肚子。
        那只兔子,那只傻傻的兔子。明知道偷偷放走它是要被打的呀。可它还是摇着耳朵傻笑着,头顶的皓月像是神佛脑后的光华。
        粘稠的血捕捉空气中的尘埃,使污浊的伤更加刺痛。而那淡红的眼睛却好奇地看向雪鸮,掩饰不住其中的惊讶。
        此时在白兔眼中,明月是雪鸮的背景。
        雪鸮注意到了白兔的眼神。它有些想落泪——它就是白鱼啊。

        梦中只是一轮明月。
        梦醒后温暖的流水将自己包被。
        白鱼看向水外,那是一个小女孩。
        吟吟浅笑。
        雪花在水面化开,它曳尾遥望南冰河。
        他还好吗?


        IP属地:浙江5楼2014-05-31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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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生·妖灵

          金殿,华堂,白玉阶。凌霄殿近在眼前。
          他一袭白衣,自昆仑山巅跃起,一步步踏云而上。
          “君临,你身为妖帝为何要向天庭屈膝!”大妖咆哮质问。
          “君上!”众部将悲吼。
          “不要去天庭,求你了……”
          “你原先不是反抗天庭吗,现在为何又要归顺天庭。”
          “什么烂天庭地庭的,只要君上你一句话我们就一起把它打下来!”
          “君临你进了天庭就别回来了。”
          君临面色铁青,脚步沉重地在登天路上踏行。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散了散了,我不是妖帝。我是天庭的真仙。”君临愤怒咆哮,“没人能阻止我进入天庭。谁要敢再呆在这里,我就斩,妖,除,魔!”
          寂静。
          不知是谁冷笑了一声,君临只听到一个“切”。然后妖众就像蚂蚁一样四散开来。嘲讽,咒骂,鄙夷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君临只听到一声冷笑和一个“切”。
          他的心里很空很空。就像迷失在无边黑暗中的小孩,孤独还是孤独。
          还有一个妖精没有离去。素衣长裙,像是古典画中的仕女。
          “你为什么还不走。不怕我吗。”君临很累很累,累到说话都没力气。
          她微笑着摇头:“因为我相信你。”
          心中莫名的情绪海啸一样澎湃。旋即他暴怒起来:“你怎么还不走!我说过我会斩妖,我说到做到!”
          她没有动。
          青绿的光芒自他袖间飞出,刺入她胸口。澄澈淋漓的血溅染空若尺。
          她嫣然笑起来。
          信守承诺是君王的美德。
          “你果然还是妖帝……我没有信错。”
          君临觉得自己的心渐渐冷了。

          君临手中的尺被染红了,被很多很多血。污浊的,粘稠的,石油一样的血。
          朗日三光融恶灵,空若七尺斩妖邪。
          他是妖帝,却诛妖无数。在他脚下伏尸尽是他昔日战友。
          不,他不是妖帝了。他是天庭的神将,最强的神将。每一次出征都能带来凯旋,每一次出征都不带一兵一卒。
          他坐在天池边,一遍又一遍清洗着那柄被染得嫣红的空若尺。本该如天池一样澄澈的盈绿七尺长尺。
          血晕开,暗红的血从尺上褪去。天池还是那么纯洁那么清澈。干净得没有一丝血腥,干净得让人心底发寒。
          君临提起了尺。上面只剩下一丝血红,淋漓又澄澈。
          君临看着那脉络般的血线,怔怔出神。
          “你还是妖帝……我没有看错。”她笑得嫣然。
          诛妖,诛妖。谁曾想到,他诛的第一名妖竟是他的妖妃。
          古月眉。那名温婉的小青狐,笑起来像春水一样清澈。她死前也笑得清澈。
          他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天,他跪在她的尸体旁,看着她一点一点变回青色的小狐狸。然后,他一阶一阶登上白玉之阶,像只行尸走肉一样。
          金殿华堂白玉阶,天帝走下御座,当着众神的面握住君临的手,举起。像是君王当众给予凯旋而归的将军以荣耀:
          “从今日起,君临就是我天庭第一神将。只要天庭不坠,众生传唱神将之名。”
          天帝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再用妖怪的名字了。你就叫冕阳吧。”
          天帝微笑着,像欢迎至亲之人回到家中。仿佛就该这样,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在这云端互相拥抱。他们是至亲,可以一起分享日出时的呼吸。那么熟悉那么真实,就像发生在昨天。可记忆又那么飘渺,古老到像是穿越亘古而来,那个时代,天上万里无云,还没有一座叫做天庭的宫殿伫立云端。
          记忆如此清晰,清晰得发痛。
          他轻抚空若尺:“阿眉,你说错了……我不是妖帝了。”


