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那双冰蓝的眼睛，透彻似经年不化的寒潭，眸中有锋利的冰刀，要把眼前人分割成两段。
他没有说话，只是再提起剑朝那人刺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夹杂着雪与水的风呼啸扑面，待尘埃落定时候，苏烈讶异地看到花木兰横剑挡住了铠的攻击，将那人护在身后。
“你……”他想说什么。
“退下。”铠这一击显然毫无保留，花木兰整个手臂都在剧痛中颤抖，她不过是咬牙死撑。
“退下!”她加重了语气，把铠的剑打落在地，“我给了你什么胆子!竟敢对义父拔剑相向!”
铠没有说话，默默收起剑，眉头沉沉锁起，那双眼睛亦深深凝望她，好似要穿过她的皮相看到内心，要把她看透。
花木兰别过头拒绝了他询问式的目光，“回你的房营。”
铠没有做声，再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扭头离开。
花木兰身后传来一声嗤笑，高高在上的魔鬼，面对身下挣扎求生的蝼蚁，发出漠视嘲讽的嗤笑。
“你保住了那个崽子的命。”他对花木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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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见得呢。”
一道细细的女声剪开这冰雪迷瘴，如同呜咽的风雪中传来的清脆风铃声，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眼见有个银发蓝瞳的俏丽姑娘从那人身后缓步走出，看来她一直都跟在后边，却无人察觉。
花木兰一见她就深深拧紧眉头，像，太像了。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剑柄——原来夺走我东西的人不是义父，是你吗？
那人有些奇怪，低头问那姑娘，“你可是说过不会插手的。”
一高一矮，一白一黑。姑娘也抬头看他，语气讥诮，“你到这儿，是宿命；我来这儿，确是奇遇，让我遇到久别重逢的故人。”
“你和铠是什么关系!”花木兰横剑在胸，咄咄逼问。
“你看!”姑娘一挑眉，风情万种，“明眼人在这儿呢！不过——你还有空关心别人的事情吗——”
花木兰眼前一黑，旋即迎面而来的是灼人的红焱，以及，冲鼻的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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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小成长在军营，七岁拿起比自己身高还长的剑，九岁杀了第一个人。这么多年，她生活在铁和血之中，不觉厌倦，也不会沉迷。
每个人生来都会要做一些事的，你可以说那是宿命。花木兰一直都觉得，这样刀光剑影的生活就是她的宿命，没想过逃避，也不会反抗，因为就算是在这样充满血味的日子里，还是让她遇上了好多值得珍爱的人。像是宿命的恩赐。
她很感激。这或许就是她努力活下去的意义。
瞳孔刹那放大，多年战场厮杀经历让她的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她并没有格挡，而是举起重剑朝黑影方向突刺过去，以硬碰硬，以强胜强。二人瞬间的撞击激起更大的雪花，雪花受到冲击碎成雪雾，雪雾受热最终融化成温热的水滴，落到她鲜血淋漓的脸上，洗净血渍。
“将军!”苏烈怒吼一声冲了上去，举起他的铁棍就要死扛。
“退下!”
花木兰咳出一口血痰，胡乱摸了把脸，脸上还是讥诮的，“杀了我，你又能活多久，”她死死盯着那双火焰翻腾的地狱之眼，“变成这个样子，很痛苦吧。”
“啊——”被戳到了痛处，他仰天长啸，嘶吼，喉头滚出的语言像是岩石磨砺发出的，听的人头皮发麻，“都是你!都是你!我要杀了你!”
发狂的人容易陷入癫狂而忽略外部环境，他竟然也忽略了身后隐藏的银影，像是雪狼匍匐等待猎物，蓄势待发。就等着这一刻，一个魁梧的身躯从他身后袭来，长剑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后心口。
那人像被定住，缓缓扭头，浑浊的眼睛映入的是一身绘着魔导纹样的古代铠甲，像是古代战神重生。
“噢?”露娜一挑眉，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是我的义父，把我从流民之中救起，抚养我成人，他的养育之恩，我非常感激。”
是夜，风雪稍歇，月色清冷。花木兰的半边脸都被捆上厚厚的绷带，但还是有血迹不断渗出来，还好，未伤及性命。
铠召唤魔甲刺出那一剑后，那人元气大损，被同来的那个女孩带走了，他们也非常狼狈地回营。铠至今未醒。
“当年，他是长城守卫军第一任主帅，也是一手建立这支军队的人，他之身躯，如浩浩泰山，我等只能敬仰。”
“后来我就遇到了高长恭。”
花木兰顿了一下，火光下她眼神明灭，似在品一杯历久弥新的醇酒。
“他自称前朝皇族，一直以复国为己任，我们斗智斗勇许多年，是最强的对手，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她回头看了一眼铠，还在睡着。
“可是义父从大雪原回来后就变了，他好像发现了什么，行为做法愈发偏激，最后居然与朝廷相抗衡。”
“高长恭是个刺客，一向行踪不定，还是他告诉我义父发生了什么……”花木兰撩起头发，低着头，淡淡的血滴从脸上滴落地面，也不知是不是在流泪。
“义父他和我一样，也不知父母为谁，但他和我又不一样，他一向把这个很放心上——他去大雪原找到了他母亲的部落，魔种部落，从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的母亲和人族父亲生下他这个人魔混种，于是他的父母被愤怒的村民掷石砸死。”
“义父变了，唐国不再是他要守护的故乡，而是背负仇恨的罪恶之地，他想着向当年的村民，向整个唐国复仇。”
“我知道时他已经暗通款曲，联络了塞外的魔种，只等阵前倒戈，屠戮唐国军民。”
“义父已经将计划安排得滴水不漏，却漏了一算——高长恭。他自诩前朝皇族 一心颠覆唐国，但其实，守护百姓才是一个‘皇’的责任，这一点，他一向拎得清。”
“义父在当时还是‘人’，要杀他很容易，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火光在千里塞外都能看清……”
花木兰戛然而止，回头看，瞧着一双蓝莹莹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醒的?”她问。
“我没听到你和高长恭的故事。”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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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跟上节奏了！

“是我的错，让他成了真正的‘魔’。”花木兰长叹一声，无言以对。
铠凝视她，憔悴很多，一直以来她都是精神满满的，今夜却疲惫不堪。她再怎么强大也是个“人”呐，人会累，会死，会软弱，这是谁都避免不了的。
“他消失后，世人皆传闻长城守卫军出了一名叛将，让守卫军毁于一旦。他已经死了，纵使生前千般过错，但他大半辈子的的确确都耗在了守护唐国子民上，我又怎能让他的英名蒙灰?”
“所以你揽了罪名，成为那个‘叛将’?”一直默不作声的苏烈突然开口。
花木兰说到这儿倒轻松了，嫣然一笑，“我与诸位兄弟们商量，把守卫军化整为零散居在边邑，继续行使守护职责。若不是三年前北夷来犯，我们也不会再次现世。”
“这就是我的故事了，也不过普普通通。”她独剩一只眼睛与铠对视，好像在说，你呢？
铠没有说话，不过浅浅笑着，伸手剥开她额前掩饰绷带的红色发丝。
“我在。”他说，声似呢喃。
花木兰心领神会，抿嘴笑过。“他此次来，就是要夺回他的军队，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还需做好戍卫，防范他再次来袭。”还有，她沉吟一会儿，“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怕是已经和魔种沆瀣一气，现在我也可以猜想，今年北夷人向我们求助，怕是北方已尽入魔种之手，我们可需小心啊。”
“还有高长恭，我需派出一支斥候，往北走，把他找回来。”
她没有提起那个姑娘，心里希望铠没有注意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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