          IP属地:浙江6楼2014-05-31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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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池。
            仙娥石雕般默立,颔首低眉,分明是古典传神的仕女图。
            她等啊等。没人知道她在等谁,要等多久。但她确信他要等的人一定会回来。
            天庭是没有年岁的。因为根本就不需要。
            一刻也是永恒,永恒不过刹那。
            但人们总觉得她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久到星光都沉寂了。
            而在星光沉寂的灰烬中,一点亮色的火星闪耀。暗红的瞳色雪银的战甲,青绿的七尺长尺被油膏般的血染透。她看见那灵动的眼睛,虚无躯壳中仿佛注入灵魂,逐渐变得生动起来。
            “你回来了。”她微笑。
            “是的,我回来了。”他有些开心。全然不像是出去血战后回来。倒像是刚去散了会儿步。
            他继续用天池水濯洗空若尺,而她在一旁默立。
            “我好像见过你。”他洗完长尺,转身,“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禹瞳。”仙娥回答。
            “你好,我叫君临。”他拨开禹瞳的发丝,直视她的双眼说。
            “记住了,永远不要忘记。”君临低声喃喃,像是自语。
            禹瞳低眉,捏着衣角。许久才说:“好,我记住了。”
            可君临望着天外火光下的星辰,怔怔出神。
            “我不会忘记的。永远不会。”
            禹瞳不知道君临在不在听,可她咬着唇嗫嚅出今生最大的誓言。
            她的手中,一条银链垂下。末端是一枚沙漏,静静的记刻着天上的时间。

            禹瞳和君临的话并不多。只是相见时会会心地微笑。
            即便如此,这也是空漠天庭仅有的生机。
            偌大的天庭,仿佛仅仅是一个寂寥的人在天池边舀水濯洗绿色的尺子。安静的少女跪坐在他斜背侧,翻转着沙漏。
            白色的幼沙细盐一样跌落。天庭的时间也伴随着沙落声静静流逝。
            天庭,孤苦得像万年诅咒铸就的监牢。
            却用云端的幻觉引诱着一代又一代求仙者。
            她其实是知道天庭美丽面纱后的孤寂。却依旧来了天庭。
            她是自然知道的。因为她是妖啊。
            在妖的神话中,天庭是大妖和神灵共同建立的。
            后来大妖离开了天庭。带着天庭的本质与真相。
            天庭中失去了妖的席位,还因为妖灵知道天庭的真相。于是,神对妖灵们祭起了屠刀。
            再后来妖灵失落了真相神灵忘却了初衷。只有一代代的仇恨与暴怒支配着神降妖妖弑神。
            无解之结。
            她知道天庭却依然来到了天庭。
            很奇怪是不是?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她只记得来天庭是为了忘记什么。
            要忘记什么呢?


            IP属地:浙江8楼2014-07-09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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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冰河。
              老人靠着树根坐着,君临则枕着头躺在灌木间。
              “冕神将好兴致啊,还来找老朽谈话。”
              “古爷爷,当初的事情,真的对不起。”
              古月圣微阖着眼,说:“你不用向我道歉。我老了,在疲倦的岁月前,一切过错都无关痛痒。我老了。这你以后就知道了。”
              “阿眉的事情我……”
              “不怪你的,真的。小眉这孩子太犟,她的世界太单纯,根本不适合这个时代……哎,如果是我,我当时也得除去她。”
              忽然古月圣失笑:“差点忘了,你怕是活不了多长了。人老了,什么都忘了。”
              古月圣拍拍土站起来,像是要离开了。
              “我和天帝的赌局,是什么?”君临突然发问。
              古月圣迟疑了。他缓缓回答:“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记住一切就行了,路还是要自己走的。”
              “你说的‘我活不久了’,是和这个赌局有关吗。”
              古月圣不回答。两人在沉默中僵持了很久。
              “杨旭辉死了。”君临一字一顿地补充道,“被我杀的。”
              古月圣过了好久才平静地回答他三个字。
              “猜到了。”
              古月圣的背影突然像南冰河的雪一样孤独苍凉。他长吐了一口浊气:“你这次来,是杀我的吧。”
              “不是。杨旭辉会是死在我手里的最后一名大妖。”
              “那么你已经准备好兵甲,要与天庭决战?”
              “是。”斩钉截铁,一字重若千钧。
              “好吧。我的孙女已经去了,总不能一点价值也没有。”古月圣身上有股萧索的意志,恍若看尽天河星辰。
              “宿命终该是要有人斩断的。”

              沙漏已经翻转了十二万九千六百三十次,可他还没回来。
              也许是再也回不来了。
              禹瞳彷徨地在云界中张望,天庭冷清得没有一个人影。
              只有一滩永远清澈永远平静无波的天池水。
              他在哪?
              他会回来吗?
              还能……再见到他吗?
              禹瞳的心空的没有任何思想。
              也许该离开天庭了吧。她的心已经很虚弱了,里面空空的不留任何回忆。
              该忘记的都忘记了,不能再在天庭待下去了。
              会丢失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的!
              禹瞳飞奔向南天门。
              门锁了,出不去的。
              禹瞳的心间被巨大的阴影包围。她似乎知道了天庭的本质。
              那遗失在上古神话中的,天庭的真相。
              下一刹那,天宇失光。


              IP属地:浙江9楼2014-07-15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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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仑山。群妖乱舞。
                盈碧的长尺化为盈碧的光直冲南天门,空际留下盈碧的尾焰。
                他此刻不再是银甲银冠的神将装束。雪衣赤冠,他的胸腔里藏着妖帝的心。
                他面如老僧,古井无波。
                “冕阳你竟敢背叛天庭!”
                “冕将军你怎可辜负天帝对你的信任!”
                “你这个反骨仔,当初是妖帝也敢背叛妖族。可恨,若是当初天帝听我的劝告,这天地间也可清净些。”
                “冕阳……!”
                “冕……!”
                他冷笑。平日里云间绝踪的神灵这回终于跳出来了。
                他面对喝骂的箭岚,无喜无悲,脸上只是冷笑。他根本不用怕这些谩骂,因为他身后有整个妖族在跟随。
                “冕阳,为什么执迷不悔呢。”
                天帝悠悠叹息,却没人看清他的真身何处。
                “苦海争渡,何须有悔。”
                “你以一己之力欲与天斗,是为了什么?”
                他缓缓吐出悠长岁月前就想对天帝说的那个问题:
                “天庭,为什么会存在。”
                天帝罕见的沉默了。忽然云中现出天帝的御座,如日芒光辉万丈。
                “正道。”
                “是吗。”他微红的瞳恍若渗出鲜血般森然,说,“我讨厌你的那套正义,所以我要打烂这天庭。”
                “你永远斗不过上苍的。”如此冷漠像是石头中发出的声音,真理一样撼动人心。
                他冷酷地笑着,空若尺遥指南天门。舌绽惊雷:“杀!”
                海潮的妖众顷刻间沸腾,叫嚣着盈天的杀伐之音漫过登天路。一波又一波的潮头带着干涸血迹般黑暗阴毒的仇恨涌向光明的天宇。声势如同海啸,却比海啸更加磅礴与绝望。那是亡灵对诸神的仇恨,这仇恨有足够的理由让他们将神带给他们的绝望百倍奉还。
                诸天神灵以黄金为甲,投掷星光的长矛,带着满天光辉极雷霆般的暴怒迎击。毁灭一切的暴怒是对众妖弑神僭越的惩罚。
                最暴烈的碰撞,天地失音。
                妖冶的血顷刻绽开,破鸣的风声是生命流逝的速度。
                雪衣赤冠的人立于云端,平静地与天帝对视。
                “那么我妖帝君临与你宣战,不死不休。”
                “好,不死不休。”
                天帝微笑回应。
                他祭起空若尺,化为流光向天帝冲击。那一刻的时间刻在所有人的灵魂中,照亮了永恒。
                忽然他问了一句奇怪的问题:
                “你真的是君临吗。


                IP属地:浙江10楼2014-07-21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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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殿,华堂,白玉阶。凌霄殿近在眼前。
                  他一袭白衣,疲惫地踏行在登天路。
                  “君临,你身为妖帝为何要向天庭屈膝!”大妖咆哮质问。
                  “君上!”众部将悲吼。
                  “不要去天庭,求你了……”
                  “你原先不是反抗天庭吗,现在为何又要归顺天庭。”
                  “什么烂天庭地庭的,只要君上你一句话我们就一起把它打下来!”
                  “君临你进了天庭就别回来了。”
                  他面色铁青,谴责之声如芒刺在背。
                  “都回去吧,我不是妖帝了。”
                  “你既然承认不是妖帝,何不回到天庭。”
                  猛然回首,昆仑山上已了无妖灵的踪迹。只有一个人淡然立于山巅,面容含笑。
                  天帝!
                  暗红的瞳如恶魔之眼狰狞。空若尺碧波流转,如长虹贯日直冲向那个风轻云淡的身影。
                  淋漓澄净的血喷涌,倒下的身影笑容嫣然。
                  他的心渐渐冰封,呓语般念出两个字,声音颤抖地不像自己的:
                  “阿眉?……”
                  他久久地抱着她,于是迷茫了自己该做什么。
                  自己这样赌,是否值得。
                  以史上最惊才绝艳的妖帝做注,来窥破天机。
                  洞察天庭的弱点,然后等待彻底颠覆天庭的那天的到来。
                  已经有太多的生命凋零在这无意义的战争中了。只是将一代代的仇恨与暴怒越积越深。
                  血腥的诅咒不该绵延万世。
                  那么,只有斩断宿命。
                  可是,这执剑的代价,他真的支付的起吗?
                  天庭。
                  他抱着青色的小狐狸走入凌霄殿。
                  众神微笑认可他。他面无表情,不喜不怒。
                  “冕阳,你回来了。”
                  天帝轻轻地说。像迎接刚回家的兄弟一样自然。
                  “不,我很累了。”他平静的看着天帝,“我是来告诉你……再见了。”
                  “再见?”
                  “是的,也许就是不死不休。”
                  “冕阳,你当初从没认输过。”
                  “叫我君临。我是妖帝。”
                  “是吗。”天帝一指他的怀中,“那这是谁?”
                  他低头。空泛的暗红色眸子中瞳孔已然涣散。但那双暗红的瞳似乎依然盯着他,幽深似寒潭,藏着生死攸关的秘密。
                  “你杀死君临不正是为了回归天庭吗。”天帝张开怀抱像是要拥抱他,“来吧,我们将共同执掌世界的权柄。劫数已满,该回家了,冕阳。”
                  他困惑地怔住了。
                  那只小狐狸呢?
                  忽然像是黄钟大吕鸣起,他的记忆中破开一条缝隙。
                  悠长的轮回历程之前,浩瀚磅礴的黄昏天幕下,两个孤独的少年相拥,却依然瑟瑟发抖。
                  那时的天空没有华美的宫殿,炽烈的炎阳与彻寒的孤月下,朝生夕死的生灵放肆地宣泄天生的暴戾。
                  肆意妄为地生长随心所欲地破坏,混乱无序的年代,仅有的善良温存被碾压得体无完肤。
                  两个相拥的孤独少年蛰伏着不怀好意的阴影,等待着他们的虚弱。
                  举世皆敌。没有援军没有希望。
                  “哥哥,我们会死吗。”
                  “永远不会。”少年咬碎牙根承诺,“我们要缔造天国,让善的与恶的从此泾渭分明。让一切罪恶不能逾越天界的屏障,加害善良的人分毫。在此之前,我们永远不会死!”
                  “真好。如果有这么一天,我一定帮你守护它。”
                  黄昏的寒流吹拂,颤抖的身躯说出的誓言毫无力量。可这是极暗世界中唯一的希望火光。
                  “从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一声咆哮将他惊醒,抬头时,杨旭辉狰狞地握起直如尺矩的剑直指着他。腹部濡染着嫣红,那是天帝的权剑留下的伤口。
                  “我……”
                  “不记得了是吗。”他举剑,“你竟然都不记得了。那么多事你竟然都不记得了!你果然是选择了天庭而不是妖族!”
                  凛冽的剑罡刹那既至,不容他有喘息的机会。
                  他挥尺格挡,大声辩白:“停下!我是妖帝,我没有背叛妖族!”
                  “去死吧,冕阳。我要为君临和全妖族报仇。”
                  杨旭辉的表情异常狰狞却也异常虔诚。长剑已架在他的咽喉,生死不过一线。
                  杨旭辉终于还是没有割破他的喉咙。而杨旭辉自己的嘴角则淌下一缕血痕。
                  空若尺已然将其洞穿。
                  而他,不知是悲哀还是震怒。
                  “去死吧,冕阳。我要为君临和全妖族报仇。”
                  杨旭辉狰狞而虔诚的表情历历在目,临终的话语彻底让他迷惘。
                  我是谁。
                  君临,还是冕阳?
                  “杀了冕阳,为君上报仇!”
                  “冕阳纳命来!”
                  “还我君上命来……”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到自己也听不清:
                  “我就是君临啊……”
                  他已经被喧嚣声淹没了。
                  我是谁。
                  君临,还是冕阳?
                  也许这根本就不重要吧。
                  总之,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垂下空若尺。平静地看着汹涌的恶魔们像灰色的海,扑出浑浊的浪花将他湮没。
                  昆仑山上,雪衣赤冠的人坐下。妖灵们顷刻将他掩埋。
                  只有澄澈淋漓的血,在野蛮肉体的缝隙中像风一样飞溅出来。
                  暗红色眸子中瞳孔已然涣散。幽深的瞳却似寒潭清冽,倾吐生死攸关的秘密。
                  轻摇的树枝起伏的水波。恍然如梦。
                  有一轮明月。
                  一切景物都在战栗,唯有那轮明月,亘古不变。
                  水波。是水波声。光在扭曲在拉伸,追逐着水面跃出的身影。光线汇集,却被影子甩在了身后。
                  光线怎配追上自由的精灵?
                  影子飞到那轮明月前,像是回头看了一眼。洁白的月像代表神性的光环,映衬在它的脑后。蓦然间那轮明月照得夜空亮如白昼。借这光,他看清了明月前的如雪白羽。
                  那是一只雪鸮。
                  “禹瞳?”他小心地念出这个名字,像是开启了尘封的咒言。
                  “禹瞳!”当空泛的眸子回复了神采,他大吼着肆意挥舞七尺妖尺。生灵凋落的血铺就他冲向天庭的红毯。
                  他猛然掷出空若尺,盈碧的长尺如同流星莅临,火光下南天门四分五裂。
                  拖着残破的身躯,在化为废墟的南天门前,他看见了一柄黄金长剑。如此锋利竟切开了铺地的刚玉砖。
                  那么,它切开一个妖精的心脏也不是难事吧?
                  禹瞳倒在地上,双臂张开像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圣女。
                  他身上的血肉几乎都被愤怒的妖怪们撕掉了。暗红色的眼瞳也只剩下一只。
                  他空空的眼眶里流着血泪,迈开白骨的腿走向禹瞳。步履蹒跚。
                  他拔掉那柄黄金的权剑,用仅有的骨臂拥抱着她。胸腔里的妖帝之心虚弱地搏动着,像是泵着酸水而非血液。
                  可他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只有用空空的眼眶淌着血水。
                  血滴在她眉梢。
                  出乎意料的,她慢慢睁开了眼。那眼睛祥和安宁,连带她的嘴角也勾起微笑。
                  “你终于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他颤抖着声线,“我不走了,你也别离开了……好吗?”
                  她阖上眼,微笑着,轻声喃喃:
                  “晚安,君临。”
                  那尾白鱼终究是闭上了眼,再不会醒来。
                  她遵守了那个誓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背弃。
                  心障的封印已经刺破,世上再无枷锁能禁锢君临。
                  可这又有何用?天帝捂上耳朵,他不想听那野兽般干哑的嘶吼。


                  IP属地:浙江11楼2014-07-27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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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天庭坠毁了。
                    天帝最大的底牌也焚毁在了冰封中。
                    业火随天庭的残骸坠落到大地上,却没能像传说那样将世界焚为劫灰。
                    因为天池水。业火融化了冰封,于是天上暴雨三年,浇灭了灭世的之火。
                    许多年后,劫灰铺地的世界上重新开出了柔软的花瓣。
                    瞳川清浅的流水边,一小丛嫩草呆呆地摇晃。
                    草丛中躺着一只小沙漏,细白的幼沙和玻璃烧融在一起,闪亮的银链子也一坨坨糊在玻璃上。
                    真是只呆呆的傻鱼。她至死都将君临送她的沙漏握在手中。抱起禹瞳时,君临看见了那沙漏,于是明白了她作为一只妖为什么要来天庭。
                    她在天庭失去了一切,唯独没有忘记,关于君临的记忆。
                    君临走入业火中时内心一定很哀伤吧?
                    不知道。这个世界没有神了也不需要有妖。
                    也不会有人知道妖帝最后在想什么。
                    只有这不能流逝的沙漏。
                    不能流逝的沙漏记载了一个时代也埋葬了一个时代。


                    IP属地:浙江14楼2014-08-02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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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兮·誓约
                      冕阳将黄金的长剑抛给清秀的少年。
                      “喏,送给你了。”
                      少年睁大了眼:“哥哥,这可是天庭的权柄呐。”
                      “是啊。”
                      “天庭不是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吗!”
                      “胡扯,真以为天上飞的房子就是天庭了?”冕阳狡猾地嘿嘿笑着,“骗他们的。这个世上才没有天庭呢。”
                      “那……”
                      “喜欢的话你可以叫它地狱。”冕阳满不在乎地指了指天边的方向,“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飞在天上而已。”
                      “为什么要这样做?”少年吃惊地张嘴。
                      冕阳沉默了好久,憋出一句:“恶念是除不尽的。”
                      “无论消除多少罪恶,新的恶念总是源源不断产生。”
                      “所以天庭不是善良者的国度,而是邪恶者的监牢。”冕阳耸肩,“就像是放了肉脯的老鼠笼。”
                      数年后。
                      冕阳在阶下冷冷地盯着天帝。
                      “为什么要造轮回盘。”
                      “哥哥这是你告诉我的呀。天庭是个捕鼠笼,不放肉脯怎么会有老鼠上钩呢。”
                      “所以你用轮回来决定别人的命运用功德来禁锢生灵的本性?!”冕阳沉声道。
                      “这样的肉脯够大了吧?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若非极恶怎能买通登天路。”
                      “就因这个你要给所有人带上枷锁,剥夺他们的自由?”冕阳强迫自己冷静。
                      “这是正义的代价。”
                      “滚!”冕阳暴喝,“你以为你是天帝就很了不起?你以为你是天帝就代表正义?”
                      “我告诉你,没有任何一种正义是靠牺牲自由换取的!”
                      天帝抿紧了嘴皱眉,攥紧黄金权剑的剑柄,指节泛出白色。
                      冕阳冷笑,“不用拔剑了。现在我弱于你,但终有一天我将得到颠覆天庭的力量。那时我将带领群妖君临天庭。那天以后,众生当重新掌握自己的命运。”
                      绝世的大妖毅然离开了天庭。
                      无数轮回后,有个叫君临的妖怪走上了登天路。天帝看着那失魂落魄的躯壳,自语: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IP属地:浙江15楼2014-08-02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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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你也可有一条必走的登天路,踏上它,九死不悔?


                        IP属地:浙江16楼2014-08-02 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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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喆耀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17楼2014-08-03 0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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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無罪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18楼2014-08-03 0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